《(清穿同人)咸鱼皇子在线翻身[清穿]》作者:年糕粉丝汤 文案: 穿成九龙夺嫡中存在感最低的爱新觉罗·胤祉,平生只想当咸鱼的殷祉打定了主意! 不想登基为皇,不想名扬天下,只想做条咸鱼……当个闲散王爷娶媳妇安定过日子~ 谁料到: [恭喜亲获得地府皇帝补习班一份,开天辟地皇者任您选择!] [?] [亲,作业不完成,可是有惩罚的哦] [???] 咸鱼翻身还是一条咸鱼啊! 我,胤祉,绝对不会对生活所屈服! 争做咸鱼一百年! ......真香预警OTZ CP:已定:原创女主角,要……快完结才出场 PS.其他女角色均有CP,请勿胡思乱想!!! PS.成长型and事业型男主文,感情线少。 内容标签: 清穿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胤祉 ┃ 配角:预收《[清穿]弘昼不想当八贤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想当咸鱼的我最终却变成了社畜 作品简评: 成为历史上名不经传的三阿哥胤祉,殷祉只想安心的当一条咸鱼,谁料从天而降神奇系统免费提供专业皇帝补习班! 咸鱼意志坚定的主角表示:我,胤祉,绝对不会对生活所屈服!系统,你过来!您看我的作业写得还行吗? 本文风格轻松,情节诙谐有趣,角色个性鲜明。文章以主角的成长经历为主线,恰好对应了主角由咸鱼到积极的心路历程变化。 角度新颖,另辟蹊径,刻画了团结、互助的兄弟情谊,使朝堂之上,亦有亲情。 第一章 殷祉一脸懵逼,他只是普普通通的睡个觉,哪里知道一觉醒来竟是躺在地砖上直接去了地府! OJZ我为人忠厚又老实,读书认真又努力,从来不熬夜修仙,为何一朝突发疾病死翘翘,还硬生生把我的世界观冲破了……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地府!! 指不准阎王爷会告诉我,其实是他们搞错人了——不对啊! 一名鬼差满脸不悦的站在他面前,用脚踹了踹他:“殷祉?” 殷祉惊吓过度,一屁股坐在地上,抬着头委委屈屈可怜兮兮的朝着鬼差点点头。 这个角度看鬼差有点不好,看起来袍子下面是真空还看不到躯干……殷祉一面胡思乱想,一面瞧着这名鬼差拿出本子勾了个人名,朝后伸了伸手。 只见一把镰刀重重插在殷祉身上,还没等他吓得惨叫一声,就发现半点痛感都没……直到他一脸麻木的被两个鬼差拖进大殿,然后高高在上的阎王爷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殷祉还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 总体来说,他素行良好,判定为下一世也要当人。 个鬼啊——! 殷祉面无表情,见阎王爷滔滔不绝的念着他的‘罪状’。总而言之,他到最后都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插着一把镰刀就坐在地上昏昏欲睡,就连阎王爷最后宣布他的去向也没听清楚就被拖出殿外,推在一个队伍后头。 这一条队伍,是一群整整齐齐穿着清朝服饰,顶着大辫子,瞧着白幽幽的灵魂们……殷祉低头瞧了瞧自己,又抬头瞧了瞧眼前的灵魂们,脑门子只差打出三个问号。 现在都什么朝代了?为什么排在自个儿前面的都和自己不是一个画风?? 殷祉东张西望,瞧着远远另一边一条人流可都是现代服饰,他眼巴巴的看着那一边,偷偷伸出一只jio试图挪到外面。 巡逻的鬼差大人一狼牙棒就是抽在他腿上:“瞧,瞧什么!还敢乱晃荡——还不好好排队往前走?” 殷祉心里挺委屈的,可谁让形势逼人,他唯独老老实实的跟着队伍向前走。 一直走到煮汤的婆子面前,婆子抬头瞧了他一眼,登时拉长了脸:“你怎么提前过来了?我不是让你到最后再来吗?” ……??? 殷祉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指了指自己。 “我?” “不是你还有谁——?”婆子朝天翻了个白眼,恶声恶气的一把扯过殷祉,拉开身后的帘子一脚把殷祉往里头一踹,“赶紧走!别在这里碍事。” …… 康熙十六年的三月末。 正是桃花盛放的好季节,御花园里花瓣随风起舞,只是穿梭在其间的一行人却是行色匆匆,完全没有对这风景投去任何注意力。 为首的是这个国度的统治者,今年二十五岁的康熙。他心事重重赶赴往钟粹宫,直到在大门猛地停住脚步。 “万岁爷,您不进去瞧一瞧?”紧随在其后的是大太监梁九功,他揣测着康熙的心思小声的开口。 “瞧……做什么?”康熙心下不愉,烦躁的说了一句,“难不成朕能替她生吗?” 面前的钟粹宫里隐隐约约传来妇人的□□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似乎忍耐着极大痛苦的□□。 在里头生产的是马佳庶妃,这一胎已是她入宫以来的第六胎。只是前面五个孩子,只留下了三格格一人,其余的四个阿哥都已魂归地府。 康熙越想越是心烦意乱,他紧紧抿住下唇,双目死死盯着钟粹宫的大门,钟粹宫守门的太监进去传报不是,不传报也不是,只好僵立在原处。 梁九功很快瞧出康熙的心思——只怕是被马佳小主过往的事情给吓到了!他抬头怜悯的瞥了眼钟粹宫,心里暗叹马佳小主的坏运气。 明明如此受宠,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在上两个月长生阿哥没了以后,康熙彻底忽视了马佳小主的存在,对肚子里这个也不抱希望了! 可是这走都走到门口了,总不见得扭头就走吧?梁九功心里泛着嘀咕着,偷偷摸摸的抬头瞥了眼康熙的表情。 嘿!皇上竟是想了想,还真当扭头就走了! 梁九功咂咂嘴,没说话赶紧跟上,可没料到就在此刻,钟粹宫里发出高亢的哭声,随即产婆的喊声响彻了天边:“恭喜小主,贺喜小主!是个健康的阿哥呢!” 健康的!还是阿哥? 康熙眼中一喜,停住脚步迟疑一瞬后,扭头走进钟粹宫。 钟粹宫的后院里,泛着血腥味的产房中,马佳氏盯着被产婆用襁褓裹好放在自个儿身边的孩子,强撑起毫无力气的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孩子。 这是个长得极好的孩子,原本生产后应该皱巴巴红通通的皮肤在擦干血迹后已变得雪白圆润,藕段般的小手紧紧捏成拳头,抓着马佳氏的手指不放。小小的嘴唇砸吧着,一双眼睛还未睁开就开始哼哼唧唧的叫着。 “主子,”马佳氏的大宫女香芹擦着眼角,“小主子是个康健的!奴婢定然会照顾好,绝对不会让歹人得手!” 前面死的四名阿哥是马佳氏的痛,她眼神一黯,却是没有回答香芹的话语,只是叹息着:“本小主不求复仇……只求我的小六能够活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心心的过这一辈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主子的愿望是定然会实现的!”香芹斩钉截铁。 此刻外面响起了呼喊万岁的声音,没等香芹走出去请安,候在外头的李嬷嬷就焦急的探进头:“小主,香芹姑娘,万岁爷来了!” “万,万岁爷来了——?”马佳庶妃脸上泛起一丝光泽,双眼带着一丝期盼与希望。 长生去世以后,即便自己已是待产,康熙却是对自己不闻不问,马佳庶妃心知肚明自己只怕是彻底失了宠。 可是!马佳庶妃满怀温情注视着眼前嗷嗷待乳的幼子,心中再是舍不得也是一咬牙:“香芹!快些把小阿哥抱出去!快,快让万岁爷瞧一瞧!” 自己不受宠,没关系!只要,只要万岁爷瞧见小阿哥,定然会喜欢他的健康的! “是,是。”香芹连连应是,低下头想要抱起十阿哥,却正对上一双五黑圆润的大眼睛:“呀——小主!” 外面的康熙心里一咯噔,听着香芹的惊呼顿时以为十阿哥或是马佳氏发生什么意外。他脸上笑容微微收敛,抿住下唇,立在康熙身边的佟庶妃面色严峻,赶紧吩咐身边的嬷嬷进去问一问。 帝妃两人心中都有不祥的预感。 不过还没等这位嬷嬷进屋,就见着先头进去的撩起门帘,香芹搂着一个襁褓款款走出来,笑盈盈的叫福:“奴婢给万岁爷请安!” “十阿哥——马佳氏出了什么事?”康熙强打起精神,确定襁褓里的十阿哥没事,才询问起马佳氏的情况。 “回万岁爷,小主好的很!奴婢惊讶的是,您瞧,十阿哥睁眼了!”香芹笑容满脸,双手向前将十阿哥托举到康熙的面前。康熙愣了愣神,低头看向自己的第十个儿子。 这是个一看就极为健康的小阿哥,和香芹所说的一致,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小手胡乱挥舞着。 不像一般的婴儿般虚弱,更没有哭泣,而是咧开嘴咿咿呀呀的朝着他笑着喊着。 康熙手掌收了收缩,理智告诉他,马佳氏的孩子都应该避得远点好。只是这手却是下意识的朝着十阿哥伸去,将他抱了起来。 “万,万岁爷?”佟庶妃惊呼一声。 “万岁爷!这抱孙不抱子——”梁九功劝了一半,在康熙冰冷的目光中呐呐的低头,将剩下的话语吞进肚子里。 康熙的目光完全沉浸在面前的小包子身上。健壮的,小胳膊小腿足有藕段粗细,使劲用力挥舞着,康熙仔仔细细的观察着。 这个孩子……如此健康的孩子,应该能活下来的吧?康熙眼圈一红,顾不得抱孙不抱子的传统,将他搂入怀中爱不释手的戳了又戳。 直到十阿哥的小脸皱巴巴成一团,一汪眼泪在眼眶里晃啊晃,他才兴致勃勃的搂着拍打着后背,要知道保成可是自己一手带大对付小婴儿的动作,康熙可是清楚的很。 果然,十阿哥眯着眼睛哼哼唧唧的,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这孩子,看着是个能长成的。”康熙眉眼间的郁闷之气总算是一扫而空,声音中也带起了一丝雀跃,“朕的十阿哥……就给他取名叫承福吧!” 康熙原先没有打算给十阿哥取小名,可看着这软面团儿一样的十阿哥,心里的父爱又忍不住偷偷探出了一个苗头。瞧着四周的宫人,康熙也是面上带笑:“梁九功。” “奴才在!” “着人赏。”康熙一边吩咐,一边带着些迟疑的注视着承福,“至于十阿哥——” “万岁爷,嫔妾愿意替马佳姐姐照顾一番!”佟庶妃连忙跟上一句。她帮着操持钟粹宫的事务,为的还不就是眼前这个大胖小子——反正马佳庶妃养不活自己的儿子,自己帮她养,她也只有感激的份! 只是没想到,对此康熙断然否决:“不,承福就暂且放在朕身边抚养,保成尚未见过自己的兄弟,让他瞧瞧也有个心理准备。” 宫里接二连三的响起倒抽冷气的声音,佟庶妃也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地勉强笑道:“就按万岁爷说的去办!臣妾准备在兆祥所的宫人也一块送去乾清宫?” “不了。”康熙摆摆手,“先留在兆祥所吧。朕让人在乾清宫里挑几个就行了!” 见康熙打定主意,佟庶妃也没在劝说,遥望着康熙带着小包子就急匆匆的朝着乾清宫而去。 等康熙一走,她也没了先头的好脸色,一甩帕子回了承乾宫。 众人没有注意到,在康熙怀里的小面团子,此刻也睁大了双眼,哪里还有刚才即将睡着的模样! 殷祉只听到水声晃荡,就直接被揣进一个大池子,等到他再次回过神时,就被捧在了一名宫装女子的手上交付到这位黄袍男子的手上。 梁九功…… 清朝…… 很好。 殷祉面无表情,机械的呀呀叫着,脑海里则不停的刷新着字幕: 问题一:明明应该投胎的我……为什么会穿越到古代?? 问题二:喊了梁九功,那眼前这名男子就是康熙啊康熙!那求问,康熙的十阿哥是谁来着?? 挺急的,知道答案请立即发信到康熙朝给我,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 坑品良好,上一篇V文日更到完结 请大家放心入坑,记得给我收藏哦=3= *** 哎……我这不就是为了让承福小宝贝独特点么OTZ 大家都这么不能接受白胖胖的出生婴儿,好吧…… 改了TAT,, 第二章 十阿哥得蒙皇上抚养,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听闻皇上亲口下令的香芹等康熙一走就迫不及待的将消息告诉给马佳庶妃,马佳庶妃又是激动又是害怕。 激动于小六能被皇上另眼相看,这日后自然不用担心自己失宠对小六会有如何的影响;而害怕自然是因为留在康熙身边抚养的一直以来就只有太子,五阿哥被寄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禄家中,而九阿哥更是留在兆祥所看顾…… 太子是理所应当的不同,而小六则就是特别了。 马佳庶妃的心顿时吊得老高,心中忐忑不安。说到底,她只是个庶妃,在后宫无名无份,家世也算是最差……想到此处,马佳庶妃刚才的喜悦一扫而空,顿时愁眉不展。 “小主!十阿哥养在万岁爷身边,万岁爷定然照顾得周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呐!”香芹瞧着马佳庶妃又开始钻牛角尖,忍不住劝道,“您瞧瞧,万岁爷赏赐不少好东西,可比上一回那拉庶妃生九阿哥时来的多!” “可是之前看佟姐姐的意思……”马佳庶妃惴惴不安。 “小主!”香芹附耳轻声说,“奴婢说句不中听的!佟庶妃年纪轻轻,又不是不能生——咱们阿哥若是送去她宫里,万一佟庶妃以后怀孕……再说了!” 香芹迟疑一会,声音压得更低了:“咱们先头四个阿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没的咱们都不知道……长生阿哥身子弱,可大阿哥呢?那可是顶顶真的健康……比十阿哥也差不了多少!” “是啊,小主。”李嬷嬷也劝道,“大阿哥命苦咱们保不住,十阿哥有这个福气,咱们得出力!起码不要拖了阿哥后腿才是!万岁爷有意这才是最好的,有万岁爷的宠,阿哥才养的大!” 说起大阿哥,就如同千根针万根针往马佳庶妃的心上插,她的双手下意识的捏紧,指甲在手掌上刻出深深的印记。 “……我知道了。”马佳庶妃垂下眼帘轻声开口,“我在这屋子里出不去,等会主子们来了你记得要小心招待着。” “是,一切包在奴婢身上。主子您现在别多想,养好身子重新复宠才是上理!”香芹和李嬷嬷异口同声回话着。 不多时,见乾清宫和慈宁宫的赏赐已到,昭妃这才使人备着礼物送上门,因着十阿哥被皇上抱养的消息,这礼物也是厚了三分。 等咸福宫的宫人离开后,其他宫妃们才陆陆续续亲自来到钟粹宫给马佳庶妃贺喜。说是贺喜,也只不过在坐月子的房外隔着厚重的帘子说上两句话,放下礼物就走了。 由于宫妃们是亲自前来,两人竟是派不上什么用处。马佳庶妃又疲倦又劳累,还得强撑着身体说两句话,勉强将人送走以后她立马就躺下休息,只是直到闭上双眼那一双柳眉依然轻皱,心里头还挂念着被康熙抱走的幼子。 殷祉,哦,现在应该称呼他为承福了。 婴儿嗜睡,所以被抱在前面乾清宫的路上他就闭着眼睛呼呼大睡,等进了乾清宫被搁在龙床上也没有苏醒。即便已入春日,但整个乾清宫的火炉依然被烧得极旺,热气腾腾,他的小脸也红通通的看着越发讨人喜欢。 热得满头大汗的承福挣扎半响,好不容易睁开眼就正对上面前的一张小脸。 这是一个大约两三岁的孩子,脸蛋是十足的婴儿肥,根根分明的眉毛下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睫毛很长很翘,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见着承福醒来,这孩子顿时喜悦的大声叫嚷起来:“皇阿玛!皇阿玛!弟弟醒了!” “好好好!朕来了,保成不要这么大声!”康熙乐呵呵的走过来,瞧了眼承福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小屁股,在承福怒目中笑眯眯的将太子一把抱起放在龙床上。 保成…… 承福好奇的侧过脸,惊讶的注视着这个小孩——也就是意味着这个孩子是未来的废太子胤礽!? 那……承福只觉得心脏蹦跶的速度极快,兴奋的想着——难不成我成了未来的雍正皇帝!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他激动起来,就连呼吸都急促了三分,眼中更是闪烁着兴奋和新奇。当皇帝,这可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兴奋不过一秒,他就回过神来——等等! 当四阿哥,前面被康熙折腾大半辈子,当了皇帝还劳心劳力,活活累死在龙案上。好不容易攒了一笔家当还被那废材儿子给花个精光……emmmmm! 想到这个惨无人寰的结局,承福顿时打个了激灵,瞬间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浮上心头,□□湿湿润润的…… 尿,尿裤子了!! 承福眼眶一红,与此同时保成惊叫一声倒退一步,捂住鼻子鄙夷的望着承福:“咦……弟弟好恶心,尿尿了……” 保成小脸皱成一团,“承福好笨呀!” 承福泪花滚动,张嘴就是嚎啕大哭。 “傻小子!承福还小呢——就你那时候还不是每天尿床,皇阿玛一天得给你换几回?”康熙见怪不怪。他不顾保成挣扎着嚷嚷着儿臣没有之类的话语,将他提起放到一边然后才吩咐着宫人们:“还不快给十阿哥换一换尿布!” “是。” 等换完尿布,又换上一件新小衣,承福一边挥舞着小脚丫咿咿呀呀的叫着,眼珠子沽溜沽溜直转,一心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雍正来着。 如果是……算了,是与不是,他都会让康熙知道一个事实! 那就是,自己是条咸鱼,不是当皇帝的料! 不过身为一个连脖子都不能自主扭动的刚出生的小崽子,承福也只能用这种招数来吸引康熙和保成的注意力。 忙于政务的康熙眼见着被逗笑了好几回,承福正想再接再厉的时候,梁九功顺着墙角进了屋恭声开口:“万岁爷,太皇太后驾到。” “……皇祖母怎么来了?”康熙愣了愣神,倒是皱着眉站起身,摸了摸保成的脑门温柔的叮嘱着,“保成,好好照顾承福,皇阿玛过一会就回来。” “好~”保成一个大大的笑脸,甜甜的目送着康熙离开。 等康熙一走,再回过头,保成脸上的笑脸就收敛起来。他仔细的瞧着承福,像是在估量价值一般许久才冷哼一声:“孤告诉你,孤才是皇阿玛最喜欢的宝宝!你绝对抢不了孤的地位!” = =? 承福一脸懵逼,呆滞的望着正对着出生一天的小婴儿夸夸其谈的保成,许久才哭笑不得的反应过来,他噗嗤一声被面前的保成给逗乐了! 没搞错吧?这太子竟然在威胁一个小婴儿……不过瞧着他也才是个三岁的小娃娃,加上这奶声奶气的威胁力还没一只小奶狗高,承福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睨着他打着瞌睡。 保成大怒,小小的胖乎乎的手掌用力的拍打着龙床嚷嚷着:“孤和你说话呢!要认真听知不知道!” 不知道…… 承福眯着眼睛点着头,哼哼唧唧着。这婴儿的脑容量实在有点小,这醒了还没半个时辰就又想睡觉了,保成在他耳边叽哩哇啦的声音就像是催眠曲,越说承福的小脑袋点得越快,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那鼻头还挂着一个一鼓一鼓的鼻涕泡,小小的胸膛也随着呼吸以同样的频率微微起伏着。 保成说得口干舌燥,等回过神来就见着承福睡得一副萌萌哒的模样,顿时气了个仰倒! 他鼓着脸颊气呼呼的爬在龙床上盯着承福的小脸蛋,心里打着主意是戳一下还是捏一下呢?还没等他想好,他就忍不住先打了个哈欠,抿了抿嘴揉了揉眼睛和脸颊,趴在那边屁股朝天的睡着了。 旁边伺候的宫人脸上带起了一丝微笑,小心翼翼的靠过来将太子的位置摆好,又拿了被子给两名小主子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恭恭敬敬的回到原位。 等康熙和太皇太后一前一后来到后殿内,就瞧着龙床上两个宝宝面对面睡得正香的模样。 即使严苛的太皇太后,脸上也不由自主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皇祖母,您也瞧见了,保成在乾清宫的确也是有些寂寞,朕留着承福在宫里也给保成做个伴。”康熙目光沉了沉,又止不住心中的郁闷和担心,“还有,这马佳氏实在是不会养孩子……承福看着是个健康能养成的,朕实在放心不下。” 自从第一个儿子出生开始,宫里足足有了十个阿哥,可现在只剩下四个。想到这里,康熙再也顾不得自己心中的伤感,瞧着承福越发是哽咽了。 孝庄此刻也忍不住叹了声,心里头对马佳庶妃更添了一份不喜——这生了五子一女,足足死了四个,倒不如不生! 只不过想到若是最小的承福出个好歹,估计马佳庶妃自个儿也无法原谅自己,孝庄才勉强将心中的不悦扫去。 “这几年十阿哥不懂事养在皇帝身边也就罢了,等到四五岁的年纪还是得让宫妃抚养才是,若是皇帝担心……到时候留在哀家身边也可。” 康熙松了口气:“朕自然是明白的。” 龙床上躺着睡得一概不知,天真懵懂完全不知自己的命运才此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承福哼唧了一声,小脚抽搐般的蹬了蹬,蜷缩在保成的怀里砸吧着嘴睡得更香甜了。 而保成咂咂嘴,胖墩墩的小手一挥,无力的拍在承福的小肚腩上,将他整个儿环进怀里。 看到这一幕的孝庄面容温和,亲自给两名小阿哥捏了捏被角,嘴角带起一丝笑意:“皇帝,瞧保成这人小鬼大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个哥哥的模样了!” “这也是好事。”康熙微微一笑,“保成除了朕以外,身边竟是些宫女太监,有了承福在也能让他学学看如何当个兄长,和兄弟相处。” 保成是个性情霸道的,去其他宫妃这里他都要闹腾不少时间,想到日后还要和其他兄弟相处,康熙也不免开始担忧。 想到这里,又瞧着两个小包子和谐相处的场景,完全不知内情的康熙心下是无限的欣慰。 见着康熙面容和熙,目中闪耀着感动的模样,孝庄皇太后也是微微动容:“哀家懂皇帝的心思,只是玄烨也要明白这后宫制衡之术,不要顾此失彼才是。后头哀家也多让万黼到慈宁宫来,让他和保成也接触接触才是。” 康熙点点头:“孙儿明白。”,, 第三章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来到承福的满月礼。 天还未亮,宫女太监们就七手八脚的服侍太子更衣洗漱。保成揉着眼,长长的打了个哈欠,带着一脸的不耐烦任由着身边的宫人们摆布着,一副无比骄傲的小模样。 既然摆着一副孤不高兴不喜欢,不过看在你希望孤去的面子上勉强陪你去的,干嘛又非和自己一块走?承福躺在旁边,歪着头瞧着保成的动作在心中无声吐糟着。 今天是承福的满月礼,一早就要去慈宁宫准备,原本保成完全可以晚间再同康熙一起前往,只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早已习惯日日夜夜和承福在一起,不免吵闹折腾。 看在保成还年幼,康熙强压了一肚子不满,面上带笑免了他今日的课程,同意让他先和承福一同去慈宁宫给孝庄皇太后请安。 亏保成还好意思得意——在旁边看了全程的承福瞧着康熙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啧啧!太子爷,恭喜你,接下去几天的课业有得苦了! 送走两只小包子,上朝前康熙心里头还有些失落,保成没有以前那么喜欢黏着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和承福在一块。 这就是成长吧! 康熙带着一副傻阿玛的表情走在前方,后头的顾问行整张脸都是懵的。 慈宁宫外。 马佳庶妃一个月来可是一眼都没有瞧过十阿哥,听闻今日一早上承福就会到慈宁宫。出月子的头一天就换上一身新做的衣裳,手上带着亲自准备的百家衣赶赴慈宁宫。 可是身为庶妃,到慈宁宫唯有老老实实的立着诸人身后,伸长了脖子殷切的望着里头。 直到时辰快到,在昭妃的带领下,宫妃们依照位份一同排成两列,恭恭敬敬进入大殿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行礼问安。昭妃和佟庶妃还有绣墩坐一坐,其他的庶妃们只有肃立在台下谨听两位太后的教诲。 马佳庶妃心不在焉,只顾着一心一意,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被皇太后抱在怀里的承福。 承福大了,胖了! 马佳庶妃越看越是欢喜,那白胖可爱,小屁股还在皇太后的怀里一扭一扭的。她如痴如醉,竟是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下意识的向前踏出两步。 殿内哪里由得这般的异动,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马佳庶妃身上。 “马佳庶妃!马佳庶妃!马佳氏!”一声厉声呵斥,外加后腰上传来的刺痛感让马佳庶妃回过神。她茫然回头与站在身后的郭络罗庶妃对视一眼,在对方焦急的目光中抬头惊愕的环视四周,这才神色大变,满是惶恐的跪下请罪。 “这是成何体统!”昭妃面容沉静,眼中带着一抹明显的不悦。 “罢了罢了。”孝庄皇太后早发现马佳庶妃注意承福的样子,声音倒是平日来的慈祥和蔼,“这也怪不得她,马佳庶妃也是为母天性,一心想着十阿哥!” 这话一出,不止昭妃下意识拽紧帕子,庶妃们中不少人也是脸色变幻莫测。 这生了儿子的,养在万岁爷身边的,到底是不同…… 感受到身边其他宫妃暗藏恶意的目光,马佳庶妃诚惶诚恐:“奴婢失仪,甘愿受太皇太后处置。” “起来吧,今日是承福的满月礼,你身为额娘也要喜庆点才是!——你带了东西给十阿哥?”孝庄皇太后目光落在马佳庶妃身边的包裹上,眉梢微微上挑。 苏麻喇吩咐一名小宫女上前将包裹呈递上来。 “是,这是奴婢请内务府宫人在外找贫苦人家寻来的百家布,在宫里三蒸三曝,洗涤处置后又亲手一针一线缝成的襁褓。” 马佳庶妃双手将包裹放在托盘上,双眼含泪哽咽着:“奴婢不求十阿哥日后有大出息,只求能好好养大,快快乐乐的长大!” 孝庄皇太后手一顿,含笑睨了马佳庶妃一眼,打开包裹仔细端详着里面这件襁褓。 这件襁褓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摆在其中,以深蓝色为主,各种花纹和颜色被仔细搭配在一起,拼接处都是细密的针脚。由于面料粗糙怕滑到幼儿的皮肤,在襁褓的内层还做了柔软的里子,一眼就瞧得出缝制之人的用心良苦。 孝庄皇太后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对着马佳庶妃也是越发和颜悦色:“来人,赐马佳庶妃一个绣墩。” “奴婢谢太皇太后恩典。”马佳庶妃深蹲一福,面上表情未变,心里却是直打鼓,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落座。 孝庄满意颔首:“苏麻喇,把十阿哥抱去给他额娘瞧一瞧。” “是!” “奴婢谢太皇太后恩典!”马佳庶妃一贯冷然的面容上,猛地闪过一丝狂喜。 她起身谢恩,双眼含泪伸长脖子望着苏麻喇,直到双手微颤着从苏麻喇手里接过承福才罢休。 承福的襁褓已经换上马佳庶妃带来的百家衣,马佳庶妃瞧着欣慰的很。她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低头深深注视着承福,承福抬起头望着马佳庶妃,好奇的扒拉出小手,咿咿呀呀的握住马佳庶妃的手指。 柔软的……温和的…… 马佳庶妃咬住唇瓣,竭尽全力的将自己心中的酸涩和苦意吞入腹中,伸手轻轻抚摸着承福的侧脸。 哎呀哎呀!好不容易见着竟然还惹哭了! 承福心里柔软的很,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的母妃是马佳氏,康熙未来的荣妃,自己八成是那个在十三阿哥母妃去世白日剃头且素来和太子亲厚,被雍正敌视的三阿哥胤祉。 胤祉是胤祉,他是他,不管其他如何,他此生必然让这名全心全意看顾自己的母亲有一个好结局才是。 承福看见此生的母亲强忍悲伤的模样,下意识的贴上去,咿咿呀呀的喊着,脸上绽放着大大的笑容。 在别人眼里这是母子天性,保成却是下意识的鼓起了脸颊,不高兴的盯着马佳庶妃。 破天荒,一直不受两位太后待见的马佳庶妃,竟是在请安后被留下,允许帮着一起操持十阿哥的满月礼。 马佳庶妃激动得语无伦次,还是香芹几番劝阻才冷静下来,规规矩矩的给苏麻喇打着下手。 十阿哥的满月礼算是这些日子以来宫里最为热闹的一件事,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只是苦了承福身为一个小婴儿,中途只有剃发的时候才睁开眼哼唧了两声,其他时候都在奶嬷嬷怀里昏昏欲睡。一个小婴儿也没办法让众人提起兴趣,说了几句讨巧话后更多人关注的是太子保成。 马佳庶妃在其中格外扎眼,她满腔母爱都投注在承福身上,一心一意躲在角落里仔细询问着十阿哥的奶嬷嬷,对平日的生活是纤悉无遗,面面俱到的问了个清清楚楚。 看在马佳庶妃毕竟是小阿哥的生母,怀里又被宫女塞了几个大红包的奶嬷嬷们心头虽然有些不耐烦,面上还带着笑一五一十的回答。 为首的陈嬷嬷脸上带笑:“小主放心,皇上十足疼爱十阿哥,在乾清宫的吃住都比着太子殿下来的,可是极为受宠的!”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陈嬷嬷和马佳庶妃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正巧路过的王佳庶妃却是听了个正着。她撇撇嘴,似笑非笑的睨了马佳庶妃一眼,扭身就去了另一边。 陈嬷嬷也自知失言,强笑两声和马佳庶妃说了两三句就匆匆离开。 另一边的保成不耐烦众多宫妃的奉承讨好,气呼呼的跑到康熙身边,扯着康熙的下摆撒娇着:“皇阿玛,时辰已经不早了,儿臣先带着承福回乾清宫休息吧!” 马佳庶妃手一僵,下意识的用了点力气抱住承福。 “哦?”康熙一愣,孤疑的看了看慈宁宫里的时钟。平日这个时辰在乾清宫,保成和承福都是闹腾个不停,直到自己把两个小鬼镇压才得以安宁度日,怎么今日居然是180°大转变,反倒是急着要回去? 难不成在朕不知晓的情况下有人给保成脸色看? 想到这种可能性,康熙的表情不免凝重起来,目光流转在诸人之间,直到发现保成气哼哼的瞪着马佳庶妃才猛然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笑出声。 “今日是承福的满月礼,就让马佳庶妃带回宫里养育一晚,明日再带回乾清宫如何?”康熙笑盈盈的开口,眼睛里带着点不怀好意的瞧着保成。 “不要!”保成顿时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两眼瞪得溜圆,小手紧紧抓住康熙的袍子一角,“承福是儿臣的!要和儿臣待在一起才对!” 马佳庶妃心怦怦直跳,她强压住自己的兴奋和喜悦,沉默的等待着康熙的话语。 “承福呢?”康熙走至马佳庶妃的身边,低下头温柔的望着承福,“你想和谁去?” “咿呀……?”承福愣住了。 大大的眼睛里面毫无遮掩的展示着‘懵’这个字眼,他握住小拳头咿咿呀呀的叫喊着。 小孩才做选择,像自己这种大人才不会做选择呢! 两个都要! 只可惜小婴儿的话语谁都听不懂,康熙看着承福手舞足蹈的模样只能摇头苦笑,他从马佳庶妃里接过承福交给奶嬷嬷:“带太子和十阿哥回乾清宫休息。” 又在马佳庶妃失望的目光中开颜一笑:“朕,今晚去你宫里。” 马佳庶妃猛地抬起头,黑白分明的双眼难掩住惊喜,半响才红着一张小脸,垂首细声细气的回话:“是,奴婢遵旨。” 保成才不管在场的宫妃是不是对马佳庶妃又嫉又妒,他得到康熙的旨意顿时一跃而起,兴高采烈的和两位太后告辞就匆匆带着承福领着仆役赶回乾清宫。 作者有话要说:部分没看过清穿或者不了解的科普下哦: 康熙先头的儿子按序齿排行,后来重新上玉碟的时候按还活着的阿哥重新排序。 未排序之前:胤禔是五阿哥,胤礽是七阿哥,万黼是九阿哥,胤祉是十阿哥,胤禛是十一阿哥。 排序之后:胤禔是大阿哥,胤礽是二阿哥,万黼死亡未排序,胤祉是三阿哥,胤禛是四阿哥。 所以,康熙很惨,死了很多阿哥OTZ 男主胤祉,小名承福,早期为十阿哥,后期称三阿哥。,, 第四章 原本在承福搬进来之前冷冷清清的西暖阁后院,现在也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保成走进寝殿,心里头也不由自主的想着。他动作轻柔的将承福放在地上的毛毯间。承福的身体还不能自由动弹,只挥舞着小手与保成玩闹着。 保成已经逐渐发现了乐趣,在承福的四周舞动着手掌,就看见承福随着自己的动作眼珠子咕溜溜的转动,瞧着越发可爱了。 承福打着哈欠,对于小婴儿来说这样繁忙的一天实在太累人了,坚持这么久陪着太子玩耍已经让他最后的一点精力都耗尽。他哼唧着情不自禁的将手指塞在嘴里砸吧着,慢慢陷入了睡梦中。 等承福睡着,保成的动作也逐渐停下来,啪叽一下躺在承福身边的毛毯上,手指头漫不经心的戳着承福的小脸蛋。 戳了好久,承福依旧没有反应。保成郁闷的收回手指头,翻了个身趴在毛毯上歪着头,将双手交叉垫在脑袋下方盖住嘴。 “……承福只是孤的弟弟就可以了。” 说着说着,他打了个困顿的哈欠,连眼泪都挤出来了。他趴在地摊上,把脸埋进手肘里,等宫女们上前查看时他已经陷入了梦乡,脸上带着两朵小红晕睡得别提多香甜。 经过十阿哥承福的满月礼后,曾经被认定失宠的马佳庶妃又重新出现在后宫的战场上。 虽然没有以前独占头鳌的势头,但一个月也能抢占个三五天,在乾清宫宫人嘴里听到传闻的承福也算是松了口气。 对生母的处境松了口气的承福,所有的力气都花在和康熙、保成两人的相处上。 保成即使傲娇,也敌不过承福是个软萌又可爱,还不哭不闹爱撒娇的小包子。久而久之,即便孝庄皇太后时不时唤保成到慈宁宫和九阿哥相处,可是比起虽然只小一岁,内向害羞的万黼,保成更喜欢承福多一些。 转眼之间,一年便快过去了。 这一年之间后宫发生了不少变化。比如说封后前身体尚且不错的昭妃,竟是眼见着重病不起,半年不到的时间就香消玉殒。康熙对孝昭皇后自然是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入宫便封妃,自然伤心欲绝。 倒霉的只有在孝昭皇后孝期里满周岁的承福了。 保成对此也挺不高兴的,要知道他可提前小半年就为此认真做了准备,况且……孝昭皇后又不是他的皇额娘!瞧着皇阿玛为孝昭皇后伤心的模样,保成心里的不忿就越发强了。 等承福的抓周礼不办这个消息传出,保成更是横眉竖眼,把自己一腔怒火都倾泻在这上面。 亏康熙还以为保成是为了承福抱不平,搂着保成就亲了好几口,感动得不要不要! 每天听着保成唠唠叨叨,深知内情的承福直接给他翻个大白眼! 傻瓜!真是傻瓜是也!! 他气哼哼的翻了个身,不理会身后黏黏糊糊的‘父慈子孝’场景,自顾自的想着事儿。 除了去世的皇后,还有承乾宫的佟庶妃晋封为贵妃。更有连生母马佳氏在内的七人被封嫔,剩下还有被封为贵人、常在和答应的不计其数。 观其数量,承福都忍不住要替康熙咂咂嘴!叹一声佩服佩服,康熙还真是龙精虎猛,威力十足! 一口气将宫里的上位嫔妃竟是封了大半不提,承福还在乾清宫里听闻身边的奶嬷嬷和宫女闲聊时说起若不是孝庄皇太后拦着,皇上原本还想将一名新晋的宫女乌雅氏封嫔! 乌雅氏啊…… 承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不过宫里面并没有传来新的孕信,他现在依然是宫里最年幼的阿哥。 这日后要如何和未来的雍正相处呢?承福心下犹豫,大半年和太子相处下来,不得不说太子保成的确是个霸道娇气的小包子,但比起后世的苛责……实岁才三岁半的小太子可是已经可以背出不少书籍全文,放到后世可是活脱脱的天才宝宝! 天才嘛,性情古怪点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承福对保成的忍耐力可一下子提升不少。只是他脑瓜子里想法万千,转得极快,就连心情不好的保成送走康熙后,气哼哼的将他搂在怀里当成大号洋娃娃折腾,他都没回过神。 “奇怪了,承福你生病了吗?”保成捏捏承福的小手,又戳戳他圆滚滚的小肚子,可平时稍有不顺心就嗷嗷叫干哭不掉眼泪的承福,今日竟是傻乎乎的直发愣。 “咿呀呀!”承福讨好的小手抓住保成的手指,双眼睁得圆溜溜的,讨好的望着保成。 不管日后要如何和雍正相处,起码现在抱紧面前这条金大腿才是最实际的问题。 厚颜无耻的承福仗着自己现在是个小可爱,使用致命撒娇技巧,眨巴着大眼睛朝着保成放光。 保成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坐直身体,搂着承福担忧的左看右看:“感觉有点奇怪——图嬷嬷,请人去请太医来给承福看一看!” 承福笑脸一僵,顿时没好气的收敛笑容,敷衍的咿呀两声。保成这才松了口气,整张小脸垮了下去,顺势就将头埋在承福身上深深吸着奶味儿。 承福咿咿呀呀着,挥舞的小手拍在保成的脑门子上用力的揉了一把。 “孤是哥哥呀!承福怎么可以揉哥哥的脑袋……?”保成闷声闷气的哼唧着。 “咿呀?” “呜——承福在问哥哥为什么不高兴对不对?承福果然超可爱!”保成呜咽一声,托着承福的小脸就左右啾一口。 “咿呀咿呀——!” “=3=不要害羞呐!再让哥哥亲一口!”保成嘻嘻哈哈的笑着,抱着不断挣扎的承福在若大的龙床上滚成一团。 偷窥的康熙在门口咳嗽一声,承福才察觉到保成的身体猛地一僵,不愿意回头去看康熙。 “咿呀咿咿呀!”承福用力推了推保成,试图将他面朝康熙。可他还是个一岁的宝宝罢了,哪里来的力气可以推动保成呢?反倒是被保成用力抱在怀里,勒得承福猛翻白眼,差点没有直接厥过去! “保成!”康熙惊呼一声,几步化作一步冲上前,一把揪起保成将承福从他的手里拯救出来,将保成摆在一边将承福翻来覆去检查一番,末了才搁在龙床上。 他虎着一张脸盯着保成:“保成!这两日你躲着朕做什么?还有对承福可不能这么用力气,承福还小呢……” “皇阿玛是笨蛋!”保成眼泪在眼眶里滚啊滚,康熙暗道不妙可来不及阻止就变成嚎啕大哭,“皇阿玛是坏蛋!皇阿玛是骗子!大家都说皇阿玛喜欢五哥,喜欢承福不喜欢孤了!” “朕看你才是小笨蛋!”康熙嘴角一抽,连忙把四脚乱蹬,从床上滚到地上还不断原地打滚的保成拖起来,“这是成何体统!” “呜哇——”回答康熙的是越发响亮的哭声。 康熙心中一团怒火刚想要呵斥,坐在龙床上的承福咯咯的笑着,拍着手掌喊着:“坏!坏!” 一边学着保成说话,承福胖乎乎的小手还不忘指着康熙。 “承福!”康熙有些懊恼,忍不住大声呵斥。可是对待一个小宝宝,再大的嗓门又有何用?承福嘴巴一扁,豆大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他抽抽噎噎,最后一同嚎啕大哭起来。 康熙顿时傻了眼,没处撒气不提,还不得不捏鼻子左手拉着保成,右手安抚着承福,轻言细语温柔和蔼的哄着。 真是欠了他们的! 梁九功低头屏息,假装自个儿没瞧见皇上面色柔软的笑容。在孝昭皇后去世后,这可是万岁爷头一回眉眼舒展,满面欣悦,这可是件大好事! 哄劝许久好不容易等保成和承福两个含着泪花睡着,将两个小祖宗塞回床铺的被子里,康熙的面容登时阴沉下来。 保成这随口说出来的话语更像是憋在心底许久…… 不提保清还未回宫自己只是多关怀几句,何况承福还是个婴儿,就有人在保成身边嚼耳根子? “梁九功。”想到这里,康熙怒气勃发,可不过一秒时间,转眼却含笑而语,“这件事交给你调查,做这些小动作的宫人,朕不想要再见到。” 梁九功打了个哆嗦,感受出康熙温声笑语中的森然肃杀之意,忙敛容应声:“奴才明白!” 至于第二天承福和保成苏醒,发现乾清宫里少了好些个熟悉的脸孔,保成有些疑惑,承福则是早有准备,只是遗憾能让自己偷听八卦的宫人又少了一些。 承福咂咂嘴,毕竟他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睡饱了陪保成一同玩耍,玩耍完然后继续吃,吃饱了睡的无聊模式。 唯一还能让他提起点兴趣的就是宫人们口中的八卦,比如最近最有名的八卦就是这横空出世的德贵人。 原本以为可以听到一些真实的消息,可说来说去宫人们不是嫉妒德贵人爬上龙床的速度,就是乘着无人知晓肆意批判着对方的长相才情,只说得一文不值才停下嘴。 真要是如同她们所说的一样,康熙可看不上!承福对此嗤之以鼻。 明白这些宫女只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承福对于她们一天到晚挂在嘴边的八卦也是少了三分兴致,勉强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纯当听个笑话! 还有就是……承福环绕宫中,目光在自己从未见过的几位新奶嬷嬷们身上停留许久。 前任的陈嬷嬷,这小动作实在太多,一副巴不得太子发火弄伤自己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承福垂下眼帘,也不知道康熙处理了幕前的小喽啰,后面的黑手有没有动一动呢? 他无趣的翻滚着身体,只觉得乱七八糟的想法让他的脑壳都疼了。 想这些,倒不如想想自己以后做什么来得好! 争储当皇帝……?得了吧!不提康熙在位足有六十多年,等到那时候自己也要四十多岁,再劳心劳力做上几年和雍正一样累死?想到这里承福就浑身打了个寒颤,简直不敢想这样的生活。 倒不如做一条咸鱼,如同康熙朝有名的恒亲王一般休闲安逸得乐终身!只是身为康熙眼中的超·健康宝宝,想要懒懒散散悠闲度日,呵呵! 只怕从挪到太子身边一同抚养时起,康熙就由不得他想要自由的心思了。 想要当一条咸鱼,恐怕得想办法让自己略微病弱一些才可以! 只是……承福挖空心思,忧心忡忡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好办法。 既然如此,倒不如另辟蹊径。就在承福努力开始每日思考着自己长大后到底应该如何才能把自个儿从争储这个旋涡里捞出去的时候,时间也半点不肯停歇,很快就来到了这一年的中秋佳节。,, 第五章 京城已是连着下了数日的大雨,好好的御花园早已是残枝落叶,美景不存。眼见着原先预定的中秋大宴都要改一改地点时,天气却是在前两天骤然好转。 等到中秋佳节当日,连御花园里数棵百年桂花树和那一簇簇颜色各异的菊花也恰好逢时绽放,院内五颜六色,香飘万里。 一岁半大的宝宝承福,像个棉球一般跌跌撞撞的跟在保成等人的身后磕个头,奶声奶气的说一句祝福话,就算完成这一回的宴会行。 等走回原处,他立马被提心吊胆的奶嬷嬷们包裹好外衫,送至绛雪轩内休息。不多时两位太后也携着保清、保成、万黼和一名承福从未见过的女童款款步入殿内。 “孙儿给皇玛嬷,皇祖母请安!”承福磕磕巴巴的说着话,有模有样的请安。 “好孩子!”孝庄柔声叫起。她是位成熟老练的妇人,眉眼间自带威严,一言一举都是极有威势,即便望着孙子孙女态度略微柔和三分,也不减眉眼间自带的凌厉。 “承福这孩子,学话也学得挺快的。”相对于孝庄太后,皇太后就显得温柔许多。她笑眯眯的夸赞一句,兴致勃勃的凑过来将承福抱入怀中,先是动作极为熟练的摸了摸小屁股和小衣服,然后才拿着一个摇铃哄着承福。 面对这样温柔和蔼的皇太后,承福也乐得给面前的老太太一个大大的笑脸。 见到承福笑得眉眼弯弯的可爱模样,孝庄也忍不住伸出手撸了撸他的小脑门,加上抬眼就瞧见只是因为承福的亲近,就使得皇太后开心的弯着嘴角,笑得一脸幸福的模样。 一个主意顿时爬上她的心头,孝庄温和的发问:“茉雅奇,哀家瞧着你和十阿哥有缘,要不哀家和皇上说一句抱到寿康宫养育?” 孝庄心里头对于十阿哥养在乾清宫还是有些抵触,加上后宫传闻十阿哥受宠的话语总是不绝于耳,即便康熙几次清理都无济于事,这未免让她心中燃起一丝忧虑。 现在承福不知世事自然是无所谓,只怕大了心野了,拿着被皇帝养育作为身份高人一等的制杖就麻烦了! 倒不如给他找个好去处,比如在茉雅奇身边抚养,若是能养得亲近蒙古,那越发好了! 皇太后心动,双眼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承福,嘴里却是念叨着:“皇额娘,儿臣记得承福的额娘可就承福一个儿子了。还是算了吧,这孩子总得亲近自己的额娘才好!” “这有何关系,你毕竟是这孩子的祖母!”孝庄不以为然,又低头注视着承福,“承福觉得呢?喜欢祖母吗?” 承福眨巴着眼睛,下意识的将手指尖放在嘴里咬着哼唧两声:“喏喏?” “皇额娘!承福还小,知道什么?……等到时候再说吧!”皇太后见状,连忙出声婉拒孝庄的建议。 “皇玛嬷!承福要和儿臣住一起!”保成鼓着脸,拉扯着孝庄的衣袖。 “好好好——!”孝庄无奈,唯有低头哄着保成。 承福顿时松口气,他依偎在皇太后的怀中,偷偷注视着这位年纪轻轻就丧夫的祖母。皇太后身材中等,略有些发福,富态圆脸上还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丽容貌,瞧着才三四十岁却是一副心沉如水的模样。 看到这里,承福又止不住庆幸自己重生好歹没有换个性别,在这封建时代做个男人可比女人容易多了! 皇太后无意,孝庄也不多说。她左手拉着保成,右手牵着保清细细的嘱咐着。 对于承福这般,尚且未长大的阿哥,孝庄更上心的是已得过天花的保清和身为太子的保成。 应该让他们两个多相处才是! 承福看出孝庄的心思,他懒洋洋的瞥了眼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保清保成,在皇太后温柔的摇晃和歌声中打着瞌睡。 等他苏醒时,夜早已深了,一轮圆月斜挂在半空。 他迷迷糊糊的醒来,翻过身就正对上保成熟睡的侧脸——下一秒承福就被吓了一跳,整个精神都醒了,他好奇的张望着四周。 他、保成、保清和万黼被放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仔细的盖着被子。床铺上纱帘层层叠叠的,竟是看不出现在的时辰。承福睡得无聊,只好奇的在床铺上滚动着。 外面时不时传来听不清楚的声响,为首的男女声音格外熟悉,似乎是康熙和孝庄皇太后。 承福也不在意,他咕噜噜的一口气滚到保清身边,停下仔细的观察着这名未来和太子拼了个两败俱伤的大阿哥。 保清在历史上是有个有名的美男子。实际也是,六岁已是眉眼初开的模样,如墨浓眉,鼻梁高挺,初具轮廓的面容显得极为英气勃勃,和承福自个儿被称之为漂亮的外貌是截然不同。 承福心里略微有些嫉妒,伸出小指头就不怀好意的在他脸上戳了几下。可没有想到下一秒,保清的双目就骤然开启,一手抓住承福的小爪子,严肃的指责道:“承福弟弟,不能这么没有规矩!” 呦呵——!刚回宫竟然装严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脾气火爆——承福眼珠子一转,故作无知小儿状,全身用力扑在他身上,两爪同时用力连环在保清脸上戳戳戳! 保清心里委屈,憋了好一会直到脸孔都涨得通红,他终于忍不住了! 什么回到宫里要听话,不要乱发脾气。 在这一刻,保清觉得自己是替天行道的侠客,他双目闪烁着熊熊怒火,左手拎着承福的衣服,右手磨掌擦拳就想亲吻承福的臀部。 承福哽咽,承福委屈,承福选择嚎啕大哭。 特指:干嚎不流泪。 就连保清也被承福的大嗓门给吓到了!他慌慌张张试图捂住承福的小嘴让他安静下来,可越是如此,承福越发四脚乱蹬,用一嘴小小的米粒牙在保清的手掌上磨来磨去。 没多久,床铺上躺着的保成和万黼也被吵醒。保成睁开眼就瞧见保清的动作,顿时横眉竖眼:“保清!你干什么欺负承福!” 本来今天从天而降一个哥哥的事情就让他好生不高兴,现在居然霸占了他的位子还想欺负他的弟弟! 保清此举堪称火上浇油,保成嗷呜一声,也不等保清说完,就在线表现一个头铁娃的功力,使出全身力气撞在保清的肚子上,直接把保清给掀翻了! 万黼左看看,右看看,比起头一回见面的保清,他毫不迟疑的选择站在保成身边,双手握紧毫不示弱也跟着一同扑上去对保清实施武力镇压。 承福傻眼了,他哪里知道保成和万黼竟会如此同仇敌忾,顿时发现自己是犯了糊涂!堪称火上浇油! “住,住手!”承福喊着。可是现在已经不是自己可以拦住的事态,三人闹腾得越发厉害了! 许是里面动静太响,承福只见一双大手猛地拉开纱帘,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床铺边上。 是康熙! 康熙拉开纱帘就看到里面乱成一团的样子。承福眼眶泛红坐在一边要哭不哭,保成和万黼扑在保清身上滚做一团。 “还不快点把阿哥们拉开!”康熙一声怒吼,下一刻宫人们纷纷上前将四名阿哥分别抱开。万黼和保成还是稚儿,康熙的怒火直接倾泻在保清和保成身上,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训。 保清心中委屈,顾不得什么御前失宜不失宜,嘴巴一扁,眼泪就哗啦啦的落下来。 “是承福,承福的错!”承福顿时心虚了。他眼圈一红,那泪便只在眶里滚,他在床铺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康熙走去:“承福,承福,开玩笑……” 康熙训了一半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他沉着脸瞧瞧扑在自己身上,眼圈泛红几乎就要落泪的承福,再看看哭得稀里哗啦的保清,懵懵懂懂的万黼,最后目光落在有些心虚后悔的保成身上。 “你们四个笨蛋,到底做什么?”康熙按耐住怒火,慢吞吞的一字一句的询问,“给朕如实,一一交代出来。” 还想狡辩的保成见康熙真发火了,顿时也焉了吧唧。 不久在承福结结巴巴的话语中得知全程内容的康熙哪里还不懂,保成是借着承福的话语冲保清撒气呢!瞧着板着脸一声不吭,眼泪却顺着脸颊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的保清,在瞧瞧头一偏,闷不吭声的保成。 康熙又是气恼又是后悔,半响唯有长叹一声。 今日好好一个中秋佳节,倒是弄得这般模样,康熙想骂人,却不知道应该骂谁,唯有愤愤然的大步走出大门。皇帝的脸色阴霾沉重,让等候在外面的宫妃一看就战战兢兢的恭声问安。 “你们不回宫,在这里做什么?”康熙愣了愣,挑眉疑问。 “万岁爷,今日是中秋,保清又是头一天回宫。太皇太后允了嫔妾带他回延禧宫住一晚的。”惠嫔鼓足勇气率先开口,还在头一天几个字上隐隐用力。即便知道不应该也不能埋怨皇帝,惠嫔如往昔一般的温柔口气中还是隐隐带上一抹不满。 康熙顿时有些尴尬。 他的目光直接挪到一旁的荣嫔和那拉贵人——显然她们两个也是得到太皇太后的允许前来接阿哥的。 “顾问行,让阿哥的人准备下,今日就跟着各宫妃去住一宿。” “是,奴才明白。” 吩咐完,康熙拍拍屁股回了乾清宫,将乱七八糟的一堆事丢在脑后。 孩子们年纪还小,等相处久了就知道对方的好了! 只可惜,康熙实在把保成和保清之间的关系想得太简单。 保成接受了承福和万黼,自认为弟弟数量已经足够,对于天降哥哥简直是不屑一顾。而保清,在宫外那可是被内务府总管噶禄一家娇宠长大,回到宫里他心头也有着傲气,保成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保成呢! 这一来二去,保清对保成的态度也就维持了面上的规矩,实则显得极为冷淡,倒是对承福多出一丝好感。 承福年纪虽是最小,却知错善改,性情和善温顺,又不会像万黼一般瘦削娇弱,看着病恹恹不敢多碰一下。时间相处得越长,保清和承福的关系也改善不少,只是两人感情越好,在旁围观的保成就越发是恼怒了! 好你个保清,回宫和孤抢皇阿玛不提,现在还想跟孤抢弟弟! 只是在康熙眼里,一个六岁一个四岁的孩童打闹的模样,就和一群小奶猫互相拍掌一般,无非是嬉笑玩闹罢了。他不但没放在心上,还笑眯眯的对孝庄皇太后称:“阿哥们感情甚好,比保清刚回来时亲近不少!” 呵呵! 坐在皇太后怀里的承福嘴角一抽。 皇阿玛,你……真是太天真太单纯太傻了!! 承福那是恨铁不成钢,恨不得揪住康熙的衣襟就声嘶力竭的咆哮一番。,, 第六章 西暖阁后厢房。 等承福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早已是冰凉凉的。保成一早就赶去上书房上课。 先前保清还未从宫外回来时,他每日是在东暖阁由康熙亲自教着习字读书,等到保清回来以后康熙再是偏疼保成,也不好将保清丢到一边。索性就将以前废弃的宫殿改建后用作皇子读书,称之为上书房。 而承福,再怎么也还没到读书的年纪,每天也就妆点一番后送去慈宁宫和万黼会面玩耍,顺便和太皇太后大眼瞪小眼。 这还真是大眼瞪小眼。 对于眼前圆圆的包子脸,还会软糯糯的喊自己玛嬷的承福,即便是心思多得和毛线团一般的太皇太后也没有什么抵抗力。 她先是亲自将承福搂在怀里逗弄一番,然后使人将进献的波斯毛毯铺在地上,又吩咐苏麻喇拿来七巧板,西洋积木,木头制的玩偶之类的摆在上面。 最后,孝庄才亲自将承福摆在毛毯上。 承福左爬爬,右爬爬。这张毛毯显然是专门为孝庄皇太后所进贡的,不如一般的波斯毛毯主要是以曼陀罗花纹为主,规则图形为辅。 这一张毛毯上则被分成多个区域,缝制色彩缤纷的佛陀诸像,显得极为不同。 等研究够毛毯,承福的目标才转而到这些小玩具上。 除了颜色没有后世来的鲜艳亮眼以外,其实这些玩具和后世差距不大,甚至由于进献给皇室的缘故细节尤为精致。 比如眼前的玩偶,不仅外观和真实动物几乎一致,甚至四肢和头部都可以完全拆卸开来,甚至还有不少小配件可以跟换搭配。比起后世的bjd娃娃,在古代就能做成这种效果不得不让承福大开眼界。 即使压根没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的承福,一时之间也是玩得乐不思蜀,兴致勃勃。他手指灵活,动作飞快的模样也得到了孝庄的注意力,就连苏麻喇也忍不住惊叹:“十阿哥,真是极为聪慧。” 孝庄深以为然。她一边得意承福的出众,一边又是烦恼承福在康熙处抚养的事实,笑容微微绽放就迅速收敛。 过不了多少时间,皇太后就领着万黼、大格格和二格格也来了。 大格格和二格格,一个七岁一个五岁,个头却是差不多。尤其是大格格显得内敛羞怯,二格格外向大方,一眼看去还以为二格格才是姐姐呢! 大格格乃是恭亲王常宁的长女,和保清一般都是在中秋节后入宫,被寂寞的皇太后直接带到身边抚养。她和万黼一般,算得上是慈宁宫的常客,承福三天两头就可以见着。 而二格格可就不是了!见二格格一来,承福将玩具丢了一地喜滋滋的扑在二格格的怀中。 “哟,瞧我们承福,还记得二格格是他的胞姐呢!”皇太后捂嘴乐了。 “是啊,这么快也开始懂事了。”孝庄皇太后眯着眼睛,手里摩挲着佛珠,带着点意味深长。“也应该和皇帝提一提,尽早给承福搬个地方住才是。” 这岁数的孩子可经不得人怂恿和宠溺,万一出了差错反倒是不幸。 “皇额娘多虑了!依儿臣看承福和保成保清都相处的极好,哪里会出事。”皇太后不在意的开口。大格格多亏有活泼娇俏的二格格带着,性格才开朗不少,皇太后现在对二格格可是喜欢得不得了,承福在她心里的地位也是一升再升。 孝庄皇太后没好气的瞪了眼皇太后:“你啊,看谁是坏人过了?” 而在地毯上,和二格格笑闹一番的承福一扭屁股就去找坐在角落里抱着两只布老虎的万黼。 万黼见承福过来,也是裂开小嘴开心的笑着,将手上的其中一只布老虎塞在承福怀里,随后就抱着自己那个专心的吭咬起来。 现在正是乳牙痒得厉害的时候,宫里的嬷嬷们做了不少玩偶给阿哥们玩用,不过像眼前这般的精细的也尚且是少见。 只见这只老虎布偶用的是柔软的兔子皮,不过比成人的头颅略大一点,即使是孩童也可以轻松的抱在怀中托在手上。制作得活灵活现,黑白分明的条纹,柔柔软软的爪子,还带着淡淡的香味,也难怪万黼自从拿到以后就爱不释手,天天抱在怀里玩耍。 只是这每天每天啃咬,会不会出问题?毕竟现在消毒技术也没有未来那么完善,万黼又是个年弱的小阿哥。 承福心里想着,下意识的端起万黼塞给他的玩偶就仔细的瞧着。 骤然间,脑海里警铃大作,尖锐的呼喊着让他将手上的布玩偶丢弃。 这是什么? 承福慌神,下意识的将布偶丢在地上,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小手。脑内的警铃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迟疑半响再次伸手搭在玩偶上,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甚至越演越烈。 承福丢下玩偶,他哒哒哒的朝着万黼冲去。还未碰到万黼,警铃又响起了。他眯着眼睛,使出全身的力气来抵抗住叫嚣着想要往回退的脚丫子,一把抓住万黼手中的布老虎。 脑海中的警铃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承福瞳孔微缩,竟是觉得头颅里一抽一抽疼痛得厉害,下一秒直愣愣的摔倒在地。 “承福?” “——承福!” “弟弟!” 惊呼声在旁边响起,苏麻喇动作极快的扑倒在地,小心翼翼的将承福揽入怀中。承福支撑着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宛如游丝般轻微:“姑姑……布老虎,布老虎不对!” 下一秒他直接晕厥过去。 最后一刻,他似乎看见了身边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艹! “承福!承福!” 迟一步的孝庄皇太后等人如同川剧一般大变脸色,急急呼喊着传御医,殿内一阵兵荒马乱。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宣太医!”孝庄皇太后怒吼着。她警惕的望着那布老虎玩偶,却看见万黼竟是又一把抱住! “快,快!还不把九阿哥拉开!”她连连惊呼。 几名奶嬷嬷慌慌张张的上前把布偶丢到一边,如临大敌的将九阿哥万黼抱起,可是九阿哥万黼竟是又哭又闹定要拿来玩耍才是。 这副模样显然是不正常的。 孝庄和皇太后的表情同时一变,孝庄强压着怒火沉声询问:“这玩偶是谁给九阿哥的?” 几名奶嬷嬷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名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回太皇太后的话,这布偶是阿哥从永寿宫带回来的。” “永寿宫?那拉氏?”太皇太后低语一声,吩咐苏麻喇把这布老虎放好,等会让太医好好查验一番才是。 只是等到太医赶来把脉许久,也完全不知道十阿哥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名太医紧紧皱着眉头,又使人请太医院院使和其他几位同僚过来。 问讯赶来的康熙和两位太后面色越发阴沉,一个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诸人脑海之中。 院使和其他几位太医轮番把脉过以后,他们的脸色越发奇怪,纷纷在旁边交头接耳,低声谈论,时不时发出剧烈的争执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十阿哥怎么会突然晕厥?”康熙面色肃然,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十阿哥……没有任何病症,只是睡着了!”太医院使嘴唇蠕动,片刻后才吞吞吐吐的回话。 “什么——?”几人目瞪口呆,康熙不信的又反问一句:“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承福只是睡着了?” “是的,皇上。”为首的太医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看着诸位BOSS表情不大好的样子,他心一横声音越发轻了:“皇上,奴才曾经在古书上见着,传说婴童越小,那双眼还瞧得见天下不干净的东西……许是十阿哥见着了什么一下子被吓到了!” 殿内气氛骤然发寒,康熙绷着脸,脸色难看之极,下意识的厉声呵斥:“放肆!” 孝庄闭着眼,面上平静,手指却是紧攥着佛珠。 鬼眼,在宫里可不是一个好祥兆。 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任由着冷汗落地。站在一边的苏麻喇连忙拿起那布玩偶送到太医面前:“这是阿哥昏迷前说不对的玩偶,太医您请看一看。” “是——是!” 感激的瞅了眼苏麻喇,太医慌忙仔细的瞧着布玩偶,仅仅贴着闻了闻气息,他的面色就骤然大变。竟是顾不得礼仪连滚带爬的跑至桌边,和几名同僚说着什么。 不多时,诸名太医均是发出低低的惊呼声,随即转高:“这,这是痘痂!” 康熙面色剧变,控制不住情绪惊呼出声:“什么——!” “回皇上,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医们跪地恭声回道,其中一人将布玩偶打开,外面棉絮,里面竟是双层的布料,上面血迹斑斑。 “这布玩偶里面放了甜味的药草,幼儿不懂事又喜食甜物,常会拿着磨牙……这一次两次的,天花就,就,就!” 康熙和孝庄相视一眼,同时惊呼:“万黼!” 另一边,承福只觉得身体飘荡在空中,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影在他的身边飞舞环绕。 两个人影看不出具体的形状,唯一看得清楚的就是他们脸上挂着黑白各占一边的面具和宽松的袍子。 四周极为寂静,仿佛和后世动画里的时空隧道般,时而有炫目的光彩在旁边闪耀不定,时而又变成纯澈的黑白两色切换。承福越看越觉得一阵阵的头疼,最终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等他苏醒过来,竟然是躺在地府的大殿中。 ……? 殿内空无一人……鬼?安安静静的只好像存在的只有承福自个儿的呼吸声。 承福满头都是问号,却在下一刻见着一名文士打扮的英俊青年气呼呼的朝他冲来,拎起他的领口就是嚷嚷着:“就是你这小贼!抢了本王的位子!” “你的位置……?”承福沙哑的开口。 下一秒他一愣抬起双手,只觉得自己的手指纤长,竟不再是个小宝宝的模样反倒成了过去一般的年轻人。他眼中一喜,手掌翻手为拳,重重砸在这文士青年的肚子上,直将他一拳打飞出去。 文士青年哀嚎一声,重重摔落在远处。 承福身体轻盈落地,漫不经心的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文士青年有些狼狈,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撑着地面勉强抬起身体,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承福怒喝着:“说的就是你!明明转世重生的应该是本王!为何会轮到你?你抢了我的位子,现在黑白双煞把你抓回来你居然还敢殴打我!本王定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作者有话要说:承福:别看我现在萌哒哒,长大的我可是很牛的!!!,, 第七章 承福皱了皱眉,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回重生去了清朝,原来是你捣的鬼!” “什么——你竟然还强词夺理!分明是你这不知从哪里来的无耻之徒占了我的位子!”文士青年大怒,整张脸涨得通红。他横眉竖眼爬起身指着承福就想要好好训斥他一番。 就在此刻,殿门外就传来一声沉闷的喝声:“胤祉,住口。” “胤祉……?”承福一愣,瞧着眼前的文士青年半响才失望的开口,“什么啊……原来是你!” “你这么失望是什么意思?”爱新觉罗·胤祉经不得刺激,两眼喷火上蹿下跳。 “你为什么能重生?”承福想不通,歪歪头好奇的看着他。 “小伙子,他们能够重生是有原因的。”门外走进来的男人清癯中带着一股威严,他面白无须,眉挺鼻直,瞧着年龄不超过四十岁。一双丹凤眼中目光温和如玉,手持一柄纸扇朝着承福微微作揖。 见他开口,爱新觉罗·胤祉闭上嘴,沉默的立在一边用眼神试图杀死承福。 “……他们?也就是说能够重生的还不止一人?”承福眉毛微挑,目光深深注视着来人轻笑一声,“这人间世道就不公平了……原来死了到地府都有歧视?” “这不是重生。”男人笑容和蔼,“你可以想象就是和你曾经玩过的网络游戏一般。这就是为了让这些满是怨恨的灵魂自愿投胎重生而创建的平行世界。” “怨气?” “是啊,你瞧他的身上。”男子手轻轻一挥,在承福面前出现的爱新觉罗·胤祉不再是一个相貌堂堂的文士,反倒变成了被一丝丝一缕缕黑气缠绕着挣扎嚎叫的人影。 承福下意识的倒退一步,警惕的望着爱新觉罗·胤祉。 “……你要将我从这个世界分离出去,换成他吗?”承福一脸严肃。 “不。”男子笑着摇头,“这个世界已经承认你的存在,如果现在把他放进去只会直接导致身体的死亡。” “那你们把我带来这里是为什么?” “因为……” “因为,我要你完成本阿哥的愿望!”爱新觉罗·胤祉此刻终于恢复冷静,重新变成一名忧郁文士美青年的模样,“因为你卷入我的世界,如果你不成功,我也无法去投胎。” 承福沉默的侧头看向男子,男子微微一笑,这笑容总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似乎有些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在发生。 “……你的愿望是……?”承福硬着头皮缓缓开口。 “本阿哥,要登基为皇。”还没等男子开口,爱新觉罗·胤祉就插口发话。 “对不起,这我做不到,请换一个人选吧。”在爱新觉罗·胤祉说出愿望的一瞬间,承福就直接成了死鱼眼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两人,“你们这是在为难我知不知道?你们瞧一瞧,现在光是听懂宫里满语,蒙语我就快要死了!还要成皇??让我参加九龙夺嫡不怕我死得太快吗?” 要是有张桌子在面前,承福就当场掀给他们瞧瞧! “我们当然知道光凭你一个人自然是做不到的。”男子很是冷静,笑眯眯的望着承福,“地府将赠送你一个系统,协助你完成他的心愿。” “……即便如此,我也是做不到的。”承福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直觉告诉自己,这男子没有将实话说清楚。 男子依然微笑着。 “我是一条咸鱼,也想一辈子躺着就行,你知不知道咸鱼翻个身是什么?”承福不得不开口解释一番。 “是什么?”爱新觉罗·胤祉压抑着怒气,不高兴的接了句。 “还是一条咸鱼啊!”承福撕心裂肺,斩钉截铁,“你们不觉得你们硬是把这种大目标强塞到我身上很奇怪吗?再说了这位爱新觉罗·胤祉能不能消除怨念又关我什么事?” 承福带着一丝认真的望着眼前两个人:“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也必须做。”男子幽幽长叹一声,“爱新觉罗·胤祉的魂魄已经和你纠缠在一起,如果你做不到就无法消除你被他沾染上的怨恨,只会驻足在这地府之中。随着时间越长越久最后化作一缕不知世事的魂魄游荡在天地之间,再也没有投胎的机会。” “……投胎不也是要失去记忆的,和我现在有何瓜葛。”承福撇撇嘴。 登时,这里气氛一下子凝结。爱新觉罗·胤祉蠢蠢欲动,看表情打算给承福来一个左勾拳右勾拳不可! “……你觉得在地府就可以白吃白住吗?”男子沉默一瞬,见承福哈欠打打一副打算躺倒在地,在线表演颓废咸鱼状的模样,他顿时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令承福只觉得汗毛倒竖,下意识杏眼圆瞪着他,活似炸毛了的小猫。 男子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右手握拳轻轻拍在手掌上:“忘了告诉你!要知道你擅自盗用他人世界可是犯了重罪,等到你变成幽魂之前大约还有三千年都得在地府做苦工哦!” “……”承福死鱼眼,“这是你们工作失误……” 还未等承福说完话,男子就接着开口:“有咱们地府系统的帮忙,保准你轻轻松松就能够成功完成他的心愿!就像是一场小小的度假一般,简单又轻松!” “历史上的可是雍正登基,如果换做我成功便成皇帝,那不就是更改历史了吗?”承福还想挣扎一下,眨巴着眼睛看向爱新觉罗·胤祉,“你要不换个心愿——比如当条咸鱼葛优躺什么的?” 爱新觉罗·胤祉嘴角勾起一丝狰狞的笑,表情恐怖得感觉像是当场要把承福吞吃入腹。 好吧,看来他不愿意。 “放心吧。那么你既然知道了,就赶快回去吧——毕竟昏迷太久的时间可是会出事的。”男子笑盈盈的,打断两人的对话,朝着承福就是手一挥。 太久的时间——? 承福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摇摇曳曳,晃晃悠悠,眼前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承福挣扎着,只觉得身体是万分的沉重。 他挣扎许久,喉咙里却是吐不出一句成型的话语,只含含糊糊的咿呀两声。 “十阿哥有反应了!快去通知皇上!快去请太医来!” “十阿哥!十阿哥!”外头的呼喊声越发响了。 “承福——承福!” “弟弟——!” 一个个呼喊声交杂在一起,承福挣扎着睁开双眼,就对上面前五六双眼睛。 明明才二十多岁居然发鬓隐隐约约带着白丝的荣嫔第一个放声大哭:“承福,承福醒了!” 顿时整个殿内都乱成了一团。 坐在旁边的康熙小心翼翼的将承福从床上抱起来,搂在怀里左右仔细瞧着,小心翼翼的捏着承福的手脚和脸蛋,直到承福哼哼唧唧发表不满他脸上才带起一丝笑容:“快!快唤太医们进来!” 主治儿科的太医们呼啦啦的从外面涌入,跟在最后的还有一名身穿袈裟带着一抹温和笑容的和尚。 承福对上了他的双眼,这名大师冲他眨了眨眼,笑眯眯的告了一声佛号。 承福的表情裂了。 这张脸,怎么看都是刚才梦里见到的那个男人啊! “元德大师,这次多亏有您出手相助,否则只怕小十这一回……”孝庄皇太后擦了擦眼角,感激的望向元德大师。 “贫僧也只是顺从天意罢了。”元德大师竖手在前,眉眼间是一番平静。 “天意啊……”康熙重复一遍,眼底满是复杂低头对上承福的双眼。他勉强一笑,伸手揉了揉承福的小脑袋,在太医肯定的应声中将他塞回被子里:“承福好好睡一觉,病养好了就好了。” 他又转头看向荣嫔:“荣嫔你也累了好些日子,赶紧回去休息吧。” 荣嫔依依不舍,半蹲着却是不愿应声。 “荣嫔先回去,等十阿哥好些了就抱回钟粹宫由你养育。”孝庄皇太后开口发话。 “皇祖母?”康熙不悦的抬高声音。 孝庄冷睨了康熙一眼,唇角向下,半点没有放弃的打算。 “是,嫔妾叩谢太皇太后恩典!”荣嫔大喜过望,忙蹲福行礼带着香芹等人退下。 留下的康熙却是干瞪眼:“皇祖母何必如此说?承福好不容易才苏醒,身子都没养好——!” “皇帝。”孝庄挥退太医和殿内宫人,就连太子也被奶嬷嬷抱走。 她凝望着康熙沉声开口:“依照元德大师所说,十阿哥这是开了天眼,窥视天地才惹来如此大祸。这日后到底如何还不知道,现在将他和保成在一起,这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办?若是心疼倒不如放在钟粹宫让荣嫔看顾着,荣嫔只有十阿哥一个儿子,难不成还会亏待他?” 顿了顿,孝庄也有些无奈:“不是哀家不注重承福,只是你看他昏迷这么久,身体发育也跟不上。眼见着都虚弱许多,将来只怕还是做个闲散王爷才是承福的福气啊!” 最后一句也是孝庄的心声。 望着孝庄顾虑的目光,瞧着承福虚弱的模样,加上昏迷大半年半寸未长的身体,康熙刚才激动的心情早已平静,反复思索,怎么想,都觉得孝庄皇太后的话都没错。 一个身体虚弱,开天眼,不知道有何情况的阿哥放在太子身边,那简直就是个不知何时会爆炸的炸弹。 只是承福毕竟已经昏迷了大半年,好不容易苏醒……康熙一片慈父心肠:“那何必搬回钟粹宫?依朕看也没几个月了,朕已经吩咐人修缮毓庆宫,等保成搬去毓庆宫,就让承福搬去东三所,让保清照看一番。” “皇帝忘记了。承福昏迷这么久,还不知道会不会对智力有碍……”孝庄开口,见着康熙的面色一沉很是不悦连忙转口,“身体又差,倒不如让荣嫔仔细抚养来得好。荣嫔毕竟是他的生母,哪里会对他不利来着?” 躺在床上的承福将一切都收入耳中,心下正是奇怪自己究竟是睡了多少时间,却是猛然收到一个提示音。 [您好,系统正在启动中……确认使用人:爱新觉罗·胤祉——错误!] [系统错误!系统错误!无法对应使用人姓名——提交错误报告……错误报告被驳回!提交上诉……] 突然间,这个机械的提示音像是变成一团乱码一般,声音吱吱呀呀,半响才恢复正常。 [更新系统中……] [……98%,99%,100%,系统更新完成。] [您好,使用人爱新觉罗·胤祉,为帮助您完成心愿任务系统将免费提供专业皇帝补习班!拒绝or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我出来大半章就连个姓名都没有吗? 爱新觉罗·胤祉:我有姓有名,然而只是一个龙套。 承福:简单又轻松,咸鱼躺的生活在向我招手(微笑) 你们可爱的作者我:亲,请不要相信该章内提供的任何内容(#^.^#) 今日话题: 男人:猜猜我是谁? 我就不相信你们猜得出(叉腰狂笑ING),, 第八章 承福沉默半响,试图开始说话,也许是许久都没有说话的缘故,半响他发出的依然是咿咿呀呀的声音。 [抱歉亲,婴儿语不在系统的辨认范围中,确定使用人发声,默认为同意哦。] [根据使用人学历,能力参考,我们建议使用人采纳专业皇帝家教,由开天辟地为皇者亲自为您进行补习哦!拒绝or同意?] ……? 承福愤怒的咿咿呀呀。 [抱歉亲,婴儿语不在系统的辨认范围中,确定使用人发声,默认为同意哦。] ……? [亲,现在开始为您连线,当前在线的皇帝有……嬴政②刘邦③刘秀④杨广……] ……? [请您选择第一位家教老师哦!] 承福语无伦次咿咿呀呀! 抱歉亲,已经说了好几回婴儿语听不懂哦!能不能用意识交流呢? [那你早说啊——!通通拒绝,拒绝!!我才是个才一岁半的宝宝啊,凭什么让我现在就要开始上补习班呢?] 承福脸上显而易见的蹦出一个青筋。坐在床边的康熙担忧的伸手揉了揉小脸,听闻承福含糊的哼唧声才松了口气。 [收集到使用人投诉资料,上传中——] [核实到您的年龄为两周岁零五个月,判定年龄过小关闭系统。由于您至今没有完成语言系统基础培训,认定为智商或生长发育问题,为加强脑域开发,系统将每日晚上为您电击治疗,对您造成的伤害敬请谅解。] 电击治疗是什么鬼……?等等,我明明只是个一岁半!?什么时候变成了两岁半的宝宝??承福愣愣的,突然想起地府那男子说的昏迷太久时间。 瞬间,承福全身的汗毛都竖直起来,不可置信的在脑中大吼:[我昏迷了快一年???] [没错哦。] 行吧,他算是搞懂了众人怜悯的目光是什么含义了。 他竟是成了人人眼中的傻瓜阿哥! 被迫承担过多压力——晚上电击治疗导致身心俱疲,懒得理会周遭任何人的承福在宫人们眼里自然是因为长时间昏迷,营养不足导致的虚弱与低能。 连着数天,见太皇太后和皇上没有前些日子的关怀。这西暖阁后厢房的宫人不少动作就肉眼可见的敷衍起来。 幸运的是,还有个小天使名字叫保成。 为了让承福变成一个‘正常’的阿哥,他现在正立志于每天将在上书房读的课本拿到床边给承福再读一遍,美其名曰幼教。 承福忍了,毕竟有了太子保成一如往昔的动作,宫人们的态度也是好转不少。 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甚至不止是保成一个人,竟是连保清也一同过来,两人关系不佳的家伙现在竟然是在旁边拿着课本一同给自己上课。 承福怒了,承福真的怒了! 还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 他先是四脚乱蹬,咿咿呀呀的胡乱叫嚷着,藕段般白白胖胖的小手抓起手边的玩具就朝着保成两人头上丢去,直丢得两人捂着脑袋逃窜,身边的宫人惊叫不止才满意的住手。 “十弟,你这样是不行的!太没有规矩了!”保清微怒,他横眉竖眼,抿住唇瓣,眉眼间带着一抹厉色直视承福。 可惜还没等他好好教育承福一通,迎面就被砸上一个大大的抱枕,直砸得他嚎的一声捂住脸。 “保清!你没事吧?”保成惊叫一声。 “没,没事……”保清捂住鼻子哼唧着,“弟弟的胳膊还挺有力气的!看来身体没事呢!” 废话! 愤怒之承福无声怒吼着。 随着承福暴躁的行为,很快的两名阿哥就学会了站得远远的,试图用让全宫里人都听得见的声音大声朗读——简称‘魔音穿脑’,将知识强行输入承福的脑袋里。 只不过召唤出来的只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康熙。 康熙在殿门口,手托住下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用‘咆哮马’姿态念书的两名小阿哥,总觉得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哪里不对。 承福早就发现康熙的存在,他的哭声逐渐变小抽抽噎噎的,一张泪脸上双目红肿,白白胖胖的小手向前伸展着。 保清心头微微一动,眼神一亮。他屏住呼吸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承福白胖浑圆的脸蛋,情不自禁的露出笑脸——明晃晃的大门牙消失中。 ……怪不得先前要板着一张小脸呢! 承福嘴角一抽,怜悯的看着保清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偷偷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他才瞧瞧松了口气。保清兴致勃勃的望着承福,心里一片柔软,忍不住开口:“承福一点都没变,和以前一样好可爱哦……” “对吧!”保成也放下课本,哒哒哒的跑到承福边上兴致勃勃的对保清说道,“弟弟超级可爱,就算生病醒来了还是和以前一样超级可爱!” 他手舞足蹈的,叽叽喳喳的朝着保清诉说着承福可爱的一面,兴奋的将各种玩具拿出来摆在保清的面前,一个一个的介绍着哪个是以前承福喜欢玩的——当然承福最喜欢的就是他。 保成叉着腰,一脸的洋洋得意。 “真好。”保清眼里有些羡慕。即便回宫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皇阿玛对他也是十足宠爱,更有一心一意对待他的额娘。 不过有些介意的事情显然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跨过去的。最大的那个就是,为什么自己要被送出去……而眼前的保成不用呢? 保清直愣愣的盯着承福,眼底包含的情绪之汹涌,让瞧见的承福也免不了心惊。 偷偷注意到康熙正悄悄走进来,让他瞧见保清这副模样可不好,承福一咬牙,咿呀一声喊,小手和小脚丫团团包裹在保清的胳膊上,宛如挂在树枝上的树懒一般。 保清只觉得胳膊一重,下意识的全身用力硬生生撑住。他松了口气,下一秒钟立刻板起脸打算好好教育承福时,就听见后面传来一声高喝。 “小心!” 康熙大步走到床边,面上担忧的将承福从保清的胳膊上撕下来,一手托着咿咿呀呀抱怨个不停的承福,带着一丝惊奇的看向保清:“保清不愧是朕的儿子,这么小你的力气就如此大!日后定然是这大清的巴图鲁!” 保清愣了愣,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望着康熙带着满满喜悦的双目,怔愣一会嘴边裂开大大的笑容响亮的应声:“嗯!儿臣定然会成为巴图鲁!” 康熙哈哈大笑两声,又低头检查着承福的身体。承福精神极好,眨巴着大眼睛,扒拉着康熙的胳膊扯着康熙的发梢喊着话:“呀呀呀呀呀~” “真是的……竟然是一下子连说话都不会说了吗?”虽然在承福刚苏醒时就有所发现,但是现在承福的反应还是让康熙有些失落。 要知道承福出身又健康又聪慧……康熙的目光黯淡,心中更是隐隐作痛,但是帝皇的心性和理智都不容许他在毫无价值的人身上停留。 他的手微微一顿,不像过去一般将承福搂在怀中逗弄,反而缓缓的将承福放在床铺上,悠悠思考着何时将承福送回钟粹宫。 承福心里一咯噔。 这演戏似乎演过头了。承福想起荣嫔,咬咬牙,伸手拉扯着康熙衣袍的下摆,艰难的发声:“啊,阿,阿玛,玛姆……” 康熙瞳孔微微一缩,忍不住埋头在承福细嫩的脖颈边轻声笑着,声音逐渐转大最后一跃而起,兴奋的对着旁边睁大了眼睛的保成说道:“保成,看!承福又会叫阿玛了!” 保成嘟着嘴,叉着腰挺着小肚子:“因为保成天天给弟弟念书,弟弟才会又变聪明的!” “好!那皇阿玛给保成记上一功!” “皇,皇阿玛!儿臣,儿臣也……”保清鼓足了勇气,软糯的在旁边开口。 “好!保清也是好孩子!朕都有赏!” “嗯!”保清一时间忘记自己门牙落下的事情,竟是仰着头就笑得合不拢嘴。 康熙眉眼弯弯,下意识的止住自己想要涌出的笑声,心头的重石在不知不觉缓缓落地。他将三个孩子围在怀里,心中下定决心定然要护他们一个周全。 心思柔软,康熙咳嗽一声试图说些慰贴的话语时,身边确实响起保成的惊叫声:“皇阿玛!保清的牙没了!” 保清的双手刷的捂住自己的嘴。 “保清,保清的牙都掉了!!”保成瞪圆了双眼,指着保清的嘴巴笑得前仰后合,“略略略,保清果然是个笨蛋居然没有牙!” 承福面无表情的看着保成作死的动作,心头居然有点开始理解两人以后的风起云涌是从何开始。 只见得眼前保清被保成围着吐糟,又是扯着两颊肉往两边拉开试图瞧一瞧保清到底少了几颗牙。 保清忍耐……保清依然在忍耐——!忍耐你个头啊! 才六岁的保清还没这么重的心思,保成的手指冲着他来了——他上前使用啊呜一口! 可惜!被保成逃脱了!保成试图双手齐上,保清左右手不甘示弱——好样的!他们滚在一起!他们当着康熙面打架了!!! 承福心中上演‘呐喊’表情包,在线为保清保成争斗战打call,面上任然是不动声色萌萌哒的歪头发出一个两个古怪的字眼,摆出一副我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可爱萌宝宝姿势观赏着眼前的闹剧。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求收藏T-T,, 第九章 啊——康熙出手了!康熙上前左手提起一只疯狂搔抓的保清猫,右手拎起一只拼命吐糟的保成猫……但是两只猫还没有停下斗争,保成猫仗着康熙宠爱更肆无忌惮了,保清猫眼中红光一闪竟是开始摇晃自己使用撞击技能! 康熙手忙脚乱,镇压左边的右边的又奋起反抗,好不容易压下右边的左边又开始挣扎。 他满脸无奈,狠下心想要好好训斥两个小崽子一顿,可左右手上提着的都是心头肉。康熙唯有无奈长叹一声,抬头时只觉得眼前一花:等等!他刚是不是在承福眼中发现‘看戏’两个字? 哎嘿! 承福吐吐舌头,差点不小心露馅!他瞧着康熙盯着自己满脸严肃的模样,眼底满满都是迷茫和懵懂,呆呆对视一会歪了歪头,伸出双手:“玛玛!” “……大概是朕的错觉吧。”康熙嘀咕。他低头瞧向还在不停你撞我一下,我咬你一下的保清保成,板着脸呵斥一声:“你们两个笨蛋——!明日给朕罚抄一百遍!!!” 啊,啊……伤敌一千,自伤八百。 承福幸灾乐祸的望着垂头丧气挨训的保清保成,嘴角慢慢勾起一缕笑意。 只是孩童天□□玩爱闹,也不记仇,等康熙又去开始忙公事的时候,保清和保成互相瞅了一会竟是不约而同又爬上床,围着承福再次第二轮的折腾。 …… 承福忍耐,承福不和小屁孩计较…… 承福…… 承福眼眶里满含着泪水,嘴巴扁扁的,一抽一抽的望着眼前两个兴致勃勃的小鬼。 “……喂!好像不对!”保清抬头猛地就和承福对视上,强烈的不详的预感让他用力扯了扯保成的衣裳下摆。 “做什么……哎哎哎!承福别哭啊!” “呜哇哇哇哇哇哇——!!!” 惊天的,凄厉的哭喊声第二回 在乾清宫西暖阁的后院响起,连树上停着的鸟雀都扑棱棱的飞起一片。更别提刚走出大门的康熙,竟是被这声音吓得竟是在门槛上绊了一跤,直接把腰给扭了! 梁九功和顾问行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僵立在当场,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后选择埋头直视地面,怎么也不敢看康熙的表情。 冷汗从脖颈滑下,从脊背渗出,直接后背衣衫都弄得湿透。 扶着腰,阴云密布的康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控制不住滔天怒火咆哮:“保成!保清!你们两个笨蛋在做什么——!” 躺在龙床上,望着请罪式跪在一边的保清保成,还有哭累了哼哼唧唧眯着眼睛,被簌簌发抖的奶嬷嬷抱着的承福,捂住受伤部位的康熙面上露出狰狞的微笑。 “来——你们不是喜欢玩吗?皇阿玛今天有的是时间陪你们三个玩!” 至于承乾宫的佟贵妃,使人烧了一桌子好菜,早早就令人在殿门前守候等待康熙到来的事情,早就被康熙抛到了脑后! _*_ 到了晚间。 保清早早的被嬷嬷送回延禧宫,至于保成和承福,闹腾了一个白天显然累极,抱成一团在床上呼呼大睡,俨然已经陷入甜美的梦乡之中。 康熙很是欣慰的坐在旁边仔细端详着两个孩子的面容,老实说一开始将承福留在乾清宫抚养,一来是觉得荣嫔不是个能养好孩子的人,其次想给保成一个玩伴,一个慰籍。 瞧着床上柔柔软软的两团,康熙面色也越发柔和,门外的梁九功探头瞧了好几回,直到臀部传来一阵重击让他龇牙咧嘴差点惨叫出声,这才没好气的转头怒视:“我说顾公公……您这是做什么?” 狠踹梁九功的正是顾问行,他慢条斯理地整整衣襟,动作和声音都是波澜不惊的:“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在做什么?” “哎呀!还不是佟主子已经催人来请了好几遍,您说这事儿是不是应该和皇上提一提?”梁九功揉了揉屁股,龇牙咧嘴老半天才发声。 顾问行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大悟:承乾宫的佟贵妃自从抱养德贵人生的十一阿哥以后,三天两头就请着康熙去承乾宫看一看小阿哥。 只是十阿哥一醒,皇上就一连数日没踏入承乾宫,好不容易今日翻了佟贵妃的牌子,万岁爷却一直没去,也难怪贵主子急坏了。 只是……顾问行往里头瞧了眼,看着万岁爷的模样八成已经是把这事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顾问行瞅瞅梁九功,又朝着殿内瞧了许久,迟疑半响才慢吞吞的伸出手,手指轻轻在大门上敲击三下。 “万岁爷,奴才有事要禀告万岁爷。” 康熙:“什么事?” “回万岁爷,今儿个您翻了牌子,承乾宫贵妃娘娘催人来请皇上过去呢。”先点出康熙亲自翻牌子的事实,再点出贵妃娘娘派人来请的事情,顾问行半点不出错,声音稳定平淡的回话。 “……”屋内十分安静,顾问行也垂首未发一语。 康熙低垂头,注视着两名阿哥睡得小脸蛋通红的模样,吩咐奶娘留在屋内伺候:“等阿哥们醒了,再抱回西暖阁去,睡着那就让他们睡着吧。” “是,奴婢明白。”徐嬷嬷应声。 康熙起身,又给两人捏了捏被角,揉了揉脸蛋,最后才依依不舍的朝屋外走去。 屋子里重新变成一片安静。 半响承福睁开眼,乌黑的瞳仁若有所思的环视安静空旷的室内,许久才慢慢的闭上双眼陷入沉睡之中。 直到身体健康,承福才被太医允许出门。这头一天的出门自然就是先去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 只是进了慈宁宫坐了许久,承福心中隐隐有着不安的预感,此前每天都会在慈宁宫见面的万黼竟然不在…… 他失落且疑惑的四处张望着,也许是为了弥补之前造成的伤害,这一回孝庄让人在地毯上放了不少柔软的玩偶娃娃,有几个和当初惹出事情的白老虎玩偶也来得极为相似。 只是承福手指拨弄着,脸上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不用多久,苏麻喇就走过来带着一丝担忧询问着:“十阿哥,这是怎么了?这些玩具不喜欢?奴婢给您换一些如何?” “……万黼……万黼!”承福眼里含着泪花,哽咽的含糊的喊着。 苏麻喇的笑脸顿时凝结在脸上,眼神里更是一阵黯然:“万黼阿哥在别处和那拉庶妃玩呢!” 豆大的泪珠瞬间从承福的眼眶里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 “阿哥——阿哥!”苏麻喇惊呼着。 “承福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你吧。”孝庄皇太后沉默一瞬,轻轻的开口,“你的九哥哥和他的额娘一同回天上去了,以后还会转世回咱们皇家当承福的弟弟。等到万黼回来,承福要好好对他,好不好?” “皇额娘,这种事儿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说!”皇太后急切的喊出声,又扭头温柔的对承福说道,“这不是承福的错,只是发现的时候太迟了……” 万黼死了。 承福瞬间变得恹恹的,坐在地毯上也不如过去般活泼,发着愣手上摆弄着玩具。等到保清保成两人下课来到慈宁宫看到这一幕,心下就有些急切。可是尽管保清做着鬼脸,保成在旁各种安慰,也无法让承福打起精神来。 他恹恹的缩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也许是因为许久没有晒过太阳,肌肤雪白,黑白分明的眼瞳,长长的睫毛——用保成的话来说,若是个姑娘长得如此他定要问皇阿玛要来当童养媳。 手舞足蹈的保成冲着承福挤眉弄眼,只换来承福头别到一边的冷哼。保成还不服气,嘟着嘴嚷嚷着要保清给评断一下,保清额头一滴冷汗滑下,眼角看着某人铁青的面孔。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保成就捂着脑袋‘嗷——’的一声惨叫起来,委屈巴巴的扭头瞧着敢在太子头顶动手的大人物。 康熙环胸而立,吹胡子瞪眼:“这种话是谁教你的?竟是拿弟弟来取笑!” “因为弟弟真的太可爱了嘛!”保成鼓着脸,嚷嚷着,“儿臣以后娶媳妇也要找个和弟弟一般漂亮的才可以。” 康熙一脸黑线的盯着保成,这气憋在胸口竟是吐都不知如何吐出来才好,半响才捂着头:“行行行,到时候阿玛给你挑最漂亮的!” “比承福还漂亮吗?” “承福是男孩子,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康熙无奈,身体一侧给保成展现出身后的人来,“来,承福!过来看看!这是你的弟弟,十一弟。” 佟贵妃将十一阿哥视为心肝肉,向来养在承乾宫足不出户。别说承福,太子这么久都还是头一回近距离见到他。 “十一弟……?”保成眨巴着眼,带着多一只承福一般的小可爱的心态,满是幸福和好奇的冲着康熙身后瞧去。 康熙乐呵呵的将一个黑乎乎的小胖子摆在地毯上。 一岁半的小胖子重心不稳,蹒跚走路,没几步就一个屁股蹲直接坐倒在地毯上。他长得浑圆滚壮,唯一的缺点就是是阿哥们之中最黑的那一个。 “好丑……”保成撇撇嘴,顿时兴趣缺缺。 “你十一弟哪里丑了?——小孩子都长……”康熙不甚在意的瞪了保成一眼,下一刻他扭头朝着两名小阿哥看去,话语却顿时卡在喉咙里。,, 第十章 十一阿哥正巧好奇的爬到承福身边,一边吸吮着手指,另一只手在承福的身上按压着。 承福对初次见面的十一阿哥也有些兴趣,他眨巴着眼睛好奇的凑过来仔细的观察着,黏糊在一起的模样显得极为亲近。 只是比起承福的雪白圆润,十一阿哥实在是黑胖黑胖的,两个小宝贝坐在一起整个儿黑白双煞,半点可爱的感觉都没! 况且,康熙猛然发现十一阿哥分明比承福小了足足一岁,也许是承福之前昏迷的关系,现在摆在一起时竟是看起来大小差不多,甚至猛地看起来还是十一阿哥要大上一圈。 “你十一弟是有点丑。”揉揉眼睛,总觉得面前这一幕有点让人伤眼睛的康熙也不好意思说十一阿哥可爱这回事,忍不住认同的点点头。 心里不免泛起嘀咕,明明自己算不上黑,几个儿子也是皮肤白皙——定然是德嫔的基因不好!才会让小十一变得如此黑! 远在永和宫的德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在后院安常在等人诧异的目光中雪白细嫩的小脸登时涨得通红。 承福懒得理会康熙和保成在旁边瞎扯淡,他看着十一阿哥没一会就失去兴趣,即便他是未来的雍正又如何? 反正又不是万黼! 越想越是伤心,承福独自蜷缩在角落里,怀中抱着玩偶失魂落魄的半点没有玩耍的精神。却不知在他身边,对于白胖团子不理他的十一阿哥歪着头发呆,半响迈出小步子哒哒哒的朝着承福冲去! 承福发着愣,猛地惊觉手上的玩偶被人用力扯着。 他茫然的抬起头,对视上十一阿哥的双眼。 “我,我的!”十一阿哥叫嚷着,一边浑身用力定要把玩偶从承福的怀里扯出来。 保成有些不高兴,下意识的就想要上前阻止,却是被康熙拦了个正着。 吵架,也比让承福一个孩子呆着来的好! 黑胖牌十一阿哥用尽浑身力气,使劲从承福怀里拽过玩偶……承福白胖墩愣住了。 下一刻白胖墩向前发起冲锋! 扑倒黑胖子,黑胖子呱唧往后摔倒在毯子上,惹来奶嬷嬷们惊呼声X1。 黑胖子两脚乱蹬,小手更是刷刷刷如狂风暴雨般飞舞——失败,没能逃脱白胖墩的致命招数NO.1泰山压坐。 黑胖子反复挣扎未果,最后采用两败俱伤战术,圆头猛地往上一顶重重和白胖墩敲在一起! 白胖墩发出一声痛呼,眼眶含泪双手伸长向后倒下——就在奶嬷嬷们再次惊呼的时候他保持下腰姿势猛地起身,朝着黑胖子采用致命招数NO.2,吐舌头做鬼脸。 黑胖子委屈,黑胖子眼珠子一转,黑胖子嚎啕大哭。 “承福,不要捣乱!和弟弟一起玩。”听见哭声,康熙也不能装作没看到了。 一扭头就见着承福怪模怪样,他心里顿时闪现当年保成和承福玩闹的一幕,一时间又是好奇又是好笑。 “咿呀!”承福奶声奶气的回着话,眼睛一眨一眨的。 “小骗子,现在又装作不会说话了!”康熙弯下腰揪着承福的小胖脸。 承福吐吐舌:“儿臣,儿臣在和弟弟玩!” 康熙又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站起身开始盘问保成保清的学业。承福无趣的躺在地上左滚滚右滚滚,勉强将万黼带来的忧伤排除,和黑胖墩你拍掌我拍掌玩耍起来。 突如其来的,他心里又是一阵不安。 环顾四周,承福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这般的情绪。现在可是白天,四周可都是慈宁宫的宫人,再胆大包天胆敢对阿哥出手的人都不可能在此刻出手。 承福微诧,不自觉的歪着小脑袋四处张望着,没有发现孝庄轻咦了一声目光落在承福身上。 言笑晏晏的站起身,孝庄皇太后漫步走下高台,温声询问承福:“承福这是在看什么?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承福觉得不安。”承福皱着包子脸,迟疑的四处张望着,“可是……” 孝庄皇太后心里一咯噔,然后细细的询问:“承福觉得哪里不对?” 瞧着承福困扰的目光,她心一横又问道:“承福觉得应该怎么办?” “跑!”下意识的,承福喊出了这个字。随后他一脸疑惑不解的苦思冥想,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孝庄皇太后只觉得汗毛倒立,面色如白日见鬼一样雪白如纸,下一刻她竟是毫不怀疑的相信承福说出来的话厉声呵斥:“快!都快到前院的广场去!” “皇祖母?” “皇玛嬷?” 康熙和太子的父子教学还进行一半,此刻异口同声带着些惊疑不定的看向孝庄皇太后的方向。 “危险!”心悸般的感觉让承福骤然大喊,目标直指康熙! 就在承福喊出声音的一瞬间,康熙只觉得脚下的大地微微震颤。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在此刻出现在康熙的脑海中,下一秒他不假思索的一手抱起保成,另一手拉住保清,向殿门处撤去。 只走了两三步后,满铺砖石的地面如同波浪一般起起伏伏,无数的粉末和瓦砾在四周扬起,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一根巨大的木梁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康熙三人刚才所立的地方。 整个慈宁宫正殿内骤然变得极端宁静。 似乎咆哮的大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甚至顾不得突如其来的地震,可谓是瞠目结舌的望着孝庄皇太后手中的承福。 “快,快走——!”承福再次感受到当时的疼痛,一段段他压根没有看到过的文字在他眼前闪现。 [……地声如雷轰,其势如涛涌,白昼昏黑。震倒顺承、德胜、海岱、彰仪等门,坍毁城墙,难以数计。宫殿、官廨、民居,十倒七、八……] 这是什么? 超能力吗? 承福茫然的思索着,慈宁宫中的所有人这一次将承福所说的话视为圣谕,孝庄皇太后带着阿哥格格,匆匆的在宫人们的护送下离开慈宁宫。 来到前院广场时承福挣扎着,回头看了一眼在烟尘中若隐若现的宫殿。 下一秒钟,轰隆一声巨响。 慈宁宫塌了。 塌了…… 即便是一向云淡风轻的康熙,此时也是震惊到无言的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更不用说在场逃出一劫的孝庄皇太后、太子、保清还有一干宫人们。 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全部聚集在承福的身上。 什么鬼眼。 什么有恐对皇帝和太子有妨碍。 这tm的是天降的祥瑞啊! 孝庄皇太后脑海里闪现了无数想法,最后都化作虚无。 她已经老了,这些事情就留给皇帝,让他去烦恼吧! 康熙强忍住心中的激动,沉声吩咐梁九功派人下令让宫中诸人到空旷处躲避灾祸,另一边则令人赶紧选诸多朝臣入宫议事! 至于承福。 康熙深深望了他一眼。若不是承福现在因剧烈的疼痛双眼紧闭在孝庄怀中□□不止,只怕会被康熙冰冷的、饱含着野心和**的目光吓得魂飞魄散。 “皇阿玛——?”太子望着康熙的表情心中暗自惊慌,他强忍住恐惧,轻轻扯了扯康熙的衣袍。 康熙低头,眼里的万千情绪总算勉强克制住,认真嘱咐着两个儿子:“保成、保清和皇祖母呆在一起,千万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儿臣知道了。” 望着康熙不顾地势摇晃,快步离开的背影,保成和保清心事重重的相视一眼,沉默的靠在孝庄皇太后的身边。 两人的目光毫无例外都落在承福身上,一丝复杂的神色不经意间爬上了眉梢。即便他们年龄再年幼,身处在皇宫这个大染缸中,又有谁不知道承福所展现出来的价值呢? 两个人的手都下意识的捏紧了,一阵无法压抑下去的恐慌感让他们唯有无言的注视着眼前一切的想法。 承福眉头紧皱,脚丫子一抽一抽的。他的脸颊泛着异常的红晕,孝庄微微拧起眉,摘去手上的指甲套轻轻触碰着承福的额头。 滚烫的热度让她面色剧变,厉声喝道:“快,快宣太医!”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承福竟是一下子发起高热! 无人知晓,就在此之前,一个熟悉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系统启动中……] [……97%,98%,99%……] [100%!系统启动成功。] 承福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漂浮在空气中,瞬间他似乎来到一个陌生的时代,立在半空之中。 在他的脚下,一名头顶冕冠的男子负手而立在台阶之上,数百名穿着或是墨绿或是藏蓝色长袍的男子跪地磕头,呼喊声惊动天地:“吾皇万岁!始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男子身穿黑色长袍,明明离承福距离极远,声音却好似在他耳边一般响亮:“……朕以始皇帝之名在此立誓,朕在,当守土开疆。扫平四夷,定我大秦之基。朕亡,亦将身化龙魂,佑我华夏永世不衰!此誓,日月为证,天地共鉴,仙魔鬼神共听之!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这人是—— 承福还没有惊呼出声,男子却似有察觉一双狭长鹰眼冷厉直扫他的方向,与他正面对视一眼。承福下意识的屏住呼吸,还没说话面前猛然变色。 一个个皇帝出现在自己面前,或是慷锵有力的话语,或是才智双全的谋略……一切都在承福面前旋转而过,他只觉得眼花缭乱,等到再清醒过来的时候。 承福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第十一章 刚才所见所闻让他心潮澎湃,现在竟是觉得周遭一切都是如今寂静寡淡,心中更是惆怅不已。 承福呆呆的望着天空,许久之后才慢慢的爬起身,带着一丝迷茫和好奇探寻的看向四周。 这里不是曾经去过的阎王殿。 只见在他的四面八方,无数拔地而起的高大书架冲破云霄。上面的书籍被云雾缭绕着看不清标题,摆在最下面一排的则标注着满文、汉文、英文以及根本看不懂的外国语言教科书。 等等! 这个不就是一个图书馆吗? 承福抓抓下巴,半响他脸上猛地带起一丝不可思议,震惊的环视四周。 “啪,啪,啪!”轻轻的拍掌声从他的身后传来。承福被吓到了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般一跃而起,震惊又好奇的张望着在自己身后出现的男子。 熟悉的男人。 在阎王殿遇见的那个男人——也是他上一回苏醒后见到的那一名和尚。 元德大师。 “我应该称呼你为元德大师吗?”承福半是警惕半是嘲讽的询问着。 “别紧张。”男人微笑着,修长的身体竖立在中央,他的双手向两旁展开,随后微微一摊,“老实说,我也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早就出现在这里,真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应该怎么称呼你?这里是哪里?”承福板着脸。 “称呼我为望先生即可。”望先生微微一笑,“至于这里,就是你内心的世界。唔,用你的话来说也可以当做系统空间吧,当然你想称呼他为图书馆或者学校都随便你——这里所有的知识只要你想要学习都可以学习得到。” “系统空间?”承福若有所思。 逐渐的,他的表情发生一缕变化,带着点掩饰不住的兴奋,小心翼翼的询问:“……那么,系统一开始说可以联络皇帝给我补习……” 承福的呼吸加快节奏:“嬴政——就是秦始皇,始皇帝!也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望先生眨眨眼,他很是轻松的轻轻拍了拍手掌,一阵光色的光晕从他的身上瞬间绽放,顺着地面以圆形急速扩展。 刺眼的光辉让承福下意识的闭上眼,等到光辉消散,他们所处的这个中式复古书房的中央却是不伦不类的出现一张精致的浮雕茶几和一对看上去就非常舒适的沙发。 “请坐。”望先生率先落座,眉眼弯弯的伸手示意。 承福眉毛微微一挑,没有半点犹豫的落座,烁烁发光的双目死死的盯着望先生:“什么时候联系?现在吗?” 但是望先生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承福的注视一般,慢条斯理的从虚空中拿出一只白玉壶和两只茶盏,轻轻为承福倒上一杯清茶。 承福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茶水烟气缕缕,温度合适,似乎就像是刚刚煮好的一般。 他压抑下心中的忐忑不安,将茶盏放回茶几上,放松身体依靠在沙发上,静静的注视着品茶的望先生。 “哦呀,你现在不急了吗?”望先生抬眼看着承福。 “啊,急也没用。反正能联系上即使这一回不联系你也定然会在以后联系给我看——” 顿了顿承福叹了口气:“再说了,我现在已经死了。如果按系统所说可以联系上诸位皇帝,那说明这些皇帝根本没有转世投胎?就算现在见不到以后去了地府也能见到——” “哈哈哈哈哈。”望先生笑了出声,“你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给你联系了,可不代表秦始皇殿下就看得上你!” 下一秒,承福的眼睛就刷得变亮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在望先生的面前,拼命眨巴着大眼睛:“真的,真的可以吗?” 望先生手指在虚空中一点。 [系统正在连接中……感谢您使用专业皇帝培训班系统!] [亲,现在开始为您连线,当前在线的皇帝有……嬴政②刘邦③刘秀④杨广……] “我选1!!”承福大声喊着。 [感谢您的支持!亲,很抱歉,秦始皇殿下因崇拜者过多,现今已经关闭系统聊天频道。如需进行1对1专业培训请先提供一千字关于《大秦律法》读后感,秦始皇殿下会在收到邮件的一周内给您回信。温馨提示,需要使用小篆书写哦!] “……?”承福一脸茫然。 “噗——”过于呆滞的表情让坐在一边的望先生忍不住偷笑出声。 “小篆……?这是什么?”他像是没上油的机器一般咔咔咔的转头,求助的看向望先生。 “嗯,就是你常见的印章上的那些字哦!”望先生很好心,甚至还挥手示意系统在空中降下巨幕,向承福不断切换着各种小篆制作的印章和刻石。 …… 承福眼睛圆睁,承福面无表情,承福随风消逝……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啊!”承福接受不了现实,抱头跪倒在地呐喊,“我就连印章上那几个字都认不得,还要用这个写大秦律法的读后感??” “大秦律法,全文也是用小篆写的。” 望先生好心的补上一句,看着承福像是中枪一般倒在地上,口里冒出个白茫茫的灵体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才接着笑道:“小篆的教科书可是在书架上就有,你可以充分学习后再联系秦始皇殿下。” 教科书? 承福面无表情盯着望先生示意他看去的那个方向,正是一开始自己注意到的那些书籍。 读书->和嬴政交谈。 这个想法让他不由跃跃欲试,眼底冒出一簇火花。只不过不消片刻,他猛地扭头,倒退一步:“不不不,还是免了!” 身为咸鱼,就得学会摸鱼!! 为此,始皇帝又算得上什么…… 承福捂住心口,只觉得心好痛好痛。 “想想看,你现在免费补习班的时候不能遇见始皇帝……等你回了地府,你还有那见面的费用吗?”望先生恶魔般的低语声在承福耳边响起。 对哦! 这可是免费! 承福的心不免左右摇摆起来,良久他才暗自咬牙切齿:“我事先说明,我一点都不想当皇帝,用系统的原因也只是为了见始皇帝一眼!” “我们还是非常人道的。那是爱新觉罗胤祉的梦想,而这是你的工作,你可以选择当或者是不当。”望先生眨眨眼。 “那就行了。” 承福顿时松了口气。他坐直身体双手托着下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不当皇帝,努力学习见一见秦始皇吧……” “是吗?”望先生轻声反问。 在承福投来疑问的目光时他的双眼眯成一条长线,手放在胸前微微一鞠:“那么,我就先告辞了。非常期待和你的下次见面呢!” 说完,他的身影从下至上缓缓化作金粉消失在空气里。 “等等!告诉我应该怎么回去!还有昏迷的时间——!” “闭上眼,说你要回去——剩下的,问你的系统去吧!” 随着望先生的声音逐渐在脑海中消失,承福也缓缓睁开双眼,他下意识的朝旁边看去。 可是与上一回记忆中不同,身边甚至没有任何人存在,无论是保成或是保清,亦或是康熙或者荣嫔,甚至……这里也不是皇宫里的任何一个房间。 他现在在的房间非常狭小,从他躺着的角度就可以看到窗户,也看得到外头站立着的侍卫们的身影。承福思绪还有些浑浊,茫然的张望着四周:床上铺着厚实柔软的垫被,身上盖着绵软的被子还散发着太阳的香味。 只是无论什么,包括床铺上的纱帘,都是半点花纹都没有的款式显得极为朴素。 怎么看都不像是宫里的风格。 承福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难不成自己昏睡了一两年甚至十数年……?否则怎么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他垂下头仔细的瞧着自己的手掌,手指随着他的心意灵活的收缩展开——依然是那只圆圆胖胖的小手,与之前半点区别都没有。 那他到底在哪里? 承福撑着床铺起身,探头看着自己床铺下摆着一张条案,一双小鞋。他慢悠悠的爬下床自顾自的套上鞋子,随即起身好奇的在房里四处张望着。 室内只摆着一张小桌,桌上被整理得干干净净,左侧摆着一盏熄灭的铜灯,从里面灯油的数量看许是昨晚还有人用过,另一侧则叠放着两卷佛经。 佛经? 突然间,一声声撞钟声从外边响起,震耳欲聋。承福眼中闪过一丝明了,骤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显得极为眼熟,这里竟然是寺庙的寮房? 他,怎么会在寺庙里? 百思不得其解的承福走到门旁,伸出双手慢慢拉开两扇木门。只听见"吱呀"一声,木门发出绵长的声响,伴随着刺眼的阳光,木门缓缓打开。 承福眯着眼睛猛地抬头,对上的却是两个惊愕的侍卫。 “三阿哥?您醒了?”其中一名侍卫脸上微微带着喜意,温和的弯下腰小心的抱起承福,另一人则是转身朝着另一边狂奔而去,显然是去报信。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承福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侍卫,“你怎么称呼我为三阿哥?” “奴才纳兰性德。”纳兰性德轻快的回复着承福的话语,一边走入房间将承福小心翼翼的放回床铺上,单膝落地为他脱鞋,“前些日子,万岁爷已为阿哥们都改了名。” “是嘛……我昏迷了多少时间?”承福略微皱眉,随即一脸严肃的发问。 他甚至没有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何不对。纳兰性德也似乎没有觉得哪里不对,认认真真的回复着承福的问话:“阿哥昏迷了也有大半年了,现在已是康熙十九年的六月。在过年后,太皇太后就带着皇太后、贵妃娘娘、大格格、四阿哥和您一同到郊外岫云寺礼佛祈福。” “地震已经结束了……?”承福眼中闪过一丝恍惚。 “是的。” 门外纷乱的步伐声骤然响起,不多时穿着简朴素雅的孝庄皇太后出现在门外,瞧着坐起面色也不错的承福登时松了口气,含泪上前:“承福!你终于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已开,下一本是红楼文,喜欢的请务必点收藏哦=3= 预收: 林如海他想当奸臣[红楼] 好人难长久,坏人活千年。 为国为民劳心一辈子的林如海,在死后只见皇帝反目,叔舅如狼,生生将自己幼女黛玉逼得吐血而亡。 怨愤之怒火冲上云霄,上万亡故百姓为其喊冤。 神仙有灵令他回转时间,这一朝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幼女平安。 做清官活不久,为养黛玉也要拼个活路! 那么,就让我来做个佞臣吧! *** 贾琏:姑父自当放心,妹妹交予侄儿定然保她一世平安。 林如海:(惊坐起)滚滚滚,老子不死了自己养! 皇帝:如海乃是我朝之脊梁,此事交予你手朕心中甚安。 林如海:(辞职信)滚你妈逼,老子不干了! 贾宝玉:这个妹妹我自当见过的…… 林如海:(卷袖子)看我不打死你这瘪三! 太子:……岳父? 林如海:(掀桌子)我呸! *** 主CP:林如海X贾敏(出场贾敏已去世,不续娶无小妾终身只爱一个) 副CP:太子X林黛玉,, 第十二章 “乌库妈嬷。”瞧着孝庄这副模样,承福眼圈一红,登时小儿作态般双手伸出。孝庄也丝毫不避他人诧异的目光,毫不迟疑的将承福抱入怀中,搂着承福揉着头顶叹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嗯……”承福还有好多想问的,胡乱的点着头。 他眼底满是迷茫,对于孝庄皇太后不同往日的亲昵,也让承福觉得不知所措。 瞧着承福欲言又止的模样,孝庄皇太后挥挥手示意诸人退下,有揽着承福坐在床边:“哀家知道你心思,可是你泄露天机,老天爷就会惩罚你,才会你昏迷了一回又一回。” 孝庄双手撑着承福的肩头,目光中包含担忧:“你现在也只是个幼儿罢了,再多的事知道也放在心底,等大了,等皇帝和哀家找到法子了,有的是时候展露出来,好不好?” 泄露天机? 我……啥时候泄露天机,又啥时候被老天爷所惩罚了? 这……我为何听不懂??? 承福面上一片空白,孝庄皇太后倒是以为承福被自己吓到了。毕竟说到底,承福如今也只是个三岁半的孩子,减去昏迷的时间,能像如今知晓俗世,那已是大智慧的表现。 孝庄话语更是柔和三分:“现在承福只要好好养身子才是,你啊——现在都没有你四弟高了!” 承福骤然瞪圆了双眼,小脸气鼓鼓的:“孙儿,怎么会比弟弟矮!” 事实还真是如此。 等孝庄皇太后唤来太医给承福仔细检查身体,确定无误后将他带去了自己住的太后宫。 皇太后和佟贵妃正说着话,大格格搂着四阿哥正坐在一边玩闹着。进了屋请了安,承福就眼巴巴的凑过去和四阿哥站在一起比了比个头——还真和孝庄说的一般!承福竟是比四阿哥要矮上大半个头…… 承福大受打击,整个人都像是被风化一般,差点破碎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昏迷竟然还影响到了生长发育,他那失魂落魄的小模样也逗乐了孝庄三人。 “承福……对了”孝庄转头又想起一事,点了点承福的鼻头,“以后要记得,你的名字叫胤祉,不再是承福了哦!” 早有心理准备的胤祉只是无所谓的点点头,接下去一连数日,他都是处于吃饱了睡,睡饱了吃,没事玩玩胤禛的状态。 身为年幼体弱的小阿哥,孝庄皇太后将他盯得极紧,严防用脑过度。 相处下来,孝庄皇太后的性格也和胤祉想得差别极大。第一眼印象极为严苛肃穆的太皇太后在曾孙子们面前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疼爱孙儿的老太太。 面对发自于心的疼爱,胤祉也没办法用刺猬般的态度来抵抗,这些天祖孙之间的关系可谓是和乐融融。 至于胤禛这个黑胖墩,胤祉也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超级熊孩子OTZ。 也许是前面陪同一起玩的是性情温柔的大格格,还看不出黑胖墩的霸道性子,直到和胤祉在一块后,他的这倔脾气就再也掩饰不住。 凡是胤祉喜欢的,那都是胤禛喜欢的;凡是胤禛喜欢的,那就是胤禛的;如果胤祉不肯交出来,那就都是胤祉的错! 呵呵,我看你是缺乏社会的毒打! 胤祉磨掌擦拳,时刻准备着给胤禛一顿教育,只是胤禛是个聪慧机敏的孩子,一发现不对就施展大·哭嚎战术。胤祉当年使用这个招数,可让冷心冷清的康熙痛斥胤礽胤禔。 现在轮到自己,孝庄皇太后也会搂着哭得可怜兮兮,一抽一抽的黑胖墩胤禛,用着特别无奈特别温柔的目光对准胤祉。 那黑胖墩在孝庄等人面前就知道装作乖宝宝的模样! 靠! 这胖墩,不!这胤禛,不但外黑,连心肝肺都是黑的! 有了黑胖墩胤禛在身边一日数回的闹腾,每逢结束,胤祉就像是失去了灵魂的咸鱼一般啪叽倒在床铺上,然后开始呼呼大睡。 睡觉好!睡觉妙!我宁可读书也不想面对胤禛黑胖墩。 现在系统的电疗刺激已经告一段落,等胤祉一陷入睡梦,系统就会自动开启图书馆。胤祉现在可以看的书籍只有最下面一排:汉文、满文、蒙古文、英语、法语……基础教学。 行吧。 我读,我读! 在梦里还不得不和系统吐糟的胤祉陷入了疯狂读书的境界——不对! 我要读的是小篆啊?这一堆乱七八糟的是什么? 果然,还是上当了吧? 想明白的胤祉怒摔古·英语书本,面无表情:“我要罢工——不,我要罢学!!” 不过就算在沙发上躺着在系统空间睡觉也比面对胤禛要来的好!想到胤禛这个黑胖墩日渐增强的杀伤力,胤祉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他挥手一盘子小甜饼就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挥手又一壶红茶出现在茶几上。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宁静得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 自得其乐的喝了两口红茶,又咔嚓咔嚓将一盘子小甜饼全吃完后,胤祉才大大的伸个懒腰,将看了一半的书籍拍在脸上陷入午睡之中。 [探测到宿主消极怠工,不思进取,系统自动采取惩罚措施。] 只是胤祉没有想到,在他睡着以后,系统机械音突兀地出现在图书馆中,并毫不犹豫的开始倒计时[10,9,8……] [……3,2,1!] 轰的一声巨响,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直接劈在胤祉身上,胤祉连医生惨叫都没发出,整个身体就化作了一块看不出形状的黑炭! “呜啊啊啊啊啊——”躺在床铺上的胤祉猛地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床铺上一跃而起。 “三阿哥?”坐在脚踏上休息的小太监浑身一颤。外面的宫人们更是在听到响声的第一瞬间惊恐的撞门冲了进去! “主子?阿哥这是怎么了?” 众人惊慌的看着胤祉,只见他面色苍白,大汗淋漓,痛苦的蜷缩成一团,任由身边的太监呼喊着也不给半点反应。 当值的纳兰性德心里一咯噔,忙沉着脸吩咐:“快点,你们两个!一个去请太医过来,还有个快去太皇太后那里禀告一声!” 没过半盏茶的功夫,随行太医就匆匆出现在众人眼前,带着提药箱的药童就直接走进里屋,在床边仔细端详着承福的反应。 此刻的承福已逐渐平静,他蜷缩在奶嬷嬷的怀中,身体一阵一阵的颤抖着。 “阿哥,容臣为您把脉。”随行太医温和的开口。 承福抬起头,他面色惨白,唇角更是半点血色都没。眼中迷茫许久,才颤巍巍的伸出手。太医神色未变,顺势搭上承福细白的手腕,拧着眉头细细的感受着。 “陆太医,情况如何?” “纳兰侍卫莫急。” 陆太医名不出众,不过能被指派随行在太皇太后身边,没有一招半式那显然是不现实的。他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安抚纳兰性德一句,扭头抚摸着长须细细的问着太监一些话。 刚在屋里的小太监自然是半点不敢隐瞒,仔仔细细的重复一遍,末了还认真想了想确定没有漏说的后才重重点了头。 “刚阿哥觉得瞌睡,奴才服侍阿哥睡下才一盏茶的时间,阿哥就突然惊叫出声,好似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一般。” 随行太医皱皱眉。他又把脉一番,又仔细观望保成的面色,请他张开嘴仔细瞧了瞧里面。 纳兰性德等得心慌,眉眼间自带一份焦灼。 此刻门外传来了宫人们的递话呼喊,孝庄皇太后和佟贵妃就一前一后出现在屋外。还没走进屋,孝庄就迫不及待的出声发问:“承福这是怎么了?” 随行太医登时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回道:“臣给太皇太后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三阿哥乃是受了惊吓,许是梦中被魇着了,奴才开两副药请阿哥喝下,好好休息即可。” 孝庄皇太后面上神情一松,喃喃着:“到底是个孩子。” “只是……” “只是?” “三阿哥年岁尚小,加上中间昏迷,身子骨与一般孩童差得颇多。现在又受了惊吓,臣担忧心脉有损,后头还是需要仔细细养着才成。” 闻言,佟贵妃的眼底闪过一丝喜色,瞬间即逝。下一刻,她垂首竖立,抿唇跟随在孝庄的身后,宛如屋子里一件摆设一般。 “哀家知道了,这事儿请太医埋在心里头,万万不可说出去!” 孝庄面色沉重,先吩咐太医一句,又环视屋内诸人:“这件事给哀家埋在心底处!若是传出去——” 她的目光在佟贵妃身上顿了顿:“唯你们是问!” “是。” 把屋内诸人打发走,又使人跟随太医出去煮药,末了孝庄亲自盯着胤祉喝了两碗苦苦的汤药,带着惊容再次入睡。 来到系统空间,先前发生的事情却好似只是一场梦境,沙发依旧整洁半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但是巨大的濒临死亡的痛楚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胤祉绝对不相信那样的感受会是他被噩梦给吓着了这么简单。 “系统……?”他眯着眼睛呼唤着。 [您好,宿主。] “为什么我被雷击了?”那种在瞬间身体被强电压烧焦的痛楚让胤祉在回想起的瞬间又觉得彻骨胆寒,更何况孝庄皇太后忧虑的模样还在面前晃动,若是再来第二次只怕孝庄要将此事发送给远在紫禁城里的康熙了。 [宿主过度拖延自己的学习进程,据系统计算消极怠工的可能性超过95%,为保证宿主正确的学习能力,本系统将提供完善的惩罚措施。] “……完善的惩罚措施就是让我死一回吗?”一根青筋蹦出。,, 第十三章 [宿主无需担心,死亡只是在精神上的死亡痛楚,对实际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我受伤了,我难受了,这还不叫影响?”两根青筋蹦出。 [如果宿主认真学习,就不会出现任何影响。] “我记得,望先生明明说过无需当皇帝也是没有关系的。” [对不起,宿主,您提供的关键词在系统中无法查询到——!] 搞什么啊…… 胤祉满脸挫败,用力的抓着脑袋,可想要联系上望先生的办法自己可是一个都没有。 这样,也就意味着……胤祉面无表情的抬头环视看也不看清尽头的书籍,心里暗骂自己是个大傻逼。 此刻心生绝望,竟然连重生都无法抵抗读书这道难关吗?还有惩罚措施……胤祉想到刚才雷击时的痛楚,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一瞬间冒出来,他咬牙切齿半响唯有恨恨的拿起书籍认认真真的开始读书。 还有什么好说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等等——!胤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拿着书本的手顿时僵在原地:“系统,你先告诉我,你们是如何判定我没有消极怠工的呢?” [宿主在书籍后参考系统考试,分数达标在80分以上,即为成功。] “如果分数不到呢?” [宿主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哦(#^.^#)~]系统带着起伏的波浪音回答着。 靠——! 虽然心里有一眯眯不好的预感,但是胤祉龇牙咧嘴半响,捏着书籍的手越发用劲:“比如呢……?” [比如宿主身体某器官会缩小1cm或者身高会负增长1cm之类的哟!] “……” 胤祉沉默了一瞬,速度坐直了脊背,什么茶几沙发也不要了!挥手变成全套课桌靠背椅,全神贯注的陷入学习之中。 我爱学习!学习让我快乐! 与熟睡后眉目舒展,睡得极为安稳的胤祉不同,孝庄皇太后现在的表情可不大好。 拧紧眉头坐在床边,孝庄细细观察着胤祉。要知道胤祉出生时可是个极为健康的宝宝,到现在竟是硬生生要比小一岁半的胤禛都要小上一个号。 孝庄心绪复杂,说不上是窃喜,还是疼惜。 窃喜的是,若是胤祉是个体虚柔弱的阿哥,那自然不会对太子之位有任何影响,也能避免太子长大后对胤祉起了间隙。疼惜的是,这泄露天机的代价如此之大,这么小就心脉受损,这日后时间长久次数多了也不知道会对胤祉造成如何影响。 可知天命之事,自古至今,那都是值得被尊为一国之师的,皇帝又哪里能够舍得弃而不用? 孝庄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半响才开口:“苏麻喇。” “奴婢在。” “拿纸笔来。” 自己毕竟已经老了,这诸事还是交给皇帝自己考虑吧。 孝庄幽幽长叹一声,持笔将事情一五一十写在信纸上亲自折放,并在外头封好火漆交付给苏麻喇:“令人速度送至皇上面前。” 紫禁城。 暮色渐渐吞没了晚霞,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从岫云寺送来的信件被快马加鞭送入宫中,亲手交付在康熙的御案之上。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孝庄的字体清晰明辨,薄薄一张纸,却如同千斤巨石,让康熙面色一再阴沉。 早上还因太子在景山狩猎中连发连发五箭,射中一鹿、四兔的战绩得意洋洋的心情是一扫而空,就连身上也带着一股郁闷之意。 还在殿内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的表演着自己如何射到鹿射到兔子的胤礽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缕委屈,嘟着嘴:“皇阿玛!皇阿玛!” 康熙回过神,带着一抹温和的笑容注视着胤礽:“这是怎么了?” “你答应儿臣的事儿可不能不作数呀!今天射到的白兔子都要扒了皮做成外套,儿臣要给承福的!” “保成说的事,朕自然不会忘记!”瞧着亲手养育的太子对胤祉如此上心,十足兄友弟恭的模样。康熙也是心满意足,老怀宽慰,想来如此将来太子和胤祉之间的相处定然是君臣相得。 “皇阿玛要告诉保成一件喜事,保成想不想听呀?”康熙神秘兮兮的对着胤礽挤眉弄眼。 立在另一侧的胤禔如深潭般乌黑的双眸中闪现一抹薄怒,又想起叔公的叮嘱强忍住,一声不吭的竖起耳朵听着康熙与胤礽的对话。 见着康熙的笑容,胤礽何等聪明,瞧着他态度立马歪着头思考着。 下一秒他的眼中猛地绽放光彩,控制不住喜悦之情双手抓住康熙衣袍下摆:“皇阿玛!是不是,是不是承福醒了?” “没错!承福……胤祉已经醒了!”康熙朗声大笑,“等保成你的兔皮送到内务府制成袄子,今年胤祉也可以用上了。” 胤禔沉默着,手微微握紧,他也打了不少兔子想要给胤祉做帽子手套用——他眼中闪过自嘲。 只怕是胤祉有了皇阿玛和太子给他的,也瞧不上自己送去的吧。 “胤禔?你还愣着做什么?”康熙说完话注意到胤禔还在一边发着呆,不由温声询问,“是不是被这个惊喜吓着了?不过胤祉身子差,朕打算暂时让他不要和贵妃一同回宫,留在岫云寺小住一段时间。等过些日子朕带你们一同去瞧瞧他,好不好?” 胤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康熙转头又开始和胤礽说话的样子,却终于闭上了嘴,憋出了个轻轻的好字。 闹腾许久,等晚间回到北五所。胤禔在床上还是患得患失、辗转反侧。 眼见着已是过去大半个时辰,大阿哥都没有睡着的迹象,在旁边伺候的太监高邈忍不住轻声发言:“主子,再不睡这天就要亮了,明日还得上课呢!” 高邈乃是惠嫔亲自挑出来放在胤禔身边伺候的,早年还受了难,若不是惠嫔心软救了他一命只怕早已在水底里当一缕幽魂了。 有救命之恩,对惠嫔那叫做忠心耿耿,被派到胤禔身边更是精心照料,一丝不苟。就算别人说话胤禔不听,高邈的话语他还是会听上两句的。 “反正本阿哥就算不认真听讲,皇阿玛都不会在乎的。” 胤禔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脸闷声闷气的说着:“太子!太子!太子!若不是那些宫人把兔子赶到他面前,他能射到个什么?” 他的声音极低,除去室内的高邈能听得一清二楚,外头守门的宫人是一丝都听不见。 就这样高邈还被吓了一跳,紧张兮兮的回头瞧了瞧外间,这才轻嘘了口气凑到被子边:“奴才的小祖宗哟!这话可不能随便说的!太子也是君,待遇自然是不同的。咱们别和太子比,就让着他一点,好不好?” “让?我就是不服气!你说高邈——” 胤禔索性不躺着,坐起身来,双目炯炯有神:“他凭什么当太子?还不是因为有先皇后在……” 高邈伸手捂住胤禔的嘴,眼中带着急色,门外似乎有人听到里面的动静轻轻敲敲门:“高公公?大阿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高邈喊了声,又硬压着胤禔躺下盖好被子,匆匆走到门边拉开一条缝隙,“阿哥许是累着了,小腿抽筋疼着呢!老奴给阿哥按按腿就好了。” 又交谈几句,外面的宫人们透过门缝间的光线确定大阿哥还睡得安安稳稳后才匆匆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高邈也算是松了口气,他将门关好又确定外面无人偷听才回到床边,瞧着双目圆睁盯着床铺上方雕空纹路的胤禔,慢慢道:“主子,别想这么多,往后的日子还长久着呢!” “长久着,我自然也知道。”胤禔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不忿,“只是你瞧瞧胤祉和他住在一起就大病小病没有断过——” “三阿哥?”高邈脸上闪过一丝迷茫,想不出为何大阿哥会在此刻提到三阿哥的名字,但瞧着胤禔嘀嘀咕咕许久,又翻来覆去睡不安稳,心里头有个不大适宜的想法冒出尖尖来。 不会吧……难不成……? “主子,您难不成是嫉妒万岁爷答应用太子爷的料子给三阿哥做袄子的事?” “……瞎说!”胤禔蹭的坐起身,横眉竖眼的瞪着高邈,“胡说八道!” 高邈瞧着大阿哥脸上的红晕一直泛到耳根子,又想起大阿哥问针线房里的宫人要过帽子和手套的图片,顿时笑得像狐狸一般眉眼弯弯:“主子,奴才说咱们要不自己私下让针线房的人做一份?若是主子亲自送到三阿哥手上,三阿哥定然高兴!” “真,真的?” 胤禔有些迟疑,看着高邈偷笑的模样又梗着脖子:“我只是看三弟病得厉害同情他罢了!!” “是,是,是!那老奴就吩咐下去?” “哼!” 见着大阿哥再次躺平,没过半盏茶就睡着的模样,高邈面色的笑容才一点一点的收了回去。大阿哥对三阿哥的态度,回宫之后可得第一时间告诉惠主子才是。 三阿哥胤祉可算是命运多舛。说受宠也是受宠,说倒霉也是倒霉,从生下来数一数二健康的阿哥到旁人眼中的病秧子也就没几年的功夫。高邈眯着眼,依靠在脚踏上,眯着眼睛慢慢思索着。 想来想去,一名病恹恹的阿哥对主子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远在图书馆里读书的胤祉打了两个喷嚏,他揉揉鼻子一脸疑问:“这在梦里还能感冒?”,, 第十四章 胤祉啪叽扑倒在眼前的课本上,只恨不得被雷击直接劈死得了!只可惜被雷击劈死疼了也就算了,身体上却是半点伤痕都没,加上系统自带的惩罚。 哭了。 白天对付孝庄不提,晚上竟然睡觉了还不安稳。 自己竟是活脱脱的变成十二个时辰都不用睡觉的存在吗? “系统,系统——是不是应该给我点休息时间才对?这样下去,我告诉你没过三年我就活活累死了!” [扫描宿主的身体中……宿主身体较为健康,缺乏运动,建议宿主白天可以增加体育项目,比如仰卧起坐,俯卧撑……] “我还是个三岁半的宝宝啊!!!”胤祉凄厉惨叫,“我要申诉!我要上诉!起码一天给我三到四个时辰睡觉才可以呀!白天学晚上学,我就是连一秒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呜呜呜呜不用你给我减短身高,我都长不高了!” 发自内心的惨叫似乎让系统也卡壳了。 胤祉再接再厉,索性不坐在沙发椅上了,躺倒在地砖上闭着双眼就是四足乱蹬,一副打死也不配合的模样:“来吧!劈死我吧!看谁能耗过谁——” “噗嗤——” 远远传来一声轻笑,胤祉愣了愣神,闭上的眼睛骤然睁开,下一秒他连哭带嚎的扑上前去抱住望先生的大腿就哀叫着:“望先生,我都快被这系统逼疯了啊!这一个礼拜以来我就没有一天睡着过一分钟!他,他,他还威胁我要是考不好试就让我缩短!!!” “哈哈哈哈哈——”望先生乐不可支,望着胤祉的双眼内满是不怀好意,“你和我可什么关系都没——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爸爸,你真是我亲爸,快,快帮忙!”胤祉厚颜无耻,抱着望先生的大腿嚷嚷得更起劲了。 望先生:…… 数个青筋在他的额角努力蹦跶着,望先生将崩坏的表情重新恢复正常,注视胤祉半响。 他笑了。 望先生弯下腰双手搭在胤祉的肩膀上,沉声缓缓道:“你再想想,称呼我什么……?” 胤祉打了个哆嗦,脸上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容:“爹!亲爹!” “我记得现世很流行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要不我提议系统也学习下?” “不不不!师傅!望师傅,行了吧?求求你赶快帮忙吧!再下去别说当皇帝还是当咸鱼,我八成就要早死早超生了!”胤祉死命摇头,声嘶力竭的嚷嚷着。 “没事,就算死了还可以再把你塞进去的。”望先生一脸平静,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小事。 “别啊……”胤祉嘴角一抽,自杀这个主意顿时从他的脑海里被抹去。 还挺可惜的。 望先生冷眼凝视胤祉片刻,才哼笑一声将系统唤了出来。几经交涉,胤祉终于获得了包含午睡时间在内,周一到周六需要在系统空间学习三个时辰,周日休息的权利。 “等等,为什么不是双休日?”胤祉还有些不满意,试图再增加一些休息时间。 “满意吧,按着系统,原本你除了皇子们的休沐日——也就是一年不超过十天可以休息以外,应该每日都要读书的。” 胤祉沉默了一瞬,猛然想起以后还是白天的教学。 系统是恶魔……但是康熙也不是啥好糊弄的对象啊…… 想到日后的生活,胤祉顿时垂头丧气起来。 直到第二天醒来,胤祉还板着小脸做苦思冥想状。望师傅没提起也就罢了,提起了胤祉也猛然想起。 不说胤礽在康熙身边是如何被教养的,胤禔在宫外抚养在内务府总管噶禄府上,这识字读书的教学可是没有迟上多少时间。 胤祉唉声叹气,身边的奶嬷嬷和宫女们还不知详情,大脑门子上一个个都挂着问号,小心翼翼的替胤祉更衣洗漱。 这一回醒来,胤祉身边的人也被全部换掉,不用打听胤祉也可以想象出那些人的去向。而新进的奶嬷嬷因着胤祉的抗议都被退回内务府,现在留下的两名精奇嬷嬷。 一个是苏氏,长得圆脸微胖,嘴角上翘看着就颇为喜庆,据说是康熙原先为太子准备的后来挪到胤祉身边,现在胤祉就以她为主。 另一个是吴查喇氏,据说是荣嫔的外家,也就是胤祉祖母陪嫁家中的。吴查喇嬷嬷性情温和,倒是半点不与苏嬷嬷争执,宫人们常称呼其为吴嬷嬷。 就胤祉自己,更愿意相信后面的吴嬷嬷多一点。毕竟苏嬷嬷是康熙的人,又照顾过太子,就算康熙和太子对自己是真心关怀,她心里头怎么想还不知道呢! 苏嬷嬷还不知道两岁的三阿哥心里头就转过这么多念头,正拿着外衫亲自给胤祉穿上:“阿哥早上喝小米粥如何?” 原本宫里的阿哥这个年纪应该依旧是喝奶水的,只是胤祉毕竟有着前世的记忆,等到可以加辅食的时候就不愿意喝奶了。苏嬷嬷早从总管公公们这里知道三阿哥的喜好,此刻也是见怪不怪的询问着。 胤祉点点头:“小米粥,再给本阿哥上一个蛋羹,记得还要在上面撒一把虾米!” 苏嬷嬷笑着应声,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宫人们就捧着膳食上来。伺候着胤祉用膳结束,苏嬷嬷才亲自抱起三阿哥一同出门,直到孝庄皇太后所住的禅房里请安。 “孙儿给乌库妈嬷请安,给皇玛嬷请安。”胤祉跨入门槛中,就老老实实的喊话出声,身形一低整个就像是颗圆球。 孝庄皇太后正和皇太后,元德大师说话,此刻见着胤祉顿时面上带笑:“承福快过来,见过元德大师。” “胤祉见过元德大师。”胤祉爬起身,老老实实的深深一鞠。 “阿弥陀佛!老衲元德有礼了。”元德大师——望师傅双手合十,竖掌在前,微微躬身回礼。 等胤祉抬起头,他更是仔细的观察片刻,满脸感叹:“贫僧当年就见阿哥与我佛素有渊源,现在看来……” 元德大师微微一笑,一副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模样。 胤祉脑门上竖起一个大大的问号,不解的歪着头。想来望师傅是地府的员工,又不是西天的员工,怎么在他嘴里反而变成与佛有缘? 只是孝庄听着元德大师的话,表情更奇怪了,还没等胤祉问上两句话,她转过身就吩咐苏麻喇把胤祉带去后院和大格格一起玩。 大格格现在已经八岁,每日不但要学习汉文满文蒙古文,上午还得学习琴棋书画,下午还得学习骑射,端端半点空闲都没有。 胤祉过来的时候,她还在两名教养嬷嬷的管束下练习大字,此刻知道太皇太后让自己陪着胤祉玩耍,顿时喜上眉梢,拉着胤祉匆匆离开小院在寺庙里溜达起来。 孝庄、康熙等皇族宗室常至的岫云寺,占地面积极为宽阔,也是出了院门胤祉才知道他们所住的一片地方又被称为太后宫,在寺院的东部。 这里除了陪同的侍卫、太监和宫女外,自然只有得道高僧可以进出,显得极为空旷安静。 两人带着宫人一直走到大门处,外面连接的小道对面就是接待一般人的西院。 寺庙香火鼎盛,烟气缭绕远在东院都可以瞧见,更不用提透过菱格状的窗户可以看到来往的僧人以及民众,他们面带笑容,声音嘈杂,和寂静的东院显得截然不同。 年幼的大格格和胤祉自然是不能过去的。大格格哪里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色,她双手搭在墙上的格子栏,屏住呼吸好奇的朝着外面张望着,雪白的脸颊上带着两朵兴奋的红晕。 骤然间,外面的声音越发响亮了,大格格顺着众人的目光瞧去,一双杏眼登时睁得溜圆,捂住嘴惊呼:“看,三弟弟!那边还有黄色头发的人!” “黄头发?”胤祉人矮腿短,尝试蹦跶好几下都没有凑到窗户的高度。 他又气又窘,小脸通红,转过头圆滚滚的一双眼睛充满怒火地瞪着侍卫们。 纳兰性德摸摸鼻子,憋着满肚子的笑意,老老实实的将胤祉一把抱起凑在窗户边。 果然,和大格格说的一样,在外面小道上,被诸多民众用奇异目光注视着的正是几名打扮得不伦不类的外国人。 胤祉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外国人,似乎有所察觉对方其中有两三人带着一丝警惕一丝好奇扭头对上胤祉的双眼。 这几人都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如同天空般蔚蓝的深邃双眼,高挺的鼻梁,整张脸更加棱角分明——是标准的‘欧罗巴人种’,在清朝早期……胤祉可以肯定这些人来自俄罗斯帝国,也就是所谓的罗刹人。 而和他们在一起的,慢一拍才转头定定的盯着胤祉瞧的人却大多是皮肤蜡黄,颧骨突出,面色有些紧张和提防的蒙古人…… 还有两三个汉人,其中一名男人手上还抱着一名两三岁的女娃,那女孩长得精致,眉尖对称的两粒红痣更是少见。胤祉面露好奇朝着女孩投去目光,正对上的一瞬间那女孩就如同兔子般立刻转过头,将小脑袋塞回男人的臂弯中。 这稀奇古怪的组合让胤祉越发好奇了,只是女孩的动作大约让对方有些警惕,顿时一行人朝着胤祉这里投来冷厉目光。胤祉心中一凛,下意识的露出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还友好的挥挥手。 “鞑子……”,, 第十五章 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从口型上胤祉清晰的看出这男人恶意的字眼。站在这人旁边的男子面上有些紧张,用力撞了撞他的肩膀,挤出一丝微笑冲着胤祉等人点点头就匆匆离开。 瞧那人对普通百姓半点反应都无,看到自己一行人却立刻变了脸色的模样…… 胤祉若有所思:“……这里,平日也有外国人来吗?” “外国人?这倒是个新奇的称呼呢!” 纳兰性德重复一遍:“岫云寺在京城附近是出名的大寺庙,常有别处的人过来参观,这些外国人指不准也是这个缘故。” “是吗?还竟然有这边的人陪同一起参观,倒是让人觉得稀奇。” “许是做生意的?” 听到胤祉的问话,纳兰性德也带着一丝疑惑,抬头朝着那一行人的方向望去。只是对方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任由纳兰性德将他放在地上,胤祉心里还在想着这几名外国人。如此警惕,还是一行人好些个,怎么看都感觉不是一般人。 不过再多想,和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关系。想到这里,胤祉也就将此事抛在脑后,兴致勃勃的和大格格开始研究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说是研究,倒不如说是折腾。他们或是摘下一朵花闻闻香味,或是掘土掘出几只小虫引发一阵骚动,亦或是在院子里追打跑跳,两人闹腾得厉害,旁边的侍卫们也是瞧得眉眼弯弯,直到宫人急匆匆的赶来才罢休。 “大格格,三阿哥!万岁爷来了,御驾已经到了山脚,请赶快更衣准备见驾!” “哎?皇阿玛来了?” 玩土玩得全身脏兮兮的胤祉眼前一亮,兴奋的从地上爬起,迈着小短腿就一路狂奔冲向屋子。 只是这小短腿挥舞得再快,后面的侍卫们长腿一迈就跟在他身边,瞧着胤祉憋着笑。眼明手疾的纳兰性德偷偷摇摇头,一把捞起胤祉快速的朝宫殿而去。 康熙来了! 跟着一块来的还有胤礽和胤禔,胤祉喜出望外。见到的第一眼,他就欢呼一声直接扑上前去。 “太子小心!”几名不知情的侍卫上前一步挡住胤礽,没等胤礽开口将他们喝退,站在一边的胤禔率先以最快的速度将胤祉一把捞起搂在怀中,直逗得胤祉前仰后合的笑个不停。 慢了一步的胤礽鼻子都要气歪了,可当着许久未见的胤祉,他也不愿意大发雷霆。上前一步面色柔和的望着胤祉唤道:“胤祉!” “保成哥哥!”胤祉双眼亮晶晶的,不假思索的欢呼着。 胤礽简直难以压制心中的喜悦,面上笑容绽开,和胤禔对视一眼便朝康熙告退去了后院。 康熙目送着三名阿哥离去,直到见不着人才扭过头感叹道:“皇祖母,胤礽和胤禔在宫中别提有多想念胤祉这孩子了。” 孝庄欣慰的点点头:“兄友弟恭这是好事,若是将来能够和皇帝你和福全常宁一般,哀家就算死都放心了。” “皇祖母,什么死不死的!”康熙虎着脸,“现在太子还未长大,孙儿还期待让皇祖母见到您的曾曾孙子呢!” 孝庄噗嗤一声笑:“哀家这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能瞧着太子安安稳稳长大就心满意足了!” “皇祖母定然能够长命百岁的。”康熙下定断言,又把话题岔开到胤祉身上,“朕怎么觉得胤祉说话做事的模样看起来……” “瞧着才两岁孩子的身体,可这做事的模样,说他和大阿哥一般六七岁也怕是有人相信!” 说到胤祉,孝庄面上也禁不住浮起一抹担忧:“而且这一回醒来,竟是和上一回截然不同,就连吐字说话都清楚流利的很。” 听闻孝庄的话,康熙也在此刻陷入沉默之中。 孝庄和康熙未曾想到,上一回胤祉生怕自己被视为‘怪物’还有装模作样的打算,这一回却是已经明白自己的价值而懒得装模作样。 不知道的康熙思索半响才掂量着开口:“……依朕看,要不将胤祉放在岫云寺疗养一段时间?朕让广济寺的震寰大师过来,好好为胤祉看一看?” “元德大师都说胤祉和佛有缘,这万一震寰大师也说有缘,难不成皇帝舍得让胤祉出家做和尚?” 孝庄没好气的冲着康熙翻个白眼:“不过住在寺庙里倒是不错的主意,哀家也想了陪着胤祉在岫云寺住两年,避一避之前的风头也不错。” “皇祖母要带着承福在这寺庙住两年?”康熙大吃一惊,连连摇头,“这怎么能够可以?这后宫诸事还要皇祖母出手管一管才是。” “既然让佟贵妃管事,你也要相信她一些。哀家心意已决,你啊到时候和你皇额娘一同回去!这万一有事也让她做个主!” 不知道自己将来几年已经被安排妥当的胤祉正笑嘻嘻的在后院和胤礽和胤禔说着话。在他眼中只是一转眼没有见到两人,态度自然与往昔一毛一样。 毫无间隙的亲昵让胤礽和胤禔颇有些束手束脚,尤其两人麦尖对锋芒谁也不服谁的竞争状态早已维持许久,更是连说上一句好话都极为困难。 不过随着胤祉的拆混打岔,胤礽和胤禔很快就摆正了心态,顾不得两人隐藏的心思,拉着胤祉就担忧的左看右看。 “胤祉现在越来越小,瞧着比四弟都要小上一个号了!” 胤禔板着小脸,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这日后可不能挑食,要好好吃饭穿衣不要再生病了才是!” 胤礽带着一丝雀跃附和着:“孤刚猎到了兔子,皇阿玛已经答应孤了,这一回猎到的就给胤祉做一件袄子,胤祉喜欢吗?” 胤祉笑着点头。这兔子繁殖速度太快,以至于兔毛的袄子在宫里最是常见,不过又有几人能获得太子亲手猎到的兔子呢,他带着一丝几乎不能察觉的撒娇:“保成哥哥送的弟弟都喜欢。” 听到‘保成哥哥’四个字,胤礽眼中的笑意似乎也被点亮,面上的表情也越发温和。 装!装!就知道装大尾巴狼! 胤禔心里愤愤然的,自己打算给胤祉做兔毛帽子和手套的事情还是个秘密。他挣扎着不想在胤礽面前表现出来,素来敦厚的他嘴皮子自然也是没有胤礽灵活,张口欲言半响也没说出句话来。 高邈在旁边急得连连做手势,提醒着大阿哥。 别忘了——咱们还准备了礼物! “对了!”胤禔眼前一亮,“皇阿玛说胤祉弟弟你要在寺庙里住一段时间,所以哥哥我——” 他转身兴冲冲的对着高邈喊道:“快!把本阿哥带来的东西送过来!” “保清哥哥带了什么?”胤祉兴致勃勃的凑过来,眼睛眨巴眨巴的。就连胤礽也忍不住好奇心,在不远处偷偷递了个眼神过来。 胤禔得意洋洋,只见一连串的宫人捧着托盘浩浩荡荡的挤进院子,将不大的整个后院塞得满满当当。 别说胤祉,此刻的胤礽也是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望着胤禔,怎么也想不出对方哪里来的本事,竟然能够短短时间内就想出并找到给胤祉的礼物。 胤祉双眼亮晶晶的,饶有兴致的凑过去:“保清哥哥!到底是什么?” 胤禔心里甜滋滋的,更是昂首挺胸,一挥手让宫人将上面盖的罩布掀开,在胤祉逐渐凝滞的表情中大声道:“哥哥我将我从小读的书还有宫里师傅们每日布置的功课都给你带来了!” 胤祉:……真是谢谢你哦? 下一秒钟,他恶狠狠的瞪向胤禔,眼中满满都是委屈和愤怒! 好你个胤禔!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物! 随着胤礽控制不住的疯狂大笑,胤祉面无表情的朝胤禔丢了个大白眼。 …… 等晚膳的时候见着气呼呼的嘴巴都可以挂油瓶的胤祉、笑得肚子抽筋直哼哼的胤礽还有一脸狗狗委屈脸的胤禔,即便是康熙也不免在此刻升起一丝好奇心。 “你们,这是怎么了?” 胤祉哼了一声,头一偏;胤礽双肩微微抖动,捂着肚子龇牙咧嘴;胤禔最是委屈,望着康熙眼圈就红了。他顿时忍不住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康熙。 说完,他还昂着脑袋,眼巴巴的瞧着康熙:“皇阿玛,儿臣都是为了承福弟弟好!对不对!” “……”康熙沉默半响,许久才面色复杂的应声。 他慈爱的揉了揉胤禔的小脑袋——也难怪宫里的理学师傅见着胤禔就恨不得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孩子,就是个憨货! 想到这里,康熙也不免同情的注视着胤礽和胤祉:真是苦了孩子们。 不过话题一转,他的目光定定落在胤祉身上。胤祉只觉得后背发凉,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朝着孝庄求救,就听见康熙开口:“朕倒是觉得你大哥说得没错,这样吧! 日后朕每周都让上书房的师傅把功课和学习书籍打包送到岫云寺来,你要认真研读,不懂的地方就问问容若——纳兰侍卫,至于作业,朕每天派人送回宫中批改才是。” “……皇阿玛,儿臣还小!”胤祉呐呐着。 “不小了,你大哥二哥都是四岁多就开蒙,等到五六岁就送去上书房读书。你在岫云寺里学一些,等养好身体回宫正好能跟得上上书房的进程。” 康熙越想越是一个好主意,不顾胤祉的抗议,还把纳兰性德唤进来好好叮嘱一番。 胤礽温柔一笑,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胤祉:“承福,这就是命啊!” 孤要读书,保清要读书,你……居然想脱离大队伍? 胤礽黑而深的瞳孔里写着的内容胤祉看得清清楚楚,他嘴角一抽,面无表情:屁……你们怎么知道我的痛? 一想到日后自己就要沦落到梦中读书,白天读书,十二个时辰无休惨剧的胤祉只觉得眼前一黑,四个大字在眼前飘荡不止。 天要亡我!!,, 第十六章 用完晚膳,康熙神清气爽的端着一盏茶坐在一侧与孝庄闲聊。 胤祉、胤禔和胤礽坐在另一边的软塌上说着话,主要内容是胤禔和胤礽正在吵闹两个人究竟谁才是胤祉最亲最好最喜欢的哥哥。 自认为礼物送到胤祉心头的胤礽耻高气昂,先头有些心虚不过有着康熙撑腰的胤禔也没觉得自己比胤礽差多少。 想来弟弟,将来一定会知道我对他的好! 亲,您都说了是将来,不是吗? 现在两个阿哥是听不进别人的话语的,他们就和斗鸡一般拧着脖子目光定定盯着对方,僵持在现场。反倒是胤祉一心三用,一边坐观虎斗,一边嘴里吧唧吧唧吃着奶片磨磨牙,最后脑袋里还转得飞快。 既然康熙来了,要不要把自己白天见到的那一幕拿出来说一说呢? “承福!你说呢!” “……嗯?” 胤祉茫然抬起头,疑问的看向眼前两只气势汹汹的生物。 “我们里面谁才是你最好的哥哥!”胤禔和胤礽异口同声,默契从未如此好过。 胤祉:……这和问我两个人掉进水里先救谁有啥区别? “唔……” 胤祉无辜的,努力的眨巴着眼睛,试图想找个理由将自己从这种奇怪的修罗场里挣脱出去。 盯…… 可是胤禔和胤礽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脸上,半点没有打算挪开的迹象。 胤祉:…… 扶额沉思许久,他偷偷瞄了眼正和孝庄说话的康熙一眼,登时起了个主意。笑嘻嘻的望着眼前两人开口:“那我来问你们一个问题吧!” “什么问题?”胤禔和胤礽再次异口同声,随即互相恶狠狠的交换个眼神。 胤礽微抬下巴,摆出一副傲慢自衿的神情:“孤和你打赌,谁回答出这个问题,谁就是承福最棒的哥哥!” 他投给胤禔一个冷酷的眼神,别看他们相差两岁就知识而言,自己绝对不会输给胤禔! 胤禔冷哼一声,斗志熊熊燃烧:“谁怕谁——!” 两人双双对看一眼,又同时转回头看向胤祉,真是好一副龙争虎斗的景象! 胤祉嘴角一抽,连坐在一边的康熙和孝庄都看着好笑,停下闲聊,开始好奇的注视着三名小阿哥,很是期待胤祉究竟会问出如何的问题来。 胤祉:…… 完犊子,我就想问个话引起康熙的兴趣罢了。 可是话都说出口了,胤祉现在也只有硬着头皮问出来:“你们知道金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是来自哪里的吗?” 胤礽的话语卡在喉咙里,胤禔也是。两人面面相觑,半响胤礽才求助似的望向康熙。 康熙手上动作微停,将茶盏搁在桌上好奇的询问:“胤祉在哪里见过这些外国人?” 别说一年半的时间都在昏迷中的胤祉,应该连胤礽和胤禔都没见过。阿哥们年纪尚小,康熙对他们的教育都是胆战心惊,生怕哪里出错,至今尚未在他们面前提起大清以外的事情,也从未让他们与朝中几位外国臣子打过交道。 不过既然提起,康熙也是不介意提前为三个儿子增加一些知识量:“金发碧眼?那要看具体的容貌和语言,不过在大清最多见的应该是黑龙江以北更远处的罗刹人。” “罗刹人……” 说起罗刹人,胤礽和胤禔都是若有所思。胤礽身为太子,常常被康熙提到身边浅谈军国大事,罗刹人这个时不时跑到边境来闹事的,讨人厌的邻居自然也听闻过几回。 至于胤禔,又是严重的偏科生,现在最崇拜的就是当将军的裕亲王福全,对于周围和大清有纠葛的敌国也是知道得不少。 “原来罗刹人竟是长成那个模样。”胤礽和胤禔嘴里喃喃着,心里忍不住开始思考金头发蓝眼睛的人的形象。 “等回了紫禁城,朕就宣南怀仁等人到东暖阁,胤礽和胤禔可以见一见。不过他们的长相和金发碧眼倒是没有关系……大多皮肤偏黑,黑发黑眼,除了五官轮廓比我们更深邃瞧着并无特别大的区别。” 康熙侃侃而述,“英吉利人的外貌倒是金发碧眼,不过如果要金头发蓝眼睛,那最多的就是罗刹人了。”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多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人?”胤礽嘀咕着。他和胤禔相视一眼,都有些跃跃欲试。 “皇阿玛,那他们这些人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有人过去吗?他们住的国家和我们有什么区别呢?”胤禔兴致勃勃,胤祉闻言也带着一丝好奇,眨巴着双眼朝着康熙看去。 “……朕可没有去过。” 康熙若有所思:“大清为□□上国,自然是这些贫瘠小国到大清来学习上贡,顶多是商户船队去那里交易。” 说到这里,康熙也有些惊讶,仔细想来这些外国人对大清挺了解,甚至常年累月派人到大清来经商游览,可是大清对他们却是一知半解。 贫瘠小国? 胤祉撇撇嘴,眼里闪过一丝嘲意。 这些今日的贫瘠小国在百年后却是搭上了工业改革的第一班车,在接下来的两百年间就赶超清朝,甚至将贪婪的爪子摆在了广阔中原的身上,从她身上撕下一条条血肉。 不过康熙想了没多久,就又把心思放回一开始的罗刹人身上,想起在黑龙江沿岸骚扰不断的战事,康熙面容上也显出一丝厌恶和疑惑:“胤祉怎么会说起这些人来?” “没有哦,是儿臣今天亲眼瞧见的。”胤祉抓着抱枕揉来揉去,“儿臣和大姐姐刚才在那边的路上看见的——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几个蒙古人和汉人,是让人觉得很神奇的组合呢!” 说是偶尔,这个组合未免太过奇特。说是故意,这个组合在人群中别提有多显眼,跑到寺庙来就很是奇怪,更何况偏偏今天康熙也带了两名阿哥过来。 康熙面色一沉,登时不说话了。良久他才起身大步走至门外,低声吩咐几句,声音轻微的很。胤祉竖起耳朵仔细听,也只隐隐约约听到“调查……抓捕……万一”几个字。 听到这里,胤祉已经失去兴趣,他往后一倒埋在软软的垫被里,打着哈欠搓搓眼角,觉得无比困倦。 胤礽和胤禔坐在一边,顺手还给他盖了盖被角。 “……今天是平局。”胤礽闷闷的出声。 “哼。” “孤告诉你,胤祉最崇拜的哥哥只能是孤!” “呵呵!” “喂!胤禔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等康熙进来,正打算继续和三个儿子聊聊天的时候,就只有面无表情的瞧着胤礽和胤禔在软塌上滚做一团,另一边的胤祉更是四仰八叉,睡得香甜。 康熙:朕看你们是三天不揍,上房揭瓦? 胤礽和胤禔:…… 他们立马收回手,贼眉鼠眼互相交换着眼神,半点都不服气。这表情落入康熙眼中,康熙不知应该是喜还是忧。 他索性也懒得说教两个瞧见他就缩头缩脑的傻小子,弯下腰戳了戳胤祉那如同面团般柔软的小脸蛋,见他睡得直打小呼噜的模样,摇摇头无奈吩咐着宫人将三名阿哥送回屋子内歇息。 “皇玛嬷,您就这样瞧着他们打架?” 等宫人带着阿哥们退下,康熙才稳稳坐下端起茶盏抱怨的出声:“胤祉这孩子刚说的话,不知道是真看到有所感言还是故意说的?” “瞧着阿哥们精神的模样,哀家倒是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孝庄避而不谈,捂着嘴轻轻笑着。对于胤礽和胤禔的小打小闹,在她眼里倒是比无视对方来得强多了。 “皇玛嬷!” “皇帝多虑了,胤祉只不过是个三岁稚儿,只怕和保成一般从未见过外国人,才如此好奇。” 孝庄皇太后摆摆手:“倒是皇帝为何如此担忧还派人去核实一番?是出了什么事?” 康熙面色略微凝重:“朕早上刚得到一个消息。黑龙江边境又有罗刹人进犯。虽然驻守的军队将其赶跑,不过还是有不少罗刹人深入内里,甚至还设下陷阱,将数十个在林中打猎为生的农户抓入森林小屋活活烧。 这些可都是一户人家的壮劳力,数十个猎人,就有数十户人家丧夫丧子……那边可是群情激奋,局势很是不好。” 康熙手指一点一点的敲击着桌面,面上的表情显得极为冷峻:“至于在京城附近看到罗刹人,那简直是不可思议。朕年初就下令管制罗刹人的进出,商队来往都应该登记在册,尤其是京郊附近,朕可没有听说过罗刹人有到附近来的消息。” “也就意味着——” “啊,只怕在寺庙里出现的这些罗刹人乃是通过别的渠道入京的!” 康熙垂下眼眸,声音冷厉:“只怕是奸细。” 虽然这个可能性并不高,毕竟想来外貌如此引人瞩目的外国人竟然胆敢跑到被誉为皇家寺院的岫云寺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若真是奸细,那真怕也是一群傻瓜中的傻瓜,蠢货中的蠢货! 但是,偏偏胤祉前两回的预感让康熙总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指不准这一回又是抓到一条大鱼呢? 孝庄看出康熙的想法,脸上禁不住出现一丝笑容:“皇帝试一试也好,哀家瞧着这一回胤祉并未出现什么问题,若是能够真抓住大鱼,那也是时也命也!” 不提康熙之后让人如何处理这桩事,胤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倒是精神奕奕,兴高采烈,催促着宫人更衣洗漱,就急匆匆的跑去康熙所住的院子找胤礽和胤禔玩耍。 若是运气好些,指不定还能撒娇卖萌,让康熙带着自己去后山逛一逛呢!,, 第十七章 只是小院安安静静的,就连守在门口的侍卫也没了踪迹。胤祉顿时停止了脚步,满脸迷茫和疑惑的四处张望着——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三阿哥!”追在身后的嬷嬷们喘着气,不安的呼喊着。 “皇阿玛呢?保清哥保成哥呢?” 嬷嬷们面面相觑,半响苏嬷嬷才颤着声回话:“小主子,皇上昨晚上得急信来报直接回宫了!” “什么——?”胤祉如遭雷击,下意识的撒开小短腿冲进院子里——果然,别说康熙就连胤礽和胤禔也一同没了影子! 胤祉傻了。 他立在原处动也不动。 远远跟在后头的苏嬷嬷心中七上八下掂量了良久,忍不住担心凑上前:哎呦!只见三阿哥那眼眶渐渐地泛红,眼眸深处的失望更是支离破碎散了一地。 眼见着下一秒就要哭了! 苏嬷嬷顿时慌了神,她的目光转向立在身后一言不发的吴嬷嬷身上。吴嬷嬷非但没有凑上前,无言的与她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一步。 眼里的含义很是简单:你上。 苏嬷嬷:…… 她还是不死心,目光又转向后面的侍卫宫人,可惜各个都是同吴嬷嬷一般纷纷躲开。 呸!瞧你们这一群没用的家伙! 苏嬷嬷心里暗骂,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爱温和,声音也放得越发柔软:“小主子,万岁爷指不准要务在身,所以才急急赶回去的!咱们先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好不好?” “……嗯。” 失落半响,胤祉才慢慢打起精神,勉强应了一声。自己明知道康熙不可能在寺庙里呆很久陪伴自己,可是他们一行人走了,唯独留下自己还是让胤祉自觉心酸。 他举头看向左侧,左侧的侍卫猛地扭头;举头看向右侧,右侧的嬷嬷瞬间低头。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反正每个人都是不敢看他,生怕刺激到他,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为什么自己会知道? 瞧瞧他们避开自己的目光,又偷偷用着眼角睨着自己,生怕自己不知道他们在担心一样。 搞什么啊……自己明明是个成人,难不成就因为身体变成小孩子就连性格也变成小孩子了吗?胤祉嘴角向下,将一张圆滚滚的小胖脸板得严肃非常,迈着步子一声不吭的走在最前头。 路过的宫女们诧异的望着胤祉的模样。可能胤祉觉得自己摆出一幕严肃脸是成熟的表现,可落在嬷嬷宫女们眼里却是越发在憋着小孩子气的肉团子。 刚走进太皇太后住的院子,孝庄不待胤祉请安,就笑着将他搂进怀里:“咱们的胤祉怎么板着一张小脸?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欺负胤祉告诉乌库玛嬷,乌库玛嬷给你出气好不好?” 胤祉偷偷翻了个白眼,能怎么办?一路上他就想过了,皇帝毁约了,身为阿哥的自己除了装委屈外还能怎么办? 只能凉拌呗! 不过,想来‘宽宏大量’的皇阿玛应该不会在意自己耍耍苦肉计吧! “乌库妈嬷……皇阿玛……皇阿玛他!” 想到这里,胤祉鼻子抽了抽,一脸委屈吧唧的瞧着孝庄:“还有保清哥,保成哥!我也想要回宫!” 说到最后,他带着一丝哭音,控制不住的扑在孝庄的膝盖上呜呜咽咽的出声。 孝庄手顿了顿,面上更是浮起一丝难色。康熙原本自然是打算带着两名阿哥在岫云寺多住几日,只是没有想到昨天胤祉随口说起的那一行人还真真真是条大鱼。 罗刹人、准噶尔部人还有白莲教的人。 罗刹人和准噶尔部的探子被抓了个正着,可是白莲教的三人却是逃跑了! 康熙的心腹大敌居然聚在了一起,加上三藩之乱未止,康熙哪里来的心思继续停留在岫云寺。昨晚上得到消息就提上两名阿哥匆匆赶回宫,现在只怕已是在朝会上商议军机大事。 可这事要如何和胤祉说呢…… 孝庄为难的低头,看着胤祉对着自己的后脑勺,那小肩膀还在一抖一抖呢! 瞧瞧!皇帝这家伙做的好事! 孝庄气不打从一处来,一面温柔的抚摸着胤祉的背脊,柔声劝说:“胤祉,你的皇阿玛也是国事在身,身不由己。这样吧……等过些日子,乌库妈嬷带你去后山踏青好不好?” “那……保成哥和保清哥能不能再来看我?” “嗯……这个乌库妈嬷帮你问问你皇阿玛——等保成保清轮到休沐日,就让他们过来陪咱们胤祉玩好不好?” “……”胤祉沉默着,半响他伸出一个手指对准着孝庄,“拉钩吗?” “嗯!哀家答应你的绝对不会忘记!”孝庄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出手勾上胤祉的小拇指轻轻晃了一晃。 看到这一幕,胤祉紧皱的小脸才重新舒展开,泪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眉眼间带上一丝喜色的离开。孝庄含笑望着他一蹦一蹦离开的身影,伸手取过桌上的茶盏,其中褐色的茶汤已经凉透。 “格格,奴婢再去煮一壶。”苏麻喇轻声道。 “不用了。” 孝庄端起茶盏微微抿了一口:“胤祉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哀家相信只要诚心以待,这往后定然会是个好孩子。” 这几年留在岫云寺定要好好教育胤祉才是。 不过,现在还有一件事…… 孝庄咣的一声将茶盏搁在茶几上,横眉竖眼的冲着苏麻喇说道:“让人取纸笔来——哀家倒是要问个清楚,皇帝自己回去也就罢了,把哀家的小孙子们带走是什么意思?” 他甩甩屁股走人倒是轻松,也不知道把胤礽和胤禔留下,瞧瞧胤祉可怜的小模样,八成以为自己被抛弃了呢! 被孝庄以为是自怨自艾的小可怜胤祉现在半点心思都没在这上头。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时之间沮丧的心情都挥之而去,兴冲冲的跑进自己的小院直奔向书房。一进门胤祉就警惕的环视四周,若是有耳朵尾巴,他必定是一只伸着jiojio试探着进出的野猫。 他左看右看,原本面上的阴云消散得干干净净,转瞬就变成了晴天! 很好!哪里都没瞧见那些课本的去向,想来是康熙走得太急~ 胤祉心里美滋滋的,没有压在身上的课业巨石,他顿时犹如没了骨头一般软绵绵的趴在书桌前。任由着温暖的阳光照在自己身上,眼睛一眯一眯,脑袋一点一点,眼看着就要睡着了。 “哦呀?三阿哥。”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胤祉砸吧着嘴,迷迷糊糊的朝侧边望去。纳兰性德捧着一叠书笑眯眯的居高临下的盯着他:“想不到三阿哥如此爱学习,奴才还未请您过来,您就过来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开始读书吧!” 胤祉:……嗯?嗯嗯嗯? 胤祉一脸懵逼,下一秒他暗道不妙一跃而起试图窜出去!可是纳兰性德身为康熙留下的,极为信赖的侍卫首领,武学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只见他快!狠!准!一瞬间就死死的揪着胤祉的后脖领,一把提到座位上坐好。 “三阿哥别急,武学课在下午,等下午您爱在院子里站几个时辰都可以。” 纳兰性德眉眼弯弯,笑得风轻云淡,唇角保持着向上微扬的弧度。只是话语里的内容禁不住让胤祉汗毛倒竖,顿时僵硬在当场。 此刻的纳兰性德哪里还有前些日子在他心中的保父形象,倒是脑袋上长出角,屁股后还带了根尾巴,活脱脱就是个恶魔! 纳兰性德慢条斯理的取出一本书,指着上面的三个大字,笑着询问:“阿哥认得这几个字吗?” 千字文……谁不认识? 胤祉刚想鄙视一番,转头又想起自己在诸人眼中还是个未开蒙的小阿哥。 若是说不懂,不就可以从头开始吗?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总比小学五年级的作业要简单吧? 想到这里,胤祉眼前一亮,刚想开口说自己不认得,却哪里知道站在一边的纳兰性德又是凉凉开口:“阿哥要知道,咱们开蒙是这样的:奴才念一遍您跟念一遍,背一遍,抄一遍。万岁爷当年读书要朗读一百二十遍,背诵一百二十遍,抄写一百二十遍,乃至熟记后开始学习里面每一段的含义。” 胤祉抬头瞧瞧纳兰性德,低头瞄瞄千字文,再瞅瞅旁边旁边排着队的《三字经》《百家姓》《孝经》《大学》……胤祉吞了吞口水,扬起一个笑脸奶声奶气的回道:“本阿哥自然认得。” “那就好。” 纳兰性德温和一笑:“那我们就从朗读开始吧。” 胤祉一脸空白,满脸疑问的望向纳兰性德——现在不是应该告诉他换一批课本才对嘛?他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这个疑问很快就落入纳兰性德含笑的双眸中。 捂着手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纳兰性德唇角勾起一缕弧度:“阿哥,奴才刚才说了。要朗读一百二十遍,背诵一百二十遍,最后再抄写一百二十遍,您既然认得字那就不必从开头学了,直接开始朗读开始吧。” 胤祉:……妈的上当了! 正当胤祉陷入读书地狱的时候,宫里的康熙也没讨得好处。一脸懵逼在睡梦中就被拎回紫禁城的胤礽和胤禔一早醒来,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软软绵绵的包子胤祉没了不提,醒来身边躺着的竟然是死对头,你说这是什么感受!? 反正据乾清宫的宫人说,一早上那嚎叫声穿破了云层,就连等候上朝的大臣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更别提那丢得满屋子的枕头被褥,每一个都能证明阿哥们的战况之激烈! 等事后,上朝时就被朝臣们怪异的目光瞧得一肚子火气的康熙还没开口说教两句,就被两个儿子的大黑脸给噎住了。 自觉理亏的康熙,只有摸着鼻子垂头丧气回乾清宫办公的份,可没让他安宁多久,孝庄皇太后的一份信就送到他御案上。 “这不是才回宫……?是岫云寺出什么事了吗?” 康熙眉心微皱,将要处理的奏折摆到一边,率先打开这封被加急送回紫禁城的信件。 “……万岁爷?”良久没听到康熙响声的梁九功偷偷抬起头,疑问的发声。 下一秒钟他肩膀一缩,猛地低头,假装自己啥都没见着。 作者有话要说:emmmm让咱们的胤祉宝宝读书脱离文盲阶段,否则在别人眼里未开蒙的小阿哥,实在不好展开剧情23333 =3=啾啾留言的宝宝们!! 感谢左辞夏、渔余鱼和毓忆的营养液,挨个扑倒啾啾=3=,, 第十八章 紫禁城的康熙面黑如锅底,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里外不是人。 而在岫云寺,身为康熙身边深受信任,委托为三阿哥开蒙的纳兰性德,如今正深陷每日捉猫,哦,不是!捉三阿哥的业务中不能自拔。 这斗智斗勇落在孝庄眼里,倒也不为是一件趣事。毕竟在岫云寺中,随着皇太后带着佟贵妃、四阿哥和大格格回宫以后,没了拆家祖宗四阿哥,整个岫云寺东院就显得极为安静。 有了一群人的闹腾后倒冲淡了几分寂寞,平添了几分乐趣。况且胤祉也是个极为聪慧的孩子,纳兰性德也很快发现,一百二十遍朗读,一百二十遍背诵外加一百二十遍抄写对于他来说前两者更像是浪费时间。 上书回禀康熙,又将此事告知孝庄皇太后以后,纳兰性德很快就在教学上改变方针。和胤祉你来我往数回后,终于达成了和谐完美的协议。 另一边,心怀愧疚的孝庄打定主意要好好弥补胤祉,私底下还做了一番准备,决定带着胤祉来一次郊游。 “……这事儿保密,就算给胤祉一个惊喜!” 选定日子,选定地点,到最后孝庄还不忘叮嘱苏麻喇,让胤祉身边的宫人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甚至到了出发的前一晚,苏麻喇还叮嘱了纳兰性德头一头给胤祉更多的武学功课,直折腾得某人在第二天所有人做好出行准备时还睡得吹着小泡泡,直接被纳兰侍卫才用着棉被裹成小团子从院子里抱到马车上。 胤祉对此可是万万没有想到。 尤其是他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孝庄的怀里登时又羞又惊得一跃而起,脑门子直接敲在马车的车框之上嗷的一声惨叫时,更是懊恼的捂住脸,回想起刚才的失态,羞得抬不起头。 “胤祉醒了?”孝庄笑眯眯的,假装没有瞧见他一副羞愧窘迫的模样,只顾着吩咐着外头的宫人们取来脸盆帕子,给小花猫擦了擦脸蛋。 “乌库玛嬷!” 胤祉回过神这才东张西望的瞧了起来,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窗外的风景:“这,这里是哪里?” “小笨蛋,哀家不是说了要带某个小笨蛋出去玩的吗?” 孝庄笑盈盈的,见着胤祉兴奋得恨不得将脑袋伸出窗户外的模样,没好气的给他一个头槌:“还不乖乖坐好,小心摔着!” “哦……” 胤祉规矩坐好,只是紧紧贴着窗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外面的风景。 这还是他头一回在外面呢! 马车现在已经远远离开岫云寺,正行驶在一条黄土道上。放眼望去,远处山麓起伏,面前是一片金黄色的稻田,田间点缀着正升起渺渺青烟的房屋。 田地里有不少人忙忙碌碌着,这些人大多黑瘦无比,穿着不是半旧的石青色粗布衣,就是打满补丁的褐色麻布袍子。他们弯腰垂首在田间,即便听到马车的响动也只是投来漠不关心的一瞥。 三四岁,四五岁的男童女童坐在树荫下,没有人顾着玩耍,垂头全神贯注在手上的活计。即便有几个好奇心强的朝着马车的方向偷偷瞥来几眼,也很快在旁边看顾的妇人骂骂咧咧的喊声中继续做事。 他们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甚至有几个孩子脚上踏着用稻草编制的鞋子,露出几个张扬的脚趾在越发凉飕飕的秋风中微微颤抖。 和坐在铺着柔软兽毛皮垫上,温暖的胤祉仿佛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胤祉瞬间变得沉默,心里一抽一抽的只觉得有些疼意。 孝庄敏锐察觉到胤祉的沉默,她抬起头透过窗户瞧着外面的孩童劝慰着:“这里是京城附近,这些人都有自个儿的土地开垦,吃得上饭食,算不上苦命人。” 这样的,还不算苦吗?胤祉茫然的与孝庄对视,眼里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着。 孝庄笑了笑,伸手弹了弹胤祉的小脑门——也难道皇帝总喜欢对着胤祉动手动脚。她张口欲言,半响才闭紧嘴,沉思片刻再次开口:“以前还在打仗的时候苦得人多得很,比起他们眼下这些人算是很幸福的了!” 孝庄尚且出身富贵,没有吃过多少苦头。坐在一边的苏麻喇却是眼中迷茫,仿佛依稀间穿越回数十年前,她还是一名出身普通牧民人家的小姑娘。 能全家老少过一个冬天活着,没有少几个熟悉的身影,对于贫苦人家来说就是莫大的慰籍。 若不是遇见了格格…… 苏麻喇扭头对视上孝庄的目光,顿时不好意思的抿唇微笑。 胤祉瞧着孝庄和苏麻喇一副感慨回忆的模样,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不服输。 即使来到这个世界,要不要改变一下呢? 他表面上依然如先前一般平静,心中却是震荡不已。 就在此刻,马车吱呀一声猛地停了下来,因为惯性和一时没有防备,在颠簸之下胤祉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 孝庄的身体也是歪了一歪,苏麻喇惊呼一声伸出双手险险托住。等到马车停稳,三人的面上带着一丝惊容,讶异的望着门帘处。 难不成是刺客? 一想到此前白莲教的人还没被抓到,孝庄骤然变色,下意识的拉住想要掀帘出去瞧一瞧的苏麻喇。 三人齐齐的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是良久,外面的侍卫没有回禀发生的事情,倒是隐隐传来吵闹呵斥声。 “什么人!” 胤祉听着有些疑问,好奇的伸手想要掀开帘子瞧一瞧外面。 “胤祉,住手。”孝庄皱皱眉,一双凤目含着厉光呵斥道。 她眼中含着一丝警惕,掀开窗帘唤了一声:“纳兰侍卫。前头是出了什么事?” 纳兰性德眉头紧锁:“老太太,前头是这边的农户,说是那乞儿是他们家的逃奴,现在起了争执尚在吵闹。” 逃奴? 胤祉有些好奇,探头探脑的就想掀开帘子往外钻,只是一把被揪住后脖领。孝庄没好气的拎着胤祉,示意他坐在原处不准随意走动后,这才吩咐纳兰性德赶快处置外面的事情。 规规矩矩的坐在位子上,不过胤祉耳朵高高竖起,仔细听着外头的响声,眼睛更是滴溜溜的直转,半点没有停歇的打算。 外面的嘈杂声越发响亮,起先还是些讲着方言的农户声音,后来为主的声音竟变成了那些个侍卫。随着停留时间越长,不仅仅孝庄也有些不耐烦,胤祉更是坐立不安。 既然确定不是刺客,孝庄对他的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是没瞧见了。越发胆大的胤祉手痒痒的掀开帘子一角,探身往外看去:“纳兰师傅,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纳兰性德环胸而立,闻声转头看向胤祉。他眉头紧锁,嘴角向下,眼中带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怒意。 “少爷,这乞儿不过是偷了一小袋米罢了,他们竟是要将他们活活打死!” 这话一出,胤祉登时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抬头向前看去。 被数名侍卫拦住的是四五名皮肤黝黑,身形健壮的农户,后头还跟着几个横眉竖眼的妇人,眼带凶光虎视眈眈的盯着被侍卫们围在中央的两名乞儿。 而被侍卫挡着的乞儿——或是他们口中的逃奴看着着实凄凉。明明时间已经步入十月,可身上还穿着单薄的粗布麻衣,补丁一层覆着一层,已是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脚上踏着的草鞋更是只剩下了底,勉强用几根麻绳绑缚着。 薄薄的衣裳在逐渐逼近深秋的日子里根本毫无保暖的意义,两名乞儿瑟缩成一团打着寒战,嘴唇发青。 面对农户的呵斥声,他们一声不吭不提,只垂首蜷缩成一团,死死的护着怀里的那一袋米。 “老子不是说了——这是我买来的!我爱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说话的农户肤黄眼小,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仔细估量着胤祉一身绸缎做的好衣裳,又瞧瞧附近的侍卫人数,声音也轻了轻:“这几个小瘪三偷了我胡老三的东西还敢跑,老子打断他的腿那也是他们活该!” “逃奴?”胤祉有些不信。他扬眉,目光定定落在胡老三身上:“你说他是你家的逃奴?那卖身契呢?” 胡老三声音一卡,躲在后头的妇人倒是钻出来,腆着脸笑说:“小少爷不知。咱们这些乡下人哪里来的银钱去城里给官老爷下契单?这娃子已经一连几个月来咱们家,拿了三四回米了,还不上钱自然是卖身给咱们家了!” “胡说!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胤祉扬眉冷笑:“我年岁虽小也知道,这卖身契可是得双方同意许下银钱数额画押的,即便还未去衙门登记,可这乞儿有曾给你画押?拿了你家多少银钱——” 目光落在两名乞儿身上,即便面容沾上黑灰瞧着脏兮兮,身体又羸弱瘦削,不过从那满鬓头发来瞧,分明是年岁尚小的女孩。 年纪略大一些的女童微微抬头,正巧对上了胤祉的双眸。她浑身发颤,牙齿打架喃喃着:“我……我没有卖身。” 声音很是低微,但是也足够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农户们的表情顿时变了。 “报官吧!”胤祉冷笑一声,扭头吩咐一言不发的纳兰性德,“就说这里有人强抢民女为奴,我倒是要看看官府管不管这事!” “什么——!”农户们惊慌失措的倒退几步。 胡老三更是大怒,一跳而起嘴里更是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什么——!我呸你这小兔崽子别胡说八道!” “放肆!”,, 第十九章 侍卫们齐齐上前一步,手落在腰间的刀柄之上。 农户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着胡老三,惊惧的望着诸人,有一名农户结结巴巴的开口:“这位小少爷!小少爷!我们不要这两丫头了,不,不过,这偷了咱们村的米总得还给我们!” “这些米,多少钱我替他们出了!” 胤祉倒不是不讲理的人,瞧着眼前的农户有商有量,他的口气也没刚才那么凶恶了:“先前偷你们几回,这钱你们算一算,本公子都出了!” “这位小爷。” 农户弯着腰,哭笑不得的望着胤祉:“您付了这一回,上一回又有什么用?老实说吧,这些粮食也是我们村子攒着过冬吃的粮食——他们这群乞丐,三天两头到咱们这边几个村子轮番偷东西,偷得可是咱们村的命根子!” “您今日付了,他们明日又来偷!这一回两回的没个了断……总归到最后……”他的目光下意识的瞥了眼胡老三。 胤祉愣了愣。 “对呀!对呀!”剩下的农户也忍不住你一句,我一句,对着女童的目光又多了一分愤懑。 “他们偷了几回?”胤祉眉头紧锁,回过头似乎也有些游移和不确定的望着两个女童。两个女童瞧着比自己最多大了两三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哪里需要多少吃食,手上抱着的那袋米大约就能撑个大半个月了。 仿佛听到了胤祉心底的疑问,立在一边的纳兰性德面容严肃的发问:“只有她们两个……?” “不。” 说话的农户爽快的摇头:“最近见着的就这两个,以前还有几个另外孩子……现在几乎见不着了!” 他目光左右挪动不愿意和胤祉接触上,揉搓着鼻子低声说:“这都是那个村的人,大约是死了吧。” 胤祉瞳孔微微缩紧。 听这农户的意思,已是许久有人来偷窃,人数逐渐变少最后出来的只有这两名女童。 只怕是看只剩下这两名女童,这胡老三才起了歹意。 加上她们护着这些粮食,宁愿挨打的模样…… “大叔大婶们!这两个孩子之前偷盗的钱财我替他们付了,我们会负责带走他们,绝对不会再来偷你们的粮食!” 胤祉面色一凛,心中有些不妙的预感,他深深一鞠躬大声的喊着:“拜托大家放过他们这一回吧!” 一个小小萝卜头——尤其还是穿着华贵带着侍从的富家少爷竟然在自己面前大鞠躬,农户哪里碰到过这种架势,顿时傻了眼。 尤其是瞧着旁边侍卫一个个火烧眉毛,瞧着他们的眼神似乎想要将他们当场砍了——就算胡老三还想吵闹,此刻也是两腿发颤,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 纳兰性德沉默的瞅瞅胤祉,又瞅瞅两个瑟瑟发抖的女童,从怀里掏出一枚荷包,双手塞在庄稼汉的手中:“这位大哥,这是些银钱,应该是足够抵过这两个孩子做的错事——日后我们会和少爷所说的一般给她们找个妥善去处,万万不会打搅你们了。” “……这。” 农户迟疑着搔搔头,他下意识的接过荷包打开瞄了一眼,顿时吓得瞪圆了双眼,好半响才回过神:“这,这也太多了!!” 他的惊呼声引来了诸人的围观,剩下的农户凑过来也是呆呆地看了许久,或是吸气,或是叹声,亦或是摇头,各个都现出踌躇的样子来。 “给,给我!” 胡老三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恨不得直接抢到自己的手中,可是那农户早就防备着,把荷包死死握在手中,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最后头的一名老大爷身上。 在一片沉默中,农户如同摩西分海一般缓缓分开,这名老大爷拄着拐杖慢慢悠悠的走出来,接过农户手中的荷包。他仔细瞧了瞧里面银两的数量,沉默半响又双手将它塞回纳兰性德的手中:“这位大爷……” “还有这位小少爷。”老大爷又转头看向胤祉,眉眼间平静无波,“这两个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什么?大叔!”胡老三还想要反抗,诸多农户却是一扭头,在老大爷的指挥下硬拖着胡老三两口子就走,竟是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对银钱的留恋。 半响,望着农户们离去的身影,有点茫然的侍卫才反应过来:“……他们就这样走了?” “只怕是这些村民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打死她们吧……”纳兰性德和胤祉异口同声的开口。 纳兰性德一愣,低头看向胤祉:“……少爷知道?” “啊。这两名女童早已是瘦弱不堪,皮包骨头。再瞧瞧农户房屋和这里的距离,真的从田地那一边的农户里跑出来,哪里逃得过这么多人的追捕。” 胤祉低叹,讥诮又嘲讽:“只怕里头真心想要卖掉这两个孩子的只有那胡老三一家。这些村民连推带敢的送到这里,就想瞧瞧有没有办法救这两个孩子罢了。” “少爷。”纳兰性德突然开口。 “嗯?” “少爷您喊那两个女童叫孩子……可是她们比您还大两岁呢!”纳兰性德微微一笑。 胤祉:…… 他没好气的瞪了纳兰性德一眼,转身瞧向两名女童。见状纳兰性德也没了说笑的心思,他蹲下身体,平视两名女童,目光温和:“你们的家在哪里?” 安静,沉默。 两个女童不安的挪动着身体,手指不自觉地扣着身下的泥土。 “别怕。”胤祉走到她们两个身边,“你们出来偷米不就是想活下去吗?带我们去你们住的地方,我有办法可以帮你们!” 其中一名女童颤了颤。她慢慢的抬起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愣愣地盯着胤祉,舔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即轻微又沙哑:“你们……能救我们吗?” “我们一定有办法救你们的!” 胤祉肯定的点头。 只是一个幼童的话语实在无法给予两个女童安全感,她们将信将疑,直到纳兰性德也在旁肯定的回答才松了口气,老老实实的交代了她们的住处。 纳兰性德早已吩咐几名侍卫将最后拖拉行礼的马车清空,又请两名嬷嬷将两名女童带上马车里坐好,一行人就匆匆朝着女童所指的方向行驶而去。 胤祉对于女童的不信任显然有些不高兴。 他气哼哼的回到马车中,一早起身加上年幼贪睡,上马车不久后胤祉就感觉到一阵困倦,懒懒地打起了哈欠。 揉了揉眼睛,他下意识靠着窗框随着马车晃动打着瞌睡,逐渐竟是睡着了。 睡着以后,这小身板随着马车起起伏伏,显然是睡得很不安稳。胤祉哼哼唧唧的摇摆着身体,猛地向另一侧倒去,正巧落在孝庄的腿上。 孝庄愣了愣神,凝视着躺在自己膝盖上,睡得正欢的胤祉许久,那凌厉的眉目逐渐舒展,递给苏麻喇一个眼神。 “格格,三阿哥果然是个好孩子吧!”苏麻喇心领神会,从马车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条柔软的毛毯,轻手轻脚的盖在胤祉身上,望着他睡得暖洋洋红通通的小脸蛋,笑盈盈的开口。 “哼,这还小呢。” 孝庄斜睨苏麻喇一眼,慢吞吞的开口嫌弃:“你瞧瞧这事儿做的,竟是糊涂。还没搞清楚那些孩童的来历,就擅自跟着一块去——还有为何不仔细问问这边的农户,确定确定到底是什么问题?孩童死了那么多会不会有疫病?” 她絮絮叨叨个没完,手指也不断在胤祉的小圆脸上戳戳戳。 苏麻喇眉眼一弯,闭紧了嘴巴,笑眯眯的注视着孝庄。 嘴里这么说,只怕心里还是高兴的很!谁能晓得,苏麻喇刚掀帘看到眼前这一幕时,只觉得时间回转到几十年前,自己父母病重,不得不带着妹妹沿街乞讨偷食,差点被追赶的村民活活打死的场景。 当年,若不是格格突然出现,只怕自己早就命丧黄泉。 苏麻喇的心越发柔软,一个三岁半的孩童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格格担忧的事情不会发生的吧。 孝庄逐渐停止话语,走神一般的凝望着窗外,手却下意识的犹如抚摸猫咪一般轻轻抚着胤祉的脊背。 苏麻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车队渐行渐远,很快就从尚算平整的黄泥道变成了坑坑洼洼的烂泥路,马车也越发颠簸。 山林间的小道,树枝叶间却漏下疏疏的阳光,一闪一闪地映在胤祉的脸颊上。他哼哼唧唧,迷迷糊糊的揉着双眼,挣扎着努力尝试翻转身体想要避开刺眼的日照。 可是他却忘记自己现在还在马车上,这猛地一翻身,差点直接滚到马车的地板上。正当他惊呼一声的时候,一双大手托住胤祉的臀部,将他直接抱入怀中。 “……乌库玛嬷!”胤祉回过神来,只羞得恨不得捂住双脸。 “小心点。”孝庄见胤祉清醒,顺手就将他放在一边,口气十足平淡仿佛是做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嗯……”胤祉好生尴尬,变扭的挪了挪屁股才摸着鼻子开口,“姑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少爷,现在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苏麻喇温声回话:“您的肚子是不是饿了?要不要吃点点心垫垫饥?” 胤祉摇摇头,只是还未说话,他的小肚皮就发出咕噜一声响,顿时逗乐了苏麻喇,也逗乐了孝庄。 “饿了就直说,装什么!”孝庄点点胤祉的鼻尖,“擦擦嘴角吧,这口水都滴下来了!” 胤祉猛地伸手摸了摸嘴角——他刚才没仔细想,现在想来刚才的姿势竟是躺在孝庄的腿上!若是,若是连口水都……胤祉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自觉想要拿个绳子直接在马车里将自个儿吊死算了! 下一秒他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唇角,顿时脸皮子一僵,眼底禁不住带上点埋怨:“玛嬷竟会说笑,孙儿哪里有流口水!” 孝庄似笑非笑,正想要开口取笑几句时马车慢慢停下,车夫在外轻声喊着:“老祖宗,小少爷!地方到了!”,, 第二十章 三人顿时没了说话的心思,尤其是胤祉,他几步并一步的掀开门帘窜了出去。纳兰性德早有准备,稳稳的将胤祉一把接住,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 在众人眼前出现的是一座庙宇。乱地杂草,断壁纵横。四周已是荒芜破败,视线所及之处,别说香火,即便是个人影都没有瞧见,就连草丛树木都是枯黄的模样。 两名女童爬下马车,顾不得和诸人说话,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嬷嬷们让他们垫饥的点心,慌慌张张的小跑进入寺庙。 这残破的寺庙实在瞧着不像是活人住的地方。 侍卫们警惕的在周围巡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异动才护送着胤祉缓缓踏入寺庙的大门。进去之后,诸人就是惊愕不已,不止是外头看着残破,寺庙的里面更是惨不忍睹。顶棚大部分已经坍塌,裸露的石墙上更早就满布青苔。 两个女童钻进去的地方也算不上是房子,只是用坍塌的石板和树皮搭出来的,勉强可以避雨用的棚子。 沉默一瞬后,胤祉矮身探头朝里面瞧去。棚子里面的空间既狭小又黑暗,一股**的气味更是扑面而来,在鼻尖消之不去。 狭小的棚子里,除去刚才那两名女童外,还有三四具几乎看不到起伏动作的身体。 难不成……? 胤祉心生恐惧,登时挺直脊背急匆匆的喊道:“快!把棚子抬开!” 侍卫们一拥而上,四五人一同发力,小心翼翼的将上头腐朽的树皮抬开,里面的景色顿时让众人倒抽一口凉气。 面前躺着的有四个孩童,各个都是瘦骨嶙峋,失去意识的蜷缩在其中。刚爬进屋子的女童正将点心捏成一小块一小块,塞进躺着的孩童口中。 也难怪只有两个女童出去乞讨偷食,这里其他的孩童看着都已是半死不活,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快!快!”胤祉慌忙喊着。 别说他,纳兰性德见到这副场景也是懵住了,下一刻他立刻回神,挥着手令侍卫们小心翼翼的将孩子们分别抬开,送到破庙外头。 胤祉迈着小短腿冲在最前头,狂奔着跑到马车边,将随行太医拖下来。太医先是有些不悦,在看到幼童的情况后登时色变,连声呼喊着:“快!准备水!绷带!” 一道道命令从太医的口中发出,四周的嬷嬷们侍卫们都忙得团团转。 几个孩童的情况都十分严重。身体发着高热,甚至有两个已经是神志不清,即便喂了不少水也半点反应都无。 “这病……会不会是疫病?”纳兰性德心里一咯噔,担忧的看了眼凑在边上的胤祉,低声询问着太医。 “不会。” 太医摸着胡须,低头看看昏迷的孩童,又抬头瞧瞧刚才那两个女童,随即摇头:“若是疫病,孩童早就没命了,哪里还能让他们熬这么多天?” 太医摆摆手,吩咐着几人去把药取来,一边手脚麻利的帮孩童清洗包扎伤口:“不过,这地方可不能停留,我带的药不多,只怕得找个地方寻个药馆才是!” “不是疫病就好。” 纳兰性德吊在半空的心总算是落袋为安,对着孩童的担忧立马冲到最先,他询问着呆呆坐在旁边直愣愣的盯着那几个孩童的女孩问道:“你们的父母呢?怎么只剩下你们几个人?” 女童呆呆的瞧着他,许久之后才慢慢开口:“地震……山,山崩了。爷爷奶奶,爹爹都死了……叔叔也死了……” 地震,死了? 说起年前的地震,最为老道的侍卫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这一场大难中,身边或多或少有亲人和朋友在其中亡故。 气氛一时凝滞,只多了几个人的沉重呼吸。 侍卫们面面相觑,竟是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理这几个孩童。 胤祉一咬牙,下了决断:“走!先带着他们去最近的城里!不管其他,总得先治好这些孩子才行!” “是!” 幸好这次出来带着的人手并不少,即便如此,也是折腾许久后才空出一辆足够将几个孩童全部放入的马车。 担忧女童的伤势,在胤祉的催促下马车行驶得越发快了,不多时就离开树林朝着山脚处若隐若现的城镇驶去。 香山脚下树木繁郁,日光透过树影,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点。随着越来越接近城镇,胤祉也逐渐听见外面嘈杂的声音,人群熙熙攘攘从马车边走过,慢慢涌入城镇中。 马车在城门外停了少许时间,付给城门守卫几个铜板后慢慢步入小城。穿过城门的甬道,嘈杂的车马声顿时响彻耳边。 小城虽是不大,但是设计得不错。纵横两条大道穿过整个城镇连接四个城门,在胤祉等人面前出现的是其中一条繁华街道。 街道上酒楼茶舍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叫喊声、买卖声、儿童嬉游声更是不绝于耳,可谓是此起彼伏,甚是喧闹。 马车缓缓停在其中一间客栈的大门前。如此小的城镇,客栈显然也不会大到哪里去,等到孝庄和胤祉所乘坐的马车缓缓驶入内院后,剩下的马车就不得不停在大门口。 几名侍卫翻身跃下马,小心翼翼的掀开门帘将孩童们从马车里抬了出来。 他们不知道,在这样的小城镇里穿着鲜亮的一行人是多么引人瞩目,等到带下来几名瘦削得惊人的幼童后,不远处叫喊买卖的小贩似乎也被掐住了喉咙,声音为之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客栈的门口。 “这位爷,这几个孩子……” 迎客的小二被面前景象给吓懵了,表情一变再变,伸出手就拉住侍卫的手臂。 他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惧和警惕,防备的望着这一行客人。 “别挡路!” 侍卫的口气很冲,不满的用力撞开小二僵硬的身体。小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讪讪退了两步,盯着侍卫们抬着女童进入大堂的身影,扭头就朝着大街上走去。 “小二!”一双手在此刻拉住他。 小二浑身一激灵,僵着身体慢慢转过头:“这位爷……” “小二,你知道你们镇上的医馆在哪里吗?” 纳兰侍卫面带微笑,眼睛却是不住的打量着小二:“刚才那几个孩子你也瞧见了,他们急需一些药物。” “……西街最尾巴上,有位戴师傅。” 小二舔舔嘴唇,试探着询问:“这位爷,那几个孩子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 “弄?这是什么话。” 纳兰性德不悦的摆手:“这是我们在过来的路上救下的几个孩子。” “是,是吗?”小二嘀咕了一句,脸上的表情一松,随即扬起笑脸连连哈腰点头,“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大爷,小的带您去戴师傅那里?” “……不必了。” 总觉得眼前小二态度有些奇怪,纳兰性德斩钉截铁的拒绝,示意着在旁等候的另一名侍卫前去小二所指的方向寻找医馆取药后就匆匆走进院子。 晚间,太医的消息总算让诸人心中的巨石落地。昏迷的四名孩童虽然瞧着很是严重,不过和太医说的一致,主要还是因为脱水和没有食物造成的,等从医馆里拿了药又煮了点稀饭汤水给他们服下,几个孩子的面色显而易见的好转,到现在最大的那个男孩已经苏醒。 虽然男童只是苏醒了一小会就又再次睡着,但是对于守在一旁的两名女童来说这已是激动人心的大事。她们扑上去前抱着对方声嘶力竭的哭泣着,像是要把这一段时间里遭受的委屈和痛苦一起哭个干干净净。 得到消息的孝庄带着胤祉匆匆赶来,正好瞧见两个女童痛哭流涕的一幕。 这一幕,仿佛如同巨锤砸在胤祉的心头,让他禁不住呼吸停顿了一瞬,心里更是酸酸的。 这天灾**,逼死了附近多少人?除去眼前救起的六个孩童还有多少孩童没有被救出……? 等到哭声稍稍停歇,两名女童也没了先前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五一十的将自个儿的经历说了出来。 大一些的女童叫张舒兰,小一些的叫张望紫,她们两个是姐妹。刚苏醒的,年纪最大的男孩叫张北,另外三个分别叫张白、张宝和张克。 张舒兰知道得并不多。他们所在的张家村位于半山腰,地震的时候因着山体滑坡除去他们几名正在外头玩闹的幼童外,张家村的村民都被掩埋在山中。 活下来的他们几人,没有住所,没有衣物,只能强忍着恐惧翻山到了那片村庄附近以偷窃勉强过活。 只是,前些日子突如其来的降温,加上总是将食物留给两个女孩,四个常跑在外的男童竟是不约而同的倒下了。 若是再过几天,只怕这两个女童也挡不住病魔的侵袭。 这一窝,也就统统死定了。 女童将满腹委屈痛哭而出后,显然已是极为疲倦,眯着红肿的眼睛打着盹。孝庄瞧着怜惜,吩咐几名嬷嬷将女童带到其他屋子里歇息,又吩咐纳兰性德守在这里,最后才拉着不情不愿的胤祉回屋休息。 胤祉趴在床铺上直发愣。 今天一路上遇见的事情,让他突然觉得——当咸鱼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他翻身面朝天花板,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表情怔怔的愣愣的。 死去的万黼、濒临死亡的孩童,一幕幕的画面似乎在他的眼前旋转不定。 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真的应该什么都不做,当个看客随意的度过一生吗? 是悠闲优哉的度过一生还是应该尝试着改变什么? 我……应该怎么办? 胤祉很是迷茫,他抱着头在床铺上滚来又滚去,怎么都睡不着。 苏嬷嬷推开门,小心的唤道:“少,少爷?” “什么事?” 胤祉猛地停住自己的动作,抬头朝着门口瞧去。 “那叫张北的小孩醒了,吵着想要见少爷呢!”苏嬷嬷老老实实回着话。按规矩,一个平民老百姓的孩子救了也就救了,吵着见阿哥这种事,自然有另外人处理。 可瞧着三阿哥的模样,却是把事情放在心里头呢,奉行在一切都要为阿哥想所着想的苏嬷嬷还是决定把事情告诉胤祉。 闻言,胤祉一跃而起,焦急的呼喊着:“走!” 果然,三阿哥的确很有兴趣。 苏嬷嬷垂首笃定的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胤祉:成长在即。 下一章:大家一起来养狗狗?,, 第二十一章 名叫张北的男孩想见自己的救命恩人。 除了这句话,任由太医嘴皮子磨破,男孩也半点其他话语都没有说的打算。即便纳兰性德带着两个女童亲自出面劝说,这男孩也半句其他话也不肯说。 如不是两个女童交代得清清楚楚,几个人都是来自同一个村庄,这个最大的男孩就是带着他们跑路的,纳兰性德都要怀疑这个男孩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这就有些麻烦了…… 得到消息的胤祉不顾侍卫的阻拦,窜进屋里。 见到胤祉到来,纳兰性德眉目下压,脸微微阴沉。可来了又不能赶走,他只好闷声闷气的介绍:“这是我家少爷。” 张北起先还呆呆的,听到纳兰性德话语的下一瞬间,那被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立马微微抬起,露出睁得又圆又大的猫瞳,全神贯注的望着胤祉,双眸烁烁闪光。 胤祉下意识的倒退一步,一脸懵。 见胤祉倒退一步,男孩许是受到刺激,直接翻身而起,顾不得自己虚弱的身体连滚带爬的扑到地上,直直的朝着胤祉的方向冲来。 “少爷小心!” 侍卫们齐齐惊呼,下意识的拔刀对上地上的男孩。 张北不顾长刀直直落在自己的脖颈旁,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划破喉咙。他毫不在乎,只顾着昂起头目光定定落在胤祉身上,仿佛要将胤祉的容貌形象全部记在心中。 他微微喘息着,形容疯狂:“少爷!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无以回报,只求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 原来如此——欣慰的侍卫们将手上的长刀略略放松,避免这个男孩太过冲动直接撞上刀面,一面转头注视着三阿哥,好奇的想要知道三阿哥的回答。 想来定时将其收为奴仆,然后就是大团圆的结局…… “哎?” 可是胤祉愣了愣,下一秒直接了当的摇头拒绝:“我不要。” 侍卫们:…… ???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张北愣住了。下一秒他越发开始挣扎,甚至不顾长刀锐利的刀面以及闪过的金属光泽,只拼了命的想要冲上前质问个清楚。 “我为什么要你?” 胤祉歪歪头,态度严肃又认真的指了指满屋子的人:“你瞧瞧,你武功比不上我家的侍卫,文采比不上纳兰师傅,医术比不上医师……我要你有什么用处?” “我……” 男孩嘴唇蠕动着。他的大脑不断思考着自己的价值,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眼中的光彩逐渐消散。 最终茫然失措的跪坐在地上,唯有直愣愣的注视着挺直脊背也堪堪和自己对视的胤祉。张北只觉得喉咙里燥热无比,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发声。 他慢慢的垂头,像是垂死挣扎的小动物一般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周围一片寂静,唯有纳兰性德偷偷松了口气。起初他还担心三阿哥会随便留人在身边,现在看来却是多虑了。纳兰性德摸摸鼻子,沉默的注视着跪坐在地上,被胤祉的话语打击得不轻的男孩,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同情。 “不过……” 胤祉瞧着地上的男孩,平视的高度让他心情大好。他挥退两侧面容紧绷,极为严肃的侍卫们,往前踏出两步,干净的靴子几乎贴到了男孩瘦骨嶙嶙的身体,静静注视着男孩。 低垂着头的张北很快发现,眼前出现一只手。这只手圆润短小,指甲泛着淡淡的粉白色,掌心柔软的半点硬痕都没有。 他怔怔的,望着这双手轻轻托住自己的下巴,一个刚才还充斥着冷漠与无趣的声音此刻柔软又温和:“你还有弟弟妹妹的吧?被我这么一说就一副活不下去的样子,你还想照顾他们?” “我……”张北的手指轻轻颤抖,“我一点价值都没有。” “你现在才几岁?” 胤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现在你想要马上能成为本公子身边的人,那也太看不起本公子了。” “不过……” 男孩顺着力道微微抬头,心里是按捺不住的欢腾,眼底有一丝丝的期盼。 “等你长大了,若是能和纳兰师傅一样,那我勉为其难就收你跟随本公子吧!” 胤祉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指向一边的纳兰性德。 男孩怒目转向纳兰性德,那眼里的火光盛盛,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要将他吞噬殆尽。 “纳兰先生!拜托您请教我!”他毫不犹豫的上前,重重的磕头。 纳兰性德只觉得从天而降一口大锅,直直的砸在自己的头顶,面对摆着一副绝对不会放弃的模样,跪在自己面前的小鬼头。 他能咋办? 面无表情,忍气吞声的盯着胤祉半响,纳兰性德嘴角勾起一丝瘆人的弧度:“好,没问题。” 解决这个问题,纳兰性德按下自己揍扁三阿哥的念头,打算静下心仔仔细细的来询问一番。 毕竟两个女童的岁数太小,说话七颠八倒,又对自己村庄发生的事情一知半解,更多的疑问只能通过眼前的男孩来解决。 纳兰性德张嘴语言,就在此刻。 远处传来咣当一声巨响,像是远处大门被人硬生生的踹开,紧接着脚步声和兵戈撞响声一涌而入,细听竟然森严有序,很快屋内已看得见外头充斥着火炬的光亮。 纳兰性德面色微变,顿时将胤祉护在身后,警惕的喊道:“是谁?何人在外头。” 在外面的侍卫没有发出声响。 纳兰性德的面色更加严肃了,正当他小心翼翼将胤祉交付给其他侍卫时,张北站出身慢吞吞的开口:“我去瞧一瞧。” 他的声音平淡而冷静,一双冷厉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纳兰性德接触到男孩目光的一瞬间,竟是觉得浑身汗毛直立,脑海中警铃大作。 这个小鬼……不得了! 纳兰性德忍不住诧异,惊讶的回头注视胤祉许久——三阿哥是真知道还是好运气?捡到一窝可怜小狗崽,谁知道里面偏生参着一只狼崽子。 他冷静地按耐住内心的纷乱如潮,尽量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和你一同去。” 两者一前一后走至门口,即将推开门的一瞬间,门外传来一声暴喝:“我们是顺天府宛平县衙门的!你们这帮贼寇已经被我们团团包围了!赶快放下绑架的孩童出手束手就缚,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纳兰性德:……? 胤祉:……??? 诸人面面相觑,屋子内的气氛越发古怪了。 胤祉:“噗嗤——!” 他揉着眼角笑出的眼泪,捧着肚子:“贼寇?说的是我们吗?” 屋子外,暴怒的侍卫们已经开始咆哮:“谁是贼寇啊?你们一群蠢货!” “好你个贼寇,居然胆敢攻击官府——” 不多时,外面噼里啪啦,叮呤咣啷,枪械声不绝于耳,竟是打成一团。 纳兰性德打开门,面无表情的望着外头。只见地上躺着十余名穿着衙役服饰的男子,或是仰面朝天,或是蜷缩成团,各个都是口吐白沫,被打得晕厥过去。还剩下几个尚且不肯停手,在侍卫们的攻击下狼狈向后退去,嘴里还不断发话威胁嚷嚷着。 莫名让人觉得凄凉,又莫名让人觉得搞笑。 纳兰性德瞅了一会,耳朵隐隐听见门边传来吱呀的轻响声。他转头定睛瞧去,只见先前遇见的那名小二正和掌柜一同探头探脑,他们显然没有料到这么多衙役竟然都没有还手之力,一时之间吓得面色苍白,神色惶恐。 正对上纳兰性德的眼睛后,两人同时猛地向后倒下,一屁股坐在地上,牙齿打架,双手双脚用力飞快的向后退去。 “站住。”纳兰性德开口。他的声音并不响亮,显得很是平静淡泊。 不过落在掌柜和小二两人的耳中,却宛如勾人性命的黑白双煞从地狱里发出声响一般,只觉得喉咙一阵紧塞,竟是面色青紫,惊恐万分的在原地不敢动弹。 “大爷!大爷饶命啊!” 掌柜大声嚎哭着,他连踢带踹在小二的身上,拼命推卸着责任:“都是他!都是他说的!小的可没觉得大爷们是坏人,都是他跑去衙门告状的!” 那小二抱着头哎哎叫痛,眼底满是恐惧与愤怒,半点没有悔意。 “住手。” 纳兰性德阻止掌柜的动作,仔细打量着小二眼中满是疑问:“这些孩子是我们捡来的,你为何报官说我们是人拐子?” “我呸!” 没料到,这名小二竟是指着纳兰性德就是破口大骂:“这些孩子分明是张家村的娃!你们把他们拐走还虐待成这副模样,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张家村?” 纳兰性德一愣,扭头询问跟着走出来的男孩:“我记得你们就是张家村的人?” 男孩怔愣一瞬,呆呆的点点头。他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会在眼前的小二口中出现,他凝眉沉思,半响才用着沙哑的嗓音缓缓发声:“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是张家村的人!” 还未等小二回答,外头呼啦啦的,又是一批衙役冲了进来,跟在后头的甚至还有一批穿着铠甲的驻军。 有了他们的到来,小二顿时一抖威风,从地上一跃而起惨叫着:“官爷!官爷!就是他们!” 来者冷目一扫院内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衙役们,顿时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声音也犹如寒冰般冷酷,他抬眼就毫不犹豫的呵斥出声:“好大的狗胆,竟然胆敢——” 声音拉到最高点,戛然而止。 来者的一双眼睛内满满都是迷茫,迟疑许久才艰难的开口:“……纳兰兄?” “……达都?” 纳兰性德微微一愣,仔细瞧去,下一秒忍不住轻笑出声。 达都顿时陷入沉默,他缓缓环视四周,嘴角抽搐艰难的开口:“我记得你被皇上派遣去……难不成?” 纳兰性德点点头。 达都原先冷清的表情哪里还能保持着,只瞠目结舌,目瞪口呆,半响他才转头冷冷盯着傻眼的小二。 小二:…… 眼前的一行人竟然和官爷认识? 想到官爷口中声称的皇上,小二那双腿都开始打哆嗦,顺着墙边扑通坐到在地上,两眼无神。 他疯狂摇头摆手,这下子可真是知道了来者并不是人拐子……可是……可是…… “我……我……小的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非常感谢呼啦啦和藤球的营养液~抱住啾啾哒=3= 昨天说要养的小狗狗出场了——大约是狼犬2333,大家还满意吗? 忠犬当然要从小养起勒~ *** 下一本要开的预收: [有兴趣的请点击收藏,非常感谢!] 林如海他想当奸臣[红楼] 好人难长久,坏人活千年。 为国为民劳心一辈子的林如海,在死后只见皇帝反目,叔舅如狼,生生将自己幼女黛玉逼得吐血而亡。 怨愤之怒火冲上云霄,上万亡故百姓为其喊冤。 神仙有灵令他回转时间,这一朝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幼女平安。 做清官活不久,为养黛玉也要拼个活路! 那么,就来做个佞臣吧! *** 贾琏:姑父自当放心,妹妹交予侄儿定然保她一世平安。 林如海:(惊坐起)滚滚滚,老子不死了自己养! 皇帝:如海乃是我朝之脊梁,此事交予你手朕心中甚安。 林如海:(辞职信)滚你妈逼,老子不干了! 贾宝玉:这个妹妹我自当见过的…… 林如海:(卷袖子)看我不打死你这瘪三! 太子:……岳父? 林如海:(掀桌子)我呸! 主CP:林如海X贾敏(出场贾敏已去世,不续娶无小妾终身只爱一个) 副CP:太子X林黛玉,, 第二十二章 看在小二真是一片好心肠的份上, 在得到孝庄皇太后的允许后,纳兰性德没将他交给达都处置,反倒是将他提溜到屋内盘问一番。 要知道有一点,纳兰性德很是好奇。张北完全不认识小二,但是小二却从他们抬下那些孩子的时候就发现这些孩子是张家村的人。 纳兰性德心里起了一个念头,忍不住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小二。 小二正战战兢兢的立在诸人面前,他此刻一脸老实, 温和得像小鹿一般。 “张家村是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认识这几个孩子?” “年前地震,山垮了, 他们好些人当时都在地里干活,直接被压死在了里头。” “你怎么认识他们几个?” “我以前去过张家村, 还受了里面人的恩惠。等地震平稳后小的就带着县里头的官爷去了那边……可是别说尸首……” 小二说着话, 一边关切的注视着张北:“人都埋在地下……不止是张家村,还有好几个村庄。” “你怎么会觉得他们是被拐走的——?” “纳兰兄, 这件事。”达都却是有些尴尬, “实际上……” 原来, 当时和小二一同去山上处理事务的便是达都的手下, 他们没找到尸首, 倒是遇见了不少外来人在那里怂恿在天灾中失去父母亲人的孩童卖身为奴。 达都一想起当时所见, 双手握拳,声音微颤:“年幼的孩童根本不知道朝廷有着育婴堂之类收留孤儿的地方,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饿了数日的孩童签下卖身契。” 他深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幸亏这些卖身契和官府所出的不同,本官才侥幸将这些孩童救下。这些都是附近村庄的孩子, 有大一些的告诉我们已经有不少孩童被带走,加上张家村的孩童一个不见,我们只有在县城门外都张贴了告示,凡是有买卖孩童者都要报告给上官核实查验身份才能放行!” 达都端起茶盏喝了两口,掩饰着脸上的尴尬。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些孩童会远离张家村,也没到离村庄最近的镇上,反而跑到足有数十里路外的村庄去以偷窃为生。 想到这里,诸人的目光不由落在领头的张北身上。 只可惜,张北压根没听诸人的对话,眼巴巴的睁着大眼睛望着胤祉,目光专注的很。 “咳咳……” “咳咳!” 纳兰性德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着,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力。只是小孩子的睡眠时间本身就长,尤其是今天足足累了一整天,胤祉瞌睡得不得了,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 而张北则是全神贯注且贪婪的凝视着胤祉,似乎生怕胤祉在自己面前消失一般眼睛眨都不眨,纳兰性德依稀间似乎见到他身后冒出一根尾巴在不停的甩动着。 纳兰性德揉揉眼,眼前景象只让他恨不得好好吐糟一番——要不然邦邦两个爆栗下去,让他们知道知道自个儿的厉害也成…… 坐在一边的达都浑身一哆嗦,瞧着纳兰性德乌云罩顶的模样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纳兰,纳兰兄?” “……嗯?嗯。” 纳兰性德笑了笑,懒得理会胤祉两人,转头又细细打量着小二:“你说你去过张家村,受过里面人的恩惠,可瞧着这几个孩子并不记得你?” “这不是小的记性好!”小二连忙笑着回话,“小的记性可是方圆百里内都有名的!只要来过咱们这客栈,保管每一张脸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顿了顿,他又小心翼翼的开口:“两位官爷,张家村的村民对我有恩,现在找到了这几个孩子,能否交予小的抚养……?” “哦?”两人惊讶的挑眉。 不过这个想法并未得到两人的肯定,但起码这小二的人品值得推崇。 加上…… 纳兰性德和达都对视一眼,同时升起一缕好奇。他们找来二三十名从未来过这里的士兵,参杂着侍卫和衙役,让小二逐一分辨。 越到后头,两人的眼睛睁得越大,呼吸也越发急促。 “好!真是好啊!” 达都兴奋得难以言喻,目光可谓是贪婪的注视着小二,和颜悦色的询问着:“小哥,你有没有打算换个工作——本官瞧着这客栈的掌柜可是要将你辞退了。” “哎……?”小二的表情一变。 这话倒是没错……想到掌柜刚才那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妈的模样,想也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这份工作算是门槛上砍绳索——一刀两断喽! 他一张脸登时刷的变白。 “你想想,你还想抚养这几个孩童,若是没有了工作……只怕不止这些孩子,你就连家中老母都奉养不起。” “我……我家中已经没人了!”小二弱弱的插嘴。 达都愣了下,可话说了一般他也唯有硬着头皮继续劝说:“本官可以向你保证,到本官属下做事必然让你……” “咳咳!” 还未等他说完,纳兰性德板着脸瞪着达都用力咳了一声。 不提那几个孩子中有三阿哥瞧上的,就小二这等人才怎么可以轻易让给达都,当然应该是收入自己的部下好好培训□□才是。 达都很是不忿,他张口就直言:“纳兰兄,你那里是人才辈出,可怜小弟我手下都没有几个可用之人。加上小二哥与本官熟识……自然是跟本官去比较好!” “小二哥,你可要考虑清楚。” 纳兰性德微微一笑,对达都的话语不置可否,胸有成竹的说道:“如果成为达都的下属,那可就必须参军——参军也就意味着——” 达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面色阴沉,小二更是恍然大悟! 要知道在大清,入了军队可是世世代代就得当兵的! 小二那脑袋顿时摇得和拨浪鼓一般,瞧着达都的小眼神活像是被硬生生绑上花轿的小媳妇一般惊惧。达都嘴角一抽,恨恨瞪了纳兰性德两眼,张嘴又闭上,半响唯有憋气的坐在一边。 谁让这世道,当个小兵就是连家里糊口的钱都难以齐全,多的是前几代做了将领结果没两三代就败空家产,勉强靠着军饷糊口。就在他自己麾下还有不少绿营兵这边当着兵,背地里偷偷摸摸让家里人上街做个小贩度日的呢! 想到这里,达都恨不得给自己抹把泪! 另一边,胜了一筹的纳兰性德可谓是耻高气昂,拉着小二哥就是仔仔细细的询问一遍,确定他的确是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后更是满意得不得了! 出身OK! 性格OK! 能力OK! 上哪里去找这么优质的人才? 纳兰性德顿时将对胤祉随便捡了一窝竟然就挑中一只狼崽子的嫉妒羡慕心情一甩而空,可谓是得意洋洋的使着下属去安排小二哥…… “哦,对了,你的名字是?”纳兰性德突然想到自己这么久还没问一问小二的名字,态度和善的询问。 “哎?” 小二搔搔头,傻乎乎的笑着:“我叫王小二。” 纳兰性德:……这名字还真简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唇角扬起,展开一个极为明朗的笑容:“既然到本官这里工作,本官也要询问……” “等等。” 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插入纳兰性德的话语中。诸人惊讶的转身望去,只见胤祉双眼炯炯,哪里有刚才打瞌睡的可爱模样。 胤祉望着小二缓缓开口:“你刚说你想要收养这些孩子?” “我不要!”张北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般一跃而起,惊慌的试图抓住胤祉的袍角,但是在胤祉冷视的目光中,他手指微微颤动,半响才慢慢缩了回去,大圆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恐与害怕。 “……是,我想收养他们。” 小二哥瞧瞧张北,又瞧瞧胤祉,还是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这位……小少爷?小的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也知道为奴为仆终究不是条好路子。小的不忍心恩人一村亡灵,剩下的孩童却连自己的将来都无法把握……” 纳兰性德瞧着小二的表情更满意了,炫耀般的冲达都递了个眼神。而达都也越发郁闷,恨不得扑上去在纳兰性德身上撕咬下几块肉来。 “本公子觉得你说的不错。”胤祉肯定的点头。 张北面上的血色尽褪,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是你有没有想过,”胤祉话题一转,“你现在的收入真的能够抚养这些个孩子吗?你知道要抚养2个女孩4个男孩需要多少银钱?还是你想让他们以后和你现在一般,做酒楼客栈做个小厮,年老体迈甚至被人赶出去?” “这……” 小二顿时有些迟疑。 “你不成亲?你说你家中只剩下你一人?那你有想过娶妻生子的事情吗?你未来的妻子会愿意养非亲非故的孩子吗?” 胤祉的问题多得数也数不清,劈头盖耳的朝着小二掩埋而去。 小二的面色青了白,白了红,红了紫。 半响,小二才开口。他声音低沉的很:“我不能给他们最好的生活,不过我保证!我会拼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他们能好好的活下去。” 张北直愣愣的盯着这小二,受到伤害早已是千疮百孔的心脏,此刻仿佛有一道道暖流在缓缓涌入,温柔的安抚着这些让人回想起便痛不欲生的伤口。 要是……要是他们刚出来的时候没有走错方向…… 是不是就不会受到这么多苦难? 张北忍不住偷偷想着。 侧头注视着张北表情的胤祉轻轻哂笑一声:“那你觉得呢?” 张北愣愣的侧首,面对着胤祉黑白分明,显得天真单纯的黑眸……他猛地一个激灵。 “如果跟着小二哥住的话,我可以让纳兰师傅多出一些安置费,还可以给你们找两个婆子妇人一起照顾你们,你觉得意下如何?” 胤祉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张北的耳边轻轻响起。 只要同意,曾经怀念的家人,温暖的衣服和食物,在后山嬉笑玩乐的日子就会重新回到自己身边……张北的瞳孔微微紧缩,嘴唇蠕动着。 可是……他避开小二和煦的目光,只觉得手指抽搐般的弹动着,仿佛还依稀记得他人碾在上头时那种让人撕心裂肺惨叫的疼痛感。 垂首望去,透过衣衫他还记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有被铁锹砸的,有被木棍打的,有被热水浇的……路上遇见过的一张张脸在他脑中盘旋。 贫穷,困苦,只能在人脚下苟且偷生—— 这样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了! “不!”张北声嘶力竭的喊着,“我……我想要跟着您!” 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而不是其他的那些个柔软的东西手上…… “我……要跟着您!”张北一字一句的再次重复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转首对着小二哥,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我……我……他们就交给您了。” 显然,张北想要决定自己的命运,但剩下的五个孩子他更希望留给小二哥照顾。 抱着永不见面的决断,他转首跪在胤祉的面前,第三遍说出自己的希望:“我,想要跟随您。” 屋子内的气氛十分凝重,尴尬,没有人出声。 “噗嗤——!” 最后,胤祉的笑声划破了这一片焦灼的世界,他笑得眉眼弯弯,捂住肚子前仰后合:“小二哥要给纳兰师傅办事,你以后要跟着纳兰师傅学武——指不准以后天天要见面,你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是做什么?” 他从椅子上一跃而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懒散的睨了诸人一眼:“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哼着小调,胤祉一蹦一跳的离开屋子。只不过走进自己的房间,他的笑容立刻收敛,若有所思的躺在床上。 陷入梦乡就是直接回到系统空间。 先前还很是抱怨的胤祉头一回觉得这个设计真好! 他睁开双眼,在图书馆的沙发椅子上沉思着。 自己能做什么事情? 今日一天所碰见的事情一样一样从他的脑海中闪现而过。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开始……胤祉整理着自己的思路,越想他越是后悔。 天灾不管,万黼的**自己也忘了吗? 想到张北,一个出身贫民的孩童都知道为自己拼搏一番……自己作为老大,怎么能比他还弱? 胤祉站起身,围着茶几沙发转了好两个圈,许久他紧握双拳大声喊道:“系统!” [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我需要关于牛痘天花有关的防治资料……你这里应该有的吧。” [当然。] 一本薄薄的书籍从空中飘落落在胤祉的面前,他迫不及待的仔细开始研读。 其他事情,他现在还做不来的情况下,那就从可以改变的事情开始吧! 随着时间的变长,堆在胤祉身边的书籍也越堆越高,胤祉头一回发现学习的快乐,也头一回发现这望不到边际的书籍,才是他最大的金手指! 靠别人,永远不如靠自己。 在系统空间仔细想好接下来的策略,一早上胤祉就翻身而起,在一干嬷嬷们惊讶的目光中哒哒哒的冲出屋,直冲到对面重重的敲响纳兰性德的房门。 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纳兰性德披着外衫打开门,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要紧大事,手放在腰侧的刀柄上仔细观察着四周。 良久他才在其他人肩膀耸动和目光示意下低头看见胤祉,纳兰性德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以后他沉默一瞬,随即弯下腰撑着双膝:“少爷,您这么早有什么事情吗?” 昨夜三阿哥可是早早睡觉了,自己可是和达都倒腾了大半夜,非但要救治那些被侍卫打翻的衙役,还要安排小二哥日后的行程,加上和达都的你来我往,堪堪只睡下一个时辰罢了。 现在他脸上还和大熊猫一般,眼底带着深深的青黑呢! 盯着精神烁烁,活蹦乱跳的胤祉,纳兰性德特别温柔的微笑——如果除去他背后那黑黝黝的阴影,这个笑容可以打满分! 若是没事来打扰我……就算是三阿哥也不会宽恕你的哦? 围观群众登时倒退一步。 “进去进去!” 胤祉推攮着,用力推着纳兰性德的腿。只是人小小一团哪里是他的对手,这强烈的对比只让附近的侍卫越发探头探脑瞧着笑弯了眼睛。 满腔的怨愤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纳兰性德强忍着笑意,抬头没好气的示意几名侍卫赶快去一边,随即笑眯眯的牵起胤祉的小手走进屋,咣的一声将门锁上。 “啧……” “老大真是的……” 外面的侍卫们低声抱怨着,可软绵绵的小包子自情自愿的进了狼窝,他们在外再是骚动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只好灰溜溜的回到值夜的位置的,时不时偷偷瞥一眼亮起灯光的房间。 “三阿哥,这么早找奴才做什么?” 将胤祉摆在椅子上稳稳当当坐好,纳兰性德才耐心的开口发问。只见胤祉板着小脸蛋严肃非常,可是身量矮小坐在椅子上双脚更是凌空晃荡着,整个人反倒好似在扮大人过家家一般可爱。 “关于王小二和六个孩子。” 胤祉顿了顿开口:“纳兰师傅想好怎么安排了吗?” “三阿哥的意思是……?” “虽然昨天晚上您有意将五个孩子交付给王小二,不过王小二的才能以后必然不会在京城中久留,五个孩子也无法和他生活在一起吧?” “……没错。” 纳兰性德见胤祉说的是正事,面容一肃:“虽然王小二昨天还是想要收养五个孩子,不过奴才也将这件事情说清楚了。奴才觉得与其让王小二收养,倒不如送去京城的养生堂抚养更好。” 京城的养生堂从前朝便已开办,贫苦人家生出却抚养不了或是有疾患或是天灾**无父无母的孤儿,都可以送入养生堂。朝廷拨款抚养到成人为止,也就是清朝的福利院。 胤祉脑海中飞快闪现了这一串信息,不过……他闭了闭眼却是肯定的开口:“纳兰师傅,本阿哥记得从养生堂出来,有不少可是进了宫当太监或是卖身为奴的。” “这……” 送去养生堂的孩童,那都是无父无母,起码也是和家中断绝了关系的,在达官贵人眼里这些从年幼教起的孩子正是死士的完美对象。 就算宫里挑人,都喜欢养生堂出身的,这都成了京中大户人家的默契。 出身叶赫那拉氏,身为大学生明珠之子的纳兰性德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的很。 只是被胤祉这样一针见血的说出来,未免让他有些不自在。纳兰性德左顾右盼想寻个新话题,突然灵光一闪:“三阿哥难不成是想要……” 胤祉:“不可以吗?” 纳兰性德迟疑:“可以自然是可以,只是……” 他挑起眉毛眯着眼睛,带着类似于评估或者说掂量的目光打量着胤祉,良久才缓缓开口:“可是三阿哥,您年纪尚小。即便您自愿,奴才同意,只怕太皇太后和皇上也不会同意您将这六名不知来历的孩童放在身边伺候。” “尤其……” 纳兰性德忍不住吐槽:“您刚还说养生堂不好,除去张北那孩子,也还有三个男孩,若是您想要放在身边……” 那岂不是这么小就得当太监? 别说这出身来历,只怕他们自己也不愿意吧? 纳兰性德眼里明晃晃的吐糟欲让胤祉毫不客气瞪了他好几眼:“你以为本阿哥是笨蛋吗?用了张北,本阿哥怎么会让其他孩子进宫!” “那您的意思是……?” “我想在外头找个庄子,让他们留在庄子里生活,顺带帮我做点事情。” “庄子?” 纳兰性德一愣,脸色就显而易见的变得古怪起来。 胤祉眉毛高高挑起,有些不满的嘟囔着:“难不成你以为本阿哥要占你的便宜?我额娘的外家虽然不是有权有势的人家,不过只是挪个庄子给本阿哥用,难不成也没有?” 若是荣嫔家中连这点家当都没有,那胤祉之后想的可不能是如何改变世界这等大事,而是应该想想如何给自己的外家赚点钱了! 看着胤祉气得圆鼓鼓的小脸,纳兰性德一时没忍住手痒戳了戳,惹来胤祉非常愤怒的一个大白眼后才笑着开口:“这事儿奴才可不能做主,您要不要问一问太皇太后?” “乌库玛嬷?”胤祉一愣。 “对。” 说完话,纳兰性德干脆利落的拎起胤祉,慢悠悠的走到大门口将他摆在门外,然后咣当一声关上门,扭头一头埋进被子里。 至于胤祉在外面气得直跳脚这种事……和他纳兰性德有啥关系?? 胤祉气了个仰倒,怎么也没有想到纳兰性德竟然会直接把他丢出门外。他愣了半响,直到嬷嬷们凑上前将他带回屋子洗漱才反应过来,忙拉着苏嬷嬷询问:“乌库玛嬷醒了吗?” “……阿哥,今儿个可早了些,您要不再睡会?”苏嬷嬷瞧着时辰,脸上是显而易见的为难。 “我睡不着了。”胤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半点困意都没。他想来想去倒是想起那几个孩子:“那些孩童醒了吗?” “他们倒是已经醒了,瞧着精神气不错。” “那就带我去他们那边吧!” “是。”苏嬷嬷顺从的点点头,牵着胤祉的手转了弯出了院门进了隔壁的院子。 昨天的事情一出,达都临走前索性把整个客栈都包下来,现在的后院倒是没了平日的吵闹,多了几分宁静。孝庄皇太后昨日在路上也没休息好,眼见着就贪睡了一些。 只是,外面的嬉闹声越来越响。 “哈,竟敢偷袭,看打!” “哇!哥哥救我!” 伴随着混乱的脚步声,轻脆的笑声……可半点没给孝庄一点愉悦感,反倒是觉得整个院子都要翻天! 七个娃能有多吵闹,孝庄今天也算是见识了! 她憋着起床气,捂着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声响。 果不其然,嗓门最响亮的那个一听就是胤祉那臭小子! “胤祉这孩子又在做什么?”她无奈的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侧首询问着笑盈盈的苏麻喇。 “主子,昨日救回来的孩子们都醒了,三阿哥正带着他们在院子里玩耍呢!” “那些孩子身体虚弱的很,不好好休息怎么倒让他们出来了?” 孝庄板着脸:“还不快去,让他们好好去床上都躺着,这样在外面闹腾哀家这脑袋都快炸了!” “是是是!”苏麻喇知道孝庄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担心那些孩子累着,嘴巴上是半点不饶人。 “奴婢啊,这就去让人吩咐,顺便让厨房的人做些清淡的吃食给孩子们送去!” “就你多事!”嘴上抱怨,孝庄挥挥手还是示意苏麻喇赶快去做。 果然,等苏麻喇一出去,外面的声响登时一清。孝庄松了口气,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在两名嬷嬷的服侍下起身更衣梳洗。 等她从里间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胤祉捧着小脸发着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胤祉!”孝庄走到他身后,胤祉都半点反应都无,木呆呆的盯着桌上一道素菜。孝庄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登时吓得胤祉一跃而起。 末了,胤祉才恼羞成怒的喊着:“乌库玛嬷!您又欺负我!” “哀家怎么欺负你了?”孝庄笑盈盈的将胤祉按坐在位子上,“小懒虫平时太阳晒到屁股才起床,今儿个怎么这么早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着玛嬷?” 胤祉表情一僵。 他委屈巴巴的望着孝庄,就像是毛毛虫一般黏在她的胳膊上撒娇:“乌库玛嬷!孙儿哪里有这样!” 孝庄刮刮他的小鼻子:“说吧,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顿了顿,瞧着胤祉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就像开口的模样,孝庄连忙补充着:“先说好!不能不读书,不能不练武,这些个孩童尚未□□过,也不能放在身边伺候!” 胤祉一大筐的话都梗在喉咙里,吞也不是出也不是。半响他才气呼呼的一屁股坐在位子上埋怨着:“在玛嬷眼里,胤祉就是这样的坏孩子吗?” “嗯,是啊。” 胤祉:…… “乌库玛嬷!!” “好好好!玛嬷错了!”孝庄忙笑着改口,“咱们胤祉又懂事又乖巧又聪明,从来不逃学也不偷懒!” 胤祉:……总觉得怪怪的。 算了!胤祉愤愤然的想着,以后啊有的是机会让太皇太后知道自己可不是一个不爱学习的孩子! “想不好就先吃完早餐再说。” 孝庄瞧着胤祉又开始想的出神,拿起筷子用尾端敲了敲他的小脑袋,顾自拿过白瓷碗勺,亲自给胤祉舀了一碗粥,摆在他面前后才又给自个儿舀了一碗。 还别提,这摆在面前的粥可是香味扑面而来。胤祉定睛看去:只见这一碗小米粥中还有点点红色点缀,带着隐隐约约的红枣香味。 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满意的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口感更是细腻柔滑,顺着咽喉落入肚子,就感觉一股暖意从腹中慢慢升起,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一时间他胃口大开,没回话就先吃了一碗。瞧着胤祉鼓着脸颊吃得欢快,孝庄也忍不住也多用了些。 等祖孙二人吃饱喝足,胤祉眼睛一眯,窝在软塌里眼见着又要睡过去。 孝庄可谓是哭笑不得,不轻不重的在他脑门子上弹了弹:“你这小懒猪,倒是把正事忘了!” “啊……”胤祉脸一红,倒是整个精神都清醒了。他吐吐舌头:“乌库玛嬷,是关于我们救来那几个孩子……” “胤祉。” 孝庄面容严肃:“他们虽是孤儿,但是还未经过内务府的挑选,是不能随便带着身边的。这点你可得记住,这宫里有宫里的规矩,皇家有皇家的规矩,都是万万不能随自己的性子而来!” “孙儿瞧着就是那种人吗?”胤祉也不高兴了,“您怎么和纳兰师傅说一样的话……我这不就想不要让他们去养生堂,而是让他们留在庄子里给我做事嘛……” “做事?给你?” “乌库玛嬷!” 听出孝庄口中的不以为然,胤祉这下可是恼怒了,他蹭的从软塌上一跃而下,叉着腰大声的喊着:“我知道得可多了!” 他憋着一口气,刚想把自己打算研制牛痘一事说出来,就想到很难解释来历,正在犹豫如何表达的时候。 孝庄揉着额角叹着气:“是是是——哀家知道了。不就是个庄子嘛,别发脾气了好不好?哀家就那么顺口说了一句,你呀!倒是跳得比谁都高都快……这性子以后回宫去那还了得?” 胤祉:……? 胤祉小脸涨得通红,脸蛋涨得圆鼓鼓的。 “原本还想瞒着你两天,现在啊哀家就告诉你。” 眼见着再说下去,胤祉可就要发脾气了,孝庄顿时一改态度连忙顺着毛撸着发话:“哀家早就给你备了个庄子!漂亮!大气!你爱收留多少孤儿都塞得下,哀家半点意见都没有!” 先头还想说话的胤祉顿时闭上嘴,眼巴巴的望着孝庄:“真的?” “真的!乌库玛嬷什么时候骗你过?”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咱们今儿个就可以出发。至于那些孩子身子还太虚弱就留在这里养几日,等到身体好转了再一同去庄子上安顿下来,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入V啦!谢谢看到这里的宝宝们的支持=3= 23日和24日都是凌晨更新。 25日(周五)上夹子,晚上23:00更新(双更6000+) 后续恢复正常12:00更新哦! *** 下一本要开的预收: 林如海他想当奸臣[红楼] 好人难长久,坏人活千年。 为国为民劳心一辈子的林如海,在死后只见皇帝反目,叔舅如狼,生生将自己幼女黛玉逼得吐血而亡。 怨愤之怒火冲上云霄,上万亡故百姓为其喊冤。 神仙有灵令他回转时间,这一朝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幼女平安。 做清官活不久,为养黛玉也要拼个活路! 那么,就来做个佞臣吧! *** 贾琏:姑父自当放心,妹妹交予侄儿定然保她一世平安。 林如海:(惊坐起)滚滚滚,老子不死了自己养! 皇帝:如海乃是我朝之脊梁,此事交予你手朕心中甚安。 林如海:(辞职信)滚你妈逼,老子不干了! 贾宝玉:这个妹妹我自当见过的…… 林如海:(卷袖子)看我不打死你这瘪三! 太子:……岳父? 林如海:(掀桌子)我呸! 主CP:林如海X贾敏(出场贾敏已去世,不续娶无小妾终身只爱一个) 副CP:太子X林黛玉,, 第二十三章 春来秋去, 胤祉在岫云寺也足足呆了两年多了。 两年半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比如说康熙二十年的冬日,康熙也终于下定决心,有生之年不再封后。 荣宠后宫的佟贵妃也只能带着一丝不甘一丝委屈迈上了皇贵妃的宝座。 令诸人震惊的是,身为庶妃早年入宫的小钮钴禄氏,竟是一跃在诸人之后获封贵妃。要知道身为元后之妹,太子的姨母小赫舍里氏, 与小钮钴禄氏几乎同时入宫现在还是一名庶妃呢! 这巨大的差异让原先关系颇好的两人尴尬不提,更是让获封的惠妃、宜妃等人愤恨不满。又比如说七岁的太子胤礽资质聪慧, 与武斗派的胤禔有着鲜明的对比,两人的关系也在教导师傅截然不同的态度中越来越奇怪。 和历史上唯一区别的就是, 排在四妃之末的荣妃, 这一回竟是排在惠妃之后,变成了惠荣宜德。 胤祉翻看着两人分别给他寄来的书信。若不是荣妃寄来的信件里都是家长里短, 让他知道了不少关于胤礽和胤禔之间的竞争隐隐越发激烈的情况。 或许胤祉压根没有想到刚满十岁的年幼阿哥们已经颇有将来龙争虎斗的风范, 宫内更是表面上平静底下早已是风起云涌。 不过这一切和因为身体‘虚弱‘只能留在宫外养病的胤祉毫无瓜葛。也许是从未介入过两者纠纷之中的缘故, 胤礽和胤禔的书信中依然以体恤宽和为主, 指导唠叨为辅, 半点未提及两人之间的纠葛。 书信更是三日一封, 风雨不停。 只是书信里偶尔出现的,不自知的, 随意带过一笔却饱含浓重抱怨的字眼,让胤祉清晰知道阿哥们感情中的变化。 “哎……真是头疼。”胤祉手肘搭在桌上,半撑着头拧着眉头深思着。 经过这近三年的时间, 胤祉也六岁了。他圆润的包子脸也略微张开一些,但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皱着眉头板着小脸坐在一边的模样,让立在身后的纳兰性德瞧着忍不住眉眼弯弯,只觉得三阿哥故作高深的模样越发可爱了。 看着,倒是让他有些想念家中幼儿。 纳兰性德心中惦记家人,而胤祉则埋头开始书写给胤礽和胤禔两人的回信。他师从纳兰性德,字迹清隽,笔势洒脱——就连康熙也称其已经得了三分真韵。 洋洋洒洒写了两大张纸,一边吹干墨迹,另一边胤祉心里还在仔细思考着接下去的打算。 按康熙的意思,春节前就要让他回宫,一来也是到了宫中阿哥读书的年纪,二来也是要在春节大宴上让宗室权贵们瞧一瞧三阿哥才是。 “回宫啊……”胤祉忍不住轻叹一声。 “阿哥也是应该回宫了。”纳兰性德补了一句。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要知道就连他这两年中途回京的时候,也被同僚嘲讽取笑过。 从康熙身边的亲信侍卫被打发伺候名不见经传的病秧子三阿哥,在诸人眼中那身份简直是一落千丈。 可是谁能晓得呢? 环视着书房内十数排已经被各色书籍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到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资料,纳兰性德嘴角含笑,心里更是踌躇满志。 三阿哥聪慧机敏,这回宫一亮相必然让那些捧高踩低,眼光短浅的人面红耳赤,掩面而走! “是啊……” 久居在宫外不是一件好事,和康熙,太子和大阿哥的感情也需要进一步的加深才是。只是回到宫中,就不能避免卷入后宫风云,眼看着小阿哥的数量多起来,怕是康熙也想让自己安抚下太子。 胤祉搔搔头,说到底现在他还是个阿哥,在风云中想要能够站稳宫中诸事也是不得不避免的。 还有一点,望师傅——也就是元德大师。 他想到这里,将写好的书信交付给纳兰性德:“本阿哥去元德大师的禅房一趟,这两封书信劳纳兰师傅帮忙交给侍卫送回宫中。” “是。”纳兰性德微微躬身,双手接过胤祉递来的书信,面上略微有些迟疑。 “纳兰师傅是有什么事吗?” “回阿哥的话……”纳兰性德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红晕,“过两日是奴才幼子生日,奴才……” “师傅何须多礼?”胤祉笑着摆手,“既然如此,这一回送信要不就请纳兰师傅亲自跑一趟?也好在京城多歇两日。” “是!”纳兰性德声音微微上扬,望着胤祉匆匆离开的身影开始思索。到时候,也应该给三阿哥也带两份礼物回来才是。 唔……说起来,三阿哥最喜欢什么呢? 纳兰性德仔细的回想着,可是脑海之中的记忆不是三阿哥在认真研读书籍或是磨炼骑射,空闲时间则赶到庄子上做事,小小的人儿忙碌起来只怕不少朝臣都自愧不如。 被称为师傅的他顶多也就是在读书和写字上给予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罢了。 他摇头哂笑,拿着信件匆匆离开寺庙——既然如此,倒不如赶紧回去问问夫人,幼子这个岁数的孩童现今喜欢什么,拿来给三阿哥开开眼逗逗乐! 另一边,胤祉迈着小短腿直接跑去了元德大师的禅房。一进门他就无奈的看着,望师傅嘴里叼着一根青草,躺在床铺上眯着眼睛打瞌睡。 “望师傅——!还没几个月我可就要回宫了,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可就不多了。”胤祉想想自己努力学习奋斗向上,这人却是偷懒就心里不爽得很。 望师傅如同一滩泥一般窝着软塌内,半点没有得道高僧的风范。闻言更是毫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这个身份本来就是我为了方便接触你才制造出来的。等你回宫,我这身体也快圆寂了……” “也就是说你以后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望师傅坐直身体,似笑非笑的盯着胤祉:“你似乎很高兴?” “哪有?”胤祉冲着望师傅微微一笑。 瞧着眼前这左眼写着‘是的’,右眼写着‘没错’的胤祉,望师傅也不免沉默一瞬,心里稍微为自己平日逗弄胤祉的行为做了个反省,随即转瞬即逝。 “毕竟你也大了,况且系统空间的应用也已经上手,我暂时的确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望师傅叹了叹气,“回宫以后你可得小心点,宫里头可不像是在外面任由你潇洒自在,指不准你一个不查,就把你的小命给丢了!” 说到回宫,胤祉整张脸都耸拉下来,勉强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知道。在没做完我自个儿想做的事情之前,我才不会这么轻易完蛋。” “只是……”胤祉面色凝重,一脸严肃,“这回宫以后走什么策略还要仔细想一想。” 先前他不想继承皇位,只想当条咸鱼的情况下,故意折腾身体,在诸人心头产生一个‘病秧子’的印象……这一招的确大获成功,不过在现在,他想要得到重用甚至继承皇位的情况下,这招可就成了大大的失误。 才智再出众,若是身体差,康熙必然第一个将他从继承人的名单上划去。 为此,胤祉不得不在功课上下更多的力气,想到康熙在回信中对功课大肆表扬点评的话语,心中简直是欲哭无泪。 说到底,和未来的雍正一般,前期潜伏后期展现自己的价值才是最佳方针。可偏偏自己远离皇宫,又是个‘病秧子’,想得到康熙的瞩目就只能让自己的才能展现在康熙眼前。 这一来二去!现在他倒成了康熙心中的天才宝宝,指不准巴巴的把自己拎回去就是为了给阿哥们做个对比——简单来说就是立个靶子! 胤祉越想,那脸上越是阴云密布。 想到这里,胤祉直接脸砸在桌子上,现在不在宫里就这样了,回宫那还得了?? 不被拿出来放火上烤……他就跟康熙姓! 说起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就是胤禔吗? 送什么不好,居然送课本和作业,才勾起康熙的注意力……对!就是胤禔不对! 把责任都推卸到胤禔身上后,胤祉顿时觉得心也平了,气也顺了。 望师傅咂咂嘴,对于胤祉的无耻举动翻了个大白眼,两人在屋子内聊天还没一刻钟,孝庄派的人就来了。 “三阿哥,太皇太后请您过去!”门外的嬷嬷腆着脸,拉高声音喊着。 “是是是——!”胤祉一边应声,一边没好气的瞪了望师傅一眼压低声音抱怨,“瞧瞧你做的好事!” 还不是元德大师一句与佛有缘的话闹得!也不知道戳到孝庄哪个点,这几年孝庄可是千防万防,生怕自家的胤祉和元德大师跑路。 “那我先走了!” 和望师傅告别,等到一走出门,刚才在屋子里如同一滩软泥一般的胤祉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在人前出现的又是那年纪虽小却颇有当今圣上昔日风姿的三阿哥。 望师傅瞄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不是挺有干劲的吗?先前还打死不干,现在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知道望师傅在自己一走之后就开始嘀咕自己的胤祉,现在正扑在孝庄皇太后的怀里撒娇卖萌。 三年祖孙相处下来,孝庄对于胤祉也是疼宠到骨子里去。胤祉说一句孝庄应一句,等到最后已是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一大串要求。 末了,胤祉眯起眼睛满足地在孝庄皇太后怀里蹭了蹭,才慢慢扬起身。 “你这孩子!”孝庄无奈。她心里犹如明镜一般,胤祉每一次的要求都恰到好处的贴到她的底线,绝对不会误入半寸。 她的目光愈发温柔了,想起胤祉最后一个请求,侧头吩咐苏麻喇:“下去准备一番,过两日就去香山。” “是。” 苏麻喇笑着应声蹲福一礼,香山行似乎已经成了祖孙两人间的小秘密。 今年,也是第三回 了。 苏麻喇心中欢喜,只恨不得祖孙两人的感情能更上一层楼,出门便是呼喊着诸人准备马车行礼,选上一个秋意正浓的日子前往香山。 到了那一天。 天色尚早,胤祉就同孝庄坐进一辆外表看上去极为普通的灰油布马车,在十数名侍卫的保护下,随着车夫扬鞭吆喝声,车轮辘辘起行。 车厢内一片寂静,孝庄依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马车里经过胤祉这几年的设计和处理之后早已与一般的马车截然不同。 座椅早被改成后世的懒人椅一般蓬松又柔软——用孝庄的话语说,坐在这里的人若是能不睡着,她才敬对方是一条汉子呢!虽然这个说法有些夸张,但是也瞧得出孝庄对它的满意之情。 与孝庄不同,对此早已习以为常,甚至在系统空间里过得更滋润的胤祉则是心不在焉,坐在窗边时不时掀起帘子朝外边张望着。 依着他的年纪,原先今年应该可以和纳兰性德骑马出行才是。偏偏纳兰性德回宫一趟后,对自己这小身板就左看右看不顺眼,最后竟是连让自己骑马的权利都剥夺了! 想到这里,胤祉噘嘴不满的定定盯着在窗边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们,眼神可谓是垂涎三尺。 胤祉没注意到身后的孝庄睁开一只眼,含笑的盯着他。事实上,若是孝庄开口,即便纳兰性德再大的胆量,也是不敢阻扰的。 说到底,胤祉也是真的把陪同自个儿数年的纳兰性德视作师傅,才会对他说的话语言听计从。 满怀怨念的盯着纳兰性德许久,骑马走过窗边的纳兰性德却是视若无睹,大摇大摆的超过了马车。 胤祉气恼的冷哼一声,猛地把脖子扭到另一边,却是当场倒抽一口凉气,捂住脖子龇牙咧嘴,耳边似乎还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笑声。 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让咱们去瞧一瞧庄子的变化吧~,, 第二十四章 胤祉磨着牙, 顾不得耳边似有似无的嘲笑声,一心一意专注的看着不远处。 马车已经顺着熟悉的道路来到金灿灿的田地前。地里忙碌的人们听到马蹄声,脸上带着笑容举起手朝着马车的方向挥舞着。 远远坐在树荫下的几名扎着羊角辫的男童女童更是眼前一亮,欢呼雀跃的朝马车方向涌来。 她们半点也不担心马匹会撞到他们,嬉笑着冲着侍卫们撒娇卖萌,直到拿到一两根裹着冰糖的炸麻花或是萨其马,这才连蹦带跳的跑回远远观望的妇人身边。 妇人们带着恭维的讨好的笑容朝着马车鞠躬, 目送着马车离开后,拉着孩童的手一边念念叨叨一边走回田地边。 胤祉远远望着后面这一幕, 脸上微微带起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比起前几年来的时候, 这里可是变了不少。”孝庄皇太后瞧着依靠在窗边的胤祉笑着出声。 肉眼可见的。这里曾经穿着打满补丁衣物, 面黄肌瘦的农户如今穿上了厚实的棉布衣衫,孩童们也不像往日需要长时间做补贴家用的农活, 而是可以放肆的在田坎边狂奔玩耍。 “只是好了一点点罢了。”胤祉哼了一声, 伸出手, 用拇指和食指比了短短小小的距离。 “是吗?” 孝庄忍不住笑了:“那胤祉心里头的大变化是什么?” “唔……让整个大清没有因为饥饿而死亡的人吧。”胤祉收回手托着下巴, 望着外头一望无际的稻田,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斩钉截铁的回答着。 “……这, 可是个大目标啊。”孝庄的眼睛顿时在瞬间瞪大,直愣愣的注视着胤祉, 半响才勉强镇定下来。 她含笑摸了摸胤祉的小脑袋:“要想实现这个目标,胤祉还要加油哦!” “嗯!” 许是祖孙两人的默契,话题在此刻告一段落。孝庄眯着眼睛再次打起瞌睡, 而胤祉则沉浸于欣赏着周边的风景。 马车没有停歇的打算,又顺着道路行驶一段时间后,沿着一条小路直直的往香山脚下的村庄行去。 没有直入村庄,马车在快到村庄之前掉了个头,转弯驶入位于路边的一座宅院内。这宅子占地不大,小巧精致。附近没有其他的人家,最近的也要穿过一片稻田才能瞧见。青砖石边角也簇野草都没有,显然是刚刚打扫过。 马车刚在宅子门口停下,四五个仆妇就迎上前来,前呼后拥的迎着孝庄和胤祉进了宅子。 等诸人整顿好行李,已是接近响午时分,孝庄和胤祉一前一后来到花厅时,几份简单的膳食都已经摆在圆桌上。 午膳很简单,只有三个炒菜外加一大盅煨得极为入味的蘑菇汤。菜色偏素,口味清淡,很是合孝庄皇太后的胃口。至于胤祉,他更喜好肉食,所以面前还多了一小碟胭脂鸭脯肉,正嚼吧嚼吧吃得开心。 “三阿哥,素菜也要吃一些。”纳兰性德站在胤祉的身后,见他将芥兰、青菜一一挑开,略抬高声音严肃的劝道。 胤祉怔了怔,嘴里还叼着一小块鸭肉,满眼都是茫然失措的抬头望向纳兰性德:“唔?” “请恕奴才失礼。”纳兰性德板着脸,伸手将胤祉挑开的蔬菜再一一拨回他的碗中,甚至还不顾胤祉的阻拦又夹了一大勺茄子放在他的碗里。 胤祉愣在原处,半响才委委屈屈的看向纳兰性德。自己这样吃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突然就变了卦! 纳兰性德垂下眼眸,他面容硬朗,此刻板着脸倒没有平日的温和显出几分凌厉来。 “纳兰侍卫说得有理。胤祉,你今年过年就要回宫了,规矩什么的还是得熟悉起来才是。”孝庄皇太后放下碗筷,心中不免升起一丝担忧。 在宫外,再如何提及规矩,也要比宫内来得轻松自在。等回了宫,可是满宫里的人都盯着,容不得他一点犯错。 尤其是吃食,讨厌吃的,喜欢吃的,可以做的文章就大了。 心里百转千回,孝庄的面容也逐渐严肃,盯着噘着嘴拨着菜叶的胤祉沉声道:“胤祉,把蔬菜也吃掉。” 见孝庄都发话,胤祉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闭着眼睛囫囵将蔬菜连带米饭一起吞进肚子里,气呼呼的把碗筷一丢就哒哒哒的冲了出去。 “这孩子——!纳兰侍卫!” “是,奴才这就带人跟上。”纳兰性德沉声应是,带上四名侍卫就匆匆离开花厅,追上胤祉。 孝庄摇着头,眼底的担忧更重了:“苏麻喇,等回了岫云寺,就好好吩咐两名嬷嬷,仔细的再将宫里的规矩给胤祉这孩子说说!” “奴婢明白,格格您就放心吧!三阿哥聪慧的很,回宫之后又有格格您看顾着,绝对出不了事的!” “哀家已经几岁的人了,能看顾几年,这孩子日后的日子还长久的很……”孝庄絮絮叨叨着,猛地突然停顿下来。 想着胤祉路上说的话,半响她才摇摇头:“算了,这孩子估计心里有数的很。” 被孝庄念叨的胤祉此刻就像是撤了项圈的野狗一般——虽然形容词不大好听,不过他顺势就一溜烟穿过花门直接去了前院,等纳兰性德找到他的时候,胤祉已经大摇大摆的等在门口了。 门外的侍卫们虎视眈眈的盯着胤祉,生怕自己眼睛眨巴一下,胤祉就消失在自己面前。万一出个好歹……他们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变得苍白,浑身也打了个激灵。 “太慢了!”胤祉指责。 “是,是,是。”纳兰性德无奈,从怀中抽出帕子弯腰给胤祉的小脸擦了擦,“三少爷,您要去村里?” 胤祉点点头。 纳兰性德笑了笑,朝旁边的人打了个眼色,只见守门的侍卫竟是从门外拉出几匹高头大马,显然是早有准备。 “三少爷,奴才和您做个约定。”纳兰性德带着点严肃,“奴才带您去村里玩耍,不过少爷您回去以后得听奴才的好好吃饭,好好练武,好不好?” ??? 胤祉一脸茫然,忍不住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皇阿玛说了什么吗?” 纳兰性德带着一丝愁容:“奴才不敢说,不过奴才做的事都是为了阿哥您好!” 胤祉仔仔细细打量一番纳兰性德。纳兰性德依然是本来那副风流跌宕的模样,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任由胤祉观察。 “……好吧,本少爷知道了。”胤祉沉默半响,慎重的点了点头。 见胤祉同意,纳兰性德莞尔一笑,一把将胤祉抱起随即翻身上马,带着四名侍卫朝着不远处的村庄奔驰而去。 在宅子附近的村庄面积不大,只住了二三十家农户。胤祉一行人刚进村庄,就有数人迎上前,为首的老人拄着拐杖喜气洋洋:“小少爷,纳兰师傅!可等着你们了!” “爷爷过得如何?”胤祉笑嘻嘻的开口。 “托小少爷的福,日子别提过得多舒坦了!” 纳兰性德沉默不语,带着胤祉下马后只对着村民点点头,随后便默默的注视着胤祉凑在人群中叽叽喳喳。 越来越多的村民从四处涌来,将胤祉围了个满满当当,这个往胤祉手上塞一根糖葫芦,那个在胤祉手上挂个装满鸡蛋的篮子,还有年幼可爱的小女童偷偷塞给他一朵鲜花。 端的是人气最佳! 也难怪,纳兰性德面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个柔软温和的笑容。三年前,孝庄将这一片土地都划拨给了三阿哥作为礼物,不仅仅是王小二和五个孩子,还有附近不少丢失家园的流浪汉和乞儿,京城养生堂收留的孤儿都搬进了这个村庄。 为首的老人,更是三年前偶遇的胡家庄的村长,胡老头。胡老头村子里的人大半也搬到了这里,胡老三一家也想插足,只是有着达都和官府的人做后盾,去大牢里坐了两三回就不敢再来了。 现在,这个新生的村庄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子。 往昔瘦得皮包骨头的幼童,现在已经圆圆胖胖,手里已经拿的出足以让附近村庄为之欣羡的小吃零食,更别提穿着厚实柔软的细布棉衣和布鞋,以及洗得干干净净的小脸了。 纳兰性德胸口油然升起一缕骄傲,满意的望着三阿哥,笑得傻fufu的。 “福哥哥!”另一名小女孩将先头的女童挤开,她不安的眨巴着眼睛,害羞的咕哝着,圆胖的小手伸直将另一把花朵递到胤祉的面前,“等小花长大了娶小花好不好!” 看看,多受欢迎啊! 纳兰性德姨母笑。 “好啊!” 对,对,就是这样。 纳兰性德继续姨母笑。 ——? “等等!小少爷!”纳兰性德一跃而起,冲进人群中将言笑晏晏,正打算接过花朵的胤祉一把举起。 “唔?” “唔什么唔啊!这种话不要随便答应!”纳兰性德只觉得脑门上的青筋正在欢声歌唱跳舞,恼羞成怒的低吼着,“还有小花!女孩子不要随便朝男孩求婚!” “呜哇——!胡爷爷!纳兰叔叔凶我!” “就是啊,纳兰师傅,你怎么能欺负小花呢!”胤祉双手叉着腰,埋怨的怒瞪着纳兰性德,“你可要负责把小花哄好哦!” ……这都是谁害的??? 纳兰性德,对三阿哥的骄傲半点不剩且想要揍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夹子,晚上23:00更新,双更共6000+ 后天开始恢复12:00更新! **** 开了个新预收啊哈哈哈哈 喜欢的收一下~ 《太子是只小喵喵[清穿]》 胤礽怎么也没想到 前一秒钟他还抱着爱妾酱酱酿酿,下一秒钟他就变成被爱妾一脚踢飞的小野猫?? 瞧孤那光滑柔软的毛皮,瞧孤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你们……好意思欺负一只小猫猫吗? 康熙:猫奴。 胤禔:猫奴。 全员猫奴的后宫只有狗派胤禛还在挣扎! 猫猫有啥好? 猫猫……真香!,, 第二十五章 闹腾许久, 等一行人安安稳稳在村庄中心的小广场就地坐下那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 老人小孩围成一团坐在胤祉身边,村长胡老头也没把胤祉当做一个普通孩子,使着两名面貌憨厚的庄稼汉结结巴巴的念着一张单子。 农户么,大多能识几个字就不错了,这两个庄稼汉还是胤祉使人教了许久才学会用数字来记账登记的。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庄稼汉说的内容,等到对方好不容易念完,持着单子脸红脖子粗的瞄着他时, 胤祉忙笑着称赞:“钱二哥,钱三哥, 你们这一次记录的很是详细。” 两个大老粗登时喜形于色,笑得那嘴巴咧的老大。站在不远处的其他拿着单子的人也是蠢蠢欲动, 只恨不得被表扬夸奖的是他们才好。 等到所有人都汇报完毕, 目光定定都落在胤祉身上。胡老头带着一丝恭敬一丝紧张,注意着胤祉的神色小心翼翼的开口:“承福哥儿, 您看看, 咱们这还有没有其他地方需要改的?” “不用, 我瞧了村长这两年也是孰能生巧, 今年的量不但能养活全村人, 我瞧着还可以创收。” 胤祉翻着诸人交上来的单子, 面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我看啊,瞧着今年的单子, 咱们也算是有了闲钱,就给村里办个学堂,几个小的也可以开蒙读书了!” “若是开个学堂, 只怕这请师傅的银钱我们倒是出的起……” 村长倒吸了口凉气,眉眼舒展开不到一秒又皱成一团。他板着手指盘算掂量良久,慢慢开口:“只是这……这教书先生去哪里请?咱们这边方圆百里,也没几个秀才先生哟!况且……” 那些秀才老爷可都心高气傲的很,稍微贪利的都去富户家里做个私塾老师吃供奉了,剩下的满脑子都是读书考试,有几个愿意跑来他们这村里当老师? “村长不必担心。” 胤祉一眼就瞧出胡老头的顾虑,他笑着摇头:“往年是不好请,不过今年就不一定了!明年开春又是新一年的会试时间,只怕现在京城里已经有不少远方学子赶来,这京中酒楼客栈的价格铁定一涨再涨! 咱们这村子虽然偏了些,不过去京城也只需大半天,若是贴出包吃包住包接送,定然能找两三个贫困人家的学子来帮忙。” “包吃包住包接送?” 胤祉点点头:“虽说文人气节,不过这没有柴米油盐,也是活不下去的,何况光宗耀祖呢?若是咱们招来好吃好住,只怕来年想要上门应聘的人数量必然大增呢!” 纳兰性德略有惊讶,下一刻陷入沉思中。 他可是参加过会试的人,富裕人家的学子自然能租得到客栈或者寄居在亲戚家中,而贫户出身的常常有人只能在破庙桥洞勉强度日,导致身体虚弱考试途中晕厥的也不在少数。 若是周边村庄愿意包吃包住找这些人来上课,依他看只怕会供不应求。 想到这里,纳兰性德更是仔细将胤祉提出的建议记在心中,打算回头就要把此事告诉几位师傅,若是能够在学子们中提倡起,给那些个贫困学子一个去路也是不错。 村长也是若有所思。这读书人,像他们这样的农户向来是恭恭敬敬生怕失了礼节,哪里还敢说包吃包住这种话把他们当长工一般招聘? 可是越想,村长却越是觉得承福哥儿说的有理,到最后更是兴奋得无与伦比,扑上前抓住胤祉的双手:“承福哥儿!您真是老天爷送来给我们神仙呐!” “哎——什么神仙!” 他扭头喊着旁边几名虎头虎脑的男孩:“快!虎子!大宝!獾郎!阿克!以后你们就有的读书了!还不赶快过来给承福哥儿磕头!!” 几个颇为眼熟的小男孩从人群里钻了出来,听得村长的话语,均是老老实实上前磕头应声。 “……张宝,张克?”胤祉挑挑眉,指出其中两个孩子。 “是,是我们。” 张宝脸上泛着点红晕,没料到胤祉还记得两人的名字,忙结结巴巴的开口回话。 胤祉点点头:“你们要向张北一样好好读书,争取考上秀才进士了,也为这天下多出一份力!” “是!” 轮番叮嘱村中人后,眼见着天色都快晚了,胤祉才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事情还没做,连忙拉着胡老头轻声询问:“村长,我拜托你的事情做得如何?村里的娃儿有没有人得过天花?” “没有。”村长摇摇头,笑着开口,“有您的福佑在,咱们村里十几个娃,一个都没得过天花——要知道就半年前隔壁几个村子还因为天花死了四五个娃儿呢!” “都按我说的去做了?” “每个都做了!只要满了两岁,没生病的娃老头子我都带去弄牛染痘。” “很好!”胤祉兴奋的点点头,“隔壁村庄的人呢?” “哎——那些个村子,我劝了好几回都不愿意定要说咱们是骗子!这下可好,一连死了四五个娃之后就咱们村的人没染上,可急坏了!”村长又是摇头又是无奈,“可这毛病染上了能有什么办法……现在倒是学着咱们的样也用上这办法了。” “这半年情况如何?” “用了的都和咱们村一样,刚开始发热,然后长点小包,等个四五天的就变成水疱和脓疱……”村长思索着,“起先染上的时候他们还以为出事了,拿了家伙嘿!把我们村都给围起来,说死了一个要我们全村的人偿命呢!” 村长说得手舞足蹈,脸上满满都是得意:“你看怎么着?后头还不得给咱们村的人挨家挨户的磕头道歉送礼?” 纳兰性德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盯着村长,只觉得那些话语变成了一长条的文字在自己脑海里盘旋转动,只认得字却看不懂意思。 致死率为0? “你是说……凡是用了这牛痘的,都没有人死吗?”纳兰性德强压着心中的悸动,沉声缓缓开口。 “是的,没错。”村长诧异的瞧了眼纳兰性德,笑着称,“当年承福哥儿说起,我还当是个玩笑话,想不到啊——” 剩下的话语,纳兰性德已是听不清了。他连着身后另外四名侍卫均是眼中异彩连连,不约而同的想起宫中的一个传闻。 据说! 三阿哥胤祉乃是天降的福祉,神人下凡来着! 难不成是真的? 纳兰性德留下两人到附近村庄查个究竟,这一边则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胤祉与村子里的人聊天。等到对话告一段落,他就拿着天色已晚,老太太等急了之类的借口,拎起胤祉扭头就赶回宅子。 一进宅子,还未等胤祉喘口气喝上两口水,纳兰性德就面色严肃的询问:“三阿哥,刚才那些村民所说的是否属实?” 胤祉点点头:“前两年刚给他们安顿好,我不就开始让他们准备养牛种牛痘,师傅你不也是亲眼见着的?” 纳兰性德沉默半响,绞尽脑汁也没从记忆里翻出这个画面。他面色难看,显得手足无措,半响才低声说道:“……这件事,为何不直接告诉皇上?” “前两年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就没有打算不让纳兰师傅您知道的。反正您会把我做过的事情如实告诉皇阿玛不是吗?” 胤祉垂下眼帘,故意不去看纳兰性德的表情:“就像是我给大哥二哥的信件,每一个不都是先去了皇阿玛的御案才送到哥哥们的手上?” 纳兰性德的声音顿时卡在喉咙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皇阿玛要这么提防我……可是,可是我只是想多做一点好事罢了。” 纳兰性德沉默了。面对胤祉的惶恐不安,纳兰性德却是深知肚明康熙的想法。 说是提防,那也不是。 只是万岁爷先是身为皇帝,再是全后宫阿哥们的阿玛,最后才是胤祉一个人的阿玛。身为皇帝,终究面对的是独自一人高高在上的威严和寂寞,习惯了绝对的权利,绝对的掌控,而逐渐再也无法接受其他人的僭越。 可是眼前的,年幼的三阿哥会懂吗? 纳兰性德心中苦闷的很,三年内将胤祉身边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给康熙的动作本来就让他对胤祉心怀愧疚。 在此刻胤祉的话语中这些事情更是变成他心头一道道伤痕。这仿佛是用一把砍刀反反复复的砍在肉里,从来未曾结痂过,早晚会腐烂入骨,愈来愈痛不可耐,再也变不回一开始的模样。 他张了张嘴,又没说出话来。 终究,是他亏欠了这孩子。 纳兰性德苦思冥想,却漏过了胤祉眼中的狡黠。 笨蛋——! “奴才知道了。”纳兰性德蹲下身体,注视着胤祉红通通的眼睛,“我会把这件事情写成是一个巧合,也会吩咐人把这一件事掩盖过去。只不过……” 他深深注视着胤祉:“下一回,做这种事情之前,和师傅我打一声招呼,好吗?” 胤祉整个人都被笼罩在夕阳的光彩中,纳兰性德除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外很难辨别出他的表情变化。 只见乌黑的双眸像是会发光一般,亮晶晶的,深深的仔细端详着自己,犹如放上天平评估一般,许久才慎重的点点头:“嗯!” 等纳兰性德去遮掩事后,胤祉则是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闭上双眼,整个人就回到系统空间里。 他睁开眼,面对上的就是望师傅的双目。 “如何?” “一切都和我预计的一样……纳兰师傅真是个笨蛋!” “说着是笨蛋,我瞧你还挺喜欢他的?”望师傅含笑开口。 “唔,这点我也不能否认啦!” 胤祉坐在椅子上,一双短腿一前一后的摇晃着:“毕竟他的确都是为了我好,只是——我想要的,是只会站在我身后的人啊!” 纳兰性德忠于皇帝,忠于叶赫那拉氏,偏生却不能忠于他。 真是太可惜了。 “算了,能利用他这一回在康熙面前瞒过去,已经是不错的方针,至于后头……” 胤祉手指轻轻在茶几上敲打着,眉毛微微挑起,眼中满是势在必得:“只是让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和我在同一条船上下不去了,那……不就行了吗?”,, 第二十六章 望师傅嘴角略微抽搐, 正想要开口,只见外面一阵响动,胤祉在下一瞬间睁开双眼,平静的侧头注视着突然间出现在自己床边的人。 来者半跪在床榻边,一身黑色打装,脸上只露出一双黝黑深沉的双目,正着魔般注视着自己。 胤祉:…… “张北……好久不见你就给我这样的惊喜吗?”胤祉捂住头撑起身体, 略显吃惊的环顾四周。房间内依然是黑漆漆的,竖耳可以听见外面侍卫们走动的声响, 可是面前来者沉默的出现在自己身前却不是幻觉。 再仔细一瞅,原本在屋子里伺候的嬷嬷此刻悄无声息的躺在一侧。 “奴才给三阿哥请安。” 张北眼睛亮了一亮, 胤祉见面就可以喊出名字的反应让他声音里带着一抹雀跃。注意到胤祉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嬷嬷身上, 他连忙开口:“奴才只是把她打晕了。” “……你学的真是不错。” 胤祉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转瞬即逝。 自己想要的是保护自己的暗卫, 而张北则是超出了他的预期。外面的侍卫都是纳兰性德一手调|教出来的, 很难想象仅仅经过三年训练的张北是如何摆脱他们的注意, 偷偷溜进屋内。 也难怪纳兰性德至今耿耿于怀, 总觉得把张北留给自己是一种浪费! 既然醒了, 胤祉也坐起身细细的观察一番张北。张北十岁刚出头, 整张脸却已经脱去稚气,轮廓深邃鲜明, 眉眼间带着一丝凌厉。 往下看去,贴身的夜行服可以看出他肌肉的线条流畅,每一分肌理都似乎蕴藏着强劲的力道, 并非东北汉子那种肌肉虬结的壮硕,而是具有美感的精壮结实。 再低头瞧瞧自己,胤祉捏捏自己柔软的小肚皮,再捏捏柔软的胳膊肉,顿时觉得自己输了一局。 张北凌厉的眉眼顿时一松,肉眼可见的多出一丝笑意:“奴才自当会保护主子。” 话说得是如此理直气壮,言之凿凿,直哽得胤祉是一阵憋气。 同样是练武,自己怎么就没练出几分肌肉? “来人——点灯!” 没好气瞪了张北一眼,胤祉拉长了声音朝着门外喊话。不多时一名小厮捧着烛火走进屋内,只是下一刻就被一身黑衣的张北吓得,面色惊骇的尖叫出声:“有——有刺客!” 登时,院落里兵荒马乱。 离着屋子最近的两名侍卫反应极快,手落在刀柄上毫不犹豫的俯身冲入屋内,刀光如白电般迎上张北。张北面不动色,抽出腰间长刀只见刀光一闪,侍卫暗道不妙,倒退一步却已是来不及。 刀背重重劈在他的肩头,他一声闷哼,眼前一黑竟是直接倒地不起。另一名侍卫大惊失色,连连倒退两步,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跟随在此的侍卫均是久经战场,与人交手的经验自是丰富无比,只一看张北的刀势,便知道自己恐怕并非是其对手。但是三阿哥就在敌人的身后,侍卫也是无路可退,他一狠心递了个眼神给身后冲进来的其余侍卫,硬着头皮扑杀上去,抱着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为其他人留出少许时间杀敌。 “住手——!” 见侍卫们起了杀心,胤祉忙开口阻止。 不过扑上前的侍卫动作已经停不住了,张北也没有留面子给对方的打算,干脆利落的用刀背重重拍在对方的脸上。侍卫呆滞一秒,喷着鼻血头往后仰呱唧倒在地上。 胤祉:…… 侍卫们:…… 下一秒,侍卫们的目光从倒在地上的同僚转移到张北身上,眼中饱含杀气,擦掌磨拳一个个一副打算车轮战将他痛殴一顿的模样。 “你们,身为侍卫竟然有人出入本阿哥的房间都没有发现。” 胤祉很是不满的指责引来侍卫们的不安,他们纷纷单膝落地请罪不已,气愤散去,升起的则是忐忑不安的恐惧和懊悔。 身为侍卫,竟然让一个小鬼头溜进去! 没错,眼光锐利的诸人已经发现,这个偷溜进来的‘刺客’竟然还是个孩童。脸皮薄的侍卫此刻已经涨红了脸,只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当场钻进去得了! “奴才有罪!” “起来吧。”胤祉开口,可还没等诸人起身,纳兰性德席卷着一阵寒风步入屋内。 他面色冷厉,瞧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卫,再看看一身黑衣的张北,最后目光落在周遭请罪的侍卫们身上。 “好,真是好啊!” 纳兰性德面色阴沉,磨牙低语:“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人发现有人溜进三阿哥的房间?你们是做什么的?侍卫是摆在面上给别人瞧的吗?是装饰品吗?” 他的声音从低沉逐渐变得嘹亮,每一个问题都砸在侍卫们的心头,令他们无地自容。 “全部退下!明天起训练翻三倍起!”纳兰性德低吼。 “是!” 诸人怏怏退下后,纳兰性德上下打量着张北,目光中隐然惊艳之色,心里多喜欢几分:“你,很好。” 顿了顿,纳兰性德不得不将目光挪到身穿单衣,慢条斯理的坐起披上外衫的胤祉身上:“三阿哥,张北在三藩之乱中贡献巨大,如今京中求才若渴,将他放在身边做个侍卫只是种浪费罢了。” 胤祉手微微一顿,惊讶的挑眉,不可思议的望着纳兰性德:“你们真的让他上了战场?” 口吻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怒意。 说到底,张北现在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童,勉强算得上少年,让这个岁数的人上战场这也未免太过分了! 瞧出胤祉眼底真切的不满,张北清冷的面容上却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这不怪纳兰大人,是奴才要求的。奴才身为主子的暗卫,若是连血都未见过,哪里来的资格跟随在主子身边。” 胤祉愣了愣。 “三阿哥。” 纳兰性德很是严肃:“这虽然于理不合,但是奴才还是想劝一句。本官或是达都都愿意推荐张北以武举入仕,他的才华,做一个暗卫……侍卫都实在太可惜了。” 张北半点反应都无。 胤祉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到底做了什么?” “……”纳兰性德沉默一瞬,随即沉声发话,“三藩之乱去年年末才告一段落这件事,阿哥应该知道。” 胤祉点点头,下一秒他僵硬着扭头不可思议的望着张北:“难不成他横扫战场?” 瞧着他刚才轻轻松松就把大内侍卫打翻的模样,胤祉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可惜纳兰性德摇摇头。 “那……难不成他在战场上杀了敌方的将军?” 纳兰性德还是摇摇头。 “那他到底做了什么?”胤祉被吊起胃口,忍不住坐直身体,眼睛眨巴眨巴上下打量着站得笔挺,面无表情盯着地面看似认真实则发呆的少年张北。 纳兰性德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杀了吴世璠。” “……谁?” “吴世璠。” “等等!”胤祉捂住太阳穴,若是此刻在喝茶他必然要表演一个如何喷出茶水……可惜他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在做,只能绞尽脑汁重新思考一遍。 半响,他才幽幽开口:“吴世璠?吴三桂的孙子?” “对。” 胤祉:…… 下一秒,他表情扭曲,久久没有出声。 “这种功劳不要也罢了,奴才本来就不是为了功勋而去!” 纳兰性德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声道:“其他事情奴才也能办法掩盖过去,可这件事情实在太大,直接被统帅章泰报喜至万岁爷面前。” 康熙! 说到这里,胤祉哪里不懂。只怕是张北这傻小子早已经被康熙盯上。在当下的局势,他若是回宫还带上这么一个侍卫,只怕康熙对自己的警惕心剧增。胤祉目光复杂停留在张北的身上,半响才缓缓开口:“张北,你同纳兰师傅一同进京,准备明年的武举吧。” “主子!” “若是你将本阿哥视为你的主子,那就按本阿哥所说的话去做。”胤祉冷冷睨了他一眼,以最快的速度下定了决心。 张北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嘴唇蠕动,双眸中的痛楚犹如漩涡般深沉,整个室内的气氛凝结,似乎在下一刻就会爆发。他猛地转头怒视纳兰性德,仿佛这一切都是纳兰性德造成的一般。 纳兰性德张嘴欲言,下一秒却是委委屈屈的闭上嘴,幽怨的望着张北:明明我也是拯救小分队的一员,为何被敌视的只有我??? 张北再次单膝跪下,声音冷凝:“奴才想要跟随在主子的身边。” “行了。” 胤祉无奈的长叹一声,手指轻轻拂过张北的面颊,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现在皇阿玛已经知道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了你去参加武举,难不成皇阿玛真的会让你一个少年郎去地方上当武官?只怕也是要留在御前几年的,到时候本阿哥自然有办法把你挪到身边。” 越听,张北的眼睛越亮,胤祉依稀只觉得他的背后出现一条尾巴摇得欢快。 好不容易安抚住张北,将依依不舍的他送走,另一边的纳兰性德又说话了:“三阿哥。” “嗯?” “万岁爷派了急信,请您即刻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你们的双更。(吐血身亡中...) 下个月初想试着参加日万5天,这两天攒攒稿试试看...所以暂且日更3000+吧? 想当年开文时我曾经是拥有30章存稿的人...为何会变成现在这种惨状呢?,, 第二十七章 紫禁城钟粹宫。 荣妃百无聊赖。今日宫里刚发了明年的份例, 身为四妃之一,即便宠爱略逊她人一筹,不过送来的份例依然是精挑细选万万不敢马虎的。 面前立着二十余名宫女,每人都是垂首竖立,脊背挺直,双手稳稳当当的捧着红漆托盘。托盘之上摆着的是各色花样的布料,荣妃慢悠悠的穿梭在其中, 左挑挑右捡捡。 “主子,这条米色底印桃花纹路的布料可是织造府今年新晋的贡品, 要不做一件?”香芹笑着询问。 “这颜色,本宫瞧着给二格格做一件倒是不错, 给本宫未免老黄瓜上绿漆, 反倒是显得老气了!”荣妃摇摇头。 “主子年纪还轻,怎么老气了!” 香芹小嘴撅起, 瞧着都能挂油瓶了:“永和宫的德妃娘娘, 昨儿个就给针线房里下了单子, 做了好几件粉色玉色的旗装呢!” 荣妃无奈, 伸出手指戳了戳香芹的脑门子, 吩咐着:“去, 把后院的丽常在几个人叫来。” “主子!”香芹跺跺脚。 “还不快去!” 香芹气呼呼的扭头出了殿门,远远立着的香韵才沉默的走至荣妃的身后。主仆两人细细的查看着布料, 时不时分出一两卷放在一边,这些个娇嫩的颜色,荣妃不喜欢, 不过后院里年岁小的常在答应倒是喜欢的很。 “本宫瞧着她们穿着倒好像回到当年刚入宫的时候一样……” 香韵时不时应是或是沉默的点头,正挑了一半,应该去后院宣人的香芹竟是重新进屋,没等荣妃发话她就一副惊愕模样,大着嗓门喊道:“主子,乾清宫来人了!顾公公亲自来了,说,说是——三阿哥要回来了!” “什么?”荣妃惊呼。 顿时她还哪里来的精神翻看眼前的布料,忙挥着手示意诸人退下,又在殿内转了好几圈才勉强镇定:“这,这,这不是说要在寺里过了小年才回来的吗?” “哎呦奴婢的娘娘,顾公公来了——!”香芹眼尖,瞧着顾问行端着圣旨掀门而入,嗓门越发大了。 “快,快!”荣妃猛地一刹车,一拍脑门,一脸懊恼的迎上前。 “蒲团——蒲团呢?” 钟粹宫里乱成一团。顾问行双手捧着圣旨,面无表情的立在门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荣妃竟是糊涂到如此地步,连个蒲团在哪里都找不到。 荣妃也是无奈。她比康熙还要大上几岁,三十多岁的‘高龄’在宫里已是无宠,平时关上钟粹宫的大门过日子就好。别说万岁爷,没胤祉在宫中,就连皇贵妃娘娘都懒得来找她的麻烦! 这清净了一年两年,这不,都习惯了嘛! 虽说如此,可瞧着跟着顾问行的太监们埋着头,肩膀不停耸动的模样,荣妃也是闹了个大红脸,心下又羞又愧:“顾公公,这,这都是本宫管教不严!” 顾问行哭笑不得,忙伸手阻止:“荣妃主子,万岁爷的口谕,您听着就好!” 见荣妃松口气,钟粹宫的声响也顿时没了以后,他才定定神仔细的说道:“太皇太后和三阿哥提前回宫了!太皇太后传了懿旨,舟车劳顿,请诸位主子就无需去迎接,等明日请安再去慈宁宫。 至于三阿哥,万岁爷的意思可以留阿哥在钟粹宫小住到年前,等过完年再搬去北五所,就住在大阿哥隔壁的院子。” “留到过年后?”荣妃大喜,板着手指头一算竟是可以在钟粹宫中住上三个月。越想,她脸上的喜色越是怎么掩都掩不住了。 “是的,万岁爷担心您来不及,还有三阿哥身边缺了宫人,特意派奴才把宫人都带来,留在钟粹宫请荣妃主子教导一番。” “好好好!”荣妃满口答应,顾问行说的其他都没记住,脑子里就记得三阿哥要回宫了! 等顾问行一走,整个钟粹宫就和炸开的油锅一般沸腾啦! 全宫里所有人都被唤了出来,一刻不停的忙碌着。 不过,没有人脸上带着一丝一毫的怨念,各个都是眉开眼笑,激动难耐! 三阿哥这可是真的要回宫了!三阿哥不回宫,这钟粹宫在宫里就好似跌一档,总是那么差其他三妃一些。 想想也是,像是延禧宫惠妃所出的大阿哥,用的弓箭可是万岁爷当年亲自用的!还有翊坤宫宜妃所出的五阿哥,出生就被抱养至皇太后的身边,为此宜妃在宫中的待遇可是节节攀升! 更不用提永和宫德妃,一个四阿哥养在皇贵妃身边,第二个六阿哥更是不得了,赐名为‘祚’……啧啧!就算没读过书的小太监都知道这个字的含义,没看太子爷瞧着四阿哥和六阿哥的态度都格外差一些吗? 除了钟粹宫,其他三妃的宫室里不是有受宠的宫妃就是有养大的阿哥,万岁爷自然是三天两头去坐坐,可留下的钟粹宫就成宫中的笑柄了! 钟粹宫的宫人们这几年可是又羡慕又嫉妒,只恨不得三阿哥能越早回宫越好! 这……也难怪大伙儿一听三阿哥回来能这么兴奋啦! 宫人如此,荣妃更是激动难耐。她在殿内来回走动着,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嘴里更是咕哝着。 二格格走进殿就瞧见荣妃这般慌张的模样,她忍俊不禁,娇嗔的喊着:“额娘!您啊就停下来坐着好好喝一杯茶吧。” 说完话,她转身就吩咐着香芹同她一左一右扶着荣妃坐在正殿上首的椅中。 “懿敏,还不是你那让人操心的弟弟总算是要回宫了,额娘这心哪里侯得住?”荣妃抓住二格格的手就是长吁短叹。 想起胤祉一个年幼的阿哥竟是在宫外住了这么久,她这心就是七上八下的,被无数双手撕扯开一般,担忧了这几年总算能见着了,哪里还有心情稳坐高台! “指不准你弟弟哭了闹了吃苦头了咱们都不知道!” 荣妃信誓旦旦的模样逗乐了二格格。她心里偷笑,面上还是顺着荣妃唠叨两句:“额娘别急,弟弟在宫外过得很好,这月月都有书信送回宫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是和您说道着,您啊就等着弟弟回宫来给您磕头吧!” “这住在宫外哪里能和宫内一样——” 说到这里,荣妃又是站起身,吹毛求疵的要求宫人必须让整个钟粹宫达到完善尽美,半点灰尘都不得存在。 等到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荣妃这才使着四五名小太监去各处宫门处守着,眼巴巴的等候着消息。 不知道承福长高了多少?胖了多少?自己做的衣服尺寸够不够大?颜色够不够鲜亮?承福还记得我这当额娘的吗?……上百个问题在荣妃的脑海中盘旋,让她整张脸庞都纠结成一团,时不时停下来唉声叹气。 “主子您放心,阿哥定然是喜欢主子您准备的东西的!”几名大宫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的劝说着。 “主子!太皇太后的车驾进宫了——!” 门外,一名小太监满头大汗,连滚带爬的冲进钟粹宫,大声呼喊着。 荣妃只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激动得嘴唇发颤一句话也是说不出,双手搅着帕子眼睛更是直勾勾的盯着钟粹宫的大门,只等着那朝思夜想的身影出现。 二格格也停下动作,随着荣妃一般立在殿门旁目不转睛的望着门外。 只是左等右等,后面的消息是一点都没!荣妃已是口干舌燥,双腿发软,忍不住就冲着二格格抱怨:“你瞧瞧这小兔崽子!还没回宫呢,就给本宫吃苦头!想来定时个调皮捣蛋的祖宗!” “额娘别急,女儿这就让人去瞧一瞧。” 正当母女说话的时候,钟粹宫门外另一名小太监匆匆赶来:“主子!三阿哥被万岁爷带去乾清宫了!” “哎——?” 母女两人登时愣住了,不约而同的有些失望。 只怕这头一天回宫,万岁爷定然要留胤祉用膳才是。 另一边。乾清宫。 孝庄皇太后心大得很,将胤祉留在乾清宫后就施施然的回了慈宁宫,只留下父子两人在乾清宫内大眼瞪着小眼,一时间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气氛十足尴尬。 见康熙半响不吭声,胤祉也越发变扭了。 虽然脑子里想了许多,可真面对着康熙却仿佛是结巴了一般,除了请安以外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搞什么……巴巴的要我回来,现在居然给我脸色瞧! 想到这里,胤祉竟是没由来的觉得有些委屈,一想到自己被养在宫外近三年,更是一股子酸涩涌上心头,眼圈微红,变扭的将头低下。 就在此刻,康熙站起身从御案旁一直走到胤祉身边,他面色很是严肃,眉头更是紧皱,目光定定落在胤祉的头顶。 胤祉心里憋了口气,带着点怒意抬起头,顾不得嬷嬷们唠叨的规矩就直勾勾的盯着康熙。 “……胤祉。”康熙伸手放在胤祉的头顶,半响才沉痛的发言,“你是不是长得有点矮?” 嗯? 嗯嗯嗯? 胤祉顿时懵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溜圆,呆呆的凝视着康熙,半响才发声:“哈——?” 他的脸顿时犹如火烧云一般涨得通红,颇有些恼羞成怒:“皇阿玛!儿臣哪里矮了!这是正常的,健康的六岁半儿童的身高!!” 自己又不是没见识的人!在寺庙,在村庄,自己可从未见过比自己高的娃! “——是吗?”康熙摸摸下巴,很实心眼的开口,“可是朕瞧着,你以前就比你四弟矮半个头——现在可比你四弟矮了一个头!” 一根青筋蹦出来。 可恶的黑胖墩,在宫里还和我过不去! 想也知道康熙指的是胤禛,胤祉那背后都仿佛冒出了黑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安逸、一只醉奶的罐和諦灌溉的营养液,抱住按倒啾啾啾=3=,, 第二十八章 康熙没发觉胤祉的面色变化, 一边摸着他的小胳膊小腿,一边直叹气:“容若[注1]回宫的时候还带着你的衣服尺寸。朕还以为是寺里的宫人做事不谨慎只怕是拿了你去年的资料,哪里知道……” 这欲说还休的态度加上康熙摇着头叹息的模样,胤祉委屈得像只狗子,只觉得整个东暖阁的宫人都在笑话他! “梁九功,吩咐针线房的明日到钟粹宫给三阿哥重新量体,新年前得可以换上才行。按着朕瞧着的尺寸……倒是要比四阿哥还要小一些。” 康熙吩咐完梁九功, 又扭头盯着胤祉,说的话还未停:“还有容若说了, 你在宫外连吃饭都不好好吃,净是挑食?瞧瞧!这挑食能长得高吗?” 纳兰师傅——! 胤祉简直气炸了。他万万没有想到纳兰性德居然和长舌妇一般, 连这些事情也不放过统统告诉了康熙! 胤祉避开挑食这个话题, 试图将话题拖回原点:“是四弟营养太好,长得太壮了, 儿臣半点也不小!” “是吗?” 康熙笑笑, 对胤祉的话语不置可否, 他瞧出胤祉不愿再谈的态度, 顺手揉揉胤祉的小脑袋:“欢迎你回家, 胤祉!” 胤祉浑身一激灵, 别扭的哼唧两声:“皇阿玛急着儿臣回来,不就是想问问牛痘的事情吗?现在怎么倒是不说起了?” 康熙哈哈一笑, 拍了拍胤祉的肩头:“这事儿,朕知道你做得很好!等明日再说吧,也不急这么一天了!胤礽和胤禔想你想得不得了, 朕索性给他们早下课,现在应该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你们也好重新熟悉熟悉。” 还说着话,门外小太监就笑盈盈的进来:“万岁爷,太子爷和大阿哥、四阿哥来了!” “哟,刚好说到他们几个呢!正好!快点让他们进来吧。” 康熙微笑,说出来的话就是直戳胤祉的心肝肺:“胤祉和胤禛也比一比,就知道皇阿玛有没有骗你了!” 胤祉目光定定朝向门外走进来的几人。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三名阿哥列成一排,规规矩矩的给康熙行礼叫福。起身之后,胤礽就率先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抬头朝着胤祉的方向看去:“三弟!” 胤禔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硬朗的面庞都眼见着柔和三分,慢了胤礽一步柔声喊道:“三弟!大哥欢迎你回来!” “……三哥。”剩下的胤禛对胤祉就显得十足陌生,眼神冷淡,带着点评估上下打量胤祉。他曾经黝黑的皮肤随着生长之后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一眼望去与热爱习武的胤禔有的一拼。 “保清哥!保成哥!四弟!”胤祉眉飞色舞,三步并一步的走到三人面前。 然后他停住了脚步。 胤祉:……艹! 他的目光直直盯着胤禛:……他还真的比胤禛矮,而且还真和康熙所说的一般足足矮了一个头! 胤祉嘴角一抽,原本的笑容顿时收敛得干干净净——敌人!这是敌人!他此刻仿佛是被侵犯了领地的猫咪般,弓起背提起爪子,对着胤禛磨掌擦拳,只恨不得扑上去抓花他的脸! 胤禛眨眨眼,有些茫然的低头对上胤祉的双目,只觉得莫名其妙。若是说胤禔和胤礽对胤祉还有忍耐心的话,自觉和胤祉毫无关系的胤禛可半点没有惯着他臭脾气的性子。 要知道如今贵为宫中第一人,皇贵妃之子的胤禛,在宫里可是数一数二的小霸王。 刚回宫的‘哥哥’还想在他眼前耍威风?胤禛长眉微扬,居高临下的嗤笑一声:“矮子!” 登时,乾清宫里一片沉寂。 “胤禛!这是怎么和哥哥说话呢?” 率先开口的是康熙,他只怕刚从宫外回来的胤祉受不了刺激,板着脸就是呵斥一声:“你的三哥只是身体差,体虚所以才长得慢一些,将来还会长大的!” 康熙说的是义正言辞,只是这话就像是在胤祉的心上又补上好几刀。他的脸色更是忽而青忽而白,盯着胤禛恨不得扑上前咬他两口。 “哼!不好意思了,小哥哥!” 胤禛顺着康熙的意思爽快道歉。只是他特意在‘小’字上加重音调的口气,与其说是道歉倒不如说是挑衅。 胤祉只觉得脑外的理智线在胤禛鄙夷的口气中濒临断裂,他双手握拳,咬牙切齿就想扑上去狠狠的揍胤禛一顿。 “胤禛!” “胤祉,别和胤禛计较——他就是这个臭脾气。” 胤礽无奈,他站在胤祉的身后,双手环着胳膊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怀里,温和的拆劝:“我们胤祉以后定然会长得比胤禛高大威猛,好不好?” “对!”胤禔帮腔,“等胤祉你来上课以后,大哥就带着你练武,这身子骨健康起来,身高立马就上去!”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总算勉强将胤祉的心情拉回来。 没错——这来日方长,自己现在还只是个六岁的幼童罢了,以后有的是时候长高! 可是似乎看出胤祉的想法,胤禛站在旁边凉凉的开口:“三哥,我还比你小一岁呢!” 妈的,老子和他拼了! 脑内的理智线在瞬间断裂,这下子就连胤禔和胤礽都没能拦住他,只能呆呆的看着他极为凶残的扑上胤禛的身体,随即打成一团! 这场景……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胤禔和胤礽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想到。 “你们两个——” 康熙的耐心可不好,他伸出手就是左右各给两只小兔崽子一个头槌,见两人呜哇喊疼捂着头跳脚不止才冷哼一声:“今儿个是胤祉刚回来,朕就饶了你们这一回——下一回谁敢在乾清宫里打架,朕就揍谁的屁股!” 闻言,还和斗鸡眼一般瞧着对方的两个崽子登时捂住自己的屁股,对着康熙露出讨好的笑容,顺便假惺惺的伸出手,强忍住对对方的不满晃了晃。 “皇阿玛!我们只是感情好在玩耍!” 信你们才有鬼——! 康熙无奈摇摇头,不过想想先前胤礽和胤禔也是这么过来的,就把这事儿丢到脑后。孩子嘛打打闹闹之后关系不就好了? 等他一扭头吩咐梁九功准备晚膳,胤祉气势汹汹的投给胤禛一个挑衅的眼神。 小样的,校场上见! 嘿!谁怕谁啊? 要是有特效,两人眼中的怒火肯定是噼里啪啦直作响,反正立在旁边的胤禔和胤礽只瞧了两眼,心里就忍不住为两个胆大包天的弟弟画个十字。 保佑你们别被皇阿玛抓包! 瞧,我们多善良。 胤禔和胤礽不约而同交换了个眼神,顿时有了知己之意——好吧,就一秒钟。 起码有了胤祉和胤禛在中间闹腾,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骤然间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绝对不能像这两只笨蛋崽子一样别矛头。 等用完膳,胤礽、胤禔和胤禛相继告退,只剩下胤祉孤零零一个人呆在东暖阁的时候。他刚才高热的脑子才骤然回过神来,下一秒只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脸! 胤祉,你可是个成人,怎么倒是和一个小鬼头较上劲了? 他面无表情的思考半天,良久才右手握拳敲在左掌上——没错了,定然是胤禛欠抽。 对,都是他的错,不是我的错。 从萎靡不振到抬头挺胸,胤祉变幻莫测的表情统统都落入了康熙的眼中。康熙看着好笑,随手示意殿内的宫人退下,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沾了沾唇角。 “现在,开始说正事吧。” 当茶盏放落在桌上发出清脆响声的同时,康熙浑身散发出强烈的气势,目光定定落在胤祉身上:“牛痘的事情。” 胤祉早就心有准备,瞄着稳坐泰山的康熙,心知肚明康熙想知道的不仅仅是牛痘的试验结果,还有他从何而得之牛痘与人痘天花之间的关联。 在这几年了,他想过许多办法,也搜集过大量的书籍。但是想用自己从某某书籍或是路遇放牛人之类的借口来说明这件事,显然是不现实的。 纳兰性德跟在自己身边近三年可不止是指导自己,更有监督乃至监视自己的含义,看过的书籍,接触过的事务都被他一一记录在册。 这些书籍更大多是从御书房出去的,经过康熙以及精挑细选过的,哪里会曾提起牛痘而康熙不知道的呢? 随着时间变长,胤祉心中早已明了,想要耍小聪明从康熙面前混过去——应该说,如果一个六岁孩童说的话能让康熙信以为真,那康熙还有什么资格做这千古一帝? 不过……想到纳兰性德在村庄中大惊失色的模样,胤祉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把握。再加上孝庄皇太后之前在自己面前有意无意说出来的话语! 胤祉微微垂首,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儿臣也说不大清楚。” 他的小脸上任然带着稚气,似乎有些苦恼一般的微微蹙眉:“儿臣第二次昏迷的时候,整个人似乎来到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界里,儿臣记得特别牢就是一名穿着黑袍长发的大叔站在大殿前在说什么将死身化为龙魂镇守大地……” “等等,这人自称为何人?” 这话还未说话,康熙已是眼中异彩连连,忙不迭的开口询问胤祉。 “……嗯?说始皇帝?始皇帝是谁来着?是曾曾玛法吗?” “胡说八道!” 康熙的声音忍不住高了一个调,见着胤祉委屈的眨巴着双眼,慌忙又将声音压低,挤出一个笑脸直直盯着胤祉:“接下去呢?” “儿子见着好多人对着他磕头膜拜,超级超级超级帅的!” 先是巴拉巴拉的拍了通始皇帝英伟姿态的马屁,心中顺带感叹一番自己即使熟读小篆,连发数封信也没有得到始皇帝一个回复的惨痛现状。 然后胤祉才一副垂头丧气的继续说道:“只是我只能旁边呆呆的看着没办法说话。然后儿子等啊等,就来了一阵和旋风一样的东西把我卷到一个大殿里,里面都是一些稀奇古怪儿子看也看不懂的书。” “有一排书上还写着和我瞧到那地方一样的文字,儿子就想着瞧一瞧,可仔细一看那书上的字儿子大多看不懂!然后就开始读书学习……” “等等,你说你昏迷的时候还在读书?” 康熙发出一个疑问,眼中带着一抹怀疑。胤祉这孩子,写得作业是不错,可是从纳兰性德的报告里可是展现得清清楚楚,不到最后一刻是万万不会写一个字的。 能躺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的懒惰虫,竟然和朕说自己还是梦中读书? 康熙那是一百个不相信,这目光落在胤祉眼里,差点把他的鼻子都给气歪了:“儿臣说的句句属实!绝无虚假!”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諦投的地雷,扑倒啾啾啾=3= 感谢木水水水水木和长孙晔肃投放营养液~抓过来啾一口=3= *** 注1:纳兰性德,字容若。康熙在这里为了表示关系亲昵,所以喊的是字。 *** 更新计划: 10月27-31日:日更3000+(喝茶) 11月1-5日:日万。(万一攒不到我就日六233333) 让我努力攒点下个月初日万活动的稿子吧(15章呢...),, 第二十九章 “好好好。”康熙连忙笑笑, 将自己眼中的怀疑抹去。 “好——皇阿玛!” 胤祉委屈至极,皱着鼻子,眼圈都泛起一阵红,眼泪就往外掉:“梁公公,去!快去取纸笔来,本阿哥当场写几个字给皇阿玛瞧瞧!” “……哎?” 梁九功可没想到万岁爷和三阿哥较劲会闹到自己头上,这不, 赶紧抬头瞧着康熙的面色。康熙自认是自己说错了话,也不顾着装模作样坐在龙椅上, 赶紧起身走到胤祉身边搂着他就是一番好话。 “皇阿玛怎么舍得怀疑咱们胤祉?这不是皇阿玛没见识,想象不出胤祉究竟见到过什么!” 康熙绞尽脑汁, 直说得胤祉破涕为笑才松口气:“来来来, 咱们宝贝胤祉继续说!怎么知道天花牛痘的?” “哦……”胤祉点点头,“儿臣很认真的读书哒!读了好多好多书, 有些是汉文, 有些是蒙古文, 还有英吉利语的书!这牛痘就是儿臣从一本外文书上看来的——说是国外有人挤牛奶染上牛痘, 从此就不会染上人痘。” “儿子就想着, 想看看这书上说的是真是假, 就吩咐村庄里的人养牛了。” 康熙上下打量他,片刻后终于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睛:“然后呢?” 胤祉顿时卡了壳。 啥? 然后啥? 我不是已经把整个经过都告诉你了吗? 胤祉可怜又无助, 迷茫的望着康熙。康熙顺手撸了一把他的脑门,笑着询问:“你怎么让那些村民相信你的?这防治天花可是有不少风险,难不成也不怕牛痘有什么危害?” “皇阿玛不知。” 说到这里, 胤祉可是得意的挺起胸膛:“村庄里的老百姓可相信儿臣了!儿臣这件事一开始就告诉他们养牛会出牛痘,他们也是去别村里养牛的人家询问了,染上牛痘对人无害才让孩子们接触的!” “糊涂!” 可是康熙非但没有表扬,更是一脸严肃的呵斥:“胤祉!你这岂不是拿这些无辜百姓做实验?” ……? 胤祉有些迷茫。 “胤祉,容若将这件事情告诉朕的时候,朕就想要仔细的问一问你。” 康熙重重叹了口气:“若是你梦中见到这本书是假的呢?那你就是把这些民众的性命放在刀尖上,指不定上百人就因你的一个命令而去送死。你……还觉得自己做得好吗?” 康熙拍拍胤祉的肩膀,慢慢走回御案边:“这种事情,依朕看,原先应该递交到朕这里来,经过那些死囚们的试验才能落到平民百姓的身上才对。” 胤祉沉默一瞬。 对,他的确知道牛痘对于天花来说,是开天辟地的改良和创新,自牛痘出现以后天花不再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绝症。 可是,在康熙眼中,在纳兰性德眼里,自己只是个手持宝藏而不知,甚至只是个肆意妄为的幼童罢了。 像是牛痘这些在后世已经得到印证的医疗或者科技也就罢了,如果是历史呢? 历史是由胜者书写的,又有谁知道接下去现实中会如何发生和进行?若是自己一昧按着所谓的历史书去操作,去进行……只怕有人在其中动手脚,到最后翻船都不自知! 康熙说的没错,是自己太过于自傲托大了! 想到这里,胤祉咬紧下唇,心中更是后悔不迭,只觉得脸孔烧得厉害:“是,都是儿子的错。” “不,你这件事做得很好。” 康熙此刻却是一反刚才的话语,温和的表扬着胤祉:“牛痘之事,朕已经令太医进行进一步的确定和实验,如果没有例外,等到过年后你们几个兄弟就可以用上了。胤祉,朕得替天下百姓感谢你!” 胤祉浑身一激灵。 皇帝的感激,谁敢要? “不过……” 康熙没注意胤祉的脸色,话锋一转:“这件事,朕不能公开是你所为,否则只会把你推上风口浪尖,这件事你应该知道的吧。” 胤祉默默点头,康熙所说的这番话正巧打准了胤祉的心思。 不提太子现在地位稳固,若是将自己一味捧得太高,只怕后头惹人瞩目,兄弟情谊能否持续下去都是一个问号。 其次,自己在年幼时根本不能表现出对皇位任何的野心,一旦让康熙发现,只怕第一个不会放过自己的就是康熙本熙了。 康熙仔细观察着胤祉的表情,最终满意的颔首:“行了,朕吩咐梁九功送你回钟粹宫,你也好好和你额娘说说话。明日给你休沐一天,后天开始同兄弟们一起去上书房读书。” ……胤祉面容一僵,抬头对上康熙的双目欲哭无泪。 “你不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吗?朕当然要助你一臂之力。”康熙笑眯眯的,声音温和。 “……嗯。” 一国之君下了决定,那动作是极快的。 等胤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裹在一件皮毛大衣里头,送上轿子,带着一大帮捧着赏赐的宫人走在前往钟粹宫的甬道中。 起先,还担忧康熙会如同过去般把三阿哥留宿的后宫诸人这下子总算松了口气。 皇贵妃垂着眼眸,吹了吹茶盏上的热气,听着宫人的汇报,嘴角才勾起一丝满意的笑容。 赏赐再多,三阿哥也只是个普通阿哥,跟太皇太后在外头住了这么久居然回来也被放在钟粹宫抚养,也是个没用的。皇贵妃自认十分了解康熙的心思,想来只怕是三阿哥在宫外养了这些年,身体也是个废的! 她漫不经心的将茶盏搁在茶几上,下面跪着回话的宫女立刻闭紧了嘴。 “把钟粹宫的人手收回来,吩咐四阿哥身边的人,任由着三阿哥和四阿哥玩耍吧。” “是。”宫女们齐齐应声。 等宫女退下大半,蒋嬷嬷才凑上前:“主子,这三阿哥身子骨差,何必让小主子和他多接触呢?” “什么小主子。” 皇贵妃冷喝一声,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肚子上:“本宫和万岁爷的孩子,那才是整个宫里的小主子。” 若不是当年在皇后的宝座上自愿退了一步,表哥又如何会对自己加倍疼宠! 想起这两年宫中诸人暗地里对自己的嘲讽,皇贵妃垂下眼眸望着凸起的肚子温柔细语的说着话:“宝宝乖,一定要好好长大!” 等你出生……太子又算得上什么? “是——瞧奴婢这张嘴!竟是瞎说!” 蒋嬷嬷啪啪给了自己两巴掌,放手的瞬间脸颊就肉眼可见的变红。不过她似乎半点也未觉得尴尬,附和着微微弯腰:“奴婢就是不懂,何必让四阿哥和三阿哥亲近……” “傻子!” 皇贵妃瞥了她一眼:“三阿哥刚回宫里,又和太子还有大阿哥亲近,四阿哥和他亲近,又省得在太子和大阿哥之间摇摆不定,又能在万岁爷面前展现下他对兄弟之间的感情态度!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然发话:“就这么安排下去!” 只是过了没几日。 皇贵妃的脸就被打肿了! 她坐在慈宁宫两位皇太后的下首,盯着下头鼻青脸肿的两名阿哥,只觉得头晕目眩,颇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胤祉和胤禛双双背着手,昂首挺胸的立在下头,半点没有羞耻模样。 “……你们两个,这是做了什么?”孝庄捂着额头,只觉得大约是自己今日没有睡醒? 在宫外娇憨可爱的胤祉回了宫才过了两天,就和四阿哥胤禛在校场上大打出手,而且拳拳到肉不提两人还故意殴打对方的脸。 被侍卫们拉扯开的时候,不仅仅两人已是鼻青脸肿,各自带着熊猫眼,据说还一个大骂对方是‘小白脸’,一个大骂对方是‘黑胖墩’…… 孝庄越想,越觉得脑门子疼。 皇贵妃千言万语哽在喉咙里那也是吐不出。她沉默半响才勉强带笑为两名阿哥解释:“太皇太后,这校场上偶有磕碰也是正常,两名阿哥只怕是……” “慈母多败儿!” 孝庄板着脸:“都是在上书房读书的年纪了,玩闹起来竟是不管不顾的朝着对方脸上作为?这算是什么!既然你们这么爱布库爱练武,哀家成全你们,以后每日早上起来就哀家蹲一个时辰的马步去!” “马步——?” 胤祉忍不住发声,在孝庄的怒视中又讪讪然的缩回身体:“皇玛嬷,儿臣和四弟只是闹着玩的……” “闹着玩?” 门外传来冷冽的一声怒喝。康熙拧着眉心,炯炯的双目透着寒光,定定的盯着两人迈进大门。 他朝着两个兔崽子冷哼一声,扬起头对着两位太后说道:“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给皇额娘请安。” 还未等其他人叫福行礼,康熙盯着胤祉和胤禛就是一顿训:“那天当着朕的面打架,现在还敢跑去练武场打架!朕看你们是没听懂朕说的话,想要屁股挨揍吗?” 胤祉下意识的捂住屁股,注意着康熙的神色试探的开口:“……皇阿玛,您那天说是在乾清宫打架才会揍屁股。” 胤禛也不知道是被传染到胤祉不靠谱脾气,此刻竟是也跟着点点头。 瞧着两人还挺理直气壮的。 “……”康熙顿时拉下脸,眼见着就要发火。 胤禛脖颈微微一缩,下意识的想要后退,而胤祉则截然不同,眼睛睁得溜圆,委委屈屈的盯着康熙。 嘿!他还委屈上了! 康熙奇迹般的觉得心中怒火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火气无处可发。他沉思片刻缓缓开口:“朕乃金口玉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朕说了在乾清宫打架就打你们屁股……你们没在乾清宫打架自然不会揍你们两个。只是……” 他的表情阴嗖嗖的,胤禛和胤祉同时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两个如此闹事,闹得两位太后和你们的额娘为你们担忧流泪,成何体统?依朕看,非但和太皇太后所说一般要罚你们每日早上去蹲一个时辰的马步,还得罚你们抄孝经百遍!” 没错,康熙想到的法子就是抄书! 胤祉是傻了眼,而胤禛则是无声地出了口气,微微绷紧的面颊终于放松了下来。 “如果不愿意,朕很乐意亲自揍一顿你的小屁股!” 见胤祉还不情不愿,康熙眯着眼睛冷笑着。 “儿臣遵旨!!”胤祉再是委屈,说到这份上也只有乖乖应是,只是乘着康熙没注意他又恶狠狠的瞪了胤禛一眼。 别想我会原谅你! 气哼哼的胤祉等到慈宁宫人走得一空,立马窝进胤礽的怀里撒娇卖萌:“都是他的错!” “对!都是胤禛的错!” 身为二十四孝傻哥哥的胤礽认真的点头:“胤祉乖,二哥定然帮你出气!” “……这样不大好吧?”老实娃胤禔瞅瞅义愤填膺状胤礽,又瞧着光嚎不掉眼泪的胤祉,最后想想被皇贵妃领走的胤禛,心里不免起了一丢丢的同情心。 “叛徒!” “对!叛徒!” 胤祉和胤礽一前一后怒吼着。胤祉更是手掌啪啪啪的拍在桌面愤愤然的喊着:“大哥!你说!你到底是站在谁这边的——?” 胤禔:…… 沉默半响,他心里给胤禛说句对不起,脸上带起笑容好声好气的哄着胤祉:“大哥最疼胤祉了!怎么会站在别人身边?胤祉不哭——” 他绞尽脑汁劝慰着,可是胤祉左摇右晃就是不想和他对上眼睛。 半响,胤禔突然眼前一亮笑眯眯的开口:“延禧宫里现在有个新娃娃,大哥带你去看新弟弟好不好?” “新弟弟?”胤祉眨巴着眼睛。 “对!除了胤禛以外,宫里还有好几个新弟弟,胤祉你还未见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欺负黑胖墩为乐中23333 老实人胤禔,今日份良心不安。 *** 感谢大士的咖啡、红豆和颐鎏见月投放的营养液,抓过来一个个啾一口=3= 月末了,大家攒着的营养液都可以交工啦(#^.^#) 瞧瞧,虽然说是3000+ 这章可是快4000了(震声!),, 第三十章 胤禔想到这里, 就想起胤祉才刚回宫就连宫里的弟弟妹妹都没认识过。一股责任心顿时在他心中熊熊燃起,他大包大揽:“走!格格们住的地方和咱们不一样,大哥今日就先带你去认一认宫里的弟弟们!” 胤祉:??? 就我这被打成鬼一般的德行,您今天带我去见兄弟?也不怕把人给吓着?? 虽然有点搞不懂胤禔的脑子到底是怎么转的,不过胤祉对他的提议也是颇感兴趣,索性就豁出面子呗。 想到这里,他兴冲冲的左手拉着胤礽, 右手牵着胤禔就往慈宁宫外跑去。 “哎哎哎——等等!” 胤禔苦笑不得的喊着:“五弟就住在慈仁宫,出门往右手拐就是了!” 慈仁宫内。 刚回来不久的皇太后望着三名捣蛋鬼顺着墙根儿一溜烟钻进后殿的模样, 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主子,奴婢请阿哥们到前殿来?” “罢了罢了, 何必束着他们, 让人瞧着紧些别让阿哥们在后头摔着就行了!” 皇太后心情舒畅的很,手搭在嬷嬷的胳膊上:“走吧, 既然三只皮猴走了, 咱们去找皇额娘聊聊天。” 胤祉三人横冲直撞, 将这慈仁宫后殿视为无人之境, 钻进一个房间没找着再钻进另一个房间。 直到哭笑不得的宫人赶来, 请着三名阿哥去东配殿, 五阿哥正在里头午睡。 午睡好啊! 三名小阿哥眼前一亮,蹑手蹑脚的溜入殿内, 旁边竖立的宫人统统垂首盯着自己的脚背,假装没有发现三名阿哥的存在。 五阿哥胤祺才三岁半,软绵绵的一团睡得四仰八叉, 胤祉兴致勃勃的伸手就去戳,也照旧呼哒呼哒睡得心满意足。 “五弟弟长得挺可爱的。”胤祉左看右看,觉得对方比胤禛长得可爱一百倍,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最让人满意的是:瞧着对方矮不隆咚的模样,长大定然是比自己矮小的。 “会吗?” 胤礽左看右看,良久犹豫着:“孤觉得胤祉你当初可比五弟可爱多了!” “我也觉得。小八都比五弟来的可爱的多!” 胤禔瞅了瞅,也跟着点点头:“要不,还是去延禧宫瞧瞧小八吧?太子还未曾见过,长得肥美可爱!” “……肥美?” “这是五弟,那还有六弟和七弟呢?”胤祉好奇开口。 “德母妃把六弟藏得连四弟都没见过,哪里会让我们瞧。”胤禔嗤笑一声。 四阿哥胤禛不是皇贵妃亲子,而是从德妃处抱养的事情,虽然是没有放在明面上,也没人和四阿哥提起。只是私底下,像是太子或是胤禔,或是早年的宫妃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不看好四阿哥的将来。君不见四阿哥提前一年搬去北五所入学读书,先头还有人称是皇贵妃担忧四阿哥学业跟不上,可等他一搬走就爆出了皇贵妃的孕信。 再瞧瞧有着六阿哥的德妃,别提是送关怀送温暖,就是四阿哥搬去北五所,都没送上一份礼,一副生怕别人将他和四阿哥联系在一起一般。 所有人都明白,只怕等皇贵妃生出亲子,四阿哥的地位在宫里可就一落千丈喽。 想来四阿哥现在也早知道得一清二楚,难为他憋着一肚子气,还正巧胤祉从宫外回来闹腾,你说这一来二去能不打上一场? 胤禔和胤礽对此也是心知肚明,虽然有些同情,但是在这里谁顾得上另外一个小阿哥呢?先头死了那么多的兄弟都告诉两人,护着自己,护着眼前的就可以了! 两人想到这里,下意识的交换眼神,示意对方将一箩筐话语全吞进肚子里——这些事情,慢慢的再对胤祉说也来得及。 反正有他们两个在,宫里头没人敢对胤祉出手。 “……至于七阿哥。”胤礽开口,面色有些凝重,“胤祉不要和他接触为妙。” 胤禔沉重的点点头,对视上胤祉疑问的双眸补充着:“七阿哥是个身来就有残缺的,皇阿玛对这件事心怀抵触,除了出生后头来见都没有见过!” 胤祉在两人严厉的目光中唯有老老实实的点头,一边跟着两人离开慈宁宫,一边仔细听着胤禔念叨着宫里诸事。 主要关于养在延禧宫的小八。 第一,和历史上一样,八阿哥被抚养在延禧宫惠妃膝下,也算得上是胤禔的兄弟,至于他的生母胤禔轻描淡写的掠了过去;第二,八阿哥不大受宠,和身有残疾的七阿哥一样,到现在都没有被康熙取名,只有按着顺序喊着小八小八。 一行人走进延禧宫,呼啦啦的就一群宫人请安,随后前呼后拥的将三人送进正殿。惠妃的大宫女琇芳早等在里间,此刻笑盈盈的蹲福行礼:“奴婢给太子爷请安!给大阿哥,三阿哥请安!” “琇芳?怎么就你一人在?额娘呢?” “回大阿哥的话。” 琇芳抬眼,不着痕迹的滑过三名阿哥,尤其是在胤祉身上微微顿了顿,又挪开垂首竖立,视线落在自己的脚背上:“惠主子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请安了,吩咐奴婢留下来伺候三位阿哥。” “我刚从慈宁宫出来没遇见额娘呀?” 胤禔疑问的嘟囔一声:“算了……本阿哥几个要去瞧一瞧小八。” “是,奴婢这就带您过去!”琇芳温温柔柔的笑着,领在前头带着三名阿哥就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胤祉撇撇嘴,低垂着头任由着胤禔和胤礽一左一右的拉着他的手往里面走,一边好奇的注视着琇芳。 琇芳察觉到三阿哥的注意,落落大方的回以一笑。 看这样子,只怕他们三人刚出慈宁宫就有人报信到延禧宫做准备了。 不过也是,若是惠妃真是个普通的,天真的女人,又怎么能稳稳当当成为四妃之首。要知道惠妃年纪和荣妃一样比康熙大,宠爱比荣妃也差了三分,可后者在历史中封妃时却落在宫女出身的德妃之后,前者就是排名四妃之首。 又比如说在胤祉不在宫中,康熙将卫氏和八阿哥交予惠妃抚养,却压根没有想到膝下无人的荣妃一般。 光看大宫女的等级都不一样! 瞧瞧人家琇芳做事仔细利落,说话和风细雨,即使是拍马屁都让人生不出一丝厌恶。再想想钟粹宫里叽叽喳喳没一刻停歇的香芹,寡言少语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香韵…… 羡慕,嫉妒……好想要。 “要说这小八,虽然没有三弟你可爱不过特别聪明!现在才一岁半就能跑能跳……三弟?你在看什么?” 说得眉飞色舞的胤禔一扭头就瞧见胤祉盯着琇芳发呆,他小脸一正,顿时不高兴了。 “唔?我羡慕惠额娘把身边的人教得好呀!”胤祉歪歪头,扳着手指头一五一十的赞叹着:“瞧瞧从刚才进来开始,一言一行都特别有风范!” 胤禔:……? 他孤疑的上下扫视着琇芳半响,在对方战战兢兢的目光中才回过神,登时眼神凶狠的直盯向胤祉,总觉得胤祉又在胡说八道,想要把自己耍得团团转。 “弟弟说的都是真的!” 胤祉无奈,举起双手摆出个投降的姿势:“钟粹宫里的宫女要不特别喜欢叽叽喳喳,要不就沉默寡言——你不知道,顾公公偷偷和我说宣旨的时候竟然满宫里连个蒲团都没找到!” 想来顾问行也是头秃,竟是懒得劝说荣妃,反倒是把这事私底下告诉给三阿哥和二格格了。 想到闹了个大红脸,眼泪都快掉出来的二格格,胤祉心有戚戚,暗自摇头——也难怪二格格日后会获封固伦荣宪公主,出嫁塞外也能将蒙古掌握在自个儿的手中。 碰到一个糊涂蛋娘亲,你不努力还咋办?尤其还碰上前身这个弟弟也好像不像偏偏像荣妃一般…… 胤祉暗地为二格格鞠一把泪,顺带自我鼓励一番。 二格格,就由我来宠成小公主!! 另一边,听闻胤祉如此吐糟荣妃,别说胤禔和胤礽瞪圆了眼面面相觑,实在不敢相信四妃之一的荣妃私底下竟是如此做派,就连琇芳也停下脚步,一脸的茫然与复杂。 “哎——?是真的?”胤禔下意识的开口,随即他吐吐舌,连忙把这个话题错了过去。 “哎……这可是我朝你们吐糟的!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额娘羞恼起来揍我可就完了!” 见气氛尴尬,胤祉眼珠子一转顿时脸上带起讨好的笑容,撒娇卖萌的圈住两名阿哥的臂弯,吵吵嚷嚷的喊着。 “是是是——我哪里敢……”胤禔一脸无奈。 “哼哼!你下回要是不听话——”胤礽满脸狡黠。 一左一右,一前一后,胤禔和胤礽的回答却是截然不同。两个登时停下脚步,大眼瞪小眼的盯着对方。 一个暗骂:“无耻!” 一个嗤笑:“笨蛋!” 嘿!偏偏再次异口同声。 这下子,两名阿哥可是顾不得他们正要去偏殿见八阿哥的事情,两者背后烈火熊熊,平时掐架的怨念在此刻重新点燃! 琇芳只觉得背上的冷汗渗透了整件衣服,心理是打着鼓。三阿哥和四阿哥打架一事今日可是传得沸沸扬扬,临走前惠主子还在嘲讽荣妃不会教孩子,眉飞色舞打算去嘲讽一二。 想到若是大阿哥和太子爷在延禧宫打起来的后果,琇芳整个人从头到脚一激灵,忙笑着打岔:“太子爷,大阿哥,三阿哥,沿着回廊咱们就要到八阿哥所住的偏殿了!” “哦?” 胤祉率先应声,哒哒哒的迈着小步跟上琇芳,一边若无其事的朝后方喊着:“大哥,二哥,快点呀!” 今日就饶你狗命! 胤禔和胤礽同时冷哼一声,又咬牙切齿怒瞪对方一瞬,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同时喊着:“来了!” “不准学孤!” “是你学我!” “大哥二哥感情真好啊~” “才不好!!” 正在三名阿哥闹腾来闹腾去,就在诸人前方的偏殿内突然发出数声惊叫声,随即众人就眼前着一个红色的小团子从里面冲出绊倒在台阶上骨碌碌的滚下来,最终趴在众人的脚下。 后面追出来一连串的宫女嬷嬷,见到一行人各个都是吓得跪趴在地上,呐呐不语。 胤祉:……??? 他没理会那些宫人,兴致勃勃的上前扶起面朝地,显然摔得有点懵的红色团子。圆嫩嫩的小脸蛋,可以掐出水一般的柔软——胤祉顺手掐了一把,顿时被手感惊到了。 手上动作太快,等这小团子发现,双眼通红欲哭的时候,胤祉又摆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将他从地上拉起,特别自然又顺口的接上一句:“八弟,咱们是兄弟,下一回见面可用不着这般大礼了!” 胤禔和胤礽:……行吧,你脸皮真厚。 八阿哥:“呜哇——!” 作者有话要说:不用担心四阿哥23333,后面即将有关于他大篇幅剧情登场。 八阿哥:正式出场还需几章,如今还是无名之徒。,, 第三十一章 次日一早。 早就忘记自己还被要求罚站马步一个时辰的胤祉还在被窝里吹着小泡泡睡得正美滋滋, 完全不知道在校场上某位被派来监督的侍卫早已是面色阴霾,让身边诸人战战兢兢。 “曹大人,这件事……?” “呵呵。”曹侍卫冷笑一声,“把这件事送至皇上御前。” 侍从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忐忑不安,但看着曹侍卫板着脸,半点没有退缩的态度, 他老老实实的应了声,急匆匆的朝着乾清宫跑去。 另一边的钟粹宫。 香韵走进屋, 第一时间就来到窗边将合得严严实实的窗帘拨开一些,随后惊讶的注视着床铺上盖着锦被呼呼大睡的荣妃, 下一秒她面色剧变, 忍不住扑上前惊呼着:“主子!主子!” “……香韵?你这是做什么?” 坐在脚踏上值夜的是香芹,她一脸茫然的望着香韵顾不得尊卑, 搭着荣妃主子的肩膀就不断摇晃, 只觉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香韵如此大惊失色呢! “呼……哈!这是怎么了?” 荣妃睡得迷迷糊糊的。她打着哈欠, 勉强睁开眼睛, 疑问的望着香韵:“今儿个不是香芹值班吗?” “哎呦!奴婢的好主子!您得起身了!” 香韵急得满头大汗, 又是恼怒又是焦虑的瞪了站在一边木呆呆的香芹一眼。 “这是怎么了?”瞧着香韵态度不对, 荣妃也坐直了身体再次发问。 “主子!今儿个是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日子呀!”香韵嗓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孝庄皇太后回宫才只有一周罢了。先前皇太后素来是个懒散的,又不通满语汉语便免了初一十五的请安。皇太后都免了, 皇贵妃虽然心中不情愿,但也顺着皇太后的意思免了每日的请安。 这一来一去有了近三年,荣妃竟是把十五给太皇太后请安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香韵这一开口, 她顿时瞪圆了一双杏眼,惊叫着:“什么——!” 这声音穿破云霄,就站在宫门口等候的丽常在三人都听见了。她们面面相觑,半响年纪最小的云答应才强笑着:“荣主子不会忘了今儿个是十五……吧?” “应,应该不会吧?”丽常在嘴角勉强勾了勾。 可是看着院子里奔进奔出的宫人以及越发吵闹的声响,想到荣妃平日不靠谱的行为,她们齐齐吞了吞口水,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有时候她们几个真想斗胆问一句……荣主子的脑子里到底有没有坑?住在这延禧宫,竟然一时间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三名低等宫妃面上是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口等候,脑内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正当三人偷偷打着哈欠,强撑着笑脸望着其他宫妃朝着慈宁宫进发时,顾问行的到来让她们三个瞪圆了眼睛。 顾公公? 一大清早来钟粹宫做什么?难不成荣妃主子起晚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御前?三人正是忐忑不安的时候,顾问行走至钟粹宫前也是一愣,迟疑的询问:“奴才给三位小主请安,荣妃主子还未起身?” “顾公公何须多礼!” 丽常在吓了一跳。她区区一个低等的宫妃,在万岁爷里有没有她这一号人都是个问题,哪里敢让御前的大太监给自个儿行礼。她侧身避开,惶恐不安的回着话,下一刻就愣在原地。 咳……瞧着顾问行的问话,八成是知晓荣妃的德行。三人那是无地自容,丽常在此刻头一回后悔自己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左看右看,诸人都是低眉顺眼的立在一侧。 啧啧……就算平时喜欢插嘴的云答应也学乖了,半点没有出头的打算。丽常在心中暗恨,唯有一咬牙硬着头皮回话:“主子今日略略起迟了些。” 顾问行:…… 好吧,荣妃今儿个起迟了。 不过只要赶上请安,万岁爷没问起,顾问行自然也不会多嘴。只是……他话题一转,态度和熙的继续询问:“三位小主瞧见三阿哥出门了否?” 三阿哥? 三人一愣,同时摇摇头。 很好! 三阿哥果然是荣妃主子的娃……竟然连万岁爷的话都敢当马后炮。想起康熙在上朝之前阴恻恻的态度,顾问行深深吸了一口气,急匆匆的朝着正殿走去。 钟粹宫的宫人们手忙脚乱,四名宫女替荣妃更衣的同时,香芹和香韵还忙着给她上妆盘发,堪堪在一盏茶的功夫里完成。 只是这时间不等人,眼见着请安的时间越来越近,荣妃熬着最后一根发簪插入发中就扭头大步迈出寝殿,直直朝着钟粹宫大门而去。 “奴才给荣妃主子请安。”顾问行笑盈盈的。 “……顾公公?”荣妃焦急的步伐顿时慢下来,满脸疑问的望着顾问行,“您这一大清早怎么到钟粹宫来了?” 顾问行深深吸了口气,一脸无奈:“荣妃主子,昨日三阿哥和四阿哥打架,万岁爷下了圣旨让两位阿哥从今日起早起一个时辰去校场蹲马步。这时间……” 荣妃:…… 哎呦我的娘呀!这事儿可是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荣妃顿时急了,她立在原地左右不安。此刻是应该赶快去慈宁宫请安,还是赶快把小祖宗从床上捞起来? 她左思右想,最后竟是决定将这事托付给顾问行:“顾公公,瞧本宫这脑子!三阿哥就交给你了,香芹!还不快点带顾公公去三阿哥的屋子!” “是,奴婢明白。” 两队人马交错离开,末了顾问行忍不住递给香韵一个同情的眼神。 这些年,你在荣妃身边真是受苦了! 香韵微笑,香韵……还能说什么呢? 原先被康熙调到荣妃身边,香韵还以为是万岁爷对荣妃起了疑心呢。现在倒好,疑心没了,剩下的那完全是心累啊! 不提荣妃带着宫人们赶到慈宁宫是如何一番景色,这一边顾问行可是直入三阿哥的寝殿。 进了屋,还没见到人影,就听见胤祉打得小呼噜声,一串跟着一串,别提睡得有多香甜,就好像天塌下来都无法把他从梦境里拽出来一般。 值夜的小太监坐在脚踏上打着瞌睡,见到顾问行他吓得一跃而起就要尖叫出声。只是顾问行素来威严,在他冷冷扫视之下,小太监瞬间反应过来,立马捂住嘴往旁边走了两步,一眨不眨的瞧着顾问行的动作。 顾问行那是半点犹豫也没有,他上前将纱帘往两侧一拉,随后掀开小被子。天气渐寒,被扯开小被子的胤祉顿时蜷缩成一小团,一只手还不断四处摸索着被子,只是那一双眼睛闭得紧紧的,一点都没有睁开的意思。 “被……被子……” “阿哥,起床了!”顾问行无奈。他在宫里当差几十年,就没见过三阿哥这般的。 万岁爷这个年纪可是早出晚归,无论严寒酷暑,从未中断每日读书练武,即便不提万岁爷,太子爷幼年娇宠的时候,那也是万岁爷说了往左不敢往右的。 哪里像三阿哥,竟是连万岁爷的圣旨都抛到脑后去! 只是顾问行喊了几声,胤祉闭着眼睛,哼哼唧唧就是不起来。 瞧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走动,顾问行的耐性也随之降到了最低,他用目光示意身后的宫人上前。只见几名太监手脚麻利的上前扶起三阿哥,两个更衣两个系带,另有两名宫女,一人端着金铜色盆子,一人搅了搅帕子,动作轻柔的盖在胤祉脸上。 就这样,胤祉还是没醒。 顾问行绝望了,顾问行豁出去了,顾问行让太监们带上胤祉直接跑路了! 今天的后宫,就瞧见让人总想停下脚,揉揉眼确定自己是否老眼昏花的景象。 顾问行领头,后头是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其中排在前列的八个太监手上还抬着一个棉被卷。 ……这行头怎么像是夜里给万岁爷送低位宫妃的场景?凡是遇见这一幕的宫人迟疑的驻足——可仔细一瞧。 这棉被团子里还露出一个小小的,圆圆胖胖的脸蛋。 嗬!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刚回宫的三阿哥吗? 众人目光诡异,遥望着这一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等彻底看不见人影后顿时一片喧哗! 而等胤祉觉得底下有些冰凉彻底清醒过来时,他一脸懵逼。低头看去,手下柔软的触感是蓬松细软的棉被,边角已经被露水打湿;抬头望去正上方对准的是……映满朝霞的天空,一轮红日正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胤祉:……? 自己怎么会在荒野露宿??? 他猛地坐起身,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还在梦中,用力的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哎哎叫痛,身边也传来清脆的一声嗤笑。一听就听得出,这不就是胤禛那家伙的声音? 胤祉怒目瞪去,可下一瞬间愣在了原处,这里分明就是校场。 现在时间尚早,校场不如平时早有骑马小跑或是练武之人,大半地方还是空荡荡的,只有眼前的数人罢了。 就在胤祉茫然四顾的时候,纳兰性德的同僚,他的好友曹寅正面色铁青,双手环胸而立站在胤祉面前,目光定定盯着他。 哦,在曹寅的身后,还有个掩不住面上表情的胤禛正幸灾乐祸的瞧着胤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瞧瞧瞧!瞧什么瞧! 总觉得自己忘记什么的胤祉没顾得上仔细想,反倒是先和胤禛开始大眼瞪小眼,看谁能够比过谁! “三阿哥!” 曹寅瞧着胤祉心不在焉,还敢开小差的模样顿时怒了,他一字一句冷冷喝道:“你无视皇上的圣旨,竟是头一天就胆敢不来校场受训,就算是以下犯上奴才也得好好处置你才是!” 无视康熙的圣旨? 胤祉面上一片空白,半响他猛地恍然大悟:“啊!我忘了。” 一根青筋在曹寅的额角蹦跶。 他猛然想起交差之后的纳兰性德一脸轻松愉悦请他喝酒然后用他的钱付账的德行,又突然想起昨日听闻他被选为三阿哥习武谙达时,询问纳兰性德三阿哥平日的习惯时支支吾吾的态度。 呵呵! 曹寅算是懂了。 ……你们师徒两个,都不是啥好鸟!!! 作者有话要说:荣妃:有其母必有其子...同时迟到,岂是一个惨字可以说?,, 第三十二章 曹寅深深吸一口气。 曹寅深深吐一口气。 曹寅一扫刚才的肃穆威严, 笑容温润和熙:“阿哥,既然来了,咱们便开始吧?” 他现在还是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眉目温润起来倒是给人一种脾气很是不错的感觉。胤祉回宫以后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位谙达,并没有将他变脸色放在心上,倒是已经蹲了小半个时辰马步的胤禛,眼角下意识流露出一丝轻微的怜悯之意。 直到现在, 胤祉才彻底清醒。他缕缕思绪,就发现自己先前的态度很是不对, 全身骤然一惊。 自己怎么会糊涂成这样?难不成是回宫之后过于舒服反倒是忘记这里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胤祉一瞬间反省过来,立即老老实实的拱手道:“对不起师傅, 刚才是我睡糊涂了, 迟到都是我的错,请师傅不要生气。” 他躬身作揖, 态度恭敬的行礼道歉。明明还是柔软的小团子大小, 身高不过成人的大腿高度, 笑容却是温润平淡, 宛如青竹, 依稀可瞧见自己挚友的风范。 曹寅眼里闪过一丝异彩。他身体微微一侧, 拧紧的眉头也逐渐舒展,不过声音依然毫无波澜:“这是奴才应当做的, 倒是受不起阿哥的礼。” “谙达何必如此,胤祉做错事,赔礼道歉也是应当的。” 见胤祉如此说, 曹寅也是不好意思再拒绝,他双手向前扶起胤祉:“阿哥刚从宫外回宫,许是很多规矩还不清楚。只是这宫里毕竟不是宫外,行规守矩才是首要,这万岁爷的圣旨您不按吩咐来做,少则被皇上一顿训斥,多则……只怕对阿哥将来的前途有碍。” 胤祉是纳兰性德的学生,以后又会是自己的学生,瞧着他态度软和,曹寅老母亲心态爆发,登时语重心长的好好说了一通。 知道曹寅所说是真的胤祉也是乖顺点头。 只是两人之间缓和的态度让在后方胤禛瞧着直憋气。 “时辰已经迟了,三阿哥先和四阿哥一同练习马步吧。”曹寅也不忘正事,说完话又收敛笑容,板着脸示意着。 “是!” 蹲马步,乃是练武的基本功,对于在寺庙里一直被纳兰性德抓来辅导的胤祉那只是小菜一碟罢了。 应声之后,胤祉就老老实实的走到胤禛身边,双腿分开,脚尖平行向前,两脚间差三个脚掌的大小。蹲下后上身挺直,双手拉直向前,下盘稳当,半点晃悠也没有。 围着胤祉转了三圈,曹寅眼见得有些惊讶,频频点着头。瞧着三阿哥睡懒觉迟到的模样,加上纳兰性德欲言又止的态度,他还以为三阿哥是偷懒耍滑的好手,没想到瞧着基础功居然扎实的很。 可是曹寅的态度越好,胤禛越是生气。他努力的摆着越发端正的姿势,可一来蹲马步的时间长了,二来他并非习武这块料,竟是觉得疲倦一阵一阵的上涌,两条腿都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他咬紧牙关,输给别人可以,但是……绝对不能输给胤祉! “四阿哥。” 曹寅侧过头,担忧的注视着胤禛。胤禛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四肢都微微抖动着显然已经快到极限。 他皱皱眉:“四阿哥,您先停下休息半炷香的时间再继续。” “不……”胤禛双目紧紧盯着前方,一字一句说道,“本阿哥还可以坚持。” “四阿哥年幼,皇上吩咐奴才务必以阿哥的健康为主,这蹲马步的时间只要一天内完成,大可不必一口气做完。” “本阿哥自己有数!” 四阿哥都如此说,曹寅想要劝阻的心思也少了一大半,将全幅心思落在三阿哥身上。 等到两人结束马步,太子和胤禔也带着宫人一前一后赶到校场。现在上课的阿哥人数尚且少,更何况其中四阿哥胤禛的年龄都尚且味道习武的最佳年纪,三阿哥胤祉看着更是身量矮小,几乎所有谙达的精力都放在了太子和大阿哥身上。 只是胤禛素来好强,马步一结束就蹭蹭蹭的跑到胤禔身边围观,欣羡的望着胤禔双手用力,胳膊上青筋爆出,轻轻松松的拉开长弓,只听见噌的一声巨响,箭矢入电般划破天际,直直插入远处的靶子中心。 原处的侍卫小跑上前,迅速的挥起红旗。 顿时,谙达们齐声喝彩:“好!” “大阿哥的弓箭是越来越好了!现在只怕是侍卫们都比不上您!”立在胤禔身侧的哈哈珠子更是微微弯腰,脸上堆起极为圆熟的笑容,讨好的说着话。 “正是!”谙达们也连连点头,瞧着大阿哥的目光那是异彩连连。 胤禔微微一笑,显然是对众人的拍马吹捧早已是习以为常。他瞧了瞧不远处正探头探脑朝这边看来的胤祉,带着一丝挑衅,扬眉望向站在一侧的胤礽:“太子,如何?” 胤礽冷视一眼,抿住嘴唇,毫不犹豫从哈哈珠子手上接过长弓。 他侧首瞧了眼胤祉——胤祉刚摆脱曹寅,正一蹦一蹦的往这边走来。收回目光,胤礽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目光凌厉紧紧注视着靶子。 下一刻,他动作如行云流水般地畅快,慢条斯理的举起长弓搭上箭矢,只听见嗖地一声响起,一道白光如闪电划过,重重落在靶子上,紧紧贴着胤禔射出的箭支。 远处的侍卫高举起红旗,围观的诸人也是瞪圆了双眼。 为首的谙达更是连连鼓掌,赞叹不已:“太子的箭艺长进许多!这么短的时间内竟是进步如此多,实乃是大清福佑!” 胤礽勾唇微微一笑:“大哥看如何?” “……接着再上马匹一试?” 胤禔半点没有服气的意思,手指落向一侧指向一边被侍卫们带出来已经开始在校场适应性小跑遛弯的马匹。 马射的难度可要比步射高许多,胤禔自然是不怕,不过胤礽嘛…… “大哥,二哥!” 胤祉听见骑马就兴奋了,他龇牙咧嘴的揉着两条小短腿,不顾酸痛加快步伐直跑到胤礽和胤禔面前,眼巴巴的瞧着被侍卫牵到两名阿哥身边的大马,双眼中慢慢都是向往之色。 被牵过来的十余匹高头大马中,最为引人注意的就是当头两匹。两匹马一黑一白,神俊非常。一匹油黑如电,四蹄雪白正不耐烦的喷着气,另一匹通体雪白,毛色光润,腿高躯壮,正依恋般凑在胤禔的脖颈处磨蹭着。 胤祉越发激动了,拉扯着胤禔的衣角就嚷嚷着:“我,我也要骑马!” “你——?” 胤禔顿时没有和胤礽较量的心思,他扭头望着胤祉,笑眯眯的:“好好好!大哥抱着你一起骑马好不好?” 说着,他半蹲下身体,双手伸出试图将胤祉从地上抱起来。胤祉哪里愿意,他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一个大大的‘X’符号,鼓着脸气呼呼的喊着:“大哥你好过分!我是要一个人骑马呀!” 胤禔一愣。 下一秒,他上下打量着胤祉的小身板,斩钉截铁的摇头:“不行。” “哎——?这是为什么!” “瞧你比四弟还矮的模样,怎么能够骑马?”胤禔在他的小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不忍心告诉面前的小团子。 在他的岁数,他和胤礽都已经可以单独骑马了——前提是,他们两当时比胤禛都高上不少。 “那我呢?” 胤禛眼前一亮,忍不住也凑上前,跃跃欲试的望着白马。 “你——?想要单独骑马再等明年吧!”胤禔哈哈一笑。他摇摇头,一边示意两名小阿哥离开原地,一边单脚踩上马镫就想翻身上马。 只是下一瞬间,他只觉得脚底一松,铁质的马镫底部竟是直接断裂开,整个人下意识的就往一侧倾倒,不由自主的就用力拉住马缰绳。 在他没注意的脚下,破碎马镫的下方,一根黑色的长钉重重的插入白马的腹中。白马惊声嘶叫,前面两蹄高高抬起,猛踩在地,疯狂跳跃跑动起来。 “白云!白云!”胤禔撑着身体,试图控制愈发疯狂的爱马,但是白马的癫狂半点没有停下的模样,脚腕被吊在上面的胤禔被甩了数下,最后竟是只来得及呼喊一声“躲开!”。 整个人就被摔出几米开外,重重砸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重响! 胤禔只感觉到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什么,伴随着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眼前一黑!他甚至都来不及看一眼接下去的发展,就猝不及防陷入昏迷之中。 “胤禔!” “大哥!” 胤禔摔落的位置实在是太糟糕了,竟是被甩在无人那一侧。谙达们暗道不妙,连连呼喊着侍卫们试图将发狂的白马驱赶开! 可此刻哪里由得他们控制,只见白马越发疯狂,竟是撞开数名侍卫,马蹄更是毫不留情的踏上被撞到在地的侍卫身上。随着它的发狂,旁边的四五匹马似乎也开始焦灼不安,谙达们又不得不发出几人先将剩下的马匹拉开。 偏偏轻微的一个动作,那匹白马就仿佛被刺激到一般越发挣扎得厉害! 太近了!离胤禔实在太近了! 另一边的胤祉瞳孔紧缩,死死盯着胤禔所在的位置。 问题是胤禔似乎昏迷了……见诸人不是拉扯着胤礽退开几步,就是忙于拦住其他几匹马,自己身边更是空无一人。 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一咬牙埋头就想往前冲! “胤祉——三哥!你打算做什么?”胤禛忍不住惊呼一声,手下意识的拉住了他的衣摆。 “做什么?救人啊!” 胤祉怒吼了一声,用力挣脱开胤禛的手,毫无顾忌的向前冲去。很快,他突然发现身侧多了一个身影。 竟然是……胤禛! “你来做什么?” “你要把大哥拖出来,光靠你一个人的力气不够的吧。” 胤禛喘着气大步跑在胤祉,声音清脆而响亮:“我只是担心大哥罢了,和你没关系!” “……切!” 胤祉不再开口说话,两人埋头直直冲到胤禔身边,顾不得看周围的情况,一个将胤禔上半身背起,一个托住他的双腿,用尽全身力气扯着胤禔往校场外跑去。 只是……只是爬出栏杆! 这木栏的高度有大半个马神,马匹几乎不可能冲出去,而三层栏杆的宽度足够让儿童爬出去! 这点距离……胤祉瞧着没有多少距离的木栏,用尽吃奶的力气和胤禛跌跌撞撞额向前冲去。 可是也许是先前马步蹲得太久,胤禛只觉得腿脚一软,整个人重重摔了下去。 他试图爬起来,抬起头想要喊着胤祉帮忙。 可是胤禛的表情在下一秒钟凝固住了,呆滞而恐惧的紧紧盯着胤祉。 许久未出现在自己身上的预警同时开启,一股热气猛然吹在胤祉的脖颈后方。 令人,毛骨悚然。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自从夸下日万这个海口的那一天开始,连续发热三天(28,29,30) 怎么叫一个惨字形容... 但是答应宝宝们的事情绝对不能反悔T.T 所以...明天开始万更OTZ 更新时间一般是12:00 偶尔会有分开更新的情况。,, 第三十三章 “三哥!” 面前是胤禛从未显示出的恐惧惊慌害怕的表情。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让他的表情格外扭曲。 他的嘴巴开开合合,声音却半点没有落入胤祉耳中。胤祉只觉得自己从未如此清醒,如此透彻的明白自己应该去做什么,该怎么做。 没有回头,胤祉的双手重重推在胤禛身上,将他往后推去!胤禛的惊愕还停留在眼中,顺着胤祉的力道, 拉扯着胤禔,两个骨碌碌的一直滚出老远。 “……不!快走啊!” 胤禛趴在地上, 目眦尽裂,声嘶力竭的, 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嘶吼着:“快!快点啊!” 但是白马的动作未停, 它的前蹄再次高高抬起——胤禛眼前似乎出现刚才那几名被踩踏得嵌入泥地里,血液逐渐润湿了四周的侍卫。 他全身战栗, 茫然失措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不……不会吧!? 胤祉瞥了胤禛一眼——那瓜娃子不会以为自己救他自个儿等着送死?别开玩笑了! 在推开胤禛的下一秒, 他立刻在地上滚了两圈险险躲开马蹄的践踏。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被稻草堆所掩盖的凹坑处, 只要再转一圈就可以——! 但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就是三阿哥已经坚持不到下一秒。 才发现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竟然在另一侧的侍卫们, 一时间面色剧变, 疯狂的朝着白马冲去。 但是他们离发狂的白马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 白马对于自己没有踩踏到胤祉顿时仰头长长嘶叫一声, 马蹄再次扬起,毫不犹豫的再次朝着胤祉冲去。 胤祉眼角余光落在旁边, 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他估算着时间,就当他再次打算翻身滚过去的时候, 一个人影却是出现在他的面前。 曹寅依然是风轻云淡的模样,他低垂着头,目光不着痕迹的滑过胤祉,略略放松。 下一秒,在胤祉的注视下,他的目光再次移回白马身上,右手缓缓落在腰间的刀柄上。 只是一道白光闪过。 胤祉甚至没有看清楚这把刀是如何挥出去的,眼前就变成了一片红色。 温热的血液飞溅洒在他的脸庞上,很快就变得冰凉。 胤祉的瞳孔微微紧缩,眼睛睁开几乎达到眼眶的极限,他下意识的屏息,直愣愣的望着曹寅慢条斯理的将刀慢慢回收至到鞘中。 随后,是白马倒在地上的声响。 再然后,是侍卫们扑上来呼喊的声音。 但是胤祉顾不上其他人,他推开其他人,急促的迈着步子小跑到曹寅的身边。沾染上血色的手掌握住他的袖口,在黄色的布料上留下五个小小的手指印。 “三阿哥?” 曹寅驻足。他蹲下身体,掏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擦去胤祉脸上沾到的血迹,随后才开口询问:“三阿哥叫住奴才是有什么事情吗?” “曹,曹谙达!”胤祉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响亮的喊道:“我想要学刀!!” “我……我也想学。” 正当曹寅愕然,不知道如何回复的时,两人身后又出现另一个声音。 胤禛喘着粗气,他双手撑住膝盖,细长的双眼此刻睁得圆圆的,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曹寅。 他的双手慢慢握成拳,涨红了小脸一字一句说:“下一回,我不想被人保护。” “我,我想保护别,别的人。” 他偷偷瞧了眼胤祉,又快速的避开他疑问的目光,大声的冲曹寅喊着。 “你想保护我?”胤祉插嘴。 胤禛:…… 下一秒他一跃而起,指着胤祉的手指微微颤抖,结结巴巴的喊着:“谁,谁说本阿哥是想保护你——多大脸!呸呸呸!” 胤祉:…… 面无表情的望着胤禛一边说话一边吐口水做鬼脸的小孩子德行,为什么有一种和他打架的自己是个大傻逼……的感觉?? 下一秒,他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句话:“那就好。” 胤禛登时僵硬在原地,半响他先前手舞足蹈的动作才慢慢停下来,见胤祉气呼呼的拉着曹寅就要走人,他支支吾吾的小声嘀咕一句。 “什么……?”胤祉没听清楚。他眼底有一丝不耐烦,停下脚步回转身目光凌厉的望着胤禛,若是他那张嘴再说出一句不好听的话,他就要施行哥哥的权力。 “我说,我说啊——!” 胤禛猛地抬起头大声怒吼:“这一回是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本阿哥欠你一条命——不会欠你的!” 他的眼睛红通通的。 “……你在说什么啊?”胤祉低着头,肩膀不断耸动着,带着噗嗤噗嗤的笑声。 胤禛一愣。整颗心仿佛直坠入冰谷,他怔怔的等待着胤祉嘲讽的话语……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拳头。 胤祉抬起头,他揉着笑得掉出眼泪的眼睛,哭笑不得的喊着:“你别忘了,你是我弟弟。” “保护弟弟这种事情,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去做的吗?”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胤禛却是觉得呼吸都暂时停顿了。在宫中每一个人所做的事情都在告诉他,保全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无论是将他抛弃的生母,无论是宠爱他却不教导他的养母,还无论是皇阿玛,大哥,二哥…… 可是……此刻胤祉说的话却让他见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张嘴欲言,还没开口,后面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 康熙满是欣慰的望着胤祉,再瞧了瞧抬起头,一双眼睛红通通要哭不哭的胤禛,声音慈爱柔和:“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他仰起头注视着恭敬的,单膝下跪行礼的曹寅:“子清,你做的很好!你先带着两名阿哥去休息……朕就暂时交给你照看。” “是,奴才遵旨。” 康熙转身,负手而立。眼中满是熊熊燃起的怒火,胤禔昏迷,胤祉和胤禛轻伤,好不容易养成的儿子遭此大难,这让康熙实在无法感到庆幸!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更何况,伤到幼子如同去他逆鳞,康熙反倒彻底冷静下来,吩咐诸多宫人,分门别类一一查询。 至于那些擅离职守,只顾着带着太子离开的人…… 呵呵。 一边听着宫人的汇报,一边望着太子在众多侍卫宫人的簇拥下走来时,康熙不得不说。 在看到昏迷不醒,皮肤上满满都是擦痕淤青的胤禔;再看到衣衫凌乱满布灰尘,发辫松脱面容狼狈的胤祉和胤禛;最后看到被侍卫谙达保护在最后,衣冠整齐光鲜依然的胤礽…… 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心头却是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胤礽脸上带着一丝焦灼一丝恐慌,他见到康熙到来简直就像是见到主心骨一般迫不及待:“儿臣,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这说话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哽咽,康熙点点头,撇去心中烦闷放缓了声音温和询问:“胤礽,没有受伤吧?” “儿臣没有受伤!一出事侍卫就把儿臣保护到后头去了!儿臣只是有些吓到了……” 胤礽心乱如麻,事情一发生他就被三四个侍卫扯到身后直直护送到最远处。除去看到胤禔被高高抛飞出去那一幕外,他就听见里面发出的惊呼声,完全不知道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对了!皇阿玛……胤禔,大哥,大哥人呢?”想到这里,胤礽又想到胤禔,面带焦虑的开始询问。 他惴惴不安的态度让康熙心中大石落地,吩咐着小太监将太子送到胤禔那边:“你大哥没事!朕已经吩咐人将他送去乾清宫治伤了,放心吧。” 一半是安慰胤礽,另一半更是为了安慰自己。 胤礽松了口气,感觉皇阿玛身上冷厉的气息没先前重了,顿时壮着胆子拉着康熙,絮絮叨叨的说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是如何的吓人。 另一边,大阿哥胤禔从马上摔落昏迷不醒的消息立刻被送往慈宁宫。 先前还在嘲笑荣妃的惠妃顿时面色剧变,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在宫女们的惊呼声中,她强撑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走了两步,顾不得仪容仪表惊声询问:“胤禔!胤禔!我的胤禔如何了?” 传信的小太监瞅瞅上头的孝庄皇太后,再瞧瞧面不动色的皇贵妃,吞了吞口水:“惠妃娘娘!大阿哥现在昏迷不醒,皇上已经派了所有的太医入宫为阿哥诊治,定能保证大阿哥万事无忧的!” 这话,不就是一句废话! 惠妃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扭头就痛哭流涕:“太皇太后!皇太后!臣妾,臣妾……!” 平时的伶牙俐齿此刻是半点不在,她浑浑噩噩的立在原处,只觉得自己刚才嘲讽荣妃的行径就像是个笑话! 宫妃们或是幸灾乐祸的垂下头,生怕被惠妃瞧见惹人注意;又或是眼含热泪的抬起头,尽可能将自己美好的一面表现在两位太后面前。 “大阿哥出了事,太子呢?” 孝庄没顾得上惠妃,拧着眉尖细细盘问:“今日三阿哥和四阿哥也去了校场,他们两个呢?” 荣妃的心顿时高高吊起,屏住呼吸直直的望着小太监,而坐在下首的皇贵妃也是脊背挺直微微前倾,眼睛动也不动的盯着那人。 “回禀太皇太后,太子殿下无事。三阿哥和四阿哥身上略有擦伤,也并无大碍。” 孝庄点点头,面上的焦急到底是少了一些,她如此,更何况荣妃呢。她憋着那口气顿时一松,呼得一声在安静的慈宁宫大殿里别提多响亮了。 只是,唯有惠妃落在身侧的双手拽紧了裙摆。 “既然如此,就散了吧,皇贵妃也带着惠妃荣妃去瞧一瞧三名阿哥。”孝庄瞥了眼惠妃,缓缓移开目光注视着面上隐隐带着愁绪的皇贵妃温和的吩咐。 “是,臣妾遵旨!” 皇贵妃起身,带着诸人盈盈一福,等着两位皇太后带着人离开这才扭身领着诸人离开慈宁宫。 “行了,你们也不用跟着了,其他无事的人先回去吧。” 一出宫门,皇贵妃就挥手吩咐着。自认为是不关自己事的宜妃和德妃极有眼色劲的行了礼,带着其他宫妃们各自上了鸾轿离开。 德妃离开得太过爽快,以至于等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停留在慈宁宫外的三人才回过神。 皇贵妃不知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嘲讽对方的无情。她微微一愣神,抚着自己肚子的手也动了动。 在一边的惠妃心悸难安,见皇贵妃若有所思立在原地,忍不住催促:“皇贵妃娘娘,咱们快些动身吧!” 皇贵妃横了她一眼,没吱声,甚至还微微拧起眉。 “惠姐姐,报信的小太监都说了,万岁爷可是把全太医院的太医都唤进宫为大阿哥诊治!大阿哥定然不会有事的!” 瞧着皇贵妃面色不对,荣妃连忙拉着惠妃劝道:“皇贵妃娘娘现在也是有身子的人……” “是啊……这倒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又不是你的儿子!” 惠妃冷笑一声,用力甩开荣妃的手指着她就是怨愤的恨声:“说到底……你儿子在宫里的时候宫里就没一件好事!现在安静这么多年一回来……大阿哥伤了,四阿哥伤了就没一天安静日子过!什么福祉——我看就是个祸害精!” “你……”荣妃脸孔涨得通红,眼见着眼角发红,大步迈向前,手掌高高挥起。 “住手!”皇贵妃大怒。她示意两名嬷嬷上前拦住荣妃,另一边目光冷厉,抬眼直视惠妃:“惠妃,你这是魔障了!” “臣妾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惠妃还不肯罢休,盯着荣妃就一字一句的喝道。 皇贵妃只觉得额头一抽一抽疼痛难忍,心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起:“够了!” “你若是不想去瞧大阿哥,就给本宫回延禧宫去!”说着话,皇贵妃只觉得肚子一抽一抽的疼,下一秒就脸色一白,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娘娘!?” “贵主子!” 荣妃和宫人们见状不妙,纷纷惊呼起来。惠妃这下子面色真的彻底刷的变白,她手足无措的立在原处,竟是不知道应该赶去瞧一瞧大阿哥,还是应该留下来看顾皇贵妃。 “还不去禀告太皇太后!赶快请太医为皇贵妃娘娘诊治!” 此刻反倒是荣妃彻底冷静下来,她睨了惠妃一眼,吩咐皇贵妃身边的宫人扶住她小心翼翼的步入慈宁宫。另一边则是冷淡的对着惠妃说道:“惠姐姐还是赶快去大阿哥那边吧。” “我……”惠妃嘴唇蠕动两下,可道歉的话语却是一点都挤不出来。 她涨红了脸,眼见着荣妃带着人小心翼翼的送着皇贵妃重新进入慈宁宫。狠狠心,一咬牙,扭头就吩咐着宫人:“快,咱们快去大阿哥那里!” “主子……这荣妃娘娘不会在太皇太后耳边……”赵嬷嬷焦急,声音压得极低附在惠妃耳边上念叨着。 “……说就说吧!”惠妃闭了闭眼。 后面就算是处罚她也认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大阿哥!说到底,她还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半点没错!三阿哥离宫之前宫里出了多少事?回宫才几天又出了多少事……八成!八成是和这宫里八字不合! 她闭着双目坐在轿子里,摩挲着她手腕上的佛珠,逐渐面上表情变得平静。 对,本宫不会有错的。 直到惠妃坐着的轿子一路行至乾清宫,在乾清宫的偏门外停下。两名太监早就等候多时,见着只有惠妃一人的鸾轿到来时眼中还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奴才给惠主子请安!”为首的大太监恭敬问安,“大阿哥受了伤,万岁爷担心的很,吩咐这几日就留在西暖阁后院里养伤。” 惠妃提心吊胆一路,对此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忙着追问:“大阿哥的情况如何?” “奴才也不好说,不过瞧着太医们的神色,大阿哥的情况尚且不错。”大太监领在前头带路,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尚未走到西暖阁,迎面就走来一名步履匆匆的小太监。为首那个正是伺候胤禔的,见到惠妃一行人,他顿时面带喜色迎上前:“奴才给惠主子请安!惠主子!您总算来了。” 见着小太监过来接人,带路的大太监也是乐得放手,笑盈盈的打了声招呼便带着人急匆匆的离开。等他们的身影消失,惠妃顿时严肃的盯着眼前的小太监,厉声呵道:“快说!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鼓掌欢迎傲娇四四加入后宫菜单(面无表情) 写这一章的时候好中二啊...啊...这对话怎么可以这么中二??? 我设定的三三和四四绝对不是这么中二的瓜娃子!,, 第三十四章 “你说什么……” 惠妃睁大眼, 直愣愣的看着伺候胤禔的小太监,难以置信自己听见的内容:“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有些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回禀惠妃娘娘,大阿哥受惊落马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将他从校场里拖出来的。” 惠妃双手一用力,只听见撕拉一声响,整块帕子变成了两半。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许久后,她才勉强在宫人的呼喊声中缓缓踏入屋子。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最深处的床铺上, 胤禔正躺着,面色苍白, 呼吸轻浅。他的身上盖着厚实的锦被,一条腿被锦布包着悬空而起, 被两块尺寸合适的木板牢牢固定着。 ……骨折了? 惠妃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她贝齿紧咬着唇瓣,勉强将目光挪到一边。 只见椅子上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正乖巧老实的坐着, 任由两名太医在他们脸颊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涂着黑乎乎的药膏, 时不时咧开嘴倒抽一口凉气。 最后她才见到康熙。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惠妃只觉得口干舌燥, 愣愣的规规矩矩的蹲福一礼。 “惠妃来了?” “万岁爷……胤禔, 胤禔的脚……” 康熙停下与宫人的对话, 对于惠妃的担忧他是明明白白:“胤禔的脚只是脱臼没有骨折, 太医怕他晚上睡着乱动才给固定上,只要好好休养一个月就行了, 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惠妃顿时松了口气。 其他不说,要知道七阿哥这个例子还在前头呢!若是胤禔出了任何问题,只怕是康熙一时关爱, 随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说到这里,还要多亏了胤祉和胤禛这两个孩子。” “哎?”惠妃垂下眼睑,装作惊讶的发声。 “你还不知道,当时胤禔这孩子从马上摔落直接昏迷过去!那马发了疯,连续踩踏了好几个侍卫,有两个已经重伤不治……” 康熙表情柔和拉着惠妃走到床边,一边念念叨叨着:“也不知道这两孩子是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在那马匹胡乱冲撞的时候就冲进去,两个小萝卜头竟是拉扯着胤禔往外跑……” 要知道那种情况,只要慢了一步,也许他这个当父亲的此刻就要失去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 康熙满满都是感叹,惠妃越听越是窘迫。 胤祉救了胤禔,自己却偏偏还说他是…… 越想越是惭愧的她忍不住涨红了脸,眼圈也红了。康熙瞧着,还以为惠妃是心疼胤禔,压着惠妃的肩膀让她坐在床边:“放心吧,朕保证让胤禔健健康康的养好!” “……是。臣妾自然是相信万岁爷的!” 惠妃偷偷掩住自己的脸抽泣一声,越发觉得羞愧难当,只恨不得当众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你也别哭了。嗯?朕先处理事务,你好好陪着胤禔,朕过一会儿再来看你!” 惠妃默默点头。等到康熙离开,她才勉强松了口气,直愣愣的盯着胤禔,心思却不知道飘去了哪里。 良久,她才伸出手,轻轻抚过胤禔脸上的擦痕,叹了声:“你说说,这可怎么是好!” “主子。”赵嬷嬷舔舔干燥的嘴唇,凑在一边小声嘀咕着,“要不咱们回去就送份礼到钟粹宫去?” 别说惠妃,赵嬷嬷还有刚才见到那一幕的宫人们此刻都有些惶恐不安。偏偏惠妃刚才说的话可不止他们的人,还有皇贵妃和荣妃的宫人,天知道也许不用明日这些话就得传到皇上耳朵里。 到那时候,只怕惠主子再解释也是没用了! “本宫自然知道。”惠妃一咬牙,几乎用着呢喃的声音慢慢挤出话语,“三阿哥救了胤禔,本宫岂能做无情无义之人。待会儿本宫就去钟粹宫负荆请罪,即使被皇上惩处,本宫也认了!” “主子!这……”赵嬷嬷吓了一跳,险些喊出声。 她四周张望了一圈,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压低了声音:“主子,咱们想想别的主意。这万一,奴婢说是万一皇上给您降位,不说其他的……这大阿哥还怎么在宫里头立起来?” “本宫的儿子,不靠本宫也可以立起来。”惠妃眼眸深处波澜汹涌,最后幽深如井。 有些事情,既然自己做了,就不要后悔。 只是后退一步罢了。 赵嬷嬷嘴唇蠕动着,她不安的瞧着惠妃,又瞧瞧躺在床上的大阿哥,一咬牙下定决心:“是,奴婢都听您的!” “惠母妃!” 这声响顿时让惠妃和赵嬷嬷浑身一激灵。半响,惠妃才勉强带着笑扭头看向凑过来的胤祉,放轻了声音:“三阿哥怎么了?” “嗯?”胤祉歪歪头,担忧的望着惠妃,“我刚远远瞧着惠母妃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他伸出小短手轻轻拍拍惠妃的膝盖,笑嘻嘻的开口:“我问过太医了哦!他们说了大哥是喝了药才昏睡着,迟一些就会醒过来,所以你不用担心。哭鼻子会变丑的,大哥到时候醒过来也会不高兴的,所以惠母妃一定要笑着哦!” 惠妃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低头望着矮小的胤祉,瞧着他学着大人的模样轻轻拍着自己,安慰着自己。 一时间,她的鼻尖忽然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惠妃又是懊悔又是羞愧,简直不敢想象眼前的可爱的孩子,在听闻那些话语后会不会后悔现在对自己的温柔。 她张口欲言,可是半响却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胤祉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惠妃。 ……开玩笑。她刚才和赵嬷嬷的对话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包括胤禛也听见了。 胤禛此刻正站在后面,老实人的良心受到眼前这一幕的冲击。他左瞧瞧一脸单纯天真,身后仿佛白光闪现,犹如圣人转世般美好的胤祉,右瞧瞧一脸感触极深,羞愧得恨不得掩面而逃的惠妃。 虽然不知道惠妃做了什么要用‘负荆请罪’,但是现在瞧着对方恨不得掩面痛哭的模样。胤禛咂咂嘴,捂住了自己的良心。 三哥救了你一命。 三哥救了大哥一命。 所以让惠母妃吃点苦头那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想到这里,胤禛索性眼不见为净,重新坐回椅子上一手拿起桌上摆着的点心尝了起来。 别提,这点心看着精致小巧,闻起来香味扑鼻,尝起来的口感更是细腻柔软,胤禛吃了一块就下意识的拿起第二块。 另一边,惠妃熬不住良心的折磨,她猛地俯下身,在胤祉惊愕的目光中环抱住他。默然片刻,胤祉感觉得滚烫的眼泪掉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许久,惠妃忽然张开了唇,轻轻念道:“对不起。” 胤祉:……??? 惠妃娘娘,能告诉我您到底做了啥?这样突如其来的道歉总有种良心被掐了一把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正对着的床铺上,胤禔睁开了双眼,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胤祉。 “……哟?” 胤祉沉默一瞬,然后提起小爪子挥了挥。 “嗯……”胤禔只觉得头痛难忍,胃里更是翻腾不休,恶心欲呕。忍耐些许时间,他便已经面色苍白,挣扎着捂着嘴试图坐起身,可抬起半截身体就觉得头晕目眩,重重倒下。 “惠母妃!大哥醒了!” 瞧着胤禔的模样,胤祉心里一咯噔。这模样不会是脑震荡吧?他的话语也惊动了惠妃,惠妃连忙擦干眼角转过身,登时被他的模样吓着了:“太医!太医!” 在不远处的太医闻声迅速赶至。 太医院院使孙之鼎头一个跑到床铺边,他只看了一眼就面色严肃,立刻吩咐宫人拿来一个空盆子摆在胤禔面前。 “阿哥,别忍着,若是想吐的话就吐个干净。” 胤禔恶心的很,听到秦太医如此说第一时间就哇啦一声就早餐吐了个干干净净。一吐完,他的脸色就显而易见的变好,松快了不少。 惠妃又是担忧又是心疼,亲自扶着胤禔,又吩咐赵嬷嬷取来几个柔软的靠枕垫在他背后,最后才小心翼翼让胤禔靠在上头。 胤祉屏住呼吸盯着胤禔,小心翼翼的发问:“大哥头还疼吗?晕吗?还认得我吗?” “你……是谁?”胤禔盯着胤祉半响,一脸茫然的开口询问。 登时,胤祉愣住了。 秦太医和惠妃更像是遭到雷劈似的,动作一个个僵硬在原处,整个宫殿像是被按下了静音一般彻底没了声响。 大阿哥……失忆了? 下一瞬间秦太医连忙挥退诸人,甚至板着脸吩咐宫人把整个人吓得木呆呆,眼见着就要风化消失的胤祉抱走时,胤禔突然裂开嘴一笑,眉眼弯弯。 他伸出手拍了拍胤祉的小脑袋:“小傻蛋,大哥怎么会不记得咱们胤祉?” 嗬! 老实人居然也学会骗人了? 惠妃刚还哗啦啦流眼泪,心里苦的不得了,现在大喜砸在脑门子上,顿时懵了。 下一秒她的气不打从一处来,哪里顾得上平日端静和顺的模样,上前一步揪起胤禔的耳朵用力一转一拧:“你这兔崽子忽悠你弟弟玩那?啊——?生了病还不老实!接下去是不是还得忽悠你娘我?信不信我揍断你的腿——” “痛痛痛痛痛——!” “惠母妃,大哥的腿已经断了啦……” 说起这个,惠妃更是恼怒:“胤祉,别替你大哥说话,他就是欠揍!” 胤禔竭力挣脱,呲牙咧嘴地揉着耳朵,委屈巴巴的嘟嚷着:“额娘……我腿疼得要命,耳朵也疼得要命……” “你要是现在不好好躺着让太医给你瞧瞧,本宫可以让你的屁股也疼得要命。”惠妃哼笑一声,声音冷飕飕的。 胤禔顿时闭上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眨巴着眼睛望着面无表情的秦太医:“太医,请。” 秦太医:……请什么? 他看看大阿哥,瞧瞧惠妃,最后才恍然大悟:“惠妃娘娘,大阿哥瞧着精神不错,躺着歇息,等腿伤养好就可以了。” 惠妃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她絮絮叨叨的让胤禔重新躺在床上,又让赵嬷嬷送太医离去,最后才不安的瞧着胤祉。 “胤祉……” “嗯?”胤祉眨巴眨巴眼。 惠妃的目光落在他头顶上,足足凝固了片刻,思绪异常复杂:“……谢谢你,还有……” 对不起。 千言万语的懊悔集中在心头,在胤禔醒来的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可是这三个字是如此难以吐出来。 这几年位居四妃之首,除去少数几人以外可谓是被高高捧在上位的惠妃已是许久没有说过这三个字了。 但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出,双手忍不住微微用力,顾不得胤禔惊讶而迷茫的目光,深深的注视着胤祉:“对不起!” “皇阿玛?” 惠妃和胤禔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胤禔疑问的望着从殿外踱步而入的康熙,他面沉如水,眼中怒火放在在下一秒钟就要冒出来一般。 下一秒钟,他就见着额娘平日可谓是平静温和的脸庞彻底失去了原本红润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 甚至浑身微微颤抖。 胤禔心中隐隐有着不安的预感,下意识的喊着:“额娘?” “惠妃。” 他的声音和康熙冰冷的声音再次交织在一起,巧合的令人窒息。整个殿内的气氛尤为凝滞,惠妃下意识的转身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沉默的注视着地面。 康熙极力压抑着心头的怒意。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边胤祉救了胤禔一命,另一边惠妃居然认为这一连串的厄运是由胤祉带来的。 虽然惠妃说话是在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之前,并不是恩将仇报,但是她说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人言可畏这四个字?有没有想过事情出来胤禔以后如何面对胤祉? 望着一脸茫然失措的胤禔和胤祉,康熙强行压抑着怒火,甩下冷冷的一句:“跟朕出来。” “皇阿玛——额娘,额娘做了什么?” 看着康熙对待惠妃的态度,胤禔显而易见的变得焦虑起来,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委屈——凭什么? 明明摔下马的是我,为什么还要问罪我的额娘? 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胤禔不顾受伤的腿死命开始挣扎,即便几名宫人呼喊着,用力压着也无法控制住。 眼见着宫人都要被推开,他大半个身体都落在床铺外,惠妃察觉到康熙的怒火即将爆发。她带着一丝哭腔扭身喊着:“胤禔……额娘回头解释!这事儿都是额娘的错!” 望着惠妃坚定的目光,胤禔整个人都愣住了。 无数的阴谋论在他脑海中诞生,他全身发凉,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惠妃令人在马匹上下毒,或者是想谋害太子而弄错了人……不会的!不会的! 他脊背发凉,只觉得摇摇欲坠,下意识的搂住担忧望着他的胤祉,将头埋在怀中:“怎么会这样……” 胤祉面无表情的感受着滚烫的泪水润湿了胸口的衣襟,胤禔手指冷冰冰的打着颤。从惠妃刚才老试图对他道歉的态度上,他早看出只怕这件事和胤禔受伤的事情毫无关联。 只是…… 瞧着胤禔泪流满面的模样,胤祉咂咂嘴。 真可惜,若是有相机的话就可以把未来的大将军哭哭啼啼的照片拍下来了。 胤禔打了个寒颤,远远坐着吃了一肚子点心的胤禛瞧着胤祉嘴角勾起的一丝小小的弧度,登时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最应该被同情的……好像是大哥啊? “大哥,你别多想了!” 瞧着胤禔情绪越发不对的胤祉颇有些良心不安,更何况他可没有打算和胤禔彻底闹翻。胤禔和胤礽对他的感情都是真心实意,他怎么能够用虚情假意去欺骗? 他各种纠结,字斟句酌,半响才缓缓开口:“即便惠母妃犯了过错,看在大哥的面子上,皇阿玛也定然不会下重手。况且惠母妃乃是大哥的生母,大哥不知道别人难不成还不知道惠母妃是什么性子?她怎么可能对你下毒手……” “我……”我担心的是不是对我下毒手,而是…… 胤禔嘴唇开合,可是那念头在心间挥之不去,又不敢在两个年幼的弟弟面前表现出来。 想了许久他才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对。” 他相信额娘,不会做这种事情。 “大阿哥,太子爷带着索额图大人和明珠大人来了。”门口,哆哆嗦嗦看着好久的小太监忙不迭的出声。 “还不快点请他们进来。”胤禔板着脸,忙吩咐着。胤祉掏出怀中的手帕,塞在胤禔的手中,嬉皮笑脸着道:“大哥,快擦擦脸吧!” 胤禔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刚哭得满满都是鼻涕眼泪的模样,整个脸庞窘迫到通红,慌忙拿着帕子就是仔仔细细擦了遍,勉强在太子等人进来前保住了颜面。 太子胤礽进来时面色不大好看。过去这么长时间,他也总算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其他不提,起码就连他自个儿都快看不起自己了! 身为太子被人护在最后,倒是由两个年幼的弟弟去救人……一想到这里他就面红耳赤,简直不敢相信之前自己还在康熙面前述说自己的担忧害怕和惊恐是怎么样的傻! 看到脚被高高悬空,眼圈红通通,疼到居然还偷偷哭过一场的胤禔(胤禔:???别胡说,我没有!),胤礽的心情更是低沉。 他大步流星直走到床边,将胤祉捞起摆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就落在胤禔身上。 胤禔被胤礽异常温柔的目光瞧得可谓是毛骨悚然,不安的挪动着臀部。心中不妙预感一阵强过一阵,他率先拱手向胤礽问安:“太子,恕大哥无礼,这个姿势不便行礼。” “你我都是兄弟,大哥何需如此多礼。” 胤禔:……? 他恨不得抓抓耳朵,确定下自个儿有没有听错话语。 “大哥受了伤,孤瞧着实在是心痛的很。大哥还未用过午膳吧?弟弟这就吩咐人准备膳食,骨折可要好好保养一番才是。” 胤礽自顾自的说着话,说完还点点头,认真的吩咐着身边的太监:“大阿哥伤到了骨头,这些日子得好好养护一番。孤记得虽然以形补形是好,不过早期消肿之前应该先喝用点清淡的?问一问太医,定一个食谱下来,若是大阿哥的份例不够就从孤的私库里出。” “是,是。” 胤禔:……?他唯有茫然弱小又无助,疑惑的侧头望向纳兰明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可可爱和咸鱼王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 蠢作者昨天感冒刚好,幸福的外出逛街大吃大喝... 然后从19:00躺到早上7:00 被头疼折腾得痛不欲生。 低烧再次来袭...NMP啊!刷新发热最长记录了OTZ 今天码11.4的万字替我加油T.T,, 第三十五章 谁料到, 纳兰明珠的心思压根不在他身上,反倒是忙着和索额图打对台。更奇怪的是两名大臣的目光都聚集在……胤祉身上。 胤禔顿时没心思对付胤礽稀奇古怪的动作,目光凌厉,警惕值飙升到最高,恶狠狠的瞪着胤祉:说!你做了啥? 胤祉:……乖乖椅上坐,锅从天上来。委屈.jpg 胤祉左看右看,他默默将椅子挪到左边, 索额图和明珠的头也随之转向左侧;胤祉挪到右边,索额图和明珠的头也随之转向右侧。 沉默一瞬, 胤祉索性从小板凳上跳下来,小跑到胤禛身后, 仗着自己要比胤禛小一号的身量, 躲在后头不出来。 已经啃完一盘子点心,并伸手向下一盘点心出发的胤禛一脸懵逼, 面对两位朝中重臣的目光可谓是战战兢兢, 外加食不下咽。他瞅了瞅盘子里的点心砸吧下嘴, 依依不舍的将手搁在膝盖上。 “奴才赫舍里索额图/奴才纳兰明珠, 给三阿哥, 四阿哥请安。” 索额图和纳兰明珠现在都是大学士, 乃是朝中重臣。即便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两名阿哥的表情也是同时一肃, 胤禛擦擦小嘴,胤祉整整衣袍,在避开了两人请安的同时, 又极有默契的各自伸手扶住一人。 “两位大人多礼了。” 胤祉扶住的是纳兰明珠。纳兰明珠面容白胖,细眉长眼,嘴角上翘,乍看简直像是个发好的白面馒头,又像是画像上的弥勒佛。他眉眼弯弯,笑眯眯几乎成一条细缝的眼睛注视着胤祉,态度很是和蔼:“三阿哥临危不惧,不畏危险之风范,颇有皇上当年英勇风范。” “纳兰大人过奖了。” “怎么会?”纳兰明珠笑容满面,“阿哥怕是不知,奴才乃是容若之父,容若回家后可是说了不少阿哥在寺里的趣事。” 提到纳兰性德,胤祉才猛然想起,纳兰师傅可是纳兰明珠之子,算起来,也算是和他沾亲带故了。胤祉面上清冷的笑容带上一份真挚:“回宫以来还未见过纳兰师傅,提到师傅倒是有些记挂他了。” “阿哥如若愿意,下一回得逢皇上允许,可以同大阿哥一同到奴才府上聚一聚。”纳兰明珠眼前一亮,趁热打铁。 “纳兰大人此言差矣。”立在一边的索额图插话道。 胤祉好奇的侧头瞧向他,索额图与纳兰明珠外貌截然不同:他身量高大,长眉入鬓,鼻子钩曲,如若鹰嘴,加上说话的声音嘶哑,第一感觉倒不像是个文臣更像是武将。 想到这里,胤祉却是忍不住暗自偷笑。和胤禔有亲眷关系的纳兰明珠,长得像是文臣;而与胤礽有关的索额图,长得却是像武将。 这和胤礽胤禔两人给人的感觉简直是截然不同呀! “阿哥年幼,倒是聪慧非常,这四五匹马在其中疯狂竟然不躲后头,还能在没有侍卫看顾的情况下找到进出的线路救了大阿哥……” 索额图慢悠悠发声,只是他面容鹫,声音低沉,让人听着就浑身不自在。 胤祉闻言微微皱眉,尚未发话,胤禛头一个不高兴了。他猛地抬起头,怒视索额图:“索额图大人的意思是三哥是事先准备好的喽?” 索额图顿时陷入沉默。 事先准备好的?开什么玩笑,先不说六七岁的阿哥哪里来的人脉做事,就是荣妃——那就是个糊涂蛋! 只是……索额图有些不甘。太子在这件事里非但没有捞到点好处,反倒有成为别人口中笑谈的趋势。 可三阿哥和四阿哥呢? 索额图强挤出一丝笑容,慢吞吞的开口:“奴才……” “索额图!”胤礽侧过身很是不悦的低斥一句,“你说的实在是太过了!” “是奴才失言。” 见胤礽开了口,索额图顿时加快语速老实道歉:“三阿哥莫怪,奴才也是关心大阿哥出事的缘故。” 呵呵! 纳兰明珠冷睨了他一眼,白胖的圆脸上是半点笑容都没了。就你还担心大阿哥?指不定心中还在暗喜,恨不得大阿哥直接没了才好! 两人之间噼里啪啦一阵火光,同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胤祉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拉着胤禛从两个讨人厌的大人中间挤出来,凑到胤禔身边。胤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觉得稀里糊涂的,左瞧瞧胤礽,右瞧瞧胤祉一脸的疑问:“我昏迷之后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这事儿一时之间解释不清。 觉得胤禔在知晓事情之后,那感情指不准就得大爆发,到时候搂着自己嗷个大半个时辰都有可能!想到这里,胤祉讪讪一笑,倒退一步:“二哥,大哥,弟弟想起还有孝经没有写,我就先回上书房去……” “我也是。”胤禛同理,认真的点点头。 “你们两人也受了伤,去上书房做什么……”胤礽嘀咕着。可瞧着两人迫不及待就想要跑路的模样,他也是没法只有吩咐着宫人领着两名阿哥前去上书房。 “等下了课,别到处乱跑,早些回去休息。”到最后,胤礽还不忘记叮嘱一句。 等阿哥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回头看到正一脸期待等着自己给予答案的胤禔,胤礽脸上的笑容就半点都不剩下了。 这事儿,让他怎么说呀! 这一边,胤礽正绞尽脑汁的向胤禔解释事情,另一边踏出乾清宫的胤祉却是扭头就吩咐太监:“走,回钟粹宫去!” “三哥?你不是和太子二哥说了要去上书房读书的吗?”刚坐上轿子就听见胤祉话语的胤禛登时急了,探出头就嚷嚷着。 “笨蛋!今天出了这事,眼见着一整天都不得安宁,皇阿玛哪里还会记得我们两人有没有在上书房读书?” 胤祉喜滋滋的笑着道:“今天啊,就算放假了。胤禛你也累得慌,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 胤禛一时间沉默了。回北五所?大哥如今受伤住在乾清宫,若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倒不如还是回上书房写字来得好。 可是……瞧瞧胤祉哼着不成曲的小调钻入轿子里,一脸就是打算回钟粹宫好好睡上一觉的慵懒模样。 也不知道是哪个筋抽住了,胤禛觉得脑子一热,他便飞快地从自己的轿子里走下来钻进了胤祉的轿子中。 “……你做啥?”一脸懵逼的胤祉呆滞的盯着亲亲热热的挤到自个儿身边的胤禛,像是炸了毛的小猫般,脖子里咕噜咕噜的发着脾气。那眼睛里分明写着——若是胤禛不给个妥善的解释,他就非上爪子搔两把不可。 胤禛心里紧了紧,面上神色未变,慢条斯理的开始解释:“大哥住在乾清宫,若是回北五所,我可就得一个人住了,这样子倒不如去上书房读书。” “那你就去吧。”胤祉伸手掀起帘子,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可是。”胤禛完全没有动弹的意思,“若是我一个人去了上书房读书,三哥觉得上书房的师傅会不会去问一问皇阿玛?您去哪里了?” 胤祉:一时语塞.jpg 瞧着胤祉呆呆的表情,胤禛控制自己的手指上前捏一把的冲动:“所以弟弟想过了,既然如此倒是不如和三哥一起逃课。咱们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三哥不介意让弟弟在钟粹宫住一宿吧?” “住一宿??” 胤祉忍不住拉高了声音,还板着手指算了算:“这可不行!顶多到晚膳结束你就得回去——否则等北五所的宫人发现你没回宫,那不照旧会穿帮嘛!” “好,那就到晚膳后,我们可是说定了。”胤禛笑嘻嘻的,很是爽快的一口应是。 胤祉:……? 直到立在钟粹宫的大门前,胤祉才回过神来,简直气到鼻子都要歪了! 自己居然被胤禛的话牵着脖子走?? 胤祉陷入沉思,胤祉陷入自闭,胤祉垂头丧气带着耻高气昂的胤禛慢吞吞的步入钟粹宫。 莫名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钟粹宫里忙乱成一团,前院里是一片喧闹。大大小小的宫女们在嬷嬷们的指挥下搬着各色赏赐和物品走进走出,李嬷嬷的脸上全然是喜气洋洋。 胤祉比着手指嘘了一声,刚想喊名的小太监顿时捂住嘴,瞧着三阿哥牵着四阿哥的手,顺着墙根偷偷溜进后院。 “这……要不要禀告荣主子?”小太监望着阿哥们离开的身影,小声嘀咕着。 “别多事!等主子们问起再说。”另一名年长些的太监摇摇头,示意小太监站好。两人目不斜视的立在门口,眼角余光注意着前院里的动静。 而溜进后院的胤祉眼瞅着没人,顿时小腰板挺直,大摇大摆的开始在后院晃荡起来。 “你不怕那些个小太监去荣母妃面前告状吗?”被牵着手的胤禛有些迷惑,“咱们回来应该先去给荣母妃请安吧?” “做什么?”胤祉一路奔向自己所住的偏殿,闻言扭头诧异的望着胤禛,“瞧着前院那么忙碌,额娘定然忙得两脚拎起,再说了这宫里的太监,我是钟粹宫的主子怕他们告状做什么?” 说完,胤祉骤然想起胤禛自小寄人篱下,瞧着皇贵妃能提前把这么小的胤禛丢到北五所单住的模样,过去也不会对他放松到哪里去。 胤祉自觉尴尬又补充道:“我额娘只希望我能顺顺利利长大就好,所以读书什么的都不大管我,只要我不是溜出去宫里的太监不会告状的。贵母妃只怕是对你严格,所以管你管得严厉些。” “是,是吧。”胤禛迟疑着点头。不过他瞧着还是有些羡慕,尤其是跟着进了胤祉的屋子以后,更是欣羡了。 不像自己的屋子除了日常用品外几乎空荡荡的,置物架上摆放的大多是赏赐用的御用品。 走入胤祉所住的正殿之后,远处置物架上摆满了各色御赐之物和玩物,两侧高耸的黄梨木书架上摆放着各色书籍。 近处的左侧角柜上摆着一只白玉镂空雕牵牛花瓶,里面还插着几只还沾着露水的新鲜花束,显然是每天有人在更换的;右侧的墙壁上贴着一幅山水画卷,虽只是寥寥几笔的墨色晕染,笔触却柔和自如,一气呵成,加上意境悠远,瞧着并非无名之辈所出。 胤禛凑上去细看,却是看不出是哪家的手笔,正当他琢磨的时候,胤祉笑着回首:“这是纳兰师傅送我的饯别礼。” 胤禛顿时恍然大悟。 “纳兰师傅,不,”胤禛顺着胤祉喊了一句就立刻得到他一个凌厉眼刀,顿时摸摸鼻子换了个称呼:“纳兰大人和明珠大人一样吗?” 他脑海里浮现一个年轻一点的发面包子…… “才不是!”胤祉此刻哭笑不得,“纳兰师傅长得可俊俏了,瞧曹谙达没?比曹谙达还要俊上三分!” “不会吧?就明珠大人……”胤禛连连摆手,怎么也想不出纳兰性德的模样。 “真哒,下一回让大哥带我们出宫,我带你瞧一瞧纳兰师傅你就知道了!” 两人叽叽喳喳的绕过屏风走进去,还未在桌前坐定,就听到床铺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胤禛:…… 沉默的东张张西望望,他忍不住悄声问:“三哥,你屋子里养猫了?” 胤祉摇摇头。他和胤禛两个人一跃而起,紧张的抱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望着四周。 “不会是……什么脏东西?”胤禛吞了吞口水,圆溜溜的眼睛定定的盯着发出响声的床铺。 这响声不轻不重,透过白色的纱帘往里看仿佛有一个东西在挪动。 “别怕……这青天白日的哪里,哪里来的鬼……”胤祉结结巴巴的。只是经过重生,地府,系统之类的他实在狡辩无能,只能强行扭头示意如鹌鹑般瑟缩在后头的小太监们。 看什么看!还不快上前去! 现在正是用人之际! 小太监:…… 可他有啥办法呢?身为新鲜出炉的三阿哥的贴身太监,高卓唯有哭丧着脸,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挪。 “快点!”胤祉低声嚷嚷着。 似乎听见外头有动静,床铺上的声响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让高卓越发提心吊胆,他哆哆嗦嗦的凑近纱帘,刚想伸手去掀开里头的窸窸窣窣声再次大作。 他吓得倒退一步,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胤祉恨铁不成钢,不过高卓的手还抓着纱帘,一冲眼他似乎对上了一双眼睛? 手上被胤禛用力一抓,胤祉吃痛倒吸一口凉气。还没开口训斥侧头就瞧见未来铁面……黑面雍亲王此刻双眼含着一筐眼泪,抽抽噎噎的,眼见着下一秒就是哭出声:“弟弟,我瞧见有眼睛……真,真是鬼!” 亲,你的人设崩了啊? 胤祉嘴角一抽,恨不得两手指直接戳爆自己的眼珠子得了!他大义凛然的拖着胤禛上前一步,义正言辞的说道:“宫中有皇阿玛的龙威在,哪里来的鬼怪可以在白日出来,我倒是要瞧瞧是谁胆敢躲在本阿哥的床铺上!” 他拉着胤禛走到床前,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将手搭在纱帘上,胤禛面色铁青要开不开的挣扎着,在胤祉的催促下也只好把手放在纱帘上。 “我说1,2,3就一起开哦。” “嗯。” “那么,1——2——!” 纱帘猛地一晃,还未等胤祉喊话结束,一个个小小的身影就直接扑上前重重撞在胤祉脸上! “呜啊!” 胤祉只来得及一声惨叫,就身体无法控制的向后仰倒,脸上顶着一只被纱帘包裹住的小团子,重重的坐倒在地上。他捂住臀部龇牙咧嘴的惨叫着:“好痛啊……” 连眼泪都控制不住一滴,两滴的从眼眶中掉落。面上的小团子骨碌碌的从他身体上滚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呀的一声。 “三哥?” “三阿哥!?” 胤禛和高卓同时惊呼着。高卓反应更快一些,忙呼喊着宫人上前将小团子抱起来,掀开纱帘仔细一瞅竟是个圆滚胖的小团子。 “……小八?”胤祉抬起头目光定定落在小团子身上,半响才不可置信的开口:“他怎么会在钟粹宫?” 跟着的宫人们也是一脸懵逼,想不通被抚养在延禧宫的八阿哥怎么会从天而降,居然出现在钟粹宫三阿哥的床上。 胤祉揉揉眼睛,确定自己眼前瞧着的要哭不哭的小包子正是八阿哥,顿时脸色都快青了:“高卓,还不赶快去问问额娘!八阿哥怎么到咱们钟粹宫来的?还有他身边伺候的宫人都去哪里了?” 若是自己没有恰到好处的赶到,一个软绵绵的小包子扑倒地上,只怕受伤那也是小事,万一脑袋砸在地上或是被什么东西给压到或是窒息……一个两岁不到孩童如何死,那还不是一件随口说说的事情? “是!奴才这就去!”高卓连滚带爬的冲出偏殿,满脑门子上都是汗珠。 傻子都知道,这八阿哥莫名出现在这里,指不准那就是针对钟粹宫的一个阴谋! 可是,正当胤祉和胤禛两人正围着八阿哥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高卓带着两名嬷嬷又进了屋子,为首的正是钟粹宫的管事李嬷嬷。 李嬷嬷圆脸微胖,面带焦急,走进屋就是先给胤祉和胤禛磕头请安。等起身她才仔细观察附近重重松了口气:“三阿哥,钱嬷嬷初来驾到,这事儿太多一时糊涂。” “小八怎么会在钟粹宫?” 胤祉惊讶的挑眉,原本还以为有什么阴谋,可瞧着李嬷嬷的态度,八阿哥似乎是被送到钟粹宫来的? “回禀三阿哥,这半个时辰之前万岁爷下了圣旨,延禧宫的八阿哥日后就抚养在咱们钟粹宫了!”李嬷嬷喜滋滋的笑着,“这不,钱嬷嬷刚带着宫人和奶娘过来同咱们交接,这一来二去的阿哥身边就一时没了人在……” 瞧着胤祉神色不对,李嬷嬷的声音是越变越轻,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刚小八从床上掉下来了。”胤祉冷冷的开口,“你说,若没有我接着今儿个小八掉地上受了伤这是谁的责任?” “这……” “钱嬷嬷。”胤祉的目光带着探究,慢慢的挪到面容半是尴尬半是忐忑的钱嬷嬷身上。对李嬷嬷,胤祉还有对母妃身边人的宽宏,对于陌生的新嬷嬷,他就显得不客气多了:“本阿哥的钟粹宫可用不起你这样的奴婢,来人——把钱嬷嬷给本阿哥送回内务府去!” 他的话一出,钱嬷嬷的双膝也直接一软,落在地上哭丧着脸:“老奴,老奴是惠妃主子亲自挑给八阿哥的奶娘!从小带到大的,哪里敢点半点慢待……求三阿哥!求三阿哥饶了奴婢这一回!” 送回内务府去,下一回能找个能做事的活计就不错了,还想轮到皇阿哥的身边做乳母?钱嬷嬷想到这里哭嚎得更厉害了,连连磕头,两名小太监扯都扯不住。 “本阿哥说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胤祉懒得理会钱嬷嬷,转过头冷视着跟着进来的一串宫人怒声呵斥:“还不快点把她拖下去!” “是!” 何曾见过三阿哥发这么大的脾气,钟粹宫的宫人们吓得战战兢兢,迟来一步的苏嬷嬷和吴嬷嬷听闻事情更是倒抽一口凉气! 独留一个年幼阿哥在屋子内,没有伺候的人守着,偏偏又是三阿哥的寝室——想到今天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此中的恶毒心思就别提了。 苏嬷嬷眼带凶光,挥手示意下立刻涌入四名五大三粗的嬷嬷,手脚麻利的捂住嘴捆住手脚直接拖出屋子。反倒是胤禛颇有点不安的低声道:“三哥,刚那人可是惠母妃身边的人,我看你还是将她送去延禧宫让惠母妃处置才是!” “傻子!” 胤祉板着小脸,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这人把惠妃拉扯出来当大旗,还不就是觉得我身为一名小阿哥根本没有胆子对他做什么……呵呵,也不想想,惠母妃再蠢也不至于送八阿哥来钟粹宫的头一天就出手。” 更何况…… 胤祉转头看向苏嬷嬷:“今日惠母妃是出了什么事?” 还未等苏嬷嬷开口,他双手抱起还赖着他身上打滚的八阿哥递给苏嬷嬷,一边若有所思的开口:“还是说……说了我什么坏话?” 苏嬷嬷嘴唇一哆嗦,抱着八阿哥的手都差点松了松:“这……” “看来的确说了什么。”胤祉笑着,肯定的点点头。 胤禛小嘴微张,头一回发现三哥是如此的聪明!他双眼亮晶晶的,带着点兴奋与好奇看着钟粹宫的宫人在胤祉面前规规矩矩,不敢有半点妄为的模样,忍不住心潮澎湃。 知道八阿哥的来历没有问题之后,胤祉总算也有兴趣慢慢研究研究八阿哥。 把这名嬷嬷赶跑可是他确定八阿哥要留在这里后第一时间做出的决定——要知道上一回在延禧宫,八阿哥从台阶上摔下来正巧落在自己、太子和胤禔的跟前。这一回又被单独留在屋子里,怎么看着负责的钱嬷嬷不是一个好的! 只怕在幕后凶手眼中,八阿哥只是个工具,摆布,用来嫁祸其他人用的道具! 惨!真是惨! 想到按照原本历史中八阿哥在后宫艰难长大,按着这钱嬷嬷的操作不知道得躲过多少回生死危机才能长大成人,胤祉对他的怜悯之情也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既然来到钟粹宫,那日后也就是他,胤祉的亲弟弟了! 胤祉叉着腰,顾不上胤禛,兴致勃勃的围着八阿哥团团转。 “咱们给他取个小名吧。” 胤祉目光定定在八阿哥的小脸蛋上,一边兴致勃勃的开口:“他长得虎头虎脑的,要不叫做小虎?嗯……听起来不够可爱哎……要不叫面团如何?” 胤禛瞅着胤祉,见他半点注意力都没分给自己,对着那小面团似的八阿哥就左右看不顺眼了。 “我瞧着他这么胖,咱们就叫他胖虎吧!” 胤祉:……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晚上9:00,, 第三十六章 胤祉沉默一瞬, 在脑海里沉思起胖虎的形象……胤祉瞧瞧八阿哥,再想想胖虎的形象……emmmmm。 他扭头瞧向胤禛,眼中满满都是佩服两字。 而胤禛此刻还一挺胸膛,颇有点得意洋洋:“我取的这个名字不错吧?” 那翘起尾巴的小模样,看起来还等着胤祉夸奖呢! “的确不错,不错的……”只怕自己日后听到这个小名先笑断气。 胤祉面无表情的海豹式鼓掌,然后采用一票否决制否决了这个让他以后听到肯定就会笑倒在地被人一枪戳死都反应不过来的小名。 八阿哥最后被取名为‘胖团’。 胤祉要求诸人鼓掌迎合, 宫人们老老实实啪啪啪拍掌,唯独胤禛挺委屈的, 站在一边不死心的继续唠叨:“不叫胖虎,也可以叫大熊呀, 也挺可爱的!” 胤祉:…… 亲, 你再说下去,我就要怀疑究竟你是穿越人士还是我是了! 抱着新鲜出炉的八阿哥胖团, 胤祉可谓是耻高气昂, 得意洋洋的带着小弟——四阿哥胤禛一同大摇大摆的闯入花厅。荣妃早就听到宫人汇报三阿哥拐带四阿哥到钟粹宫一事, 此刻对于四阿哥的出现显得十足淡定, 平静的冲着不安的四阿哥点点头。 “儿子给额娘请安。” “胤禛见过荣母妃。” 两名小阿哥一前一后叫福, 等荣妃叫起后才见着胤祉手里还抱着八阿哥, 荣妃顿时面色一变:“承福你这臭小子!不看看你自己就是矮冬瓜一个还抱着八阿哥做什么?你力气有那么大吗?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噼里啪啦教训了一连串,又吩咐最为稳妥的香韵亲自抱着八阿哥, 一边询问:“八阿哥头一天到钟粹宫,你怎么就把他的奶娘赶跑了?” “阿哥们不都有四个奶娘,赶走一个又无所谓。” 自顾自的上桌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胤祉嘀嘀咕咕的说着话:“赶走的那人坏的很,儿子前几日和大哥去延禧宫的时候,胖团就自己一个从台阶上滚下来,扑通一声给儿子行了一个大礼!” “哦?” “儿子当时就奇怪,这胖团为何要给儿子行大礼,”胤祉使着筷子亲自夹了一大筷子绿油油的青菜搁在胤禛碗里。胤禛也是老实,胤祉夹什么他也吃得欢快。 “唔?为什么……?” “儿臣今天可算是知道了!原来胖团是想当儿子的弟弟才冲儿子行大礼!” “瞧你这小嘴净是胡说八道!八阿哥本来就是你弟弟!”荣妃等了半响没有料到这小子就是为了说这个,登时翻了个大白眼,一面操起筷子重重反手敲在胤祉的筷子上:“不准把蔬菜都挑给四阿哥!万岁爷说你挑食得厉害,怪不得要吩咐本宫盯梢你——还不赶快都给本宫吃了!” “哎……可是四弟喜欢吃蔬菜,我喜欢吃荤菜,这荤素搭配多好!”胤祉想都不想就直接甩出一句话,“是吧?四弟!” 胤禛歪歪头,他不挑食但也没有偏爱蔬菜的习惯,只是胤祉都这么说了,他很是淡定的一口将菜叶子都吞下,老老实实的点头:“是的,荣母妃。” 荣妃:……叹了口气,无言以对。 她仔细瞧着四阿哥乖巧懂事的模样,再瞧瞧窜上窜下半天没有停歇的胤祉,顿时想起先前还有人说四阿哥是宫里的小魔头。 呵呵。 那是因为自家的傻儿子没回来吧。 想通这点也没啥用的荣妃索性低下头埋头苦吃,胤祉有了四阿哥帮忙吃蔬菜今天可谓是胃口大开,兴致勃勃的大吃大喝,将满桌子的荤菜恨不得都塞进自己的肚皮,见到母子两人如此震撼的吃相,胤禛也忍不住多吃了一小碗。 酒饱饭足后,一大两小就凸着小肚子,撑得哼哼唧唧的。荣妃勉强撑起身体,笑着拉起两个小阿哥到后院里来回走动消消食。胤禛的小手被紧紧握着,他先头还有些紧张,逐渐越来越放松,脸上也不由自主的带起一丝淡淡的笑容。 只是这温馨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就一溜烟跑进一名小太监,正是钟粹宫看门的。 “奴才给荣主子请安,给三阿哥,四阿哥请安!” “这么急匆匆的这是做什么?” “承乾宫的贵主子令人请四阿哥赶紧回宫呢!” 胤禛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恢复成平日的冷静淡泊:“是胤禛打搅到荣母妃了,胤禛告退。” 荣妃张口欲言,半响还是默默闭上嘴。四阿哥不是皇贵妃亲子,身为后宫一个无关的母妃她也只有瞧着的份儿。胤祉也是沉默不语,半响见着胤禛即将跨出中门,那背影瞧着格外寂寞缭绕,他忍不住喊着:“四弟,明天上书房见。” 胤禛停下脚步,回头灿烂一笑:“嗯,明天见!” 等胤禛离开,荣妃母子也没了散步的兴致,胤祉打着哈欠伸着懒腰一副准备回屋睡觉的小模样,可还没等他踏出一步,荣妃的手就落在他的耳朵尖上:“你去哪儿?” “额娘!”胤祉嬉皮笑脸的,“这夜都深了,儿子自然要回屋睡觉了。” “睡觉?呵!你以为老娘这几十年是白吃饭的嗯?” 荣妃扯着他的耳朵,气呼呼的直往正殿走:“给本宫交代个清清楚楚,今儿个你到底做了什么!” 胤祉:完犊子……被老娘抓了个正着,眼见着耳朵不保怎么办? 没办法。 凉拌。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做梦!) 反正说完以后,胤祉只有捂住屁股欲哭无泪,双脚摆出内八字的姿势,特别委屈巴巴的望着荣妃。 “怎么了?还想挨打?”荣妃柳眉倒竖,一脸只要胤祉敢多说一个字,她就敢再揍他一顿的意思。 胤祉反抗无能,默默垂泪摇头:“儿子可以回屋睡觉吗?” “不可以。” 荣妃瞪了他一眼,又长长叹了一声:“承福。” “……额娘。”瞧见荣妃突然柔软下来的表情,胤祉隐隐有些悔意。只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会丢下大阿哥不管的。 “你还得抄孝经。”荣妃凉凉的瞪了他一眼:“别告诉本宫你忘记这件事儿了。” “……嗯。”把我的感动还回来啊! 等到宫人们准备好文房四宝,胤祉鼓着脸,气成河豚状坐在书桌前,刚提起毛笔,身边一人也落了座。 胤祉:……? 他茫然的侧头望去,瞧着荣妃慢条斯理的卷起袖子,拿起毛笔:“……额娘?你这是做什么?” “今儿个迟到了,所以太皇太后罚了你额娘我抄书。”荣妃一脸平静,冲着胤祉微微一笑。 胤祉:……想吐槽却不知道从何吐起。 秋风凄凄,太阳早已落入地平线,钟粹宫里点燃了灯火,荣妃和胤祉陷入了认真的抄书大业中,半点没有停歇的打算。 康熙来到钟粹宫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嘴角一抽,吩咐宫人紧紧闭上嘴,立在后头仔细看着两人的字。明明是自小跟着纳兰性德学习读书习字,可这写字的背影看起来还真是不愧为一对母子。两人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的模样落在康熙眼中,让他眼底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宫人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直到荣妃扬起身,懒洋洋的冲后头喊着:“李嬷嬷,上茶。” 后头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胤祉写得极累,也到了想要休息的时间附和的嚷嚷着:“本阿哥也要喝茶,还要再来一盘子点心才是!” “刚吃了晚饭你就吃点心?” “儿子还在成长期,吃了不会胖!额娘您就得了吧,小心肚腩变成三层皇阿玛就不喜欢你了哈!” “去去去!本宫告诉你,你皇阿玛就喜欢肚腩上带点肉肉的!” “额娘你胡说,我又不是没见过德母妃,她的腰瞧着只有您的一半粗细!” “瞎说什么大实话!” …… 母子两人一边写还忙着一边斗嘴,别说是后头的宫人战战兢兢几欲晕厥,就连梁九功也是舔舔干燥的嘴唇,对荣妃母子投去敬佩的目光。 荣主子,真不愧为三阿哥的亲额娘! 康熙立在后头听得可谓是又好气又好笑,瞧着李嬷嬷端来一份茶点,他笑眯眯的伸手接过。在诸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亲自端到荣妃母子身边。 荣妃头也未抬,还抱怨着:“李嬷嬷,放桌上就成了!” 眼角里滑过一双熟悉的大手,荣妃手上的动作顿了一顿,有些迷茫自己刚才瞧见的是不是错觉。她小心翼翼的侧头望去猛地咿呀一声尖叫! 胤祉被吓了一跳,手上的毛笔一抖,顿时在纸上划出长长的一道痕迹。 “额娘!”他气呼呼的喊着,涨红着小脸侧头嘟囔着:“你干嘛叫这么响?瞧瞧我的字大半张……” 说了一半,他张口结舌的望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揉了揉眼睛:“皇阿玛?”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金安万福!”荣妃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笑蹲福行礼。胤祉慢了一步,也是乖顺的请安。 康熙点点头:“起身吧。朕瞧你们写得正忙,就没有吵你们了。” “……皇阿玛,您什么时候来的?”胤祉心里有些不安,小心翼翼的开口问。 “啊……朕才刚到,就听见你们在讨论朕的喜好问题罢了。” 荣妃手一哆嗦,只恨不得地里有个洞直接钻进去罢了,胤祉则是嘴角一抽彻底不敢吱声了。 怎么说?您说说应该怎么说? 他望着大门,心里未免涌起一丝落荒而逃的打算。可是一只纤细雪白的手轻轻勾住他的袍角,一扭头,荣妃正面无表情盯着自己。 大有今日你敢走,明日改姓他人的意思。 不对,我本来姓的就是爱新觉罗氏。 胤祉心中大定一脸平静的开口:“皇阿玛……儿臣先告退?” 至于荣妃用力拧大腿这事,咱们就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用渴望的眼神望着康熙才是正理。 康熙低头定定瞧着胤祉,再瞧瞧书桌上那一叠写好的孝经:“行了,你今天也受了伤早些去休息吧,这罚抄的书过些日子上交也可以。” 过些日子,也没有说具体时间。 意思就是这件事告一段落了! 胤祉登时眼前一亮,眉开眼笑的扑在康熙的大腿上:“谢谢皇阿玛!” “行了行了,去吧去吧!” “是,儿臣这就告退——!”胤祉喜滋滋乐呵呵的回着话,末了还不忘投给荣妃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小兔崽子,你等着! 荣妃杀气盎然的盯着胤祉一蹦一蹦往外跑的样子,气得牙痒痒。可眼前还有一尊大佛等着她,荣妃心里头打了个哆嗦,哭丧着脸:“万,万,万岁爷!” “是万岁爷,不是万万万岁爷。”康熙示意诸人退下,又附在荣妃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荣妃还在做什么?难不成连如何给朕更衣都忘了?” 在烛光下,一丝暧昧在两人之间流转。 “你……不是说朕最喜欢某人的肚腩肉?”康熙带着一丝笑意,轻轻的嘀咕着。 荣妃整张脸瞬间变得通红,她屏住呼吸,眼眸垂落望着地面,睫毛轻轻颤抖着。双手微微打颤轻轻伸至康熙的肩膀处,慢慢为眼前人褪下外袍,动作轻柔得仿佛是头一回和康熙单独相处一般。 “真是……” 康熙低笑一声,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纯洁的宝宝无辜眨眼。 *** 想让小八叫胖虎的亲有想过小八童鞋的心理压力有多少吗?? 顺带附一笔历史名人的小名: 宋□□:香孩儿,宋孝宗:小羊,汉武帝:刘彘(刘猪) 曹操:吉利,晋成公:黑臀,晋献公:蝎子 齐桓公:小白,王献之:官奴,王安石:獾郎 司马相如:犬子,顾恺之:虎头,陶渊明:溪狗 emmmm..看完之后又觉得其实胖虎大熊还是个不错的小名哎? *** 最后,感谢綧的营养液,啾啾哒=3=,, 第三十七章 自从那一天开始, 康熙连续在钟粹宫里住了三个晚上,此后更是每隔几天便要在钟粹宫或是过夜或是用膳。 荣妃突如其来的复宠本身令后宫诸人大为吃惊,更令人震惊的是康熙竟然将抚养在惠妃这里的八阿哥,送到了钟粹宫里由荣妃抚养。 这件事可是被宫妃私底下谈论不少时间,原先还有些人试图去笑话笑话延禧宫的惠妃。要知道大阿哥落马受伤,惠妃非但没有收到任何的安慰,还被夺去抚养小阿哥的权利, 可谓是一下子成为宫中笑谈。 同时这也就意味着,荣妃膝下有了两个阿哥! 这势头, 难不成荣妃要崛起?宫妃们的警惕心大作。宫里如今除了皇贵妃、钮钴禄贵妃外可是还空缺了一个位置。 想到这里,有心人不免试图试探试探惠妃, 企图让两妃之间起点龌龊之类。只是令人不解的是惠妃非但没有被诸人嘲讽的伤感与愤怒, 反倒是当着太皇太后的面给荣妃赔礼道歉。 这落落大方的态度,就连两位太后也对她刮目相看。 荣妃再恼怒惠妃的口不择言, 但是在瞧见胤祉的态度后, 等惠妃私底下跑到钟粹宫里赔礼道歉后, 她勉强吞下这口恶气。至于胤祉, 他在意的更多是和大阿哥之间的感情, 至于胤禔, 从太子和宫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更是心怀愧疚。 不提延禧宫和钟粹宫之间奇怪的关系,后宫诸人关注的更多还是三阿哥。不用多说大家也知道, 荣妃复宠最大的原因,自然就是因为三阿哥! 一时之间宫妃们那是热情指数不断上升,在御花园里对万岁爷暗送秋波的人数也一涨再涨。 瞧瞧太子, 瞧瞧大阿哥,瞧瞧三阿哥……都在告诉他们有了一个阿哥,在宫里的地位定然会节节攀升。 至于七阿哥,八阿哥这种不受宠的例子,早就被人抛在脑后。在万岁爷眼前不得宠的阿哥,就连个流言蜚语的价值都没有。 宫妃都如此觉得,索额图自然也是如此认为。 好不容易等到太子的休沐日。 下朝以后,索额图就匆匆赶去毓庆宫,试图和太子胤礽在私底下好好谈一谈关于荣妃和三阿哥的威胁论。 毓庆宫并不大,被夹在奉先殿和斋宫之间,是一出四进的小型宫室。顺着长廊,穿过一道两名侍卫守候的垂花门,就是正殿。太子的书房在正殿的侧间,前后还有两间小巧雅致的抱厦,供太子歇息使用。 索额图目不斜视,在太监们的问安声中踏入侧间,只见不远处阳光洒在书桌上,太子正手持书卷全神贯注的,时不时提笔在一旁备注几行小字。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胤礽回过神来,惊讶的起身扶起索额图:“叔公何须多礼?快快请起吧!” 又转身呵斥立在一侧的小太监:“叔公来了,怎么不通知孤一声?还愣着做什么!赶快去备茶!” “奴才给太子见礼这是理所应当的。”索额图顺势而起,乐呵呵的望着胤礽,只觉得满心慰贴。 胤礽无奈,请索额图坐下后,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叔公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太子殿下。”索额图一板面容,登时带出几分阴冷,“如今宫外都传遍了,这荣妃和惠妃结盟,大阿哥和三阿哥……” “叔公!” 胤礽咣当一声将茶盏搁在茶几上,盯着索额图深深叹了口气:“孤就知道你要说的是这个!叔公,三弟如今才几岁?又刚从宫外回来,哪里有这么多的心思。” “太子……” “惠母妃说了些不中听的话,皇阿玛架着大哥受伤不愿意让她面上难看才夺了她抚育八阿哥,转交给荣母妃抚养。这事儿和三弟半点关系都没!” 胤礽紧抿着嘴角,漆黑的眼眸里半点笑意都没有:“索额图,孤不想听到你再说起这件事,你懂了吗?” 索额图心下一凛,不知道自己应该感动太子的威严日盛还是应该苦涩三阿哥在太子心中的地位。想到自己从太医院里得到的那个消息,他张口欲言,半响才太子的冷视中才深深吸了口气:“……奴才明白。” 见劝阻的话说了一半就被挡回来的索额图也没了说话的心思,他又关怀太子注意身体后就匆匆起身离开。 可谁晓得一走出门却正巧碰见来毓庆宫找太子玩耍的三阿哥和四阿哥,瞧着两名小阿哥手牵手,一副关系极好的模样。索额图只觉得一口闷气憋在胸口,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瞧瞧!太子爷!乘您没在意的时候,这小兔崽子连四阿哥都拐带了! 他一腔怒火藏在心头,却是连喷都没地方好喷,恨不得一脚一个坑的模样,重重的朝宫外走去。 那气势汹汹的黑脸,时不时把人吓得够呛! 遥望着索额图离开的背影,胤禛忍不住疑惑:“三哥你对赫舍里大人做了什么?怎么我瞧着索额图每次都瞧着你不顺眼?” “啊……” 胤祉心里已经有了一些怀疑。索额图的态度在自己回宫这短短几个月内越变越奇怪,明明自己还只是个超年幼的阿哥,他却对自己却是百般警惕,时不时就想通过太子对自己进行施压。 现在想来,胤祉不由开始怀疑是否和牛痘一事有关。 只是,他抬眼瞧了瞧一脸担心的胤禛无奈笑道:“我怎么知道,你瞧我都回来这么点时间,大约是纳兰师傅的缘故——?” “这倒也是。”胤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纳兰性德回京以后自然是不再担任三阿哥的侍卫首领一职,而是直接被挪到康熙面前任用。光这几个月,康熙就赏赐不下十余次,时不时感叹一番容若之才华,就连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也惨遭毒手,被循环洗脑。 纳兰明珠自然是得意洋洋,为儿子骄傲不已。反观索额图,虽然身为外戚,膝下两子格尔芬、阿尔吉善却是极为不讨康熙喜欢,别提赏赐两字,光训斥都不知道拿了几回。 索额图那是有苦说不出,只好把满心希望放在侄子,也就是仁孝皇后之弟长泰身上。 长泰比起两名堂兄的确是不错,加上身为康熙心中的白月光,太子之母仁孝皇后之弟,在康熙眼中的地位那自然是高人一筹。可是拿来和纳兰性德比,实在是过于难为人。 胤禛想了半响,勉强道:“其实长泰还是个不错的。” 做事稳妥,听话老实,少言寡语……就是有些死读书,不知变通——康熙只能放在跟前,做个御前侍卫。 胤祉耸耸肩。 两人将这个话题丢到脑外,兴冲冲的溜进书房里。太子胤礽正为索额图的话生着闷气,见两个小阿哥亲昵黏糊在自己身边,更是觉得心中越发愧疚。 瞧瞧索额图,果真是和皇阿玛说的一样,越老越糊涂! 索额图:哈啾——! 果不出胤祉所料,就在过年前的最后一个大朝会上,接手牛痘测试的太医院院使终于上书表示:经过太医院近三个月的对比,相比较过去采用的人痘防疫法,牛痘防疫的风险几乎趋向于零。 这个消息在大朝会上公开,就犹如丢下了一枚炸|弹,只让众人头晕目眩,引起一片争议声!若不是现在的院使孙之鼎素来刚正不阿,乃是康熙的心腹,只怕不少人要率先怀疑他是否故作玄虚。 一时间,朝会上有怀疑的,有喜悦的,还有四处发话试图询问出自哪位医学大拿之手的。 不过康熙并未在意下面人的话语。老实说他自个儿听到太医院传来的消息都一跳三百丈高,在无人的乾清宫又跳又蹦,只恨不得在地上打两个滚将满心的喜悦都化作怒吼吐出去! 而现在,早就在背地里将精力消耗得干干净净的康熙佛了。 他一脸平静的坐在龙椅上,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温和的笑意,注视着下面的官员们激动疯狂的模样。 同样康熙坦然自若的表情落在宗室王爷们眼里,谁能不赞一句皇上不愧为大清天子,竟然对这可以记入史记的功劳都显得荣辱不惊。 “皇上!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奴才恳请皇上告祭太庙,举国同庆,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件大喜之事才对!”安亲王岳乐向前迈出一步,跪在地上激动的高声呼喊。 宗室王爷们同时打了个激灵,对,对呀! 他们纷纷出列跪倒在地,附和着应声:“没错!奴才恳请皇上!” “臣等恳请皇上!” 不待多时,朝臣们纷纷回过神,跟在后头大声呼喊起来。 “朕允了,不但要告祭太庙,开春以后朕更要前往昭陵和孝陵祭祀。” 康熙声音激昂,话音刚落,群臣跪地三呼万岁,声音穿破保和殿,直冲后宫而去。 等诸臣平静下来,康熙先下令吩咐太常寺、太仆寺和光禄寺协同内务府准备年后出巡事务;其次吩咐翰林院协同通政使司传令以最快速度通报至全国各地张贴消息,年后在官府掌控下安排适龄儿童进行种痘;最后才吩咐身边侍从赶往慈宁宫,第一时间将这件大喜事传至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前。 此刻正是宫妃请安的时间,坐在下首的宫妃们各个都是张大了嘴巴,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她们面面相觑,怎么都不敢相信皇上居然会如此轻易的就说出天花可以被防疫,甚至可以被消灭的这个消息…… 因天花痛失爱子的太皇太后更是坐不住,她立马震惊的站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传话的小太监高声喊道:“此话当真?” “太皇太后,千真万确!皇上早就吩咐太医院进行试验了!今儿个太医院上书,刚在朝会上宣布了这件事情,万岁爷就使着奴才赶快来给太皇太后报喜呢!” 报喜! 是啊……是应该报喜! 孝庄骤然间潸然泪下:“好,真是好啊!皇帝做了一件大事儿!” “太皇太后,您可不能哭,这可是一件大喜事啊!” 皇贵妃连忙安慰着,只是她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哽咽,“若是仁孝姐姐在世也定然会为这消息而高兴!臣妾求请太皇太后让臣妾为姐姐上一炷香,告诉姐姐这件喜事才是。” “是啊!皇贵妃有心了。” 孝庄叹了叹气。太子之兄承祜,也是亡于天花之手,康熙当年肝肠寸断,仁孝也是因此身体虚弱…… “这件事,哀家允了。” 皇贵妃擦了擦眼角,喜悦的应了是。她是讨了孝庄的欢喜,只是站在宫妃末尾的赫舍里庶妃,满嘴都是苦涩。只有掐着自个儿的胳膊,装作是被皇贵妃的话所感动,偷偷的低头拭泪。 钮钴禄贵妃远远就瞅见她的动作,眼睛眨了又眨,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还是木讷的垂下头。 说到这里,孝庄又想起一事,忍不住询问:“这牛痘到底是何人想出来的?哀家可得好好赏赐一番才是!” “回禀太皇太后,万岁爷没有说起。”小太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这就奇怪了……”孝庄挑挑眉,心下有些疑惑。 无论是如何的出身,只要做了这么大的一件功劳,依照皇帝的性子定然只会将人摆在台前大肆赏赐一番。 这一回怎么会是连都未提及……这件事情在孝庄心底埋下一个疑问,不过她此刻更按捺不住自己兴奋的心情,急切的对着苏麻喇说道:“后头好好准备一番,哀家也要去五台山好好还愿祈福!” “是,奴婢明白!” 连太皇太后心中都有这个疑问,更不用提宫外的大臣们。下朝之后,朝臣们就急不可待的围住了孙之鼎,试图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当然也有人选择匆匆回府,使着人邀请着熟悉的太医们喝茶吃饭,以此来偷偷询问内幕。 孙之鼎大汗淋漓,连连摆手摇头,直说自己什么也不得知。 “不得知,难不成皇上说了一句,你就马上知道怎么做了吗?”脾气最暴躁的恭亲王长宁在旁边不满的嘀咕着。 “是啊是啊,孙大夫!” 这…… 孙之鼎还真不好意思说,就如同恭亲王常宁所说的一致!他还真是只从康熙这里拿到了一摞写的非常明细的实验资料。 所有的数据在上面都是一清二楚,而自己的工作只是负责调动起太医院和刑部的人手,将资料里的数据重头测试一遍。这一切都是为了确定,牛痘真的是如实验资料上所说的一样对身体毫无伤害。 说到底,他比朝臣们更希望知道能做到这些的人是谁呢! “常宁,若是真想问,你要不就去问皇上吧。” 正当孙之鼎左右为难,被这群皇亲国戚逼问的恨不得撞死在柱子上时,看不过眼的裕亲王福全不满的插入一句。 裕亲王福全相貌平凡,只见面皮绷得紧紧的,声音深沉威严,常年在战场上翻滚导致他更是自带震慑人心的凶煞之气。见他过来,宗室朝臣们顿时闭上嘴,乖顺的立在一边,垂首不敢多言。 就连当先的恭亲王常宁也是讪笑连连:“二哥,本王这不是在说笑罢了……” 这一边还在闹腾,另一边纳兰明珠和索尔图站的远远瞧着发生的一切。见到孙之鼎没有说出个一二,纳兰明珠是松了口气,索额图却是切了一声——两人的动作实在过于同步,顿时脸上表情一僵。 随后他们互相冷笑的对视一眼,扭头就走。 瞧他那怂样,心里头肯定在打着坏主意!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着,偏生两人出宫的路线还是同一条,一左一右,两人还偏偏就不希望自个儿比身边这人慢上一步。 同时离宫的满朝文武就只有目瞪口呆看着一黑一白,一高一矮的两人踏着整齐的步伐冲出宫门。 “嘿……赫舍里大人和纳兰大人的默契……” “无论看了多少回!” “关系都是那么‘好’!” 不少朝臣挤眉弄眼,在后头说着悄悄话。 纳兰明珠可不知道背后朝臣们居然还有闲心逸致瞧自己的笑话。 他一回到府中,刚迈入正院屋子想朝福晋唠叨唠叨。可还没等他发话,福晋觉罗氏反倒先哭哭啼啼迎上前,唉声叹气的擦着眼角:“老爷!” “这又是怎么了?” 明珠话到嘴边又吞下,无奈的瞧着自己都抱上孙子的福晋一副小儿作态,也顾不得媳妇关氏战战兢兢立在原处,就顾自拭泪。 “又是什么意思——老爷!你又嫌弃妾身老了是不是?” 觉罗氏没说正事,瞧着纳兰明珠的反应倒是柳眉倒竖,不管不顾的发起脾气:“你要是喜欢那年轻娇嫩的明儿个妾身就给你抬个十个八个回来——!” 说着她挥着手就往纳兰明珠身上敲——媳妇关氏骤然低头盯着脚背,心中是叫苦不迭。 “哎哎哎!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纳兰明珠哎哎叫痛,哭笑不得:“老爷我冤啊——!停停停!除了福晋你我啥时候喜欢过别人了?这些年来我都快成了别人嘴里的妻管严——好痛!” 听到纳兰明珠还敢抱怨,觉罗氏更是怒气勃发:“就你这死老头不为好榜样,容若那孩子才——!” 说到这里,她也是一愣。 纳兰明珠的动作也是一僵。 夫妻两个顿时沉默了。 咋的?说纳兰明珠不做好榜样,难不成自个儿真给他去弄十个八个小妾,没折腾死纳兰明珠非得先把自己给憋晕过去! 想到这里,觉罗氏那气是一扫而空,脸上的怒意消失得一干二净,举止温柔的帮纳兰明珠整整衣襟,细声细气的述说着:“老爷也好好说说容若,这关氏嫁进咱们家这几年那是恭谨孝顺,养老育幼。可他倒是好,宁可窝在颜氏的屋子里……妾身也不是说颜氏不好,只是这正室侧室……” 纳兰明珠被她的作态吓得一个激灵,侧首睨了关氏一眼:“这后院的事情,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处,我瞧你还是亲自和容若说说才是……” “他瞧见妾身,就和老鼠瞧见猫一眼,扭头就跑!能抓着他妾身还找老爷做什么?” 觉罗氏没好气的瞪了眼木愣愣的关氏,见她屁也不出一声,顿时没有和纳兰明珠闹腾的心思。 吩咐身边的嬷嬷送走关氏,觉罗氏又亲自端着茶水给纳兰明珠:“给!老爷,您刚想说什么来着?” 觉罗氏不说起,纳兰明珠都要忘记了。他顿时面容一肃:“下一回你入宫的时候,可得和惠妃娘娘好好说一说,和荣妃娘娘,三阿哥的关系还得打得再近一点才行——” “老爷,为何我们还得和三阿哥他的关系近一点,还同惠妃娘娘说?” 觉罗氏有些迟疑。纳兰明珠和惠妃同出自叶赫那拉氏,虽然不是近亲,不过却是同宗不同支。惠妃其父索尔和只是个五品郎中,加上以前正是在明珠手下做事,一来二去便联系上了。 说到底,两家的关系并不是很亲密,也就靠着利益才联系在一起——这喊着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打交道,岂不是上杆子打脸嘛!? “糊涂!”纳兰明珠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你知道皇上今天说了什么消息吗?” “什么消息?” 觉罗氏瞪圆了眼盯着纳兰性德拍在桌上的手,见他讪笑数声将手掌收回去,才冷哼一声:“老爷说的是牛痘?您还不知道吧?刚宫里已经出来侍卫把这事张贴到城门上,外面都已经传遍了!大家都等着官府啥时候出通知,可以带孩子去种痘呢!” “你猜猜是谁做出来的?” “这还用说,瞧着肯定是孙太医呗!”觉罗氏一脸茫然,不过还挺老老实实的回答着。 “老爷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儿,这牛痘啊,就是三阿哥做出来的!”纳兰明珠嗤笑着落座,手上拈着白玉茶盏,颇有点看好戏般瞧着觉罗氏。 “……老爷!?” 觉罗氏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又是不信:“这话妾身才不信,您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不就是胡说八道嘛……三阿哥才几岁的人啊?” “问问你儿子去!” 说到这里,纳兰明珠就不高兴了。他重重将茶盏搁在几子上,这消息那臭小子屁都不知道放一个。若不是太医院有他的人通报,只怕是索额图出招他都应对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晚上21:00更新哟~ *** 人生之绝望,就是卡文。 前天在写4号的,昨天在写4号的...今天蠢作者tm还在写4号的。 沉思...,, 第三十八章 让大清人心惶惶的天花彻底有了防御措施, 康熙更是立即下令,要求大清孩童都需要在官府监督下进行疫苗防治措施。 宫里还未接过疫苗的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自然也需要,七阿哥和八阿哥年幼还得再等上一年。 不过现在已是年前,康熙打定了主意从年后开始。 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新年,天气也越发冷了。 今年的大雪来得格外迟,可说落就落,半点也没有给人思考的机会。昨日晚上大雪纷飞, 今日起来后整个紫禁城已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明明朝堂已经放假,进入年节前最后的准备, 不过阿哥们的学业却还没有停歇的意思。胤祉和胤禛两个都是偏科选手,文课不错, 这武学课…… 胤祉和胤禛两人打着哆嗦颇有退缩之意, 可是在曹寅的注视下两人也只有硬着头皮顶着风雪练习的份。 校场上的谙达在那件事以后几乎全部被撤换,唯独出手救下三阿哥的曹寅备受康熙信赖, 一跃成为两个阿哥的主管谙达。 他教学严格, 即便天气寒冷, 也绝对不允许阿哥们有任何偷懒行为, 一举一动都用极高的标准对待。 今儿个算是入冬这些日子以来最冷的一天, 风刮在人脸皮子上都感觉和滚刀似的又疼又冷。 胤祉瞥了眼天空, 瞧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眼见着又要下雪。他无奈的摇摇头呼了一口气,呼出的热气结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雾, 即便如此,背后也早已经被汗湿透了。他紧绷着小脸拿起弓箭,‘刷’的射出一箭正中靶心。 虽然胤禛已经和胤祉和好, 不过这种时候他却绝对不会退让一步。小手已经冻得僵硬也板着脸一丝不苟的射箭,半点没有停歇的模样。 曹寅在旁边负手而立,满意的点点头。两名阿哥虽然年幼,天赋也比不上太子和大阿哥,不过勤能补拙想必如此将来也不会差距多少。 “曹谙达。” 不远处一名小太监哆哆嗦嗦的跑进校场,讪笑着:“奴才是奉了太子爷的话,今日这雪眼看着又要下起来,太子爷求谙达早点下课让阿哥们到毓庆宫换身衣服,以免冻着了。” 曹寅朝天瞧了眼,不苟言笑的面上勉强勾起一个弧度:“这位公公,麻烦您回复太子殿下一句。等这一轮课程结束,奴才亲自送着两名阿哥到毓庆宫。” “是。” 小太监爽快应声,胤祉和胤禛更是眼前一亮,忍不住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曹寅此刻也是笑笑。这天气着实糟糕,再练下去只怕到时候染上风寒,这年节不好过。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瞧着两名小阿哥偷奸耍滑,半盏茶的功夫就把剩下的箭支射得干干净净。 等到结束的时候,非但两名阿哥松了口气,就连校场的侍卫们也忍不住带起一丝喜色。天空又开始飘起雪粒子,眼看又是大雪将至的模样。 到了毓庆宫,早有准备的宫人们就一涌而上,给两位小阿哥梳洗更衣,走出来时更有两名小宫女端上气味浓重的姜茶。 挑食的胤祉眼角眉梢都带着对姜茶的不满之意,倒退两步,扭头就朝着从里间走出来的太子胤礽喊着:“二哥!我想要喝甜汤嘛!” 毓庆宫自带小厨房,大厨做的一手好菜,甜汤更是他的拿手绝活。用桂圆、白果、莲子等物熬煮,汤稠色亮,入口甘甜清润可口,胤祉只吃过一回就次次都想要。 胤禛没说话,不过从他拿姜汤的小手一顿,停在半空中,眼巴巴的望着太子的模样,显然打着和胤祉一样的小算盘。 胤礽胸有成竹,双手一拍,身后顿时走出两名宫女,手上端着托盘,托盘上分别放置着一个白色小瓷碗,碗内盛着正是两名小阿哥期盼的甜汤,冒着缕缕白烟显然是刚烧好的。 胤祉和胤禛立刻欢呼一声,爽快的抛弃姜汤幸福的朝着甜汤跑去,只是在胤礽的示意下,两名宫女将托盘高高举过头顶,任由两名阿哥上扑下跳也是巍然不动。 “二哥!” “太子哥哥!” 见状,两名小阿哥的炮火顿时对准了在一旁看热闹笑而不语的胤礽身上。两人的表情都是满攒着委屈,不约而同的吸了吸鼻子,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胤礽抓抓下巴,胤祉向来如此他也早已习惯,只是一脸傲娇,天不怕地不怕的胤禛何时也学会这副德行?瞧着倒是让人寒毛直竖。 他立马双手伸起摆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姜汤还是要喝完的,等你们喝完了就给你们甜汤喝!” 闻言,胤祉骤然间垂头丧气。胤禛倒是喜滋滋的,毫不犹豫的回头就把姜汤喝了底朝天,把空碗一展示,其中一名宫女登时将托盘放在胤禛面前。 “赵师傅的手艺又进步了。” 还未喝甜汤,胤禛就先摇头晃脑的点评前一碗的姜汤:“那一碗姜汤,加了红糖又煮了许久,口感醇厚先苦后甘。进了肚子更是燃起一团火,整个腹中都是舒服的很。” 至于甜汤,他先是浅啜一口,然后发出哇的一声感叹,顿时吸引了胤祉的注意力。 在胤祉的鼻子面前晃悠一圈,然后胤禛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喝,一边喝他还不忘点评一番:“甜汤也是,这一回还加了蜂蜜,喝过姜汤之后更别有一番……” “好了好了!”胤祉气呼呼的,拿过姜汤一饮而尽,吐着舌头瞪着胤禛:“不就想让我喝吗?用得着说这么大一通。” 胤禛眯着眼睛躲在氤氲水汽中,眉眼弯弯笑了一笑。 三人叽叽喳喳的聊了小一会,门外就来了人,正是胤祉的贴身小太监高卓,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阿哥!荣主子瞧着外头风大下雪,担心小主子您着凉,特意使人送了外套来。按您的吩咐,带来的都是您最喜欢的那一套。” 胤祉点点头,他们下课几乎都会到毓庆宫聚一聚。在毓庆宫备着不少常服,不过外套斗篷披风之类的便几乎没有了。 就是…… 胤祉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在胤禛身上,见他表情略微僵硬,顿时心中泛起一丝懊恼。要知道应该和高卓打声招呼,或是请额娘多备一套,又或是别送了拿着二哥的穿穿也就罢了。 这样比较起来——他不免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胤礽。 胤礽眼见着面色一沉,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出了个主意。他含笑着开口:“咱们准备准备,一回儿去乾清宫瞧瞧大哥,大哥这两天腻烦的很,你们若是不去指不准还要发小孩子脾气呢!” 见两人点头,胤礽示意身边的宫人,宫人们眼色劲十足,没多久就笑盈盈的端出托盘,上面摆着一大二小两套衣服。 “原本二哥还想让大家穿成一个模样逗逗大哥,不过荣母妃都送来衣服了,那就只有二哥和四弟穿一样的吧?” 说着,不等胤禛拒绝,胤礽就抱起他笑眯眯的进屋更衣。等收拾妥当,三人手心里各自揣着一只暖炉,身上披上厚实的披风袄子就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胤礽披着的是康熙赏赐的玄狐披风,内里穿着一身杏色长袍;胤禛外披着的是和胤礽一个色系模样,只是略小了一号的玄狐披风,内里也同样穿着一件杏色袍子。胤禛有些羞涩,但心里还挺高兴的,被胤礽牵着手也是兴高采烈。 和两人不同的是,唯独胤祉身披着一袭兔毛袄子,头顶兔毛雪帽,脚踩兔毛靴子,手上还戴着一双兔毛手套。若不是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的靛青色长袍,一冲眼还以为雪地里蹦出了一只白兔子。 “胤祉……你身上这一套?” 走在半途,胤礽实在忍不住好奇,眨巴着眼睛询问:“难不成是荣母妃给你做的?瞧不出荣母妃倒是如此有……雅致?” “不是啦。”胤祉摇摇头,“是大哥送给我的。” “胤禔——?”胤礽的嗓门忍不住拉高了。他心头顿时气急,要知道是胤禔送的,刚才就应该让胤祉也换成和他两个一样的才是! “嗯,前两年住在寺庙的时候,大哥就开始送了,每年都送一份,弄得我现在穿都穿不完。额娘原本还想帮我新做两套披风都被我拒了。” 胤礽:…… 可恶可恨的胤禔,竟然背地里做小动作! 心里酸溜溜,总觉得自己差了一步的胤礽迈进西暖阁时候还哼了一声,顺带横了胤禔一眼。 胤禔半点念头都没给胤礽的意思,他腿上养了近三个月早就好透了。偏偏康熙父爱大作,只怕他没养好以后留下后遗症,唠唠叨叨着伤筋动骨定要他躺在床上养上足足三个月才可以,现在啊早就快养得发霉了! 见到三位阿哥过来,他简直是喜不胜喜,尤其是穿成一个白兔子造型的胤祉更是满意得不得了。胤禔上上下下打量着他提供的兔子套装:“三弟莫急,等明年去猎场,大哥定然给你猎条漂亮的狐狸回来做衣裳。” 做梦! 胤礽在旁边磨牙。 “不用了。”胤祉笑嘻嘻的,“等我这一回去猎场,我给大哥二哥,三弟八弟也都猎兔子做衣裳!” 胤礽先头还想笑,可一想到全宫里的阿哥都穿着整整齐齐的兔子装会是如何让人惊悚,也许让人夜不成寐的造型。 他顿时陷入沉默。 是应该阻止,还是应该……祸水东引? 胤礽抬头望去,果然胤禔和胤禛也是一脸惨不忍睹。 他飞快的转着脑子,思考怎么样才能让胤祉打消念头,只是尚未实现,就听着胤祉继续说道:“说到这里,下一回还可以给小八也做一套。大哥养伤没有瞧见,额娘和惠母妃给小八做了几件动物衣裳,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极为喜欢呢!” 对了!还有八阿哥! 胤礽顿时在旁边插嘴:“胤祉,要不二哥也赞助一些,用兔毛皮做成小白兔造型的动物衣服,绝对特别萌!” “唔……” “还可以做两个竖起来的耳朵,还有尾巴!对了不做小兔叽也可以做成小狐狸……” 一时间,胤礽脑洞大开。他全然不顾胤禔和胤禛面上隐隐约约带着的惊恐,叽叽呱呱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三人没有注意到,胤祉眉眼弯弯,捂住嘴暗自偷笑呢! 要说胤祉到现在最为忧伤的就是……还没有照相机这件事!不能把这些阿哥们的丑事拍下来拿到以后威胁,可真是件难为他那蠢蠢欲动的心灵之事。 四名小阿哥在屋子里叽叽喳喳,不久倒是把康熙也给吸引来了。康熙笑容满面,还未进屋就听闻里面吵吵闹闹,心下自然是高兴开怀的很。 牛痘推广的情况很是顺利。 虽说正式推广要在年后,可是架不住民众得知消息后就如同炸开锅了一般。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提前一点熬过去,省得万一染上天花,竟还有地方有民众到衙门面前静坐示威,要求提前开放接种事宜。 反倒是宗室贵族,等到兴头过去后,又有不少人产生了新疑问,支支吾吾的不愿意让孩子登记到年后种痘的名单里。 想到这里,康熙又是冷笑一声。 全天下的老百姓都知道牛痘的好处呢!这些无用之徒倒是觉得自己这皇帝是来忽悠他们的。想到这里,本身就小气记仇的康熙毫无疑问的将这些磨磨蹭蹭的人选全部列入黑名单。 嘿!以后走着瞧!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见着康熙到来,四名阿哥齐刷刷的请了安。等一叫起,胤禔先是忍不住:“皇阿玛,儿臣的腿脚可是彻底好了,等会能不能去雪地上玩一玩?” “雪地?” 康熙一愣,一边在梁九功的服侍下褪下斗篷,一边冲着四名阿哥摆手。他的目光滑过几名阿哥,最后在胤禛身上停下,不着痕迹的皱皱眉:“今儿个外面的雪大得厉害,瞧瞧!朕光从东暖阁过来这一会儿身上都落了不少。” 果不其然,在四名小阿哥的目光中,那斗篷上嗖啦啦的落下一堆雪粒子,落在地上转瞬消失得干干净净。 “刚才还没这么大的雪呢?”胤祉拧着眉尖,哒哒哒的窜到门边上,还没推开门呢,他就打了个哆嗦。 此刻,站在门外的侍卫们就听见殿门吱呀一声响,打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从门缝里露出一个小脑袋,胤祉东张西望的瞧着外面。 刚过来时已经扫得干干净净的前院现在又是一片雪白,就连康熙一行人过来时的脚印都以飞快的速度被掩盖着。 先前扫雪的太监们躲在屋檐下,愁眉苦脸的望着前院的大雪,瞧着很是可怜。 “三阿哥,小心冻着。”立在门外的侍卫轻声劝着。 “侍卫大哥,帮本阿哥传话,让那些个小太监先去茶水间暖暖身子。瞧这大雪一时半会停不了,先休息一会,迟些再扫也来得及。” “是!”侍卫应了声,转头就吩咐着身边的侍卫们去传话。只见传话刚到,那些个小太监就喜悦得蹦起来跪在冰冷的石板上磕了几个响头,这才哆哆嗦嗦的朝着温暖的茶水间前进。 胤祉打了个哆嗦,将头缩回屋子里,再把门紧紧关上:“外面的雪太大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环绕四周,才猛然想起在中式古代建筑上极少使用的玻璃。 若是这不是纸窗而是透明玻璃窗,那不就可以一眼看清楚外面的情况而且更加保暖了吗? 胤祉话说到一半,收敛起面上笑容,立在原地眼中更是闪烁着思量的光彩。 关于玻璃……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何少了一截,重新补一下哦!,, 第三十九章 “……胤祉?胤祉!?” 康熙伸手在胤祉面前晃了晃, 哭笑不得的发现自己的三儿子竟是说话说了一半陷入沉思之中。 这种地方,果然都是遗传到荣妃的! 康熙晃着头叹着气,拎起呆呼呼的胤祉将他搁在一边,然后开始拎着儿子们一个个考核课程。 “对了——!” 正当众人说了一半,只瞧着胤祉一跃而起,双眼间满满都是兴奋。康熙还一头雾水呢,就瞧着胤祉扑了上来拉扯着:“皇阿玛!皇阿玛!” “怎么了这是?” “儿臣, 想要用玻璃把紫禁城所有的窗户都换了!” “……啥?” 康熙顿了顿才爱怜的揉了揉他的小脑门:“西洋传入的玻璃数量稀少,价格高昂, 拿来做窗户未免……” 大清生产的玻璃工艺较差不耐冷热,如今只能作为装饰品或者容器来使用, 而西洋生产的玻璃品质好, 可惜路途遥远加上易碎的特性想要整块运送到大清国土上十分困难。 每年运送至大清的数量,除去教堂之类的西洋建筑, 几乎没有人会用它来作为建筑材料。 更不要提崇尚节俭的康熙来说, 价格高昂奢侈的西洋玻璃自然从未进入他的考虑范畴中。 “皇阿玛——!” 胤祉板着小脸:“你以前说, 大清才是技术最为发达的, 外国人都赶到大清来学习各种技术。可是凭什么他们可以从我们这里学技术, 但是玻璃的技术却不告诉我们呢?不是应该有来有往吗?” 康熙手上动作微停, 倒是深深瞧了胤祉一眼。 “皇阿玛,儿臣觉得也是。” 胤礽在旁边帮腔:“儿臣和皇阿玛到西洋人所建的教堂去参观。他们的窗户都是采用玻璃装饰, 室内光线充足瞧着又十分美观。” “这……” “儿臣记得教堂里的神父不是说在他们的国家所有的教堂都是长这样的吗?那玻璃应该到处都可以看到才是喽?” “或许……” “皇阿玛!” “好好好——算朕服了你们行不行?”康熙头疼得厉害,瞧着上蹿下跳的几名小阿哥,这个就算是给他们在年节里的功课了。 做出来自然是一大好事, 做不出来也不过是场消遣。 既然如此想了,康熙大手一挥,下令要求詹事府协同几位阿哥。只是说起西洋人……康熙不免有些犹豫不定。 早在康熙四年,康熙尚未主政之时,以杨光先为主的守旧人士,便以汤若望等传教士勾结澳门葡萄牙人,图谋颠覆清朝为理由,在鳌拜等人的支持下将传教士纷纷下狱。即便随后有孝庄出面保下性命,汤若望也在狱中亡故。 即便自己亲政之后重建关系,可架不住在那一难中能逃走的传教士早已离开,剩下的也是战战兢兢,生怕再次触及大清逆鳞,惨遭灭顶之灾。 算下来,除了南怀仁以外,康熙竟是一时之间找不出一个可以作为皇子助手的西洋人。有才华,有能力,还要不能试图向皇子布教……可是南怀仁…… 当年接触自己的时候,对方就试图朝自己布教的一举一动尚且在眼前晃动。康熙可不愿意将太子等小阿哥送到他面前——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想到这里,他一时陷入囧境,竟是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皇阿玛?”胤礽等了半响没听到康熙的回复,忍不住催促着。 “……唔。南怀仁事务繁忙,朕派遣他的助手闵明我来辅助你们,至于要用的材料……朕听闻据说用沙土和石灰石即可做出来,只怕也是玩笑。具体朕会吩咐内务府询问对海贸易的商户一番,兴许他们知晓不少。” 说是这么说,不过康熙的目光却停留在若有所思的胤祉身上。胤祉曾说他在梦中见识过那直冲云霄的书籍,又是言之凿凿,难不成……? 不过就如同他一开始想的一样,做出来自然是一大好事,做不出来也不过是场消遣。这件事儿,给阿哥们增加点乐趣也好! 搂着阿哥们又唠唠叨叨说了会话,康熙心满意足的揉揉这个,揉揉那个,最后才起身吩咐着:“来人啊——伺候阿哥们披上外套。” 瞧着四名阿哥面带疑问的小模样,康熙哈哈一笑:“咱们一同去慈宁宫,同皇玛嬷,皇额娘一同用膳。” 胤禔率先欢呼一声。只要能出乾清宫的大门,去哪里都好!随后,胤礽等人也是叽叽喳喳起来,纷纷在小太监们的伺候下再次披上来时穿的外套。 这下子,心生怀疑此刻尤其注意胤禛的康熙可是真的沉下脸。 太子的衣裳外披,胆子再大的宫人也不敢一模一样的给其他阿哥做上几套,加上颜色比起太子身上这件毕竟要黯淡不少,显然是太子换下的旧衣。再瞧瞧穿着黑色貂鼠毛连帽斗篷的胤禔与穿成兔毛球一般雪白的胤祉,想也知道胤禛为何会和太子穿得一模一样! 康熙的怒火一下子窜的老高。 一个生母,一个养母,倒是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 他压抑着心中的不快,低声吩咐顾问行使人去毓庆宫查实一番后面上带起轻快的笑容,仿佛什么都没发现一般,笑盈盈的带头领着儿子们走出乾清宫。 路上的雪踩起来吱呀吱呀的,原先应该是坐着轿子到慈宁宫才对。只是康熙心中有事,加上小阿哥们见着雪就和疯魔一般窜进窜出,砸雪球没完没了。 索性梁九功就令抬轿子的宫人坠在最后,远远跟在一行人身后,等着小阿哥们玩厌了,那这轿子就派上用场了。 前往毓庆宫的小太监鼻尖冒着汗珠,将调查的事情一五一十禀告给顾问行就低眉顺眼的垂首竖立在一边。 听完话,顾问行顿时觉得嘴巴里泛苦,眼神更是直接死了。皇贵妃和德妃娘娘……哎!这年节里做这事,不是往皇上的心肝肺上戳吗? 他努力给自己打打气,硬着头皮凑在康熙的身边,小声呼喊着:“万岁爷……” “嗯?” 脸上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康熙听着顾问行的口气,他都可以八成确定事情如同他想象的一般。 果然,顾问行老老实实的说了一遍。承乾宫和永和宫,今日宫里头都没有人为四阿哥送过外披,查验的奴才也仔细看了,春夏秋季用的常服倒是一应俱全。 康熙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德妃的七格格就是秋日没了的,皇贵妃又是秋后查出了身子,只怕过了这茬子两人就彻底把胤禛丢到脑后勺去了。 胤礽的目光滑过面色阴沉的康熙,心下有些得意;胤禔已经看出胤礽的几分用意,虽然心里有些不赞成,不过做了也就做了,顶多日后多看顾胤禛三分。至于胤祉,正忙着忽悠傻狍子胤禛,试图让他把康熙也领入战区。 傻狍子胤禛,跃跃欲试。 在兄弟关爱下,最近活得特别轻松写意自在的胤禛久违燃起捣蛋的心思,他琢磨不定的瞄着远远站着并未注意这一边的康熙,舔舔干燥的嘴唇。 想来……若是打雪仗的时候不小心打到皇阿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他摆弄着手上的雪球,眼珠子一转,随手就丢在胤禔身上,四人再次混战成一团——四个人太少?那么在不远处的小太监们也被卷入这一场战役,若大的空地上一时间闹腾得鸡飞狗跳。 “现在,皇贵妃和德妃在哪里?” “万岁爷,皇贵妃和四位妃主子,如今都在慈宁宫中向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汇报过些日子年节的安排。” “哦……?”康熙应了声,下意识的用手摩挲着下巴,陷入沉默之中。 顾问行抬头瞄瞄康熙的表情,眼角就见着一个白色的物体朝这边飞来。他一愣神,下一秒就见一个雪团重重砸在康熙的脸庞上,稍稍停留一会后才索索地掉落到地上。 周围登时一片静寂。 打雪仗的小太监们腿脚一软,呱唧滑到在地上,连求饶的话语都是说不出,全身战战的磕头。 “万,万岁爷!” 康熙只觉得面上一冷一疼,在梁九功的惊呼声中顿时回过神,伸手一摸落在自己脸上的还能是什么? 他环视四周,那些小太监根本没被他放在眼中——开什么玩笑,瞧那左顾右盼的胤礽,瞧那抓耳挠腮的胤禔,瞧那两人恨不得滚到地上哈哈大笑的小兔崽子! 康熙抬眸怒视四个阿哥,在他们嘻嘻哈哈,大呼小叫声中迈开长腿窜了过去。任由四名阿哥见状不妙扭身就跑,就架不住康熙人高马大腿又长,不多时就左手拎着一个胤禛,右手拖住一个胤祉,闹腾成一团。 玩闹许久,等到四名小阿哥脸上都带出一丝疲倦,康熙也立即叫停。几人随着停下跑动又被寒风一吹,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一个两个开始捂着鼻子哈啾哈啾的打着喷嚏。 康熙又好气又好笑:“你们啊……瞧瞧一个个见着雪就像是疯了一般!赶快回轿子里,千万别冻着了!” 梁九功早有准备,忙示意抬轿子的宫人上前,轿子四周用厚实的毛毡布包围,里面放着热乎乎的暖手炉,掀开帘子就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阿哥们欢呼一声,挤成一团蹭来蹭去,在康熙无奈的呵斥声中才吐吐舌坐好。 轿子一路行至慈宁宫,等下了轿子刚进门,四名阿哥又瞧见在屋檐下,五阿哥正被包成一只红通通的小粽子笑嘻嘻的望着诸人。 瞧见四名阿哥来了,他登时兴高采烈迈着小腿狂奔而来,气喘吁吁的请安后才巴巴的拉着众人往里面走。 走到先前坐着的地方,阿哥们眼前一亮:只见屋檐下排排摆着宫女太监们堆砌出来的雪人,有圆滚滚的插着胡萝卜的小人也有像模像样的插着树枝炭木做的小动物,生动可爱的很。 先前玩雪仗的余味还未过,阿哥们又凑成一团,亲手端来雪块兴致勃勃的开始折腾,试图制造出几个‘艺术作品’出来。 康熙最后一个才走进来,哑然失笑的望着这一幕。他只好吩咐着太监盯梢,玩上一盏茶的功夫就让他们回正殿烤火,省得这群小傻瓜到时候冻着也不知道,随后才自顾自的步入正殿。 走进正殿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滑过在座的宫妃们。皇贵妃穿着一身盛装,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弧度,她眉眼温润,笑容恬淡,侧耳倾听着宫妃们的说笑。 康熙目光定定,阴沉了一瞬,又转向坐在另一侧荣妃下首与她笑着说话的德妃。德妃怀里还搂着六阿哥胤祚,胤祚下巴尖尖,穿着一身镶着白毛边的夹袄配着天青色袍子,正大声嚷嚷着。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万岁爷金安万福!” 瞧到康熙进来,皇贵妃带着众人笑盈盈的蹲福行礼,她线条优美的颈项微抬,等待着康熙宛如平日一般牵起她的手将她扶起来,昭告着诸人她在康熙心目中与众不同的地方。 可皇贵妃今日等了半响,也没有等到动静。 康熙无视诸多宫妃,先给两位太后请安,再甩手吩咐一句起身。众多宫妃心里一咯噔,偷偷开始思索自个儿最近哪里惹恼了康熙。 孝庄诧异:“皇帝,这大过年的怎么就一下子心情不好?” “无事。”康熙摇摇头。 “……皇阿玛!”台下,胤祚挣开德妃的手,眼巴巴的喊出声,“额娘不让儿臣和五哥玩!儿臣也想出去玩雪。” “万岁爷!” 德妃起身半蹲着,抬头望着康熙。一双鹿子眼中蓄有泪意,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着:“祚儿的身体素来差,这万一在雪地里玩闹伤寒感冒可怎么办?” ……那胤禛连件披风都没有,你怎么没有想过他会不会冻着?康熙望着自己宠了好几年的德妃,一肚子闷气憋在腹中,竟是半响没说话。 孝庄不可察觉的皱皱眉。 慈宁宫里的气氛十分焦灼,德妃忍不住心中惊慌,暗暗思索着自个儿这些天做了什么事。可是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出个问题,唯有咬住唇瓣,沉默的半蹲着。 胤祚左看看,右看看,不安的扯了扯德妃的袍角:“额娘,我听您的话不出去玩了好不好。” 听见胤祚的童言稚语,康熙揉揉额角:“都起身坐下吧。德妃,胤祚和胤祺才差了两个月,胤祺可以玩的,胤祚自然也可以。孩子要在外面多跑跑跳跳才是——再说了胤禛也在……” “万岁爷!”皇贵妃不高兴了,娇嗔的插话。 康熙皱皱眉,眼角余光处就见着德妃面上露出一丝难堪,顿时醒悟过来——想来也是,皇贵妃向来霸道,怎么能容得德妃擅自对胤禛吃穿住行出手。 宫内气氛尴尬,孝庄眼皮子一抬都知道八成是四阿哥身上出了什么差错。就在她沉默的捻着佛珠时,外面如同俄罗斯套娃一般从大到小五个阿哥一涌而入,叽叽喳喳的叫唤着:“儿臣给乌库玛嬷,皇玛嬷,皇阿玛请安!” 又见几个小的将在场的宫妃们喊了一圈,才开始在太监们的服侍下更衣。皇贵妃刚想将胤禛喊道面前说上两句,让德妃和在场诸人瞧瞧他到底是谁的孩子,还没开口顿时面色一变。 德妃也瞧见了。她的眼圈一瞬间就红了,泪眼迷离,唯有在第一时间垂下头。 “额娘,额娘!”胤祚惊呼着,“您怎么哭了?” 康熙面色越发难看。 慈宁宫里的气氛一沉再沉。皇贵妃花容失色,整个人只顾着手上搅着帕子,呐呐着却是说不出话来。 立在皇贵妃身后的蒋嬷嬷鼻尖冒汗,脊背上的冷汗润湿了后背心,眼中满满都是恐慌。 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咬牙望了皇贵妃一眼,两人交换个眼色。皇贵妃定定神,用力一掌拍在茶几上,随着茶盏叮叮咣咣的声响她同时心疼的呼喊着:“好大胆的奴才!你们就是这样伺候主子的?” 蒋嬷嬷和身后一干宫女干脆利落的跪下,蒋嬷嬷连连磕头呼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胤禛更衣一半,动作顿时一停。 “四弟,来这边。” 朝着皇贵妃上演的好戏毫不在意的瞥了眼,胤礽还担心看似小霸王实际内心柔软的胤禛被皇贵妃忽悠——指不准等会亲自给蒋嬷嬷求情,把皇阿玛满腔的愧疚倒变成嫌弃。 他毫不迟疑的拉着胤禛,冲着胤禔使了个眼色,胤禔牵起胤祉和胤祺,五个人一拐弯去了侧间。 这边再和唱大戏一般,没有迎合的人,瞧着皇贵妃这场戏怎么唱下去! 胤禛在侧间还有些忐忑不安,在兄弟们的安慰中勉强镇定。等过了大半个时辰,走进花厅用膳时,瞧着诸多宫妃面带微笑,仿佛先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皇贵妃和德妃也都是仪容端正的坐着,胤禛才松了口气。 傻瓜! 眼尖的胤祉偷偷叹口气。 瞧皇贵妃手指上戴着的指套都快戳进肉里的模样,再加上身后蒋嬷嬷没有踪影,换上了个眼生嬷嬷的样子来看。 啧啧!果然是德妃技高一筹,这黑锅硬生生的砸到皇贵妃的脑袋上了。 胤祉的心思又溜回到胤禛身上,胤禛接触刚开始表现的傲慢自我,到后来的患得患失,都瞧得出胤禛性情多变的一面。 可与历史上残忍苛刻、猜忌多疑的评价来说,如今的胤禛只是个天真单纯,尚且渴望亲情的普通孩童,要变成以后的模样…… 中间得走多少弯路?跌倒过多少次数? 瞧着胤禛喜滋滋的试图朝着皇贵妃的方向溜去,胤祉毫不客气一把揪住他的衣袖,扯着他往胤禔的身边走去。几名小阿哥凑在一起,最后连胤祚也兴致勃勃的挤过来,六名阿哥和乐融融的围着圆桌,不多时就响起了欢声笑语。 胤祚天真活泼,被德妃教得极好,说出来俏皮话一箩筐一箩筐的,这和嘴笨傲娇的胤禛那是完完全全的不同。胤祉嘻嘻哈哈的笑着,侧首就发现胤禛故作忙碌的嚼菜,耳朵却竖得老高仔细听着胤祚说的话语,手上的筷子更是戳在菜上半天都没夹起一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胤祉咳咳两声,见胤禛还没反应终于忍不住撞撞他,低声埋怨着:“给弟弟夹菜呀!” “……唔?唔。”胤禛的小手打着哆嗦,左瞧瞧右瞧瞧,满桌的荤菜里,半响竟是夹起一筷子的芹菜搁在胤祚的碗里。 胤祉啪的一掌捂在自己脸上。 绷着脸的胤礽顿时乐得笑出声。 胤祚顿时不吱声了,他低头瞧瞧碗里的芹菜,抬头瞧瞧一脸若无其事继续低头吃饭的胤禛,那眼圈就逐渐逐渐红了,最后一扁嘴巴,竟是哇的一声哭出来:“皇阿玛!四哥挑食!还把芹菜夹给我!!!” 胤礽和胤禔顾不得什么仪容仪表了,顿时噗的一声,趴在圆桌上肩膀耸动,笑得起不了身,胤祺歪歪头,天真可爱的咂咂嘴:“六弟,蔬菜很好吃哒?” 胤祉唯有捂着脸,假装没有瞧见四周。 “胤禛——!”康熙恨铁不成钢的盯着胤禛,好学不学偏偏学胤祉逗弟弟。 “皇,皇阿玛,六,六弟——别怪四弟啊哈哈哈哈!” 胤礽边笑边摆手,一边试图把笑出来的眼泪抹去:“这些天在上书房每天吃午膳,都是胤祉挑食还忽悠胤禛喜欢才给他冬天难得一见的蔬菜吃……” 荣妃听不下去了,她绝望的学着胤祉的模样捂住脸,装做自己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听见。 随着她的动作,宫宴上的诸人顿时再也掩饰不住笑意,一个个笑出声来。就连刚才方方板起脸抿嘴不悦的德妃,眉梢眼角也带起一丝柔和,温和的望着两个儿子。 康熙深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吐出来。 最后,他才强忍着笑怒瞪着胤祉:“还装瞧不见呢!下回再挑食,朕就让你每日餐桌上就只有蔬菜!” 胤祉:可怜,弱小又无助.jpg 作者有话要说:芹菜...在蠢作者心里是可以和香菜相提并论,可谓是蔬菜里的榴莲存在。,, 第四十章 这一餐小阿哥们是吃得开心, 只是皇贵妃瞧着并不高兴。等用膳结束,她便率先告退,步履匆匆的就回宫‘处置事务’,德妃其次,原因是胤祚身体虚弱,再晚怕吹着冷风。 紧接着的是惠妃和宜妃,前者自认为儿子大了不用自己管, 后者瞧着胤祺健康活泼的小模样已是心满意足。到最后就留下既找不到借口开溜,又在先头丢了好大一通脸, 被两位太后连番笑话的荣妃。 反正一听闻胤祉今日想和胤禛住,好好‘谈谈心’以后, 荣妃就松好大一口气, 告退后如同旋风一般逃离慈宁宫,完全忘记自个儿明日一早还是得到慈宁宫来请安一般。 望着她那逃难一般的背影, 孝庄掩不住面上的笑意:“这荣妃, 越大倒是越像个小孩子!哀家瞧着胤祉啊那糊涂性子都是像了他额娘!” “糊涂也好。”康熙笑着。 他倒是觉得荣妃的脾气不错, 又不会在心里头藏事情, 瞧钟粹宫这些年更换的宫人——还有那几个圆润不少的低等宫妃就可以看出来有多好过了。 “……对, 皇帝说的也是, 这糊涂点也好。”孝庄点点头,目光滑过手舞足蹈正在叽叽喳喳的胤祉身上, 柔软了三分。 若是荣妃同德妃那般的性子,她倒是要担忧几个孩子的将来了。 “不过话说起来,怎么这两个孩子最近都住在一起?”孝庄好奇询问。 苏麻喇笑盈盈的回复:“主子, 如今大阿哥还在西暖阁养伤,整个北五所就住了四阿哥一个主子,只怕是有些寂寞。三阿哥开春就要搬去住了,加上奴婢听说荣妃娘娘如今有了八阿哥可是稀罕得不得了,大约三阿哥也是有些吃醋,索性就三天两头陪着四阿哥住到北五所去。” 说到这里,孝庄顿时乐了:“皇帝你瞧瞧这荣妃做出来的事儿!” 瞧着康熙眉眼间有些疑惑,孝庄也起了兴致:“皇帝若是有兴致倒是可以去瞧一瞧,哀家可是头一回见着还有这么多花样精可以折腾!” 想来,许是当年胤祉自小抚养在康熙身边,稍稍大了点又被自己带出宫,荣妃心中毕竟有着缺憾。 “怎么说?” “荣妃那丫头,哈哈!”想起来孝庄和皇太后都是捂住嘴偷笑。皇太后瞧着孝庄笑得前仰后合一时停不下来,索性亲自开口吩咐身边的宫人把那些小衣服拿来。 不多时,一名宫女就捧着一托盘的衣服出来。康熙好奇的伸手拿起瞧了一瞧,这些衣服都长得极为可爱,有带着耳朵的,也有带着尾巴的,都是些或是白色或是红色,还有棕色的动物衣服。 “这些尚且是大一点的,哀家吩咐针线房的做来给胤祺的!” 皇太后拿起其中一两件,抖了抖满眼都是哀怨:“胤祺这孩子明明之前还说自己喜欢的很,到后来却是死活不肯穿了——!只可惜他现在已是大了,若是像小八这般的岁数就好了。” 康熙张口结舌,下意识的朝胤祺的方向投去一眼。胤祺坐在下面,正炸了毛似的盯着那一托盘的衣服,惊恐地往诸人身后缩了又缩,眼见着这些衣服给他的心理压力可不小! 瞧瞧这件瞧瞧那件,康熙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倒是起了一丝去钟粹宫瞧一眼的打算。 起了这个心思,康熙又不免想起荣妃在床笫间含羞带怯的侍奉,一时间眼眸深处情绪翻滚,嘴角也下意识的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 孝庄哪里瞧不出康熙的心思。对于性格单纯和顺,年岁又已颇大在宫里搅不出风云的荣妃,她还是满意的很。此刻便笑着开口:“皇帝有心就先走一步?等会哀家再令人将阿哥们送回去!” 康熙脸庞微微一红,捂住嘴咳嗽两声,哑声回应:“孙儿遵旨,孙儿就先告退了!” 等康熙离开不久,坐在下头的胤祺忍不住揉揉眼睛打起哈欠,胤礽也是笑着起身带着弟弟们告退。 “今日的天冷的很,外面的雪只怕要冻上了。回去的路上可是要当心些才是。”仔细叮嘱太子看紧腿脚刚好的胤禔,孝庄又将伺候的宫人吩咐一遍才送着太子和大阿哥离去。 至于胤祉和胤禛,孝庄则是吩咐苏麻喇亲自将两个小的送至北五所。 三人还没出门,倒是一名小太监匆匆赶至慈宁宫,悄声附耳在大太监夏平良耳边嘀咕许久。 夏太监闻言顿时笑容收敛,面上是掩不住的惊愕。他偷偷瞧了正在披上斗篷,眼见着就要离开的胤禛顿时急了。他先是示意几名伺候的小太监尽可能动作放缓,一面匆匆入殿将小太监所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两位太后。 “什么——?你说皇贵妃刚回去就吩咐将四阿哥院子里的宫人统统带去了慎刑司?”孝庄大怒。 “是,是的!” 夏太监苦着脸,忙不迭的将小太监汇报的内容仔仔细细的数道起来:“皇贵妃还让内务府立刻准备新人老人打算替进去!可这人数哪里是一时半会可以找到的……内务府这么回话,皇贵妃就说里头的人她自个儿先安排上……” 大晚上,过年前,竟是做这些事情! 孝庄胸膛急剧起伏,最终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狠狠砸了一个杯子。 这皇贵妃,倒是不知道瞧瞧自己做错了什么,以为将宫人们处置完毕就了结一件事情,真真真是可笑!! “让苏麻喇回来……”孝庄眯着眼睛吩咐着。 “……太皇太后,姑姑带着两位阿哥已经出门。”立在门边上的小太监弱弱的发声。 孝庄伸手重重按了按额角,侧头望向台下另一名嬷嬷:“刘嬷嬷,你带着……先前挑出来的两名嬷嬷到北五所去。若是……四阿哥自己出手,那就把人留给四阿哥,若是四阿哥没有出手,协理事后再回来。” “是,奴婢明白。” 回宫以后,孝庄就亲自选拔出不少嬷嬷,其中最为出色的四人,两个打算留给太子,另外两个打算留给胤祉。现在皇贵妃闹出这等事情,也只能站在曾祖母的角度上给四阿哥一些援手。 只是……若是那孩子连这种情况都立不起来,由小见大,那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留给他也是多余的了。 孝庄垂下眼眸,吩咐刘嬷嬷去办事,就沉默的坐在位子上,慢慢的捻起手上的佛珠。 皇太后端起茶盏,慢慢的慢慢的喝了口茶水,透过氤氲雾气眼神遥望着虚空,出神许久。 另一边,今天傍晚开始雪粒子就没有停下过,加上那一阵阵没有停歇反倒越发起劲的寒风,简直冷的瘆人。苏麻喇带着两名阿哥匆匆行在路上,远远见着闪着灯光的北五所才松了口气。 先头还坐着轿子的两名阿哥灰头土脑的跟在她的身后,手里捧着暖手炉依然冻得瑟瑟发抖。地上结的冰又厚又硬又滑,即便是宫里训练有素的抬轿宫人,刚才都险些摔着。 一连滑了好几回,索性中途胤祉和胤禛就下了轿子,跟在苏麻喇身后走起路来。 北五所的宫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照出一片红色暖光。一名看管大门的小太监裹着棉衣蜷缩在门槛边打着瞌睡,一张瘦削的小脸冻得青紫。 没等苏麻喇使人上前呼喊,听闻动静的他就睁开眼,瞧见一行人顿时面上大喜,一蹦而起迎上前:“奴才给四阿哥请安!” 胤禛闻声,忍不住惊讶挑眉:“你是何人?本阿哥怎么没有在北五所见过你?” 小太监的腰身弯得更低:“奴才是贵主子新送来的,名叫陈福。” “额娘……新送来的?”胤禛愣了愣神,声音不由自主的抬高了。如今伺候胤禛的贴身太监名叫苏培盛,正坠在轿子旁边面无人色,陈福太监说的话让他心里头隐隐约约有着不祥的预兆。 陈福瞥了眼苏培盛,弯着腰恭声笑道:“四阿哥,贵主子的意思是伺候您的宫人都太不尽心尽力的,责令内务府将您院子里的人都清理了一遍!这不安雁姑姑怕您待会儿吓着,派遣奴才在门口守着。” 顿了顿又开口:“贵主子的意思是,阿哥您身边的……也得换一换才是!” 苏培盛噗通一声,顾不得还在雪地里就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主子!主子!奴才忠心耿耿,绝无半点虚假啊!” 胤禛的手缓缓握紧,他的牙齿紧紧咬住唇瓣,眼底满是恼怒之意。 陈福太监卑躬屈膝的,半点发话的声响都没。 胤祉伸出小手,扯了扯胤禛,嘴唇开开合合:“别急。” 他的目光又落在苏培盛身上,柔声劝道:“苏培盛起来吧,你对四弟尽心尽力,咱们兄弟几个都看在眼里。” “咱们……先进去瞧瞧再说。” 苏麻喇温温柔柔的跟在后头,她先头还想发话,可瞧着三阿哥一副自有打算的模样反倒是抿唇一笑,好奇的打算瞧瞧阿哥们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顺带一提,皇贵妃这神一般的诡异操作,自然也在她的黑名单中录上一笔,等着稍后送给两位皇太后面前瞧一瞧呢。 北五所如其名,共有五幢一模一样的院落组成,如今阿哥年纪方小,大阿哥和四阿哥分别独占了两间院子,留在两人之间的头二所,那就是日后胤祉住的院子。 走入北五所的青石过道,除去几步悬挂的一个灯笼,整个宫殿安静幽深,直到走到头三所前才远远可以瞧见一片灯光。头三所外立着四名值夜的侍卫,见到诸人过来均是单膝下跪行礼。 随着喊声,院子大门向内打开,皇贵妃身边的大宫女安雁带着新来的宫人们在院内列成四列长队,同时叫福请安。 声音震耳欲聋,动作整齐划一。这架势不像是派遣来新人,倒是像给四阿哥来个下马威! 胤祉面上的笑容收敛得干干净净,眉梢眼角都带上一丝显而易见的怒意。他放下拉扯着胤禛的手,大步迈入院内负手而立,张嘴便要开口说话,身后一双手却猛然拉住他。 “……胤禛?”胤祉显而易见的不悦。他暗藏怒意,若是胤禛现在说上一句得过且过,他扭头就走绝对半步也不停留! “三哥。” 胤禛年岁虽小,一双眼眸却深沉得见不到底:“这件事,弟弟我会亲自处理。” 他转回头,望着立在门外的苏麻喇:“苏麻喇姑姑,麻烦您带三哥回钟粹宫歇息吧!本阿哥今日要处理宫中事务,来不及招待三哥。” “你……”胤祉小脸气鼓鼓的,眼内的委屈都快要涌出来了。 “……”胤禛没说话,他垂下眼眸吩咐陈福和苏培盛关上院落的大门。 门吱呀一声缓缓在胤祉面前紧闭,当最后一道光在胤祉面前消失时,他终于忍不住愤怒大声吼道:“混蛋胤禛——笨蛋胤禛!我不要再管你的事情了!!” 边喊着他一扭头就往北五所的大门冲去,苏麻喇带着宫人远远吊在最后,眼见到快到门口,胤祉脚下猛地一滑呱唧脸贴地摔在雪堆里。 等苏麻喇赶到凑过去一看,胤祉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她无奈的将三阿哥从地上抱起来搂在怀里,一路往外走一路的劝说:“四阿哥既然说了,那就是心里有准数了!阿哥别急,等明日咱们就知道了好不好?” 胤祉委屈吧唧,胤祉直到钟粹宫都还是垂头丧气的小模样。送别苏麻喇,他气呼呼的踢着小石子,越想越生气到最后自顾自的埋头狂奔着。 “阿哥!阿哥!” 耳边的惊呼声半点也没有让胤祉注意,他用尽全身力气撞在门上,猛地将大门打开! “额娘!”将心中的悲愤,怒意加上委屈交杂在一起,胤祉大声怒吼着。 “三,三阿哥……” “胤祉!?” 压抑着愤怒的低吼声从寝殿深处传来。胤祉有些茫然的抬头望去……下一秒他吞了吞口水。 什么胤禛,立刻马上滚去瓜哇国!半点也想不起来了……他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的景象,呆滞得愣了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双手捂住眼睛。 不好!这下可是要长针眼了啊!!!!! 只见康熙头发散乱,狼狈的披着外袍,古铜色的腹肌在外袍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更何况在他的身后……还有个红晕从脸上直泛到脖子根的荣妃。 康熙饱含杀气,目光定定的盯着闯进来的胤祉,愤怒的咆哮声之间穿破了云霄:“臭小子!!!朕今天非得打肿你的屁股不可!!!” 胤祉:人间无望,安详等死。,, 第四十一章 那一夜, 胤祉究竟经历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从他第二日乖巧且沉默的被顾问行一路提溜押送到上书房的模样瞧,显然是不尽人意的一晚。再瞧瞧他眼下深沉的黑眼圈,外加再次内八字的腿脚,或许……昨日惨遭联合双打? 路过的宫人不少都听见昨日响彻钟粹宫里的惨叫声,此刻瞧着三阿哥满是阴云的路过,纷纷低头耸动肩膀, 或是掩面疾走,生怕被三阿哥瞧见他们偷笑的嘴脸。 胤祉用全身描述着“爹不疼娘不爱, 我是可怜小白菜”的话语,一步一步的挪至上书房大门口, 随即深深的长长的叹息一声。 “三阿哥。” 顾问行目送三阿哥凄凄惨惨戚戚的背影, 按捺住良心的刺痛,酝酿一下话语沉声开口:“皇上下令一直到除夕夜, 您都必须每日到上书房来自习。读书也好, 写字也好——” 说白了, 除了不准捣乱以外, 其他都可以。 简而言之, 三阿哥被康熙关禁闭了。 比起在钟粹宫被羞恼过度几欲杀人的荣妃盯着抄书, 对于来上书房胤祉老实说心里还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是松了口气,可明明已是休沐, 任然被抓来到上书房加班加点的张英就心情不爽了。但是皇命在上不得不从,他唯有沉默的望着三阿哥垂头丧气的走进来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的趴在书桌上, 将脑袋埋在胳膊肘里昏昏沉沉的睡觉。 整个上书房里除去两人外空荡荡冷清清,就连伴读和哈哈珠子都放假归家去了。张英偷偷叹叹气,他也想在家中热炕头抱着老婆孩子度过一个休闲假期……而不是到宫里成为监督三阿哥读书自习的劳工。 还莫得加班工资。 算了,既然皇上也没有下令三阿哥必须是上课,张英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瞧见,索性侧身从书架上取下一册《几何原本》顾自认真起来。 昨日的大雪实在来得有些惊人,虽然已是‘封印’,但是康熙任然将六部尚书与顺天府尹宣入宫中仔细盘问叮嘱一番,确定周遭没有雪灾发生才彻底松了口气。 瞧着无事发生,加上一年到头皇帝也就这么点休假时间,康熙拍拍屁股,索性奉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带着一干宫妃、阿哥和格格们兴致勃勃的前往小汤山泡温泉。 当然被开除的唯独只有胤祉一个。 即便太子为他求情,恼火的康熙这一回也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非但将他留在宫中不提,康熙还将先前说好的洋人闵明我、工部员外郎一人,主事一人,工匠不定数以及内务府营造司管事聚集在一起,在上书房后划拨一块地方,取名‘学习院’供胤祉实验。 末了,康熙也担心胤祉管不好诸人,索性令自己信任的裕亲王福全和侍读学士张英,一同前去帮忙顺带监督。 至于胤祉苦苦期盼并试图索要的纳兰性德和曹寅,两人如今都是康熙的御前侍卫,自然是陪同康熙一起去了小汤山泡温泉! 胤祉:……恨。 但是有啥办法呢,得知内情的孝庄皇太后也乐得前仰后合半点没有替胤祉说一句好话的意思,反倒是说着会给胤祉带特产以后就心情不错的出宫了。 ……唯独只有胤祉在自闭过后,自我安慰自己是个事业型男主,绝对不会为泡温泉而折腰,一边哭丧着脸委委屈屈的开始陷入工作之中。 总觉得获得了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压力呢? 不过等到正式开始工作,胤祉很快又把那些想法丢到脑后去了。 在系统空间的图书馆里,胤祉找出不少关于古代玻璃的制作工艺。令人吃惊的是其实从北宋朝开始市面上就已经出现了以装饰品作为销售的普通玻璃,只是这种玻璃遇到热水便会炸裂,除去作为装饰外价值几乎为零。 而西方出口到大清的玻璃则完全没有这个缺点,虽然相对透明度低,没有大清产玻璃来的美感,但却结实耐用许多。 胤祉率先确定的有材料:石英砂、石灰石、长石和纯碱。石英砂、长石和石灰石十分好找,前两者在烧制陶瓷的官窑里存量就极多,后者则是砌墙专用的材料之一,在内务府便攒着许多。 唯独纯碱让胤祉有些为难,极少使用的纯碱要如何提出测试使用,看来只能把注意打到洋人闵明我的身上。 洋人闵明我打了个喷嚏。 他在学习院坐立不安。闵明我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被人察觉到身份——没错,在大清自从康熙登基之后对洋人进行管控以来,洋人极难获得新的身份进出大陆。而在上一任闵明我意外去世后,他便顶替了这个名字进入京城,充当南怀仁的助手。 可是让两人没有预料到的是,康熙竟是会把他选入宫中给小阿哥做助手使用。要是自己死了也就罢了,影响到南怀仁大人或者是耶稣会在整个大清的发展那他就是上帝眼前的罪人了! 现在,他唯有在朝臣,侍卫们的看顾下两股战战,心惊胆寒,生怕出个岔子被逮个正着。 胤祉使着高卓将闵明我唤入上书房中。他手里捧着厚厚一叠子书写的资料,都是这些日子他自己思考和想过的内容。剩下的就要看闵明我,是不是个‘懂事’的人了! “臣给三阿哥请安。” “闵大人,请起。”胤祉和颜悦色,伸手示意闵明我坐在自己跟前。 闵明我屁股沾了一小块地,深深吸了口气后偷偷抬眼瞥了眼这位小阿哥,随即三阿哥开始说话他更是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点半分。 只是没过多久,闵明我登时傻眼了。 玻,玻璃? 在大清,西方国度的玻璃制品属于独特的制品,但是并不是特别受追捧。而在西方,玻璃早已流通,工艺也并不是特别艰难的事情,只是…… 真的是为这种东西? 闵明我偷偷瞥了眼瞪圆了眼睛专心致志的望着自己的三阿哥,绞尽脑汁的思考着应该如何回话。 这是不是个阴谋?是不是套路? 想了许久,他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索性自暴自弃:“臣虽然知道这玻璃是由什么制造而出,可是这配料比例却是每家工厂保密的资料,臣也无从提供。” 胤祉眼前一亮。 要的就是你说这句话!至于配方材料比例,他这里要多不少! 迫不及待从闵明我口中得到纯碱这个词,胤祉将这件事交付给内务府营造司的人员办理,纯碱——说白了就是做馒头用的发酵剂,内务府的宫人琢磨半天也不懂这玩意到底怎么摇身一变竟是成了玻璃的材料?只是皇上的要求是都听三阿哥的吩咐,他们唯有老老实实的去办才是。 末了,胤祉还不忘吩咐请几位官窑的老师傅,挪出一个窑洞用于玻璃制造的实验。 这忙忙碌碌的几天过去,等康熙带着人从小汤山回来,在阿哥们的唠叨声中又想起甜甜的胤祉包子,前来慰问时,就瞧见胤祉竟是在裕亲王福全的带领下,出宫了。 康熙:……???福全是谁给你的胆子,带着这么小的阿哥出宫的? 康熙心中顿时燃起丝丝愧疚和父爱之情,早忘记是谁气呼呼的把某只小包子丢在宫中的。想到这里,他越发担忧,索性换了身素净的藏青色袍子,带着梁九功和数名侍卫偷偷出了宫。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 如今的京城里早是张灯结彩,爆竹之声不绝于耳。京城里几条干道上车马嘈杂,街头巷尾两边站满了小贩,忙着做最后几轮的生意,嗓门更是嘹亮的很。 在闹市的中心,戏班们也忙得热火朝天,耍猴的卖艺的数不甚数。街上四处都有带着幼童闲逛的百姓,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围观闲谈着。即便安安静静的小巷内,也有老妪幼童抓了把瓜子蜜饯坐在门口边吃边聊。 康熙瞧着国泰民安的盛景那叫一个心满意足,心情大好的情况下也想起可怜巴巴被留在宫中的,莫得玩耍的胤祉,他忍不住凑进去买了糖葫芦之类的小东西提在手上。 末了他将手上扇子折成一柄敲在自己的手心里,侧首询问梁九功:“三儿现在是在哪里?” “主子,三少爷在工部呢!” “这孩子,你说说,平素这么爱偷懒的模样,这种时候又是勤劳得过火!”康熙笑着摇摇头,顺着人流走向工部大堂的方向。 “皇上勤政圣明,三阿哥从小看在眼里自然也学了您的模样!”梁九功奉承着。 “这话倒是没错!”康熙自鸣得意,重重点头。 等快到工部衙门,这街头人流顿时少了一大截,周围的衙门大多已经放假,只剩下看门的小厮在门口打着瞌睡。唯一热火朝天,人进人出的便是工部衙门。 康熙走至门口,就听得见里头大呼小叫。冬日里来来往往的劳工还敞开着上衣,泪珠顺着额角滑落至衣襟内,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他们扛着一袋袋的原料进去,四五轮下来才在门房里喝口水休息片刻。 “这里头,热得太玄乎了!” “和烧火的官窑一般!” 劳工们叽里呱啦的聊着天,纳兰性德站在最前方递出自个儿的牌子,表示他们是由皇上亲自派遣来请三阿哥回宫的。 不多时就来了一名管事,他一眼就认出纳兰性德,顿时腆着脸深深弯腰:“纳兰公子,里面请!里面请!三阿哥正在院子里忙得实在走不开,您要不先进去喝杯茶休息休息?” “不必了,公务在身。万岁爷催的急,请阿哥早些回宫。” “好好好,小的立刻带您进去——!” 管事点头哈腰走在前头,边走还边介绍着工部衙门的情况。这一路人,康熙一行人简直是目瞪口呆,好好的工部大堂此刻倒是像个垃圾场,各种稀奇古怪的泥土被堆砌在一起。 原先的桌椅被推到一侧胡乱叠在一起,上面还摆着厚厚的,堆得乱七八糟的纸张,上面是各色数据和内容。几个穿着朝服或是穿着青布褂子的官员埋着头跑进跑出,愣是没有注意面前经过的闲杂人等。 “咦——?” 再往深处走,康熙就有些明了外头那些劳工们为何会热得满身大汗,随着越走越深入衙门后院,一股股的热气扑面而来,大冬天的竟是让康熙的额角都出了不少汗珠。 最后他在一个院落门口停住了脚步。 原本的青石板院子不知何时搭起了一连串的棚子,里面或站或坐着不少官员管事,正面色严肃的讨论着什么,完全没有发现康熙的到来。康熙的目光在其中最为小巧的身影上停留一瞬,就立刻被院子角落中的建筑物吸引了注意力。 康熙目瞪口呆的瞧了许久,半响他才侧首询问站在一边也是震惊非常的纳兰性德:“容若,朕没看错?这是个窑炉?” 他一时间都忘记自己是微服出巡,连自称也换上了朕字。引路的管事浑身一激灵,竟是愣在原地没有做声。 “……正是,主子。”纳兰性德仔细瞧着,那弧形的砖砌建筑,后面还带着冒着浓烟的烟囱,滚滚热气更是朝着四周毫无顾忌的扩散着。 怎么看,都是个非常标准的窑炉。 康熙不知应该是佩服工部官员的认真劲还是应该佩服胤祉胡搅蛮缠的本事,竟然硬生生在自己没有下令的情况下将整个工部的人员动员起来,仅仅几天的功夫非但在工部后院造了个窑炉,从那烧得起劲的模样显然使用更是不断。 “奴才给皇,皇上请安!”带路的管事此刻才醒过神,惶恐的跪地大声请安。 他的声音登时惊动了院子里的人,一时间诸人都是停下了动作,下一秒跪倒在地齐声呼喊。 “皇阿玛——?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虽然瞧见其他人康熙已有些心理准备,可是等胤祉一回头,康熙还是被吓到了! 只见胤祉闻声抬起头,他面颊鬓边都沾着火灰烟燎的痕迹,整个人脏兮兮的,瞧着不像个阿哥主子倒像是街头玩疯了的野孩子——若是衣服换作件破旧些的,只怕说是小乞丐都不容为过。 更何况才短短五六天罢了,胤祉脸都瘦了一小圈,那婴儿肥,肉嘟嘟的小圆脸竟是多出了个尖下巴! 康熙禁不住沉默一瞬,心疼的瞧着胤祉:“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知道照顾自己的身体——” 又猛地抬头,怒视灰头土脑立在一边的小太监高卓:“你这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被这声音惊醒,周围的朝臣匠人们似乎才猛然想起三阿哥可不是他们的同僚,而是出身高贵又年幼的皇阿哥! 想来这些天的纷争,诸人顿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怎么对待? 这工部的人做牛做马没休息日早就习惯了……来一个便都是呗,进了这里谁管你还是个孩童不成…… 只是这话如何向万岁爷说出口? 地位最高的工部主事熊一潇仔细想了想,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脑门子更紧贴地面,生怕康熙的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行了行了——你们也都起来吧。” 康熙瞅着胤祉还带着点小委屈的表情,又软和声音:“这玻璃啊到了年后再研制也不迟,现在赶紧换身衣服,回宫好好补补!你额娘瞧着非心疼死不可!皇阿玛知道你全神贯注在一件事儿里是多少重要,可是……” 还未等康熙说完话,胤祉就忍不住插嘴了:“皇阿玛,玻璃已经造出来了。咱们现在做的是其他东西!” “……什么?” 康熙忍不住一声惊呼,瞪圆了眼睛:“你说玻璃已经造好了?” “高卓,带人把东西拿来给皇阿玛瞧一瞧。”胤祉面上若无其事的摆摆手,康熙眼尖就瞅到他嘴角翘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显然是得意的很。 “喳!”高卓一声应是,又呼喊着一串人匆匆朝着旁边的宫室里走去。 “皇阿玛——您到旁边等着,过一会高卓就带过来,儿臣还在忙——”胤祉嘀咕着,一边像是赶苍蝇般的冲着康熙挥挥手,脑袋一低又再次全神贯注到自己面前的事务上,竟是半点也没有把康熙放在心上了。 康熙有些不满,不过想到胤祉被留在京中多日指不定在发小脾气,他也是一笑而过,好奇的左右查看着后院里的情况。 没等多久,高卓手提着一把铜制水壶匆匆回来,他身后跟着数人小心翼翼捧着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型玻璃——一冲眼,康熙还以为自个儿眼花了。 他的嘴巴逐渐张大。 梁九功也没好到哪里去,那嘴巴眼见就要和下巴说再见了! “这玻璃不怕热?”康熙舔舔干燥的嘴唇,透明度极高的玻璃反射着阳光,着实让他心神荡漾,他强行按捺住心中的兴奋,艰难的挪动目光到高卓身上询问着最重要的问题。 美观不重要,重要的是实用价值。 高卓点点头,他早有准备拎起水壶打开盖子,瞧那热乎乎的水汽喷涌而出的模样,就知道是刚烧好的热水。高卓动作未停,下一秒钟就将滚水泼向玻璃,忍来梁九功的一声惊呼,他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挡在康熙的身前。 若是以往所制的玻璃只怕在这一瞬间就碎裂开来,足以让抬着的这几人满身伤痕。可这一回,下面的人只是略略避开热水喷溅的地方,手上握着玻璃的力道半点没有松懈。在康熙一行人惊愕的目光中,玻璃依然如同刚才一样毫无瑕疵,水珠顺着镜面往下落,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通透美丽。 “没有碎。”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推开梁九功,神色迷茫的大步向前走至玻璃前,伸出手轻轻触碰着,脸上空荡荡的表情逐渐被一抹笑容所替代。 他深深的注视着胤祉——这孩子,果然是这大清的福祉! 可是胤祉,半点没有感受到康熙的激动,任然一脸严肃的做着手上的事情,被他格外认真的态度所吸引同化,也不知道从何开始那些先前看到康熙而停下动作的朝臣,匠人们也再次开始忙碌。 康熙骤然觉得他就是抛媚眼给瞎子——纯属白搭啊! 一瞬间的恼火之后,他又好奇的凑上前,仔细的想要瞧一瞧胤祉现在究竟在做点什么。 可这一瞧,康熙比刚才更为吃惊。 胤祉手上拿着磨石器,万分小心的处理着手上一枚圆润的镜片,在他的四周还散乱着不少相同形状的玻璃镜片。康熙忍不住拿起一枚抬高对准远处,目不转睛瞧着些许时间慢慢的嘀咕着:“这,这是凹凸镜?” 洋人呈送的众多贡品中,最得康熙喜欢的第一名那就是望远镜,他曾吩咐工部的能工巧匠将望远镜拆卸开,试图复制一二。 只可惜当年就是败在凹凸的镜片之上,现在他拿着镜片,眼中带着隐隐约约的喜色,忍不住再次询问:“胤祉,这是凹凸镜?” 胤祉点点头:“皇阿玛想说的是望眼镜上用的镜片吧?那个也可以,不过现在您拿在手上的可不是用在望眼镜上的——” “那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儿臣送给乌库玛嬷的礼物。” 康熙:……那朕的呢? 康熙想了想,还是没把这个问题说出口。 一来他觉得儿子大约是想着等过年或是自个儿生日的时候再送上一份?二来么……老实说他担心到时候气氛有点尴尬怎么破? 康熙委委屈屈小心翼翼的蜷缩在角落,看着若大个人可怜巴巴的造型,胤祉心里微微多了一丝丝歉意。 要不……咱也做个礼物给皇阿玛? 胤祉手上的动作是半点未停,脑子里的主意一个转过一个,良久之后才在康熙越来越哀怨的目光中无奈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咳嗽两声:“皇阿玛,您的那一份礼物儿臣也做了。” 康熙眼前蹭的一亮,顿时喜形于色,眉开眼笑,瞧着胤祉一副保密的态度,他也没问,只是喜滋滋的确定有自己那一份便心满意足。 “对了,朕刚在街头闲逛买了这个,给你。”康熙突然从后头掏出一个纸袋,笑着塞在胤祉的手中。胤祉有些惊讶的打开,里面塞着两根冰糖葫芦,冻得硬邦邦的冰糖在温暖的后院里逐渐融化,将纸袋内侧弄得黏糊糊的。 胤祉愣了愣神,忍不住惊奇的与站在后头的纳兰性德交换个眼神,又看看康熙期待的目光,拿起冰糖葫芦就轻轻咬上一口。 唔……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怎么样?” “很好吃哦。”胤祉嘴角微微翘起,“儿臣就勉为其难的原谅皇阿玛吧!” “嗯?” “不过下一回,如果不带儿臣出宫去玩耍的话,儿臣绝对不会原谅皇阿玛了哦!” 康熙目光定定落在胤祉脸上,见他目光挪到一边不肯与自己接触,忍不住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脸蛋,气鼓鼓的,硬邦邦的。 “是,是朕错了。等开春皇阿玛就带着胤祉一同出宫,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胤祉:我是个事业型男主(义正言辞),, 第四十二章 既然选择了原谅康熙, 胤祉也放下手上的工作,洗漱更衣后任由康熙牵着他的小手走上回紫禁城的道路。 在工部衙门的大门口,两人碰上了匆匆赶来的裕亲王福全。这位相貌平凡,气势凌厉的王爷日常脾气却是温和的很,加上他的子嗣命和康熙差不多,至今膝下一个子女都没养大,等瞧到被养得身体健壮, 性格跳脱的胤祉心中更是欢喜的很,乘着康熙不在京中, 就连裕亲王府都把胤祉拐去好几回。 毕竟四阿哥,五阿哥, 六阿哥, 七阿哥,八阿哥……自从胤祉出生之后康熙在子嗣命上可是大翻身, 一口气生了一串儿子。裕亲王也颇有些自个儿的小心思, 若是胤祉的福气能给自己和福晋一些那就更好了。 见着胤祉笑嘻嘻的模样, 再对比前两天板着小脸一副无悲无喜的态度, 裕亲王也忍不住轻笑出声:“万岁爷, 三阿哥这可是和好了?” 说着话, 他的手下意识的摸在胤祉的小脑袋上。 “皇叔——!”胤祉顿时鼓着脸嘟嚷着,可脑袋瓜子可表现的与他的态度不同, 还下意识的往上凑了凑。 康熙将一切放入眼中,那心就像是掉进了醋汤,酸溜溜的。他咳咳两声, 拉着胤祉的小爪子一边往外走,一边不着痕迹的瞪了裕亲王福全一眼:“这时辰不早了,朕先带着胤祉回宫。” 裕亲王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随着康熙越发犀利的目光他冲着胤祉眨眨眼,做了个无声的示意,然后才朗笑着:“奴才恭送万岁爷!” 随着日落西山,街头集市也越发热闹。 走在前面的康熙和胤祉则是像街头随处可见,其乐融融的父子一般融入了集市之中,而梁九功和侍卫们跟在远处,警惕的望着四周越来越多的人群。 胤祉出生到现在还从未逛过这普普通通的集市,简直是兴致盎然,所有每一家小店铺子他都好奇的驻足仔细的瞧一瞧。 例如有吹糖人的、捏泥人的、草编蟋蟀的、剪纸写字的还有皮影戏的,一群年幼的孩童围在几个铺子前,眼睛亮晶晶的驻足不肯离开,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也有两三个凑钱在一块买上几个泥人玩耍。 要知道大多铺子若是像胤祉这个年纪的孩童购买还能买二送一,算起来的价格便更划算了,孩童的闹腾也不免让几个家长面带尴尬,两三成群的也聊起天来。 听到附近人商量的话语,瞧瞧旁边那些闹腾的幼童大约也就胤祉的岁数,见着胤祉钻进钻出的康熙忙乐呵呵的开口:“胤祉想要什么?阿玛都给你买!” 这斩钉截铁的口气,这泰然自若的表情,顿时引来周围小鬼们的一阵欣羡。他们含嫉带妒的目光登时落在胤祉身上,也有孩童不着痕迹的偷偷瞅着自己的爹妈。 “不要,这都是小孩子玩的,我才没他们那么幼稚呢!”胤祉随口回着。 他斜视着那一群试图躺在地上打滚耍赖皮想让父母为他们购买玩具零食的小鬼头,用自己的话语和行动表示自己和他们才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你还凑在里面做什么? 康熙只觉得身侧不少人对他们几个怒目而视——大多是那些家长们的,架着远远立着的数名瞧着就是人高马大的侍卫们,他们才咽下那一口恶气,否则此刻指不准哪个人就冲上来对着康熙就一阵痛殴。 他不知道是应该不应该吐糟一番,沉默半响才缓缓发问:“那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唔……”胤祉正思考着,他倒是有个想法,要不要趁着康熙歉疚的时候将张北划回他的名下。 只是……胤祉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件事挪到一边,仗着康熙的宠爱和自己的功劳就想试图侵犯皇权?只怕到时候惹来康熙的忌惮倒是麻烦。 张北啊张北,你说说你没事把自己的功劳折腾这么大,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胤祉顿时陷入沉思,康熙离开去小汤山温泉的这些天,他和裕亲王福全聊了不少,因着张北在他手下工作,加上三句不离胤祉的性格,裕亲王福全对胤祉的日常习惯早是烂熟于耳,感官不错。 此刻裕亲王瞧见胤祉的模样,又想起他被张北缠着不要不要的样子,眉眼微微一弯:“主子。” “……福全,你怎么还在这里?” 康熙愣愣神,倒是把胤祉丢一边,有些嫌弃的瞄着裕亲王。瞧见没?这是亲子活动时间,你这当伯伯的怎么也不知道靠边走开? 裕亲王:…… 他嘴角一抽,装作没有注意到康熙的嫌弃,反倒是凑近一步附在康熙耳边轻声说道:“主子,关于纳兰侍卫推荐的那名小侍卫,主子将他挪给小少爷做名伴读如何?” “小侍卫……?”康熙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沉默。他刚想拒绝,转到却瞧见胤祉带着渴望的眼神眨巴眨巴的瞧着自己,心中一动,嘴里却是不愿意放松:“依那孩子的出身,怎么能入宫做伴读……” 胤祉眼中的光彩顿时熄灭了。 “不过……” 康熙突然一转话题,目光柔和落在胤祉身上:“朕听闻容若有意收他为义子……若是如此这出身做个伴读也是够了。” 随着康熙说的话语,胤祉逐渐瞪圆了双眼,还未等康熙说到最后他就一跃而起,兴奋得搂着康熙的胳膊用力在他脸颊上啾了一下:“阿玛最好了!我最喜欢阿玛了——!” “……好好好!”一把托住胤祉的臀部,瞧他高兴的小模样,康熙心里最后一分迟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顿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行了行了!让外人看着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规矩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康熙的手搂着胤祉可是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裕亲王福全看着康熙这副嘴硬心软的德行也忍不住偷偷一笑,冲着胤祉眨眨眼。 “阿玛!”胤祉把脑袋埋在康熙的脖颈处嬉皮笑脸着,“这可是您亲口说的哦!” “是是是——!” “那我要的礼物就选别的吧~” “这个不就是礼物吗?” “才不是!这是阿玛自己出的主意,和我的礼物才不是一回事——!”胤祉撒娇卖萌着,似乎没有发觉康熙的声音逐渐变冷一般。 “哦?那你有什么想要的。” “阿玛回去,就给七弟八弟取个名字吧!”胤祉笑嘻嘻的,状似无意般的说出这个主意。 顿时,即便集市里人山人海,但是一行人除了呼吸声却没有别的声响。无论七阿哥还是八阿哥,都是在康熙心头扎得极深的刺,前者是上天对自己的惩罚,后者则是上天对自己的警示。 即便是孝庄皇太后,即便是太子,即便是皇贵妃,在两个孩子出生这几年都无视了两个孩童的存在,从未有人在康熙没有提及的时候愿意主动提及两个孩子。 康熙双手不免握了握紧,半响才哑着声音:“……好。” 纳兰性德和裕亲王凝重的脸孔才微微放松,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脑海里起了一个念头:这孩子,下一回在一起的时候得好好教育一番才是! 说了这件事,加上天色逐渐晚了,眼见着西边已经是一大片红色晚霞,太阳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一行人也没有停留的念头,加快速度匆匆赶回宫中。 一回到紫禁城,康熙拍拍屁股去了乾清宫办事,而胤祉被送上轿子直接打包送回钟粹宫。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有规矩?万岁爷让你在宫中反省,你倒好竟然是跑到宫外去!” 见着胤祉一蹦一蹦的走进钟粹宫,满脸焦急的荣妃上前搂着他就是一通唠叨:“本宫一回到宫中就听闻你溜出宫的传闻,你想想你皇阿玛知道后得多少不高兴?” 想到这里,荣妃就觉得心头难安。要知道自己回到宫中还未整理好带回来的东西,钟粹宫的管事嬷嬷就苦着脸将这件事禀告个自己。 她简直眼前一黑恨不得立马厥过去算了!瞧管事嬷嬷焦急的模样,只怕这传闻早就传遍了宫里上下,想到这里,荣妃越发是恨铁不成钢,恨恨的给了胤祉两个脑瓜崩,只砸得他嗷嗷叫着捂住脑袋。 “你说说看,你这个糊涂孩子!关禁闭也不知道老老实实在宫里窝着,还净是往外跑。” 荣妃说着说着就抽噎起来:“胤祉,本宫的好孩子……你是本宫的独苗苗了!这若是出个好歹万一的,你让额娘怎么活下去?你瞧见那七阿哥没?万岁爷不把人放在眼里……他额娘和他过得再苦都进不了万岁爷的眼睛!” “额娘……您不用担心。” 胤祉踮起脚,拿出怀中的帕子轻轻为荣妃擦拭着眼角的泪珠:“别说是处罚儿臣,皇阿玛接下去还会赏您呢!” “竟是胡说!”荣妃恨恨的说,“还赏呢!本宫看等会指不准咱们两个都得吃一通训斥……没准儿连年宴都去不了了!” 胤祉嘴角一抽,瞧着万分悲观,呜呜咽咽的开始念叨着若是失宠之后应该如何活下去,应该把八阿哥胖团送去哪个宫室对他最好的荣妃,唯有长长叹息一声。 行吧,额娘傻点就傻点。 亲娘,总不见得傻fufu咱们就换个,对不对? 胤祉放宽心,拉扯着荣妃往正殿内走。正殿的门槛前,穿着一身支棱着两兔子耳朵,屁股后还带着一颗兔毛球的八阿哥胖团正翘首以盼,在胤祉踏进来的一瞬间,双手双脚用力扒在他的腿上:“哥哥一起玩!” 八阿哥自从来到钟粹宫,尤其是取了这胖团的小名后,人如其名就像是吹气球一般的胖了起来。 那圆润的简直可以抖一抖的脸颊,被肉挤得没地方去的小眼睛——胤祉想了想搬到钟粹宫后院里明眸皓齿,楚腰蛴领,弱质纤纤的卫庶妃,嘴角止不住的抽搐。 “胖团……你得减肥了啊……” “说什么胡话!” 荣妃跟在后头走进屋弯下腰把八阿哥抱起来,一大一小的两张脸蹭来蹭去:“咱们胖团长得胖嘟嘟才可爱啊!对不对?” “可爱!”八阿哥咧开嘴,小手掌还拼命拍着,学着荣妃说着话:“胖团很可爱!” “对对对!” “额娘……这样胖下去长大不健康,趁着小就得控制着才是。瞧儿子我,就是标准的正面列子!”胤祉挺挺胸劝说着。 “像你?呵呵!”荣妃嗤笑一声,“本宫怎么不知道小时候昏迷好几次,瘦得和条儿一般的你和健康搭得上关系?” “条儿条儿!” “对对!咱们胖团真聪明!瞧瞧本宫的白发,都是被你那时候吓出来的——人家都说了会吃是福,小孩子那就得胖的才好!”荣妃斩钉截铁,半点都不带犹豫的。“ 胤祉:……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压根没病,活蹦乱跳的苦怎么这么难说?? 他幽幽长叹一声,又可惜的望着八阿哥胖团,忍不住上手捏捏胖团的脸颊肉:“胖团啊,三哥只能帮到你这里了,等你长大了若是变成了个胖小子,别怪哥只能怪额娘,知道不?” 荣妃冷笑:“本宫瞧着你又欠揍了?” “额娘……您能别和皇阿玛一样,没事就拿儿子的屁股来说事好吗?” “你若是和太子爷,你大哥一样半点不淘气,本宫能每天想向你的屁股下手吗?”荣妃搂着胖团一路行至上首落座,目光定定落在胤祉脸上:“说吧,你什么时候去向万岁爷认错?” 胤祉:……得了,皇阿玛,您的圣旨啥时候来? 可还没等到康熙派人来,倒是承乾宫的皇贵妃倒是气势汹汹的领着人来了。 胤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被劈头盖耳的训斥声给砸迷糊了! “……目无皇令,不尊君上,此乃大不孝!”其他不提,最后一句话却是震耳欲聋,愣是让胤祉顿时铁青了脸,荣妃吓得花容失色,钟粹宫更是一片哗然! 皇贵妃这是疯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胤祉:今天,也是想念皇阿玛的一天。 *** 宝宝们,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蠢作者要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 那就是…… 蠢作者月初日万5天成功且存稿为0…… 没错,就是这么惨烈。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会恢复3000+更新,让蠢作者去看看牙医顺便存存稿QAQ 后面的更新情况看周四换榜,好榜加更……如果那啥么emmmm就看情况23333,, 第四十三章 乾清宫。 康熙坐在东暖阁的书桌前, 亲手写一下一封圣旨, 笑盈盈的交予梁九功的手上:“去吧, 钟粹宫的赏赐多加三分, 省得胤祉这孩子到时候又来抱怨。” 梁九功笑着:“三阿哥年岁尚小便如此手足情深, 都是万岁爷教的好!” “那是。这孩子性格直爽的很, 倒是真真正正的好苗子。虽然太子和胤禔也不差, 不过这处事上面竟是比不得弟弟……” 梁九功嘴唇蠕动了下。 康熙感叹着,将七阿哥和八阿哥的事情吩咐出去后,他心中大石落定反倒是觉得胤祉做得格外好, 也不想想当年他是如何发作了咸福宫。 不提七阿哥的生母戴佳庶妃自此之后成了后宫的隐形人, 就连咸福宫的端嫔也失宠, 整个咸福宫如今比冷宫更像是冷宫。 说白了,三阿哥只是适逢一个好时机,在康熙心里头反倒是落了个兄友弟恭的好牌头。 梁九功想着暗自为两位无辜波及的阿哥们叹气, 只是这话哪里能说出口,他微微躬身双手捧着圣旨, 垂首就退出了东暖阁。 一出门,一名小太监就面带焦急的凑上前:“梁爷爷!” 对待这种小太监,梁九功的态度就没先前那么好了。他拍拍衣袖, 漫不经心的斜了小太监一眼呵斥一句:“出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 小太监东张西望一番, 凑上前小声地在梁九功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瞬间让梁九功面色剧变。 “放肆!你在说什么胡话!” “哎呦梁爷爷!这可不是奴才说的!” “那是谁敢胡说八道……” “哎呦哎呦我的梁爷爷……”小太监吓了一跳,恨不得伸手堵住梁九功的嘴,尤其小声顿时哭丧着脸, 声音压得极低:“这可是四阿哥说的!” “……你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是真的!四阿哥使人把这事儿告诉奴才,奴才这不就赶紧来通知梁爷爷!”小太监擦擦额角的汗珠,低声下气的。 “四阿哥的人呢?” “还在那里等着呢!”小太监指指远处,瞧着他言之凿凿,梁九功连忙定睛望去,果然四阿哥的贴身太监苏培盛正躲在角落里探头探脑,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去,赶快把那小子叫来,跟我进去把这件事情禀告给皇上。” “是!” 康熙听完苏培盛禀告的话语,眼中的怒意再也忍不住:“顾问行,给朕立刻吩咐人,务必将这私底下传闻的宫人统统处置了!” “皇,皇上!”苏培盛战战兢兢的回道。 “嗯?” “还有……奴才来的路上听说皇贵妃娘娘带着人朝着钟粹宫去了!”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身侧康熙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威仪只让他眼前一黑,恨不得当场晕过去得了! “梁九功,立刻带人去钟粹宫!” “喳!”梁九功低头应声,连连后退三步到殿门边,转身就想离去。 可就在此刻康熙又猛然开口:“站住。” “朕亲自去!” *** 另一边,钟粹宫里如今已经陷入一片焦灼之中。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皇贵妃竟是会如此大放厥词,硬生生的将黑锅砸在三阿哥的头顶。 大不孝啊!对注重孝道的现今来说,这名声只要有一天挂在三阿哥的身上,只怕三阿哥的将来都彻底毁了! 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望着一脸傲慢的皇贵妃,只觉得背上汗毛倒立,千言万语都挤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即便是皇贵妃身边的嬷嬷也被吓了一跳,心中隐隐升起悔意,要知道应该拦住皇贵妃才是! 只有皇贵妃自个儿知道,她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许久了! 在仁孝皇后死后,她制霸整个后宫数年,即便是孝昭皇后在世的时候都避其锋芒,两位皇太后都看在康熙的面子上更是对她颇为容忍。加上此前膝下养子乖巧懂事,在怀有龙嗣之后,皇贵妃可谓是在宫中横着走都不为过! 偏偏一切在胤祉回宫以后就变了,四阿哥被怂恿的居然敢与自己作对,甚至把自个儿赏赐的宫人送回了内务府让她丢尽脸面,更何况区区一个荣妃,竟是不知羞耻的勾引皇上! 她目光阴冷滑过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荣妃,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 “主子——主子!”香芹和香韵惊叫出声,同时扶住荣妃。 荣妃颤巍巍的倒退一步,在两人的扶持下勉强撑起身子,她深吸一口气随后眉目坚毅大步走至皇贵妃面前深深一个蹲福:“臣妾不服!三阿哥乃是在王爷带领下才离宫,何曾不是有万岁爷允许?皇贵妃何出此言,为何要将吾儿逼上一条绝路?” “王爷?开什么玩笑!”皇贵妃微抬下巴,“宫里头人尽皆知,三阿哥犯下大错皇上让其在宫内反省禁闭,这禁闭的人不好好待在宫内竟然跑出去嬉笑玩闹,成何体统?” 荣妃微微咬住唇瓣,环顾四周瞧着宫人们或是低头或是叹息的表情,心中是一片绝望,顿时口不择言的呼喊:“皇贵妃若有怨愤倒不如向着臣妾出气,何必撒气在一个孩童身上——您肚子里怀着的也是皇上的骨肉,为何不为他积点福——!” “啪!” 只听见清脆一声响,皇贵妃又重又狠的甩给荣妃一巴掌只将她的脸打向一侧:“荣妃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胆敢诅咒本宫腹中的孩子——!” 荣妃身体晃悠了一下,越发明白皇贵妃竟是打着这种主意!她深深吸了口气,正待说话腹中却是一阵阵的抽疼,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额娘!?” 陷入沉思中的胤祉此刻回过神,他惊惧的望着荣妃面上血色尽褪,身体缓缓的向后倒去,不假思索的朝着荣妃扑去。 荣妃眼角余光察觉到一个身影朝着自己扑来,登时吓得冒冷汗,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个翻身将胤祉搂在怀中,自顾自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额娘!额娘!” “主子——主子!” 惊呼声,脚步声交杂在一起,最后还有一声愤怒又熟悉的呼喊:“荣妃——!” 荣妃强撑着身体,只觉得腹中一阵一阵的抽痛。她眯着眼睛望着胤祉焦虑恐惧的面庞,开开合合的嘴巴,用尽全身力气伸手轻轻抚上他的脸庞:“别……别担心。” 下一刻,她失去了所有的知觉,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额……额娘!?”胤祉惊呼着。他手指微微颤抖,怎么也想不通刚才还在和自己拌嘴的荣妃此刻怎么会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康熙亦然。他愣愣的望着荣妃,心头的怒火一阵高过一阵,尤其是在下一刻宫女们惊叫着“荣妃,荣主子流血了!”的时候。 他的脑海里轰鸣一片。 血液染红了荣妃的裙摆,染红了地面。 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康熙明白这是什么,皇贵妃自然也明白。她只觉得浑身冰冷直坠冰谷,登时连看康熙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传……传御医。” 康熙强撑着身体,将还不停哭喊的胤祉从地上抱起来,将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前轻声安慰着。 “来人。” “奴才在。” “把皇贵妃送回承乾宫,在生产之前就别出来了。”康熙的声音是如此冷冽,冰凉刺骨。 “万,万岁爷?”皇贵妃不可置信的呼喊着。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明天就是宫宴的日子……她,她身为皇贵妃原本应该是坐在康熙的身侧,高高在上等候着宫妃和宗室家眷们为她磕头……怎么会…… 一想到日后宗室命妇私底下对自己的窃窃私语和嘲讽,她只觉得手脚无力险些滑到在地上,勉强被惊惧的嬷嬷们扶住。 “主子……贵主子,咱们回去吧!” “表哥!表哥!”皇贵妃被人拉扯着还哭喊着,“臣妾不知道荣妃已经怀孕了!况且况且是她自己摔着了的呀!表哥——!” 钟粹宫门外,胤禛直愣愣的驻足在殿门边,望着这一幕。他使人将这事传给康熙后,又赶紧赶慢的来到钟粹宫,可没想到会遇见眼前的这一幕。 “胤禛……胤禛!快点帮额娘求情!额娘,额娘都是为了你啊——!”被拖拽到门口,皇贵妃瞧见胤禛登时眼前一亮大声的呼喊着。胤禛沉默的立在原处,他双手握拳微微颤抖着,抿着唇一声不吭。 “白眼狼……你这只白眼狼!” “给朕堵住她的嘴!” 暴怒的吼声从钟粹宫内传来,随着康熙的声音皇贵妃彻底没有响声。 “四阿哥……?”梁九功小声的,极为轻微的发声:“您要不进去瞧一瞧?” “……不,不必了。”胤禛面无人色,勉强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身体摇摇晃晃的离开钟粹宫。他跌跌撞撞的走着路,后面的宫人是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战战兢兢跟随的份。 一直走到御花园中,胤禛瞧到四周无人,他才猛然一拳头砸在树上。任由粗粝的树皮划破了他的手背,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也毫无声响。 小小的身体如同不堪重负一般蜷缩成一团,他咬着下唇呜咽出声。 这事儿,怎么会发展到现在的情况?一想到和胤祉以后指不定…… “……三哥。”胤禛心寒无比的呢喃着。 “四弟……四弟!”远远的,传来一个熟悉的呼喊声。 胤禛甩甩头:不可能……荣母妃还昏迷着,三哥怎么可能会跑来找自己。 他深深叹息,趴在树上只恨不得用头锤树将自己脑海中的呼喊声拔掉!醒醒!胤禛你清醒点! “……胤禛你在做什么?” 可是那声音还在不断的从身后传来。 胤禛板着脸,握紧拳头,觉得自己要用恒心和毅力来解决眼前出现的问题。他猛地一转身,闭着眼睛用力击出一拳——正中一软绵绵的……物体? “好痛啊!胤禛你干嘛打我!” 胤禛缓缓睁开眼,茫然失措的望着捂住一只眼睛嗷嗷叫痛的胤祉,一脸茫然失措又无辜:“三,三哥?” 他还是不相信,伸出手用力的狠狠的掐了一把:“不疼啊……是在做梦吗?” “废话!你掐的是我啊!!!”胤祉咆哮着,委屈巴拉的不知道应该是捂眼睛还是捂胳膊。 “三哥……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在陪荣母妃吗? “啊……”胤祉嘴角抽了抽,不大好意思说明。 你说,让我怎么和四弟解释,咱们家傻fufu的额娘不是落胎而是月经期呢…… 回想到刚才御医面无表情捧读般的述说着——回禀皇上,荣妃娘娘乃是月事来了导致体虚晕厥,只要好好休息喝补血的汤剂即可时,康熙的表情。 胤祉打了个寒颤,缓缓地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四弟,没事,咱们一起回北五所吧!” 胤禛:……??? 作者有话要说:看我,本咕咕像是写虐文的小能手吗? 上当了吧!咩哈哈哈哈哈! *** 申明下,荣妃情况的确会出现的哦!本咕咕高中同学,在学校痛得蜷缩成一团,说话都说不出被救护车送去医院,回来说是痛经...更何况清朝还没有止痛片呢! 本咕咕大概最疼的一次是吃布洛芬都无用,痛得在床上打滚,高中还在妈妈怀里哭着睡着(捂脸) *** 最后,感谢南宫、式微不是薇和红豆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第四十四章 “胤祉走了?” “回万岁爷, 三阿哥追着四阿哥去了!”梁九功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瞧着康熙辨不出是喜是悲的神色, 心下有些颤动。 啧啧!只怕万岁爷就要发火了!这荣妃娘娘, 现在这种情况倒不如真的落胎了!好歹能带来些皇上的怜惜, 瞧现在把皇贵妃处置了, 万岁爷可要如何下台?要知道明儿个可就是大年三十! 梁九功脑海里是千言万语, 只觉得心里憋屈的慌,恨不得找个地方吐糟个干干净净。 只可惜下一秒梁九功没有预料到的是康熙只是自顾自的点点头,随即转身再次走入钟粹宫的寝殿内。 寝殿内, 除去大宫女香芹和香韵外再无其他人, 而荣妃, 正躲在被窝里死活不愿意见人。 康熙冲着两名宫女点点头,两人微微一福,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唯独剩下的荣妃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用被子盖住脑袋, 在被窝里呜呜咽咽的:“香芹!香韵!你们说说这事儿可怎么办?明日让本宫如何出去见人……我这!” 想起刚才的事情荣妃就是又羞又恼,在生出胤祉后,她的月事就从一月一次变成两三月一次, 这突如其来的月事让她措手不及。 尤其是苏醒以后, 听闻太医那平板无波的话语后, 她更是恨不得在康熙和胤祉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钻到床底下去! 自个儿,自个儿明天怎么见人!一想到自己的丑事要传遍全宫上下,荣妃越想越是委屈,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有什么不能见人!”康熙听了半响,发现荣妃老大不小的人儿居然还哭鼻子,顿时忍不住发声。 随着荣妃的哭哭啼啼,他的怒火也消了一大半心头反而燃起一丝遗憾。荣妃能够一连怀上数胎这底子自然不差,最近耕耘的次数比往年多了不少现在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万,万,万岁爷……”荣妃惊叫一声,双手揪着被子边,小心翼翼的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瞧向被子外的世界。 然后正巧被康熙逮了个正着!她呐呐半响,最后才在康熙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低声呢喃着:“您还没回去休息吗?” 康熙冷冷睨着她。 荣妃声音越发轻微了:“明儿个就是大年三十,宫里的事情还多得很呢!” 康熙呵呵一声笑:“有你,有你儿子,你说朕能有放宽心的日子吗?” “啥叫你的儿子……胤祉也是您的儿子呀!” 说起胤祉,荣妃先是嘴硬一句,下一刻又心虚了:“万岁爷,胤祉这孩子是调皮了些,可这一回宫里兄弟都一同去了温泉许是心中不畅快才会求着裕亲王带他出去的!臣妾会好好训斥他,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 康熙脑袋上方缓缓凝聚了一个问号。他揉了揉额角,沉声询问:“朕什么时候说要处罚他了……?” “这……这……这?”荣妃难以置信,她结结巴巴的,双手拧着被角的力道更加重了:“可外头,宫里人都是这么说的!您瞧瞧……就连皇贵妃,刚刚刚也是这么说的!” 头一回康熙觉得这后宫里的人脑回路都不知道是如何写的,一个两个都如此糊涂! “胡说八道!”康熙沉声喝道,“朕非但没有打算处罚他,还要赏他!” “……哎?” “你啊……真是个糊涂蛋!”摇摇头,康熙吩咐顾问行留下宣旨,就带着梁九功等人匆匆赶往慈宁宫。 原本荣妃并不是小产,那么皇贵妃的禁闭自然是不作数。可现在康熙又有了其他的打算,而这个打算还得和孝庄皇太后打声招呼,明日晚上的宫宴万万不能出了差错才是。 不提荣妃捧着圣旨是被惊得如何,满宫上下可是因着皇贵妃被禁闭的时候看呆了眼! 年前竟是天降大瓜!前几日还与康熙恩恩爱爱,威风八面的皇贵妃就这样栽了! 这简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件事,尤其是她还是栽在了钟粹宫的荣妃手上。难不成荣妃这么多年是在装模作样,扮猪吃老虎? 宫人一边吃瓜一边交换眼神,无论咋说反正皇贵妃是跌了个大跟头就是了! 听说这件事的孝庄皇太后上下打量着康熙,心里头甚至有些泛起了嘀咕:“皇帝,你和哀家说实话,今儿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是康熙为了荣妃龙颜大怒,什么为爱叱责皇贵妃……那说的是康熙!?开什么玩笑,那孝庄皇太后是一百个不相信的。董鄂妃在前,康熙可是在自己面前立下誓言,下定决心,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这些年来,康熙也是一如既往,最为愤恨的就是诸妃争宠之事。就连结发夫妻的仁孝,兢兢业业的孝昭在生前都是得不到康熙真心实意的爱情,也就他们去世之后康熙才年年写上悼念之词,一表往昔情愫。 整个后宫中,起码皇贵妃还和康熙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为了荣妃就把皇贵妃贬斥了……这可不像是康熙的所作所为。 “皇玛嬷。” 康熙略略思索片刻,缓缓开口:“皇贵妃近来实在有些过火。借着荣妃落胎这件事,也正好刹一刹她的威风。” 梁九功眼皮子颤了颤,他暗地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瞧着日后对荣妃主子和三阿哥的态度得好上三分才是,这月事硬生生的就压在落胎上,这谋害皇嗣的名头顶在头上,皇贵妃只怕是活活冤死也是没法子…… 孝庄微微皱眉,她得到的消息里面可没提到荣妃落胎的事情。事关龙嗣,孝庄微微挺直腰板,目光定定落在康熙身上:“荣妃是怀了?落胎了?” “是,也不是。”康熙眼睛眨也不眨。 “这是什么意思?” 康熙示意殿内诸人退下,只留下梁九功同苏麻喇:“荣妃没有怀孕,正巧碰上月事来了,看着严重了些。” “那皇帝你……?” “皇玛嬷不知。”说到这里,康熙面色也逐渐阴沉:“胤祉那孩子这些天在宫里忙碌得瘦了一大圈,朕今日从工部里瞧见的时候不像个小阿哥倒像是田地里的农夫,路边的小乞丐。为了做出玻璃,可是耗费心血……就这样还不忘记给皇玛嬷您做礼物。可是皇贵妃呢?得到消息就跑去宫里大声训斥,竟是当着后宫诸人的面骂他不孝!” “什么!” 孝庄不知道荣妃之事,自然也不知道皇贵妃前往钟粹宫可是为了胤祉。 闻言她顿时面色剧变,眼眸深处的怒意怎么也掩不住:“皇贵妃哪里来的胆子,怎么敢如此说胤祉?” 没有孝昭的制衡,皇贵妃这几年不是皇后更胜似皇后,钮钴禄贵妃根本无法撼动她在宫中的地位,这孝庄也知道。 只是在自己回宫这几个月,皇贵妃都是恭谨谦和,顺和有礼,孝庄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竟是会做出这种事来! 胤祉才几岁?竟是就想着用孝道毁了他的下半生? 脑中灵光一闪,孝庄不免想到之前发生的胤禛一事,心头不仅泛起嘀咕:难不成皇贵妃将这件事也都推到胤祉身上……? 这也太过可笑了吧? 康熙深深叹息,脸上带着一丝倦意:“是朕亏欠她太多,又容忍她太多,才会……” “皇帝,这怎么是你的错?” 孝庄冷笑一声,她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着,心中越想越是确定:“皇贵妃仗着皇嗣肆意妄为,也是应该给她一个教训了。这样吧……” 她侧首望向苏麻喇:“按哀家的旨意吩咐下去,皇贵妃动了胎气,如今要好些将养着才是,宫内诸事就交予贵妃管理,令惠妃、宜妃和德妃协办。” “是,奴婢遵旨。” “明日的年夜宴,哀家会亲自出手,皇帝你就放心吧。” “一切就拜托皇玛嬷。” “皇帝放心。” 孝庄点点头,眯着眼思索一番后又吩咐一句:“使人去钟粹宫一趟,荣妃小产卧床休息让她好好在宫中修养。” “是!” 康熙手微微一顿,并未对孝庄的话语做出任何的反应。孝庄仔细观察着康熙的表情,最终才满意的勾起唇角,温声吩咐:“还有,带点人一同过去,三阿哥和八阿哥……在荣妃养身子的这些天就先住到哀家的慈宁宫来吧。” “对了。” 苏麻喇还没出声时,康熙突然开口:“朕给七阿哥,八阿哥取了名。” 这话语如同惊雷一般落在慈宁宫,一时间孝庄也是惊得目瞪口呆:“皇帝……你不在意了?” 瞧着康熙平静无波的表情,显然还是在意的,孝庄凝眉思索半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是胤祉那孩子提出来的?” 她瞧着,满宫里只怕只有那孩子有这么大的胆子! 康熙点点头。 “这孩子……”孝庄见状更是无奈了,先前微微拧紧的眉尖也慢慢舒展:“这大大咧咧的性子到底什么时候能改?哀家真是担心他日后要如何是好!” “兄友弟恭,如此甚好。”康熙慢吞吞的说话,“胤禛这孩子跟着他一同,性子也好了不少,这一回出去还记得照顾胤詐。既然皇贵妃不稀罕,朕瞧着就让他回德妃那里吧。” 这一连串的打算简直让孝庄满脑子糊涂,她揉了揉额角:“这和胤禛又扯上关系了?哀家和你说……胤禛可是刚出生就抱养到皇贵妃身边的,即便上一回皇贵妃做差了事情,可是这直接把人送回德妃那边……胤禛能乐意?” “他不乐意朕都得让他回去。”康熙面色平静。今日皇贵妃的话语彻底触怒到他的逆鳞。胤禛,将他送至皇贵妃膝下抚养在这一瞬间甚至成了他最为后悔的事情。 想到当年皇贵妃还只是个庶妃的时候,就巴巴的想要抱走胤祉抚养,康熙控制不住的冷笑一声。 真真是天上神灵给的示意,让自个儿当时到钟粹宫瞧到那一眼。 一想到若非如此,也许胤祉今日就和胤禛一般,康熙便是不寒而栗。 “皇帝!” 这一点,孝庄可不苟认同:“其他不说,皇贵妃这些年对胤禛也有养育之恩,若是此刻你将他挪回德妃膝下抚养,一来皇贵妃还怀着龙嗣,这情绪激动之下出了什么事还不得而知;二来胤禛这孩子向来喜欢钻牛角尖,为了处置奴才的事情都和胤祉较上劲,这万一胡思乱想……” 她仔细观察着康熙的表情,半响才拍板:“依哀家看,等皇贵妃生下孩子这段时间,咱们再看看!”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顶多回头就吩咐太子多把胤禛带在身边。 “好了。那咱们再来说说正事。”见状,孝庄点点头,伸出手摊在康熙面前晃了晃。 康熙:……? 望着他一脸茫然的模样,孝庄虎着脸:“礼物呢?哀家的那一份。” 都这种时候了您还想着胤祉给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是一更,宝宝们晚上不要等啦(虎摸昨天等的小可爱) 写这里的时候还没出榜单,所以不知道具体情况,关于更新明天再说? 过渡章,下一章就是三三和四四的兄弟时间? *** 皇贵妃嘛...一篇文里总有那么几个傻fufu的反派对不对? 其实我个人还挺喜欢的哎...就是不知不觉就把她写成反派了(沉思) 四四很苦,不过有咱们三三在,相信咱们四四也会幸福哒!(眨眼),, 第四十五章 不清楚自己已经被‘送’给孝庄的胤祉, 正盘腿坐在软塌上, 板着一张小脸盯着胤禛手上的伤口, 瞳仁好久都不曾转动一下。 胤禛颇有些坐立不安,唇角向下抿紧, 长长的睫毛在人不注意时轻轻颤抖着,黑白分明的双眸中流露出小鹿般的无辜。 胤祉抬头瞧着胤禛的脸色,越发不高兴了。他狠心用手戳了戳胤禛伤口上的嫩肉。伤口处的鲜血在太医的动作下已经被止住, 但是红色的嫩肉从手指间若隐若现,微微触碰就引起胤禛一阵颤抖。 “嗯?说啊……你刚到底在想什么?你的手能比树硬吗?拿着自己的手砸树……万一骨折了怎么办?” 胤禛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胤祉,却是一声也不吭。 见他不说话, 胤祉只剩下一肚子气, 偏偏从梁九功嘴里得知胤禛背后做的事情, 他心里满满都是愧疚。 胤祉不再多说, 拿起药膏用指尖轻轻沾了一点小心翼翼的替胤禛上药。他这些年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情, 不是蹭到伤口就是涂得太多,一时间手忙脚乱。 “三阿哥,这怎么使得?您放着让奴才来——!”苏培盛送走太医,重新走进屋就见着三阿哥笨手笨脚的动作吓了一跳,忙凑上前开口想要接过胤祉手上的药膏。 可这动作才做了一半, 一道锐利的目光直接戳在他的脊背上令苏培盛立刻闭上嘴, 战战兢兢的抬头望向胤禛。胤禛目光饱含杀气,颇有你敢给本阿哥上药,明天本阿哥就让你屁股开花的气势。 苏培盛嘴唇一哆嗦,顿时不吱声了, 心里直打鼓恨不得回到过去将自己说的话都吞回肚子里。 “是啊……胤禛,接下去就让苏培盛给你上药。” 胤祉松口气,将药膏摆在一边。他拿出帕子给胤禛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瞧着他隐痛的面庞忍不住念叨:“你瞧瞧你,我刚才弄痛你了你也不知道吱一声……接下来就让苏培盛给你上药,他的动作比我麻利多了。” “不用,这点痛我能忍。”胤禛抬头认真的注视着胤祉,斩钉截铁的说道。 “唉?可是……” “哥哥不想给我上药吗?”胤禛伸出小手轻轻拽住胤祉的袍角,脑袋微微垂下,圆圆的脸蛋上带上一丝阴影,声音更是带着一缕惆怅和失望。加上那一声哥哥,直接化作箭矢戳入胤祉的心脏,让他神思一混,憋在嘴巴的话登时怎么也吐不出去。 苏培盛倒抽一口凉气,用尽全身力气控制住自己抽搐的嘴角,勉强退后两步挤在高卓身边,惊恐万状的望着两位阿哥,尤其是四阿哥在线表演。 胤祉迟疑,纠结半响瞧着胤禛也不肯放手的模样:“行吧,只要你不怕痛,我是无所谓啦……” 嘴巴嘟嚷着,不过胤祉的动作还是显而易见的轻柔起来。瞧见他的反应,胤禛却是猛然开窍,他发现原来胤祉根本无法抵抗身为‘弟弟’的撒娇,下一刻他仿佛戏精附体动不动就是轻声的呼痛,一双眼睛更是红通通的,委委屈屈的望着胤祉。 胤祉好声好气的安抚着胤禛,忙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才勉强给胤禛上完药膏,再用绷带一层层的仔细包好。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累得够呛,直接一屁股蹲两脚叉开往后一倒躺在软塌上,一副下一秒钟就要睡着的模样。 “三哥,现在不能睡,我们还没有用晚膳。”胤禛喊了一声,瞧着胤祉眯着眼睛昏昏欲睡就伸出手试图推推他。另一边他不着痕迹的瞪向一边还在浑浑噩噩中发呆的苏培盛,眼眸深处就写着大大的‘嫌弃’二字。 瞧见了。 苏培盛打了个寒颤,规规矩矩的拉着高卓出了院门顺着墙根一溜烟去了小厨房。 “哎哎哎!别!别碰我!” 屋内的胤祉还没发现小太监们的消失,他焦急的一跃而起,在胤禛隐隐受伤的目光中又放缓了声音:“你手上的伤才刚包好,又想弄开裂?” 他猛地翻过身,试图把脑袋埋进一边的靠枕中,下一秒钟他呜哇一声惨叫,又不小心戳到自己眼角边的淤青上痛得龇牙咧嘴。 “三哥!你没事吧?” “你说能没事吧?瞧瞧你那手劲……你说明天这年夜宴,咱们怎么见人啊?” 胤祉轻轻碰了碰眼角的乌青,登时龇牙咧嘴的抽痛。他越想越是委屈,瞧瞧胤禛包成哆啦A梦般的小圆手,再摸摸自己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的黑眼圈,气势越发萎靡不振。 抬起头瞪着胤禛半响,胤祉突然注意到一个地方。他神色大变,坐着身体就捧着胤禛的小脑袋左看右看,脑门上的一块淤青别提多显眼:“瞧瞧你,你刚才是不是还拿脑袋砸树?这样子明天怎么见人那?” 胤禛脑门上的一块淤青越看越是显眼,从侧面看还能瞧见一个鼓出的小包,胤祉越看也是越发愁了:“你说说!咱们,咱们这可怎么办才好?” 明天,用这模样出现在文武百官还是宗室命妇面前,那不就是见证耻辱的一天?只怕过个十年二十年人家提起他们两个还是:哦,那个黑眼圈的三阿哥或者是那个头顶包包的四阿哥! 原本精神气十足的胤祉和胤禛在此刻齐齐地陷入沉默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不振,两眼无神,相顾无言。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小太监的呼喊,随后苏麻喇笑盈盈的走进去。 “奴婢给三阿哥,四阿哥请安。” “姑姑怎么来了?”胤祉熟络的喊着,顿时也不顾得继续丧气了,反而是蹦蹦跶跶的跳到苏麻喇身边,眨巴着眼睛好奇的询问着。 “太皇太后有旨,荣妃娘娘小产修养,主子怕顾不得三阿哥和八阿哥,特意让两个阿哥一同暂住到慈宁宫去呢!” “小产?” 胤祉和胤禛同时不可思议的呼喊出声。随即两人面面相觑,陷入了迷茫之中。 “难不成是本阿哥听错了?”胤祉回过神,先是抓抓自己的耳朵,紧接着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难不成我是在做梦?” 胤禛:…… 他忍不住弱弱的开口:“三哥,我刚掐你的时候你还说疼呢?” “那是你掐的,指不准我自己掐自己就不疼……不对啊!” 胤祉一边摇头一边伸出手跃跃欲试,只是下一秒他就怒瞪胤禛,伸出手在他面前威胁着:“你是不是又想忽悠我?瞧瞧我眼睛上的黑眼圈!若现在在做梦,我就把你先打成熊猫!” 胤禛委屈,胤禛伸出受伤的小爪爪并以招财猫的姿势挥舞两下——他现在也是伤患啊! 被萌得一脸血的胤祉缩回想要揍人的手,气哼哼的看向苏麻喇:“姑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含笑望着两名阿哥斗嘴的苏麻喇捂着嘴轻笑了一声:“三阿哥别担心,主子们这也是为了荣妃娘娘好!” 若是不将荣妃以小产名义禁足在钟粹宫,只怕事后传闻出来皇贵妃禁闭的原因不成立,只怕荣妃还会冠上一个犯上的罪名,不止是荣妃吃不了兜着走,只怕是胤祉也难逃流言蜚语。 “本阿哥自然是知道的。”胤祉恹恹的,手又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眼睛:“现在重点是……姑姑,你说我这眼睛明天怎么见人啊!” 苏麻喇的笑容可彻底憋不住了,瞧瞧三阿哥再瞧瞧四阿哥的脸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三阿哥放心,奴婢吩咐宫里人定将阿哥们的花猫脸打扮得谁都瞧不出来!保管两位阿哥风风光光的,别提多出彩!” 苏麻喇说的话,可信度那就高多了! 不止是胤祉脸上的郁气顿时少了不少,就连胤禛也肉眼可见的神色轻松起来——如若胤祉脸上的黑眼圈遮不住,倒霉的八成就是自个儿,只怕用炭也要在自己脸上画上两熊猫眼不可! 反正还没有用晚膳,眼见着时辰已到,胤祉拉着‘手脚不便,一个人不方便吃饭’的胤禛,蹦蹦跳跳的往慈宁宫去蹭饭。 只是一走进慈宁宫,伴随着刺耳的哭叫声,一枚巨型炮|弹直接将胤祉撞得一个踉跄,他堪堪倒退两步才站稳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胤祉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抱住撕心裂肺大哭大喊的八阿哥胖团。 他心疼的低下头瞧一瞧胖团的小脸,那圆乎乎的脸蛋现在皱巴巴的,嘴巴裂得老大呜哇呜哇的哭个不停。 刺耳的尖叫声让胤祉头疼欲裂,若不是手上捧着的那是亲弟弟,是个孩童,胤祉只恨不得在下一秒丢出去。 他顾不得青石板地面的冰冷,一屁股蹲就坐在地上,搂着胖团就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直到僵硬的小团子逐渐变得软绵绵,声音也逐渐变轻。 见到胖团的情绪稳定,胤祉才有心思审问两名嬷嬷:“胖团这是怎么了?” “三阿哥恕罪!”领头的奶嬷嬷面色灰白,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她可是见过三阿哥在八阿哥搬到钟粹宫头一天就把人处置了的,在他面前简直事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自个儿也变成如此这般。 “八阿哥自从被抱出钟粹宫就一直哭闹不停,奴婢们也是哄劝到现在……” 她苦着脸小心翼翼的回着话,末了还不由自主的添加一个好话:“奴婢觉得,八阿哥大约是舍不得荣主子,不愿意离开钟粹宫才哭闹的!” 胤祉挑挑眉,心里的怒意还是少了些许,尤其是进了自己的怀中以后,胖团的哭声就越发轻微,到现在已是含着自己的手指眯着红肿的双眼打起了瞌睡。 他心里柔软了一瞬间,示意嬷嬷从自个儿怀里把胖团抱开,才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冰冷的青石板地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搓搓手就想往里走去。 胤禛瞧着皱眉,试图把自己怀里的暖手炉拿出来,只是折腾了半天,那包扎成哆啦A梦手的爪子非但没把炉子拿出来,反倒是纠缠成一团,瞧着乱七八糟的。 胤祉走了两步,正在奇怪胤禛为何没有跟上来呢,转头就看到这一幕顿时乐得噗嗤一声。他小跑到胤禛身边,还未出手,就听见耳边又是尖锐的一声嚎叫。 离开胤祉怀抱后的胖团不安扭动着小屁股,在见到胤祉对胤禛笑嘻嘻的那一瞬间,他又开始闹腾了! “胖团,你已经是个大宝宝,可以自己走了!” 胤祉头疼得厉害,硬是按住胖团试图往他身上爬的爪子,勉强将他的小胖手牵在手心里。一瞧见胤祉没打算把自己交给奶嬷嬷了,胖团顿时咧开嘴笑得开开心心,黏黏糊糊的腻在他身边。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胤祉心思重新转回胤禛身上,他挥手示意胤禛过来。可没想到一等胤禛走到胤祉身边,胖团就不乐意了。他使出十八般武艺连踹带踢的往胤禛脸上身上招呼,只逼得他离开两人两米远才罢休。 胤禛向前一步,胖团嚎叫一声。 胤禛向前两步,胖团扁嘴大哭。 胤禛退后一步,胖团哭声暂停。 胤禛退后两步,胖团撒娇卖萌。 胤禛:…… “他欠揍。”胤禛怒极,忍不住伸出手指着胖团恨恨地朝胤祉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胤禛:呵呵。兔崽子胤禩从小和本阿哥过不去!! *** 慎重的告诉大家,立fg是不对的,是会遭到报应的。 所以大家在立fg之前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否则…… 就会像凄凉的蠢作者一般陷入加更地狱。 今日...加更21:00 蠢作者如今望着可怜的存稿箱痛哭QAQ,, 第四十六章 “好好好!我帮你教训他!”胤祉怀抱着胖团面对这一幕, 他笑着伸出手装模作样的在胖团的小屁股旁挥了一下, 虎着脸:“胖团这样做是不对的, 是坏孩子哦!” “胖团不坏……”胖团奶声奶气的。 “你压根还没打到他。”胤禛目光尖锐指出胤祉的小动作。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总不见得把这个胖团子真的狠狠的揍一顿吧? 胤祉面无表情的望着胤禛,可别提胤禛此刻未来的固执还真冒出一个尖:“皇阿玛说过, 年纪小的时候就应该好好教育,才不会一犯再犯!” 康熙:……哈啾!谁在背后敢说朕的坏话?? 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的望着胤禛堪称无耻的话语, 下手痛揍一个两岁宝宝?这是何等丧心病狂的想法…… 他扭头瞧着胖团可怜巴巴的小模样,胤禛能下手反正胤祉是怎么也下不了手的。胤祉试图沉默以对,且避开了胤禛的目光。 胤禛见状骤然大怒, 他横眉竖眼, 目光定定落在胖团的身上, 锐利如刀光一般——话说这样看下去若是真是刀片, 只怕胖团现在已经变成胖团卷可以等着下火锅了。 胖团也不甘示弱, 握着胤祉的小爪子越发用力不提,还不忘使出大杀招:“胖团最喜欢哥哥,今天想和哥哥在一起……” 拉长的尾音又软又绵,如同可以在手指上绕上几个圈的麦芽糖一般甜腻腻的。胤祉浑然不觉自己的嘴角高高扬起,眼梢眼角都柔软了三分。 输了, 输了! 站在一边的胤禛越发憋屈。 可即便他现在开窍明白胤祉最难以抗拒弟弟们撒娇的事情, 此刻也做不出学着一个两岁孩童的作态。他左想右想,一张小脸反倒越发阴沉了。 到最后,这新仇旧恨顿时涌上心头,胤禛气得脸红脖子粗, 索性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迈着大步跨过门槛走进殿内。 既然你选择帮这臭团子,那今儿个你若是不道歉,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胤禛耿耿于怀,给孝庄皇太后请安后就躲在阴影处,目光还幽幽地凝视着殿门。 这压力,未免太大了一些。 “胤禛,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咱们小四?快到乌库玛嬷这里来!”孝庄还不清楚三名阿哥之间发起的纠葛,她疑问的瞧瞧躲在角落里快要发霉长蘑菇的胤禛,脑门子上只差写满了问号。 胤禛委屈的靠在孝庄的膝盖上,抿着嘴在孝庄的催促下刚想开口,下一秒钟就见着胤祉牵着胖团走进正殿。 胤禛还没不高兴,反倒是孝庄立马皱紧了眉头。她先前还想亲自抱一抱八阿哥,要知道胖团长得玉雪粉嫩,猛一眼望去颇有胤祉小时候的雏形。 只是还没抱起这孩子,就被胖团的哭闹声吓得魂飞魄散,无论是胤祉还是五阿哥,那都是乖巧听话,撒娇卖萌的性子,哪里有在孝庄面前这般大哭大闹的。 孝庄可谓是大惊失色,顾不得胤禛还在自己膝旁,整个人就往后仰了仰:“……胤祉来了?” 等瞧着胖团笑嘻嘻的,孝庄才松了口气:“胖团现在没哭了啊……?” 胤祉:……? “三阿哥……”胖团的奶嬷嬷嘴唇蠕动着,“先前八阿哥吵闹了一些……” 胤祉:……很好。现在是不是要说一句恭喜胖团童鞋后宫出道成功?因他那恰如其名的壮硕身材和那刺耳的哭叫声,就连孝庄都对他避让不及。 惹不起惹不起! 瞧孝庄一副坐立不安,时刻打算倒退三步赶紧走人的模样,胤祉整个脸都鼓起来,低头对视上无辜又天真,此刻像一个小天使般的胖团:“你呀!净是瞎胡闹。” “胖团……可爱?” “我没夸你。” “胖团……可爱!”胖团嘟嚷着,眼见一双眼睛又开始泛红,泫然欲泣的小模样。 “……行行行,可爱。” “他哪里可爱!”胤禛嘀咕着,“就是个胖子!现在就这么胖以后长大了肯定是颗球,只会在地上滚的那种——!” “这可不准胡说八道,要是你八弟日后长成这样非得和你拼了不成!到时候呀……” 孝庄噗嗤一声便乐了。她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胤禛,顺手在他脑门子上一弹:“就你这小身板,只怕到时候长大抵不过你八弟一压之力。” “才不会!孙儿会武学学得很好,然后嘿咻一下就把胖团丢出去。”胤禛不屑一顾,且摆出一个过肩摔的姿势,逗得孝庄前仰后合哈哈笑个不停。 就你这小身板,真要八阿哥如你所说长得圆墩墩,只怕你日后对方一个泰山压顶就把你给压得扁扁的! “孙儿给乌库玛嬷请安。”将小胖团交到嬷嬷手上,胤祉不着痕迹瞪了眼这扁扁嘴似乎打算再次嚎啕大哭的小祖宗。瞧把咱们乌库玛嬷吓得,这胖团也实在是过火了! “胤祉来的正好,哀家已经让吴嬷嬷把东配殿给整理出来,这些日子你就暂时住在哪儿。哀家特意吩咐了,将你先前在宫外用的顺手的东西也都带来放在里头,你啊尽管好好住在,别多想你额娘的事情!” 孝庄冲着胤祉摆摆手,示意他走到自己身边,搂着他细细的叮嘱着:“等到年后,咱们好好整理一番,再搬去北五所和胤禔胤禛做邻居。好不好?” 胤祉点点头。 “那胖团呢?” “……八阿哥,哀家想着就让他和奶嬷嬷们住在西配殿。”孝庄迟疑一瞬,才慢吞吞的回道。她先前满脑子都是胤祉要搬到慈宁宫住的事情,又被八阿哥那刺耳的哭叫声给吓着,这安排的事儿也被丢到脑后。 此刻被胤祉提出,孝庄才想起呢! “就让胖团跟着孙儿住吧,乌库玛嬷。” “哎——!” 还未等孝庄开口,第一个发表抗议的却是胤禛。他知道,若是直接抗议只怕胤祉不会听,指不定还要怀疑是他小心眼,而若是不质疑任由着胖团和胤祉住一块。呵呵!只怕他日后也别想进这慈宁宫一步了。 想到这里,胤禛索性质疑着:“乌库玛嬷,三哥!这样可不好!” “怎么了?” “孙儿听闻这么小的孩童不能睡在一起,万一晚上翻过身压住了可是会出事情的。” 这倒是。 孝庄点点头,肯定了胤禛的说法,转头瞧向一脸不服气的胤祉:“胤祉,听见了吗?” 胤祉瞧着远远被奶嬷嬷牵着,眼睛却一丝不肯从自己身上挪开的胖团,只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严重的考验。 “即便不能一起住,不过胖团今天换了新地方正怕得厉害,孙儿陪他住一晚……” “三哥,”胤禛打断他的话语,“你忘了!明日咱们要早起准备,若是带着胖团只怕我们明日一早起来倒是把他吵醒,到时候可就完了!” 瞧瞧今天这架势,若是明日胖团被吵醒,嚎着哭着嚷着要跟着一同去奉先殿可怎么办?早上的祭祀若是晚到一步,非得被宗室戳着后脊梁骂不可! 想来也是,胤祉心中满是遗憾——胖团身量适中手感柔软,这大冬日当个暖手宝再是合适不过。 只是想到明日他可头一回要出现在宗室朝臣们的面前,胤祉也是不敢大意。 想到这里,为了让胖团老老实实的睡觉,他先是亲自抱着胖团喂他吃了一大碗最喜欢的蛋奶羹;然后乘着他吃饱喝足眯着眼睛开始打瞌睡的时候,胤祉又将他挪到软塌上,半搂着拍着脊背慢慢地哄着。 直到胖团陷入香甜的睡梦中,滚圆的小肚子一起一伏后他才使着嬷嬷抱着胖团,一路陪着送进西配殿的寝室,给他盖好小被叽才再次退出侧殿,打着哈欠回到正殿内准备用膳。 孝庄和胤禛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唔?乌库玛嬷和四弟怎么不先吃?” “瞧你的模样,不像是八阿哥的兄长,倒像是他阿玛了。”孝庄叹了叹声,示意宫人拉开椅子让胤祉坐下:“你都没坐下来吃饭,我们这不是在等你吗?” “乌库玛嬷!” 冬日天凉,今日吃的又是锅子。 桌面当中放着一口锅子,足有成人脸庞大小,里头汤汁翻滚,热气蒸腾。锅子是标准的鸳鸯锅,左侧是红汤,扑面而来都是胡椒面和辣子冲鼻的香味;右侧是白汤,整只老鸭做底,熬出来的汤浓锃亮,浓香扑鼻。 火锅而里面的料更是从上到下,一层一层放的满满当当。光是可以看见的就有:笋片、蘑菇、嫩豆腐、蛋饺、肉圆……简直数不甚数。 胤祉那叫一个胃口大开,登时眉开眼笑的一口汤一口肉圆子吃得那个叫做香喷喷,一本满足的意味。 吃了两口,他就听到隔壁传来轻微的咳嗽声。朝着声音的方向瞧去,只见胤禛稳稳坐在位置上,面前的碗是干干净净,还可以反光呢。 “胤禛,你怎么还不吃饭?” 胤禛抬起受伤的爪子挥了挥。 “苏培盛,还不快点伺候你们主子用膳!” “……是?”苏培盛打了个愣,下意识的应声。等应完,他浑身一激灵顿时哭丧着脸看向胤禛。胤禛顾不得苏培盛,正满脸委屈的望着胤祉,打了个直球:“我想要哥哥喂我。” “噗——嗤!”坐在一旁的孝庄那是惊天地泣鬼神的一阵咳嗽。她惊疑不定的望着胤禛,仿佛头一天认识他一般。 什么叫厚颜无耻,这就是厚颜无耻! 胤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胤禛的脸皮竟然是厚到这种地步。他张口结舌表情堪称惊悚,良久才慢吞吞的开口:“四弟,你是不是发热了?” 胤禛幽幽地望着他。 胤祉无所畏惧的与他对视着。在这里他可完全不想被胤禛给击倒——开什么玩笑,给自己弟弟喂饭? 孝庄皇太后几乎不吃饭了,擦了擦嘴后竖起耳朵听着这一对兄弟之间的对话。 “喂!” “不喂。” “你刚才喂胖团吃饭了!为什么同样是弟弟我就不行?” “……亲,胖团才两岁,你几岁?” “两岁。” 胤祉:……??? 他持着筷子的手都在半空中停下,索性扭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声称自己只有两岁的胤禛瞧了个遍。 “我给你夹菜,好不好?”胤祉试图说服他,并且顺手夹了一筷子的青菜放进他的碗里。 胤禛垂首盯着青菜看了半响,又伸头注视着圆滚滚的肉圆,嘴角微微一翘:“我要吃胖团——哦不,是肉圆。” “……好好好。”胤祉挑了一颗肉圆摆在胤禛的碗里,只见胤禛左手操起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呱唧用力戳在肉圆上,才心满意足的拎起嗷呜一口吞。 想想先前他把肉圆叫胖团的话语,再看看肉圆的惨死程度……胤祉的手微微一抖,即可转头吩咐高卓:“去,吩咐小厨房再做一碗蛋奶羹来。” 两岁是不是? 两岁的宝宝怎么能吃肉圆呢?万一噎着多不好。 还是和胖团一起吃蛋奶羹吧。 顺便,也好消消火。 作者有话要说:胤祉:这是我和两个弟弟的修罗场(???) **** 唔...预先提醒下。 明天出场的女角色,未来有可能是女主角,有可能是女配角,也有可能是路人甲。 但是未来太遥远(咱们三三还是个宝宝呢!)...涉及剧情不做提示~ 不过呢温馨建议请大家不要轻易站位,避免后期遭到致命打击。 最后申明:有女主角也会是1V1,文里有个渣渣康熙了,不想把我可爱的三三也变成渣渣。,, 第四十七章 年三十。 早上的奉先殿祭祀结束, 紧接着的就是宫宴。康熙领着太子和大阿哥在太和殿设宴款待朝中重臣, 宗室使臣, 忙得是不可开交。 而胤祉和胤禛两个脸上带伤的‘混小子’,堪堪被展示一番后就匆匆送回后宫。他们年岁尚小,倒也是无需避讳,索性就直奔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比往年要热闹许多。 一来宫中如今没有皇后,二来皇贵妃偏偏在昨日因着身体不适被孝庄皇太后吩咐在宫中静养, 诸多命妇无需到承乾宫磕头请安,自然也就直接到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 三来今年可是孝庄皇太后久违在宫中过新年。携子带女的命妇们只恨不得把孩子让太皇太后仔细瞧一瞧!指不定以后就有个似锦前程呢? 大一点的孩童,命妇们带的都是女儿,**岁的最多, 其次才是年纪小的这一波, 有男有女, 大多是和胤祉和胤禛年龄相仿, 都是五六岁的模样。 男孩们被教的规矩懂事,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后就退到远处,说话也是谨慎小心, 生怕被人找着错处——这些男孩大多是将来要成为两个阿哥的伴读的, 若是在最后关头因着错处被逐出去,只怕在家中吃上一顿竹笋炒肉都不够息怒家中长辈的怒火。 与拘束的男孩们不同, 年幼的女孩们则更显活泼一些,四五成群叽叽喳喳说着笑,一个个瞧着娇憨可人的很。 胤祉和胤禛刚进屋,就见着这一幕, 只恨不得掩面拔腿就走。他们脸上的淤青还未褪完,今儿个早上可是由着四五名宫女,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上了脂粉涂得雪白才勉强遮住。 那还是早上远远观望的情况下才勉强没被发现。 现在呢…… 瞧瞧慈宁宫,现在闹腾得简直就快变成养鸡场的模样,光坐在殿内有名有数的宗室命妇就不下三十余人,更何况还来她们带来的子女,简直堪称是挤满了慈宁宫。 想到两人这尊容指不定明天就要传遍大江南北。胤祉和胤禛就是浑身一激灵,同时停住脚步,讪笑着往后倒退,躲到殿门口撒腿就跑。 可惜两人还没跑远就被侍卫们逮了个正着,又将两人重新提进宫。这满宫的命妇们都瞪圆了双眼好奇的打量着两名如同霜打了的小白菜一般恹恹的阿哥。 任由他们怎么掩饰,等到相近这么点距离,那明晃晃的黑眼圈和淤青,还有四阿哥的小圆手那都是展现无疑,登时引来嗤嗤的笑声,随着笑出声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何时起就变成哄堂大笑。 胤祉和胤禛:绝望.jpg 孝庄和皇太后也是带着笑容,将两名呆滞风化的小阿哥一左一右搂在怀里,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喊着。胤祉和胤禛那是脸红如同火烧云,稀里糊涂的就被当做道具或者摆设好好地给在座的宗室命妇们欣赏一番,随后又是引见这个引见那个,说了好大一通只把两人绕的头晕脑胀。 等两人被冷风吹得清醒过来时,已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浩浩荡荡一大群或大或小,男女皆有的孩童围着,走向慈宁宫花园的途中。 瞧他们这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孩儿军上场了呢! 胤祉和胤禛面面相觑,也只好顺应大流走进御花园。慈宁宫花园里如今肃立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屋子——这正是胤祉送给孝庄皇太后的新年礼物。 “哇……” 见到巨大的玻璃屋子,所有孩童的嘴巴登时张得老大,就连先前试图维持自己是个知礼懂事的男孩们,也不约而同的呼喊出声。 他们屏住呼吸,好奇的瞧着这座在阳光下镀上一层金晕的玻璃房,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凑到一边,透过玻璃往里面看去。 玻璃房里面的世界和外面仿佛处在两个季节。只见里面温暖如春,郁郁葱葱的牡丹、山茶、月季、海棠、芍药等等,只见粉紫嫣红的花海将玻璃房衬托的犹如仙境一般。 男孩女孩们一个个眼睛亮晶晶的,胤禛也不例外。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玻璃房,忍不住疑问的开口:“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我先前说的西洋玻璃。” “我知道是玻璃……可是我记得先前慈宁宫花园里可什么都没有!这么大块的玻璃,还能造成一个房屋的模样……这,这是!”胤禛脸红脖子粗,说话更是结结巴巴的。 半响,他才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呆呆的望着胤祉:“……三哥,这难道是你……?” “是啊,这是我使人建造的。” 胤祉平静的点点头,这是这古井无波的态度反倒越发让胤禛为之震撼了。 他呆呆的看看胤祉,又扭头瞧瞧令在场诸人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的玻璃花房,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挫败。 胤禛喜欢胤祉,但是不代表他愿意输给胤祉。 “三哥。” “嗯?” “下一回,我绝对不会让你抢先了!” “……哈?” 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引起胤禛的胜负欲,胤祉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疑问半响见着胤禛说完话就凑到玻璃花房边摸了又摸,瞧了又瞧的模样,脑门上的问号已经快挤成堆了。 不过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胤祉说出这玻璃花房出自他之手后,先前还对小阿哥完全没有兴趣的女孩们顿时眼前一亮。 这花房美得惊心动魄,无论年纪大或是年纪小的,这些格格们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可以能够抵抗住它的魅力,一个个眼睛眨巴着纷涌着凑在胤祉身边说着话。 所谓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数十个小格格的威力岂止是一台戏,登时胤祉耳边那就是一个嗡嗡作响。 胤祉试图挣扎,可越是挣扎越是觉得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在女孩们的退囊中随波逐流。 正当他没法,打算向站在一侧的侍卫进行求助的时候,一声娇斥声在旁边响起:“没瞧见三阿哥都快被挤得喘不上气了吗?有问题你们一个个不能按着顺序来!” 发话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格格,她的小脸白皙粉嫩,眉梢尖处长着两颗红痣,黑白分明的一双眸子睁得溜圆,红润的嘴唇,外貌在一群小格格里显得格外出众。 只是她抿嘴叉腰发了话,在场的小格格们也只是安静了一瞬。下一秒钟大家仿佛视若无睹,继续围绕着胤祉开始叽叽喳喳。这小格格的脸顿时红了,气呼呼的直跺脚:“我在说话呢!你们听见没!” “董鄂姐姐,人家三阿哥都没说话呢,你着急什么……”凑在胤祉身边最近的女孩也是马佳氏,算起来还是胤祉的远房表妹。她仗着这一层的关系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此刻也是率先第一个开口说话。 董鄂格格憋着气,瞧着柳眉倒竖的模样就是想要发火。在她即将开口的一瞬间,胤祉率先发声了:“她说的没错。你们离本阿哥远一点好不好?本阿哥都快喘不上气了!” 胤祉这一开口,在场的小格格们登时闭上嘴,她们在家中都是娇生惯养的小祖宗,顿时一个个红了眼,委屈巴拉的。有几个不敢给三阿哥眼色看,就又气又窘的瞪着董鄂格格,直接与旁边人窃窃私语起来。 董鄂格格对于别人毫不掩饰的嘲弄与讽刺视而不见,独个儿站在远处瞧着玻璃花房,脸上带着惊叹和满足,伸出手指小心的触碰着。 胤祉皱皱眉。 孝献皇后之后,康熙登基以来,即便身为满族赫赫有名的姓氏,董鄂氏再无一人入宫为妃。从这事上就可以看出康熙对董鄂氏女子的厌恶程度,应着皇帝的态度,据说这两代的董鄂氏姑娘可就是标准的不受婚姻市场的欢迎,下嫁的占据绝大部分。 眼前的董鄂格格,就和未来或是因着出身或是因着学业而被同学排挤孤立的学生一般,也被自个儿年纪相仿,常在社交宴会上见面的小格格们排挤。 想到这点上,又看着面前糟糕的气氛,胤祉也不想让出口帮忙的董鄂格格太难做人:“走吧,咱们一同进玻璃花房瞧一瞧。” “可以进去吗?”马佳格格顿时惊喜了。她伸手就想要挽住胤祉的胳膊,却被胤祉不着痕迹的躲开。他加快步伐走到还冲着花房发呆的胤禛身边,拉起他就率先走进屋子。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大片大片的阳光洒在地面上,玻璃花房的中央是一条用鹅软石扑就的小路,顺着小路往里走迎面而来的就是芬芳浓郁的花香。抬头向上看,玻璃花房的顶棚上悬挂着一串串的玻璃珠,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晃着,发出叮叮咚咚的悦耳响声。 此刻哪里还有人记得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纷争,一个个张大了嘴惊叹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这一切过于美轮美奂,简直突破了诸人大脑的框架和思维,所有人都沉浸在眼前美好的风景之中,逐渐变得安静无声。 “只可惜……”就在此刻,胤祉张开嘴满是遗憾的发声,轻微的嘀咕着。 “三哥,这样你还不满意?” 听出胤祉话语中的含义,胤禛不可思议的反问着,他的声音极其尖锐直接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任由谁来看,这个玻璃花房都是让人震撼的存在,可偏偏眼前的始创者却还满是可惜的口气。 随着两人的对话,其他人也都好奇的朝着三阿哥望去。有人心里打鼓觉得三阿哥只怕会说起一鸣惊人的话语来,也有人苦苦思索这玻璃花房到底还有哪里令人不够满意的。 “是啊,做花房可不是我一开始的打算。”胤祉恹恹的。 “那你一开始的打算是什么?” “种菜啊!”胤祉很是直接的开口,他的双眼亮晶晶的,两只小胳膊还不往大鹏展翅状向两侧伸展开:“你想想,要是这玻璃棚子拿去种菜,这一年四季可都有新鲜蔬菜可以吃——这个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贩卖销售赚钱!” 赚钱两个字说的那叫一个斩钉截铁,说的那叫一个垂涎三尺。 所有人脑海里出现了答案:什么风花雪月,什么一鸣惊人。 原来三阿哥一开始的目的。 是为了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胤祉尔康手:我不是为了钱,是为了给咱们的房子装上玻璃窗,就这么简单!(震声) *** 嗯?大家居然想要无CP? 想过三三的感受吗? 这么好的三三居然只能打光棍? 三三 is watg you!!! 在这个朝代如果连老婆都不娶...那不是得出家了么? *** 最后,感谢团子、春乏秋困夏打盹、星光和姜山不如你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今天晚上21:00依然有加更~,, 第四十八章 一心只想赚钱的胤祉百口莫辩, 甚至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内, 他的身边不再围绕着小格格们。 甚至除去一两个, 例如马佳格格之类的还凑在他边上试图搭话以外,其他小格格们统统摆出一副矜持模样,在胤祉收回自己话语之前断断不会原谅他。 ……? 搞得我好像对你们有兴趣一样哦。 胤祉愤愤然的撇嘴,对于这个看不起金钱的世界表现出从内心里涌出的唾弃。他索性带着胤禛躲到花房深处的角落里,率先坐在垫着柔软兽皮的摇椅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还不忘让小太监们端上两盏热茶和点心。 胤禛被这一小块地方给吓了一跳:玻璃花房的深处,在郁郁葱葱的花丛后摆放着长而宽的实木书桌,后面还排列着一排檀木书架,上面摆着不少类似《西洋番国志》或是《天工开物》之类的杂书。 这些杂书所写的内容对于大部分的孩童来说都犹如天书一般, 反倒是让人兴趣缺缺, 除去几个好奇心重的小女孩跟着两名阿哥跑来瞧了一眼外, 也就剩下的那几名年岁稍大的男童颇有兴趣。 胤禛也凑上前瞧了两眼, 目光立刻落在书脊上贴着的标签上:“这些书是皇阿玛藏书阁里的吗?” 胤祉点点头:“是的……别管啦,快过来坐着,这里晒太阳可舒服了。” 是啊……暖洋洋的太阳晒在两人的身上, 有种软乎乎懒洋洋的感觉, 让人舒服得不得了。两名小阿哥昏昏欲睡,剩下的几名男孩颇有些站不住脚了。 几人相望一眼, 不用多过思考就同时朝着这边行来:“奴才/臣给三阿哥,四阿哥请安。” “起来吧。” 胤祉强打起精神点点头。他和胤禛目光率先落在自称臣的两人身上,两名男童一大一小,大的年约十岁左右, 小的与他们相仿大约是五六岁。 今日可是大年三十,自称臣证明并不是旗人而被宣召入宫的朝臣之子可不多见…… 见胤祉和胤禛齐齐朝着兄弟两人看来,两名男童也是落落大方拱手发言:“臣乃是侍讲学士张英之子张廷玉,张廷璐。” “原来是张师傅之子!”胤祉和胤禛眼前一亮,尤其是胤禛脸上顿时带起一丝欢喜,口气热络的朝这两人打招呼。 胤祉眸中亮光转瞬即逝,今日出现在后宫的这几名男童,都是康熙为了自己和胤禛所准备的伴读人选。可是自己两名伴读的位置,其中一个已经打算交给张北,那另外一个名额自然必须是能和张北相处得当的。 张北即便被纳兰性德收养,但在明眼人眼中自然明白他是汉人出身,还有个伴读十有**要个旗人才行。加上张廷玉的年纪比自己要大上不少,这样看来剩下的张廷璐留给胤禛恰好,而自己的目标……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剩下几人身上。几个男孩毫不露怯,笑盈盈的自我介绍起来。 左起的是赫舍里赫奕,人如其名,外貌也是几人中最为眉目清秀的,其次一张圆脸看着颇为忠厚的是佟佳清河,他显然是皇贵妃为四阿哥准备的,说完名字后就对胤祉显得爱答不理,只顾着全神贯注瞧着胤禛。 剩下的还有乌拉纳喇氏、瓜尔佳氏、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的子弟均是上前一一自我介绍。 胤禛没顾得上听,他和张氏两兄弟一见如故,觉得喜好性情无一不是自己最喜欢的,谈到性起索性拉着两人躲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起话,留下试图讨好他的佟佳清河一脸尴尬。 即便如此,佟佳清河也是咬咬牙,暗自怒瞪张氏兄弟两眼后还是选择跟上前去。 佟佳氏,胤祉半点兴趣都没。他瞧都没瞧一眼就把目光停留在剩下几人身上。随着问话,瓜尔佳氏、富察氏和乌拉那拉氏的男孩或是自作聪明或是性情跳脱,都不在胤祉考虑范畴直接被淘汰,留下的还有赫舍里赫奕和乌拉纳喇素格两人。 乌拉纳喇素格面貌憨厚,瞧着愚笨了些,可看着动作举止却是被教的极好,刚才自我介绍的时候也没有抢先或是引人注目的意思。 想来想去,比起多多少少和太子有些关系的赫舍里赫奕,胤祉更倾向于老实本分的乌拉纳喇氏素格。 想来按着他的性子,和张北也会相处的比较好——毕竟那小子可是个倔强的狗脾气,若是个爱反抗较真的个性只怕日后自己耳边没有清闲之日。 他冲着赫舍里赫奕抱歉的一笑,赫舍里赫奕耸耸肩对此并不以为然——他的出身在几名男孩之中可谓是最高,家中对于他成为三阿哥或是四阿哥的伴读也抱着随意的心思。 此刻,没了面试的紧张心情,赫舍里赫奕反倒笑着开口:“奴才有一个问题,能否问一问阿哥?” 胤祉一愣,点点头。 “三阿哥先前所说这玻璃是出自您之手,这事是真是假?”赫舍里赫奕问得直接了当,说完后还目光定定直视胤祉脸上,半点都没有挪开的意思,显然这个问题已经藏在他心底许久。 立在旁边的乌拉纳喇素格瞪圆双眼,下一秒就被胤祉面上险恶的表情吓了一跳,垂首不语,心中暗暗为赫舍里赫奕着急。 这种事,怎么能在台面上问询? 老实说,乌拉纳喇素格可不相信这玻璃花房是出自三阿哥之手。指不定是工部的匠人们已经完成了设想,而三阿哥只是挂了个名头罢了呢?毕竟研究西洋玻璃的也有许多商户,花费大量银钱都没有实现呢! “哦?你以为本阿哥在说谎?” 胤祉双手环胸而立,面上表情不变,只是这口气淡得令人毛骨悚然,隐隐带着一丝不详的气息。 “奴才不敢多言。”赫舍里赫奕拱手道:“只是奴才自小对奇门技巧十分喜欢,这西洋玻璃奴才也是研究了不少时间,一直尚未作出不易碎的成品。” 他面容上闪烁着一丝不甘。 初见到这座玻璃花房时,他的三观简直被直接打破,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家中花费大量时间金钱,派遣工匠折腾大半年的事情居然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阿哥所完成。 说白了,若是哪家皇商做出来他也不过是哂笑一声,就抛到脑后,而三阿哥做出来可就不一样了。 “哦……?”胤祉惊讶的望着赫舍里赫奕,顿时起了兴趣:“你对这个有研究?到哪一步了?咱们到那一边坐下来谈一谈?” 胤祉站起身,带着赫舍里赫奕走到长桌边,又吩咐小太监们上了一叠子白纸和笔墨,竟是涂涂画画开始计算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赫舍里赫奕对此还真是颇为精通,胤祉一连说了几个实验中可能会碰到的问题,他都能跟得上节奏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疑问。 这简直是天降的人才啊! 这下子,胤祉可是真起了一丝兴趣。他顾不得自己先前的想法,也不顾乌拉纳喇素格越来越尴尬的表情,叽叽喳喳的和赫舍里赫奕说个不停,说到最后两人的双手紧紧相握,竟是如同见到了亲人一般。 “三阿哥高见,奴才也是头一次知道这么多!” “赫奕——本阿哥叫你名字可好?” “自然愿意!” “好——好好!本阿哥也是占了工部的便宜,有的是能工巧匠一起帮忙……” “三阿哥何出此言?这满天下不知多少商户,奴才阿玛都曾对此颇有兴致,付了不少银钱找了不知多少匠人一起钻研都未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赫奕连连摆手,眼中满满均是崇拜。 “咳咳!” 就算是康熙,都没当年这样夸奖过。胤祉志得意满,又提出另一个问题:“说到玻璃,你见过洋人们带的眼镜吗?” 只是赫奕还未回答,旁边就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眼镜?三阿哥说的是不是用这玻璃想做成的放大镜?” 胤祉和赫奕同时愕然,侧身瞧向出现在两人身边的董鄂格格。她手上拿着一本翻开到一半的《瀛涯胜览》,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望着两人。 “……你知道?”胤祉惊奇的抬头看了两眼,董鄂格格这一回离得近了,胤祉竟然觉得她长得有些面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是左想右想,都没想到是在哪里见过。 “是啊!”董鄂格格也不忌讳,大大咧咧的在胤祉身边落座。她一双胳膊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兴趣盎然:“我叔父曾经给我带回来过,放大镜不但可以看清楚很小的东西,还能点燃树叶。” “这是太阳光散发热能……”说了一半,胤祉在身旁两人迷茫的目光中讪讪闭上嘴。 “热能?这是什么意思?”董鄂格格好奇的追问。 “唔……怎么说呢?”胤祉抓耳搔腮,“就比如穿着黑色或者其他深色衣服的时候,在太阳底下行走那一块地方就会觉得特别热对不对?这就是太阳的热能被深色衣服所吸收。” “那放大镜为什么可以呢?它又是透明的。” “放大镜你仔细瞧过吗?它其实是个凹凸有弧度的镜面,把太阳的热能聚集在一起,加高温度才能点燃下面的树叶。” 瞧着董鄂格格是真的对这些东西有兴趣,胤祉也是柔下声音绘声绘色开始讲解。一旁的赫奕也紧闭着嘴,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 有着两名‘学生’,胤祉说话越发起劲了,直说得口干舌燥,将面前一整壶茶水都喝得一干二净才意犹未尽的停下嘴。 他瞧着赫舍里赫奕,登时把先前打算留下乌拉纳喇素格的念头丢出千里之外,打从心底抱起好好教育赫奕,指不准自个儿将来身边就会养出一个理工科的大拿出来。 至于董鄂格格,胤祉就有些可惜了。 这时代对女子和对男子的要求截然不同。赫舍里赫奕还可以跟随在自己身边仔细教导,至于董鄂格格,能一年在宫中见过三四回都算是不错的了。等岁数再大一些,只怕就连见面都成了难事。 “这一回本阿哥没有准备书籍,等你下一回入宫的时候,我再打包点书籍给你,你回去瞧一瞧吧。”胤祉心中可惜,但到底舍不得董鄂格格这个好苗子,还是多嘴说了一句。 “下一回啊……大概下一回奴婢就不会入宫了。” 董鄂格格口气平淡:“不过奴婢家里管得不严,若是阿哥有书籍想赐予奴婢的话直接送上府来也无事,只是避着点别让他人发现就是了。” “不入宫?这是为何?” “阿哥不知吗?”董鄂格格愣了愣,随即就笑弯了眉眼:“这一回来的格格们,年岁大一些的不是格外少?那是因为已经来过两三回,每一回都有不少会被划掉,下一回就不会宣召入宫了。 而像奴婢这个岁数的,大多大约是想日后成为三阿哥或是四阿哥的福晋人选吧,奴婢是董鄂氏的,下一回不会宣召入宫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福晋?”胤祉还真没往这个上面想:“才七岁的人想什么福晋啊……乌库玛嬷和皇玛嬷想得也太早了吧!还有你为什么这么一脸平静,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 好歹得有点女孩子的矜持吧? “因为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啊。” 董鄂格格不在意的摆摆手:“您瞧瞧那里,正因为这里坐着和您聊天的是奴婢,所以其他格格们才会没有凑过来,若是换上先前的马佳格格,保准所有人都挤到这里来呢!” 因为是董鄂氏,所以没有竞争力。因此董鄂格格和自己聊天,这些小格格就无所谓? 胤祉立马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他抬眼往那群小格格们瞧去。只见这些小格格或是坐在远处拧着花瓣,或是瞧着这边看上两眼说上两句话……面对自己扫视的目光更是躲躲闪闪。 先前还对本阿哥想拿玻璃花房来种菜的事情置气,这个时候又说是为了本阿哥将来福晋的位置…… 小姑娘们,你们会不会太早熟了一些? 瞧着胤禛一脸理所应当,赫舍里赫奕神情淡然。 胤祉猛然间发现,原来在这个时代真正单纯的人就是我啊我! 作者有话要说:胤祉:今天也不懂你们这些人究竟在想点什么 = =? *** 新角色解锁:伴读赫舍里赫奕 赫舍里赫奕在历史上的生辰死亡时间不详,所以按文章需求微调,请勿考证。,, 第四十九章 还未等胤祉开口想说点什么, 玻璃花房外又是一阵阵的惊呼。这一回轮到两位皇太后带着命妇们过来了, 瞧着慈宁宫花园里独树一帜的建筑物,诸人均是异彩连连,连连吃惊不已。 尤其是听闻这间玻璃花房竟是年幼的三阿哥所为,命妇们比格格们更为惊讶。对于女儿偷偷指责抱怨她们却是一笑而过, 会精打细算的阿哥总比只会坐吃山空的阿哥来得好! 加上三阿哥与太子殿下关系亲近, 瞧着年幼聪慧的模样等长大以后指不准入六部,有权有势的阿哥亲王可比一般般的闲散王爷要好得多。 只是算盘打得再好,也架不住胤祉还是个年幼阿哥, 诸位福晋吹捧一番后,更多的还是想着让女儿们讨得两位皇太后欢喜, 得到下一次入宫机会。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等太皇太后和万岁爷瞧上开口赐婚之后,自然也多的是时间相处。 瞧着诸多福晋众星捧月般迎着太皇太后、皇太后和三位格格走进玻璃花房, 董鄂格格知情知趣的起身走到一边, 含着端庄笑容挺直脊背陪着一名妇人说着话。 胤祉心头还在思索刚才交谈的内容, 目光忍不住就投向董鄂格格的方向。 董鄂氏。 孝庄注意到胤祉的小动作,对于他看向的董鄂格格更是微微凝眉,若不是董鄂氏的男儿各个都是得用的将才,她甚至连宫宴都懒得把他们唤入宫中。 想到这里孝庄双眸幽深如湖, 嘴角却含着一丝淡淡的笑容:“董鄂家的,先前倒是与胤祉聊得不错?” 话声一出,这玻璃花房里顿时一静。小格格们里面已经有几名掩饰不住眼底的幸灾乐祸, 只是不知道她们窃窃私语以及偷笑的模样却是直接落入两位太后的眼中。 比起出身不讨人喜欢的董鄂格格,这么小就学会在背后说人闲话的更不得孝庄满意。不必孝庄开口,苏麻喇早让人一一记录,这些个孩子下一回就不必再出现在宫中了。 另一边,董鄂格格的额娘钮钴禄氏却是被孝庄皇太后的问话给吓到,她顿时慌了神。这入宫也就这么一回,她还特地嘱咐了女儿离着阿哥们远一些……难不成? 女儿年纪小,若是被人怂恿着起了不该想的念头就糟了。福晋钮钴禄氏想到这里,偷偷瞧向女儿,见她不慌不忙的出列蹲福行礼,才略略松口气。 “回太皇太后的话,奴婢只是对这花房的玻璃是如何制造出来的感兴趣,与赫舍里公子一同向三阿哥讨问了几句。”董鄂格格言语简单,轻松的将整件事解释一二。 孝庄闻言倒是对她颇为改观,惊奇的上下扫视两眼。董鄂格格年岁尚小,举止谨慎却自带洒脱,一双凤目更是毫不避让,半点没有怯弱之意。 董鄂氏倒是出了个好姑娘。 可越是这样,孝庄心里越是犯嘀咕。想来这年纪,若是多见几回,指不准就变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乌库玛嬷,孙儿的确就和董鄂格格聊了几句罢了。”胤祉瞧着孝庄的模样,便知道她的思绪飞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他连忙出声补了一句。 “哀家只不过问了一句,你急什么——”孝庄瞧着胤祉板着脸解释的小模样,心里头酸溜溜的。 瞧瞧!瞧瞧!孝庄满眼的恨铁不成钢,竟是闹起小孩子脾气:“哀家还没说两句,你这孩子就舍不得了?” “乌库玛嬷——!您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什么胡说八道?哀家可瞧见你老盯着别人不放!” “乌库玛嬷!”胤祉哭笑不得:“孙儿多看两眼,只是觉得董鄂格格长得有些眼熟罢了!” “眼熟!?” 孝庄将这两字仔仔细细的品味一番,随即更是满腔绝望。小孩子家家的,又是自小在自个儿身边宫外长大,除了宫内几个姐妹外就是连一个外人都未见过的,怎么能说出眼熟两字。 完了完了,完犊子了! 回头定要皇帝出个主意,索性把这董鄂氏一家都调离京城才好! 孝庄心里暗自打着盘算,明面上依然满是慈爱的伸手抚着胤祉,声音柔软又温暖,貌似不经意的询问着:“胤祉怎么会觉得董鄂格格眼熟的?” 一边,她的目光冷飕飕的滑过福晋钮钴禄氏和董鄂格格身上,颇有些若是三阿哥的答案有一丝不对劲……呵呵!你们就完了的意味。 福晋钮钴禄氏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屏住呼吸。 “乌库玛嬷,您瞧董鄂格格眉梢尖长了两颗对称的红痣对不对?” 孝庄仔细的瞧一瞧,点点头。这两颗红痣颇有些画龙点睛的意味,只怕董鄂格格再大一些,顾盼生辉的双目就更有女儿娇态,足以让人惊艳,也更让她警惕。 “孙儿三年前不是在岫云寺见过一伙恶徒么……其中那人手上抱着的孩童也长着同样的一对红痣。这红痣少见,孙儿还未想到能有一模一样的,所以就注意了一些——” 还未等胤祉说完,就只听见咣当一声巨响,福晋钮钴禄氏却是推翻了一个花盆,疯了一般的扑上前来:“阿哥!阿哥!您,您是在哪里见着的?” “这是怎么了?” 这突变让孝庄惊得站起身来,嬷嬷们不用令下就上前拉住福晋钮钴禄氏将她拖开。可福晋钮钴禄氏不管不顾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胤祉,眼中含泪:“阿哥!您是在哪里见到奴婢那可怜的孩子?” “孩子——?”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突然有人低语着:“难不成就是前些年承恩公府上被人劫持没了下文的……那位?” 在场众人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承恩公董鄂朋春与其妻福晋钮钴禄氏感情极好,膝下三子均是钮钴禄氏所出。最小的那一个据说三年前突然被匪人劫走,就再也没了下落。 不会这么巧吧? 孝庄皱紧眉头。 岫云寺的恶徒可是被抓到大半……唯独逃在外的只有白莲教一行人!若是那孩子被白莲教带走,又被对方知道身份的话只怕在朝廷的追捕下早已夭折…… 想到这里,孝庄眼神中闪烁着不忍和怜悯,温言道:“苏麻喇,赶紧把福晋扶去慈宁宫好好休息一番……” 避而不谈! 福晋钮钴禄氏原本也只是有一线希望罢了,此刻瞧着孝庄皇太后格外温和的态度,整颗心顿时落入冰窖之中。面上连一缕笑容都聚不起来,她嘴唇蠕动两下,最后竟是连董鄂格格都顾不上,直愣愣的任由着四五名嬷嬷搀扶着送离玻璃花房。 出了这件事,众人自然没了继续参观玻璃花房的心思,三五成群的低语着,陆陆续续的朝着慈宁宫走去。 二格格落在最后,见人散了大半才满脸忧心的拉住胤祉偷偷询问:“胤祉,你和姐姐说句实话,昨儿个是出什么事情了?” 要知道她昨晚上得到额娘小产,皇贵妃卧床的消息时吓得几乎是魂飞魄散,整个心砰砰直跳就没一分安静过,整个晚上都没睡着。还得防着身边人将事情闹到太皇太后耳边,憋着气躺着一动不动,好不容易才抽的空仔细盘问审讯胤祉。 “姐姐放心,额娘没事。” “额娘没事……那就是皇贵妃的事儿?若是皇贵妃的问题那你怎么还和四阿哥在一起?” “姐姐放心吧,胤禛是我弟弟……我哪里还能不知道他的德行?我心里有准数,不用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 二格格在心里头恨不得尖叫出声。先是弟弟被独个留在宫中反省,后头又是额娘小产卧床连年节都不出来,她年前这一周就没安稳过一天!这出了事都不知道朝谁诉苦,嘴巴上都急得冒出泡来了! 见着二格格横眉竖眼,下一秒瞧着简直要抄家伙揍人的模样,胤祉还是心虚的摸摸鼻子:“姐姐?有人和您说了额娘小产卧床,就没人说皇阿玛还赏了弟弟吗?” “赏了?赏了什么?” “七弟,八弟都有名字啦!” “……”二格格愣了一瞬,脸色一阵青白一阵红紫,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恼怒非常:“你这混小子——他们两人有没有取名又和你有何瓜葛!” “怎么会没有瓜葛!你瞧瞧胖团多可爱——!” 二格格见胤祉还敢嘴硬,怒火冲天左右瞧瞧均是自己身边伺候的宫人,顿时凑上前去揪住胤祉的脸颊就往两边扯:“胖团也就算了——那七阿哥呢?你知不知道满宫里就没人愿意和他们搭上关系——?” “呜啊呜啊呜……” “说什么?” “呜呜呜啊啊呜!”胤祉委屈——你捏着我的脸我可怎么说话?他的眼泪和宽面条似的往下落,把脸上一早上好不容易涂好的脂粉冲得乱七八糟,露出一个深深的黑眼圈。 “还有,你这黑眼圈是谁打的?” 二格格完全忘记手中的动作,紧接着继续盘问。 “呜呜呜呜呜……” “二格格……”奶嬷嬷忍不住悄声说,“三阿哥的脸还被您捏着说不出话来呢。” “……哦,是吗?”二格格一脸平静,仿佛才发现自己捏着胤祉的小脸。她松开手继续威胁:“快,快说!再不说下一回我捏的可是你的耳朵了!” 哪里知道胤祉早有准备,二格格松手的下一秒他扭转身体撒开腿就是一个百米冲刺,窜入大部队人群中才松了口气东张西望半响哒哒哒的跑去胤禛身边。 二格格咬牙切齿的望着胤祉离开的背影——她可不愿意在宗室眼前丢了钟粹宫的脸面,只是面带微笑,这身后却是宛若燃起熊熊烈焰的模样,可是把身后的一群宫人吓了个够呛。 小小的,如今十二岁的二格格下定了决心:看来咱们这一家,最靠得住的人就是本宫! 作者有话要说:二格格:傻额娘蠢弟弟,我才是钟粹宫最聪明的崽!养家糊口就得靠自己了! 胤祉:莫名被扶 = =? *** 昨天头疼得厉害晚上没码字 所以晚上的加更就没有了,大家不要等了哦! 明天照旧12:00更新 *** 下一章董鄂氏下线。 接受意见: 下一回有和三三接触的同龄女角色出场篇幅比较多的我会在标题/提要上备注 宝宝们可以按自己接受程度到时候选择跳不跳章哈 ↓↓↓↓↓ 反复强调:咱们三三的目标是当一个事业型男主角!!!,, 第五十章 这件事很快也被传到康熙面前。 康熙也没有想到, 当年追丢的白莲教手上带着的孩子, 竟然会是董鄂朋春的幼子!听闻这件事,尚在京城的内大臣董鄂费扬古登时瞧着罗刹人派遣来的使臣眼神都不对了! 自己的堂弟朋春当年刚好被皇上派遣前往黑龙江,前脚出发,后脚孩子就莫名失踪, 弟妹疯了一般使人到处寻找都见不着半点下落。 现在看来指不准就是那些罗刹人打得鬼主意, 只是恰好被三阿哥发现才未得逞。一想到也许对方抱着念头许是拿着孩子威胁朋春走露消息或是拿到战场上刺激朋春做出什么错事,费扬古整张脸都拉得老长,恶狠狠的瞪着那使臣。 罗刹人——也就是俄罗斯使臣斯捷潘·科罗文将话语都听在耳中, 此刻只觉得冷汗淋漓,将整件衣衫的后背都弄得湿漉漉的。 他先前还想和这位将军聊聊天, 拉拢拉拢感情,可现在幸亏黄棕色络腮胡占据了他脸上大部分的位置, 遮住了他忐忑不安的表情,否则他都不知道在费扬古的怒火中应该如何维持笑容。 这是斯捷潘·科罗文头一回来到这个富裕的国家, 老实说眼前见到的一切让他垂涎三尺, 越发明白御前大臣费奥多尔·戈洛夫三番数次打起战争的念头来源于哪里。 不过现在……他顾不得想到费奥多尔·戈洛夫的叮嘱, 只能故作沉着的依旧观看着台上舞女们飘飘起舞的身姿,听着耳边动人的丝竹音乐,假装自己沉醉于享乐没有注意是君臣两人向自己投来的瞩目。 贪婪的利比亚夫……都是他想出来的这些糟糕主意,才让自己落得现在窘境!斯捷潘·科罗文一面想着回到沙俄后应该如何上书给索菲亚公主指责利比亚夫无耻行径, 一面故作听不大懂汉文,结结巴巴的与理藩院大臣聊着天。 康熙嗤笑一声,安抚的拍了拍费扬古的肩膀:“放心, 既然这孩子长相如此肖母,朕便下旨吩咐顺天府、奉天府画像寻找,总能找出个水落石出。” 费扬古摇摇头:“万岁爷,若是这孩子命大福大能在那一难中活下来,这画像只怕引起歹人的注意,打起坏主意只会引来灾祸。若是被那些贼人带走。这些年……” 想到逃走的偏偏是白莲教,费扬古心便是沉了又沉,脸上挤出一丝苦笑:“奴才会给朋春去信,好好说一说这件事。” 康熙目光定定落在费扬古脸上,嘴角微微勾起:“这样也好。” 一个被白莲教带走的孩童,天知道是如何洗脑教育才长大成人,即便找回来十有**也只是死路一条——康熙可惜了一瞬,将用画像把白莲教的人蛊惑出来这个主意埋在心底,目光从费扬古身上再次挪回表演之上。 费扬古手微微握紧,肩背脖脊微见僵直,许久才缓缓开口:“奴才告退。” 康熙并没有回头,摆摆手。费扬古忧心忡忡的退下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里头仔细盘算着让福晋回头就要好好劝劝弟妹! 那孩子,就当他是死了吧! 经过这件事情,斯捷潘·科罗文也没了联络几位朝臣好好谈一谈‘感情’的心思。在一干人的冷视下他匆匆辞别离去,满心思都是回到驿站找同僚商量一番。 虽然使臣们离开的表情不大好看,但宫宴依然有条不紊的进行中,顺势到了晚间。比起午宴时的庄重肃穆,晚宴就显得轻松热闹许多。 在三呼万岁的喊声中康熙侍奉着太皇太后落座,胤礽、胤禔、胤祉、胤禛、胤祺和胤祚六个随后也跟着一同出现。 比起对于早就习惯大场合的胤礽和胤禔,心思全在自己脸上伤痕有没有被人发现的胤祉和胤禛,胤祺和胤祚可是头一回,他们两个同手同脚走了一截才发现自己的动作,顿时羞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胤祉哈哈一笑,连忙慢了一步牵住胤祺的小爪爪,又用眼神示意胤禛上前牵住胤祚。 只可惜胤祚还记得‘芹菜之仇’,见状宁可加快几步牵住胤祉另外一只手,也不愿搭理胤禛的黑脸。瞬间胤祉摆出一副左拥右抱,后头还跟着虎视眈眈的胤禛在大庭广众之下慢悠悠挪到御桌边落座。 胤禔强忍住笑,抱起紧张得不住用力,将胤祉的袍角揉的皱巴巴的胤祺摆在椅子上,又瞧着胤祚。胤祚忙着冲胤禛吐舌头,此刻恢复冷静颇有平日活蹦乱跳的小霸王模样蹦跶到胤祉右侧位子娇声喊着:“三哥,弟弟想和你坐在一起。” 胤祉还未开口,胤礽就微微沉下脸:“六弟,今儿个是宫宴。” 软萌的包子脸逐渐长开,失去柔和的线条,胤礽如今看起来已是眉眼尖锐,气势迫人。尤其是幽黑沉静,深不见底的双眸注视着胤祚的时候,立刻令他老老实实的闭上嘴,乖顺的走回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康熙乐呵呵的望着这一幕,完全没有发声的意思。 太子有威势能管住弟弟说明这可是长大了!望着胤礽进退得体,一举一动气质卓然,自有一种雍容优雅的气度,康熙更是满腹骄傲和欣慰。 这样下去,自己可不用愁大清的将来喽! 至于更为年幼的七阿哥胤祐和八阿哥胤禩,则是被奶嬷嬷抱着,送至御前磕了头像模像样的说了几句吉祥话——早一个时辰,康熙正式公开了两位阿哥的名字,算是在朝臣和后宫诸人面前过了眼。 随后因着两名小阿哥年幼,七阿哥被送到咸福宫瑞嫔身边,至于八阿哥直接打包送到皇太后身边。 在康熙为首的圆桌两侧,一边是朝臣宗室们被安排落座在数十个大圆桌前,外侧由亲近的宗室到朝臣分级而列,另一侧则是宫妃命妇。 在两者之间,伫立着一座玻璃彩绘万鸟朝凤图样的高大木质屏风。彩绘玻璃多见,可像模像样的中式风格配彩绘玻璃的可不多见,西洋人做出来的屏风总是稀奇古怪,不是有两个裸女图案或是天使耶稣,即便送到大清来也几乎没人愿意摆在外头。 不少朝臣宗室瞧着颇为心痒痒,尤其是几位手上宽松的宗室王爷更是打定主意回头定然要好好盘问那些个商户——有这等好东西也不知道赶紧拿出来,好让他们也摆在家中炫耀一番! 而听着众人谈论的裕亲王福全却是举起酒杯得意一笑:“这物你们想在外面买也买不到——” 宗室朝臣还不知道命妇们在后宫所见到的一切,恭亲王常宁率先不服气了:“二哥,虽说是稀奇少见了些,多花点力气和银钱总归能买到一副。” 福全哈哈一笑:“问西洋商户,倒不如问问皇上,指不定皇上高兴起来就赏你一座。” “若是宫中有,怎么本王才第一次见着?”常宁自认为自己虽然比不上福全受康熙看重,但是在太皇太后眼里两人的地位可差别不大。福全能见着,他怎么会没见着? “这些东西都是前几日才研究出来的新花样!”福全得意的很,“本王在旁边亲眼见着三阿哥捣鼓出来的,想必等到年后成批生产,你们在外面才能瞧见。” “三阿哥!?”坐在另一桌上的索额图登时一愣,惊愕的发声。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他顿时讪讪然的闭上嘴,面上表情阴晴不定。 他的声响太大,惊得就连太子也忍不住朝他瞧去两眼。 这一眼,让胤礽顿时拧紧眉头。瞧索额图那脸色,三弟又怎么惹到他了? 回过神,胤礽眼角余光就瞥到胤祉手不着痕迹的一抖,一截刚放进他碗里的青菜顿时消失在台面上。 他登时没有思考索额图的心思,哭笑不得的反手拿起筷子尾端敲了敲胤祉的小手:“不准浪费食物,好好把青菜吃了。” 顺便,反手又夹了一大筷子的青菜,满满当当的摆在胤祉的饭碗里,一冲眼看去都快堆成一座青山了。 胤祉:…… 他左瞧瞧右瞧瞧,只是胤祉讨厌蔬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了。就连胤祺和胤祚两个也慌慌张张的用手遮住饭碗,一脸的警惕生怕胤祉乘人之危,塞进他们的碗里。 比起吃蔬菜,这里可是每个人爱吃的都是肉啊! 唯一爱吃蔬菜的胤禛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青菜,面对胤祉的求助只是微微一笑:“三哥,吃吧!吃惯了就好了。” 晚宴上的吃饭都这么不尽人意,更别提后头了。这一连几日的宫宴,胤祉几乎天天被康熙带在身边和兄弟几个在一起,挑食那就是做梦这两个字。 胤祉:……憋屈。 幸亏很快裕亲王那里给他传来了一些好消息:新年刚过,不仅仅是上书房或是乾清宫,就连后宫大小宫苑窗户都换上新制的玻璃。 制造玻璃的材料用一句话来说那简直就是闭着眼睛到处可以捡到的,大量生产的结果就是非但宫里用上,王府宗室用上,甚至品质差一些的已经开始在市面上流通销售。 据说康熙已经发令下去让全国各地的官府衙门也开始更换玻璃窗户。 鉴于它良好的防水防风性能,康熙更是发令内务府所属的工厂加快进程大量生产,保证到明年让贫苦人家也买得起用得上。按着现在的速度,许是等到明年过年的时候就可以完成这个目标。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那就是对比造价低廉的玻璃,同样品质的西洋玻璃所造的工艺品前几年可是被喊出天文数字,这也不免让人开始怀疑这些海运商户,究竟在对外贸易中赚了多少钱! 不过,这些问题都被留给康熙去操心,现在让胤祉最为揪心的一件事是:等到玻璃可以大规模生产,玻璃花房自然也是遍地开花,城内城外的皇庄都用上。没等多久第一批的新鲜蔬果就被轮番送到宫里的餐桌上。 胤祉真的枯了。 我,胤祉,做玻璃只为赚钱,而不是种菜给自己吃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1:00还有加更。,, 第五十一章 还未等康熙使人去私下查探广州等地海运贸易商户的情况, 朝廷上就又出了大事。 年后。 前脚罗刹国的使臣刚走,后脚罗刹人再次大举进攻黑龙江。 走到半途被抓回来的斯捷潘·科罗文一行人差点哭了, 他们在大清可没想过故土的人竟然会在后头给他们使绊子。 先是董鄂氏的事情在前, 后是罗刹国出尔反尔, 康熙对待斯捷潘·科罗文一行人的态度这一回可就没过年时那么好了, 别说好吃好住好伺候,这一回抓捕入京直接全丢进了天牢里审讯一番。 斯捷潘·科罗文可不想将小命丢在这里, 他很快就挑挑拣拣说了一些内容,也让大清朝臣们得知了几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其一便是如今执政的去世沙皇的长女索菲娅公主…… “在罗刹国, 女人也可以做皇帝……?”康熙惊得其他不顾,先好奇的询问着索额图和纳兰明珠两人。 “回万岁爷。” 纳兰明珠仔细回想一番斯捷潘·科罗文所说的话语:“这位索菲娅公主并不是皇帝。真正的皇帝应该是索菲亚公主的弟弟, 只是他的年纪太小,如今索菲亚公主作为摄政王协管。” 实际上,纳兰明珠还想说的是, 如今沙俄的情况颇有点像康熙当初刚继位的时候。 “哦?” 康熙敏锐察觉纳兰明珠未完之语,似笑非笑:“只怕是小皇帝想要亲政, 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纳兰明珠微微躬身。 “万岁爷,这是咱们的机会!若是沙俄内斗起来, 自然也就没有朝大清进攻的力量, 咱们还可以溯流而上指不定可以……” 立在一边的索额图语速加快不少, 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康熙手指在御桌上轻轻敲击几下:“这事容后再议。探子有没有传来, 这一回罗刹人是什么情况?” “回万岁爷,正是雪灾。据探子回报罗刹人的首都圣彼得堡往年只有两个月左右的下雪天,可是今年却是足足下满了三个月” 康熙顿时恍然大悟:前几年大清可是一连几年遭遇过严重雪灾, 又恰好京城地震,连续几次大灾之后百姓饥寒交迫不堪困苦,流离失所尚且还算幸运,悲惨者家中十有**或是冻死或是饿死。 对比那几年,今年大清的大雪仅仅算是普通,加上准备充足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可罗刹人那边的情况就要糟糕得多,连下三个月的大雪,这就导致严重的缺粮,眼见着连饭都吃不起,倒不是试试看攻打大清,抢占一些粮食、耕地和人力来的更有活路。 康熙疲倦的按按额头,这可是又饿又穷,盯着大清眼睛都红了的一群匪徒。 “传朕的旨意去黑龙江,命令萨布素围困雅克萨城,务必小心防范援军来袭,切勿正面对战。” “是!” 只是相比京城的蓄势以待,驻扎在雅克萨城附近的清军们从上到下将士官兵可谓是面面相觑,气氛着实轻松得令人觉得有些诡异。 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坐在大帐中,手持着送上门的信件,瞧着那一行行写的嚣张,含义大约是:这一回咱们上前打了,你们得替我们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的内容。 再想想这些得罪不起的蒙古王爷,萨布素只觉得脑门子上的青筋一根蹦跶得比一根厉害。 他重重叹了一声摇摇头,无奈询问副将董鄂朋春:“朋春……你说这些蒙古王爷怎么会就这么轻易上了当?” 坐在一侧的董鄂彭春三十出头,他外貌颇为清隽文雅,手持书卷忙于宫务。 听闻萨布素说话,他也仅仅是莞尔一笑:“皇上神机妙算。现如今为了牛痘这些蒙古王爷想不出力都难,只怕互相之间还要争一争这功劳!” 要是往年,向来不老实的蒙古诸族大约会远远观望,有些甚至还会凑凑热闹,几个部族在一起盘算哪方会胜利之类下个赌注。 至于打仗那是万万得康熙派遣八旗官兵出面,这些蒙古诸王可不愿意把自家的族人和私兵投入到这种回不了本的战场上。 而这一回,当罗刹人的军队攻入雅克萨城的消息传至驻地,临近的蒙古诸族可谓是眉开眼笑,兴高采烈的派遣自家的矫兵第一时间出战,甚至不少人还在雅克萨城附近撞上了同样虎视眈眈这块肉的其他部族。 将领们其实心里头都明白原因,这些蒙古人一反常态的就是因为牛痘的出现。 在这一年的新春过后,康熙正式开始推广牛痘。起先推广的范围主要在顺天府和奉天府,尤其是第一批,那针对的都是八旗子弟。 一开始总有宗室权贵觉得牛痘风险太高,拖拖拉拉的不愿给自己家的孩童报名,而到了后头这些人是没了,却出来一群贪图牛痘制剂所带来的利益之徒,试图收买官府派遣下来的官员。 可惜他们不清楚的是因为康熙明确规定种痘需要尊崇‘定点定量定名’的要求,他们的小动作一开始就被康熙给发现了。偷拿药剂甚至想私底下交易研究的就惨了,轻则流放宁古塔,重则满门抄斩的也不在少数。 一连砍了几户脑袋之后,有罪臣老实交代,其中竟有蒙古部族私下收买痕迹,仔细顺着查下去,试图拿到牛痘药剂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人想要借此大发外人财——试图将牛痘药剂销售给同样饱受天花折磨的准格尔部或是各远的诸多国家。 康熙并未直接对蒙古诸族做出任何的处置,只是暂时停止向蒙古部族提供牛痘药剂。 非但如此,他还扩展了种痘的人群,从顺天府、奉天府的百姓逐渐扩散到江南。随着种痘的人数越来越多,死亡人数却以惊人的数字降至约为零,牛痘在整个大清都引起了震动。 老百姓们尤其是汉人们,也有不少传闻开始宣扬,觉得康熙是个好皇帝的了。 可是满人高兴了,汉人高兴了,康熙高兴了,唯独被落下的蒙古各族可是急坏了! 偏偏先前这一出折腾得连两位皇太后也不好意思开口劝说,只能暗地里吩咐他们多做点事情让皇帝也瞧见他们的忠心。 这不,到了现在蒙古各族也是再也受不了继续等待,想要抢一抢这罗刹人的功勋来求情! 想着先前几年,罗刹人反反复复游击骚扰,这些蒙古部族纯当瞧不见,甚至还有贪图对方给的银钱故意放其生路的,萨布素的眼中就闪过一道凶光:“既然如此,便按皇上一开始的吩咐做下去吧!风水轮流转,这一回也轮到咱们隔山观虎斗喽!” 董鄂朋春哈哈一笑,举起酒杯:“这倒是平生第一回 。” 两人相视一笑,萨布素站起身大步迈向营帐外,遥远着昏暗的天际心头是一片畅快:“今日劳烦朋春多多辛苦,早些把信送出,也让皇上知道这边的情况。” “下官遵旨。” 等黑龙江送来的信件以最快的速度送至康熙的御前的时候,已是康熙奉着两位太后,带着太子一同来到盛京祭祀后的好几天。 盛京皇宫仰熙斋。 康熙的心情着实不错,祭祀顺顺利利不提,今日一早他刚巧收到京城来信:内务府和户部联名上书送上一份关于玻璃产物的账册,里面统计的金额简直让他看了恨不得直接飞上天冲回京城。 先有牛痘给他赚了好大一片名声,后有玻璃窗、玻璃暖房、乃至放大镜和望远镜赚得盆满钵盈。 康熙摇身一变一时间从地震灾后穷得叮当响的可怜皇帝翻身成了口袋鼓囊囊日子过得别提多开心的土豪皇帝,面对朝臣们的笑脸都多上不少。 想花钱的jiojio蠢蠢欲动! 导致现在就算是呆在仰熙斋里批阅奏折,面对军机大事,康熙也是一反常态满脸笑容。 让在一边垂首肃立的梁九功觉得全身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抬眼瞅瞅随着太监的喊声气呼呼走进来的孝庄皇太后,将身形往后缩了缩。 “皇帝!皇帝!”孝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 她盯着眼前早出神出到哪里去都不知道的康熙恨得简直是牙痒痒,忍不住就是一掌拍在茶几上怒声喝道:“皇帝!” “……皇玛嬷?”康熙回过神,面对的就是板着一张冰冷的,冷彻心肺的脸孔,恼怒非常的孝庄。 “皇玛嬷……?您怎么生气了?” “哀家能不生气吗?”孝庄手微微扶了扶眼镜。这眼镜是和着京城里的信件一同送过来的——她年岁大了,这眼睛不好使,胤祉折腾了许久才折腾出一副恰好能让她看得清楚又舒服的老花镜。 越觉得心里慰贴,孝庄也越瞧康熙不顺眼:“你说说你做的事——明明答应带着胤祉出宫,现在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这孩子都已经写了四五封书信给哀家来诉苦!小心回去他和你闹腾——哀家可不会站在你这一边!” “皇玛嬷放心,这不是这一回祭祀带他不方便吗?”康熙哈哈一笑,“朕保管回去就把他哄得眉开眼笑!” 原先他倒是的确有带着胤祉也到盛京的念头,只是胤祉年幼又并不是长子,若是想要带他必然要将其他阿哥带上才可以,左思右想之后康熙索性熄了这个主意。 再说现在可是给小阿哥们打好基础的时间,可万万不能大意。尤其是胤祉,毕竟在外头呆了这几年,回到宫中也没好好收收心,再让他出来玩一圈只怕整个心都野了! “你还笑!” “是是是,孙儿明白着呢!皇玛嬷放心等回京后朕就好好和胤祉解释一番” 康熙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态度倒是引起了孝庄的好奇心:“你打算做什么?” 手有闲钱,且蠢蠢欲动想要花钱的康熙大手一挥:“自然是南巡!” 作者有话要说:暴发户康熙,今天也想要潇洒用钱(#^.^#) *** 昨天熬夜了,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 =...明天一更,12:00 对,我就用双11这个理由想要咕咕咕咕咕//,, 第五十二章 孝庄挑挑眉:“去江南……?” 她眼神里带着点怀疑。就康熙就这连猎场都不愿跑远, 老在京城周郊晃荡,生怕迟了一天宫务的皇帝, 难不成有了钱就想变成大猪蹄子? “没错,如今国库充盈, 今年朕打算拨出一笔钱好好治理水患, 这一路过去也可下调民情,让太子几个开开眼见,免得坐井观天不知世事。” 哦,没变。 孝庄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康熙没注意孝庄的表情,心里头还在打着一个个小算盘:“皇玛嬷您看如何?要不要一同去?您也可以多走走瞧瞧风景。” “哀家就得了。”孝庄摇摇头。这舟车劳顿, 一路晃到江南只怕她这一把老骨头都要被震没了。 “算上时间,皇贵妃、宜妃和德妃都有身孕在身。尤其是皇贵妃,止不住你去江南的时候就要生了。” 孝庄慢吞吞的开口:“哀家就留在宫里, 帮你盯着点。” 康熙恍然大悟。宜妃和德妃一前一后在年节时候爆出怀孕喜讯,只是坦白说前面的阿哥都养大以后, 高兴是高兴,就是没了过去的喜悦与重视。 不过他想起信件里面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忙笑盈盈的补充:“不止是她们三个。” “嗯?” “宫里传来消息,贵妃也查出身孕了!” “贵妃?这可是件喜事!” 钮钴禄氏肖似其姐, 性情柔顺加上对皇太后也是一片赤诚,在孝庄心中的印象着实不错。听闻她入宫数年总算是怀上, 孝庄大喜随即开始絮絮叨叨:“贵妃怀了……荣妃和惠妃……那惠妃得留在宫中管事!哀家瞧着你这一回就带荣妃还有阿哥们一同去,也好圆了胤祉的念头。” 康熙想了想,也顺势点了头:“那宫里一切就托付给皇玛嬷了。” “就包在哀家身上吧。” 孝庄笑眯眯的, 突然转了个话题:“话说胤祉这孩子给哀家送了信和礼物,给保成那孩子也送了一份——皇帝,你的呢?” 康熙:…… 他摸着鼻子哈哈一笑,顿时想到了从小汤山泡温泉回去时胤祉的反应。 “上一回是初犯,这一回可是二犯了!只怕那孩子可不会轻易原谅你喽~”孝庄颇有点幸灾乐祸。 “皇玛嬷放心!” 康熙面上带着笑,似乎担心孝庄还要再说话一般站起身索性朝着外头走去:“朕先去太子那边瞧瞧,那臭小子背着朕给了太子什么好处?” 这话,酸溜溜的,惹得孝庄顿时笑出了声。 另一边的保极宫继思斋。 太子胤礽坐在书桌后,正仔细瞧着眼前的信件。他脸上的表情多变,时而愉悦时而恼怒,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只看得一边伺候的小太监马良才一愣一愣,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才好。 “这胤禔——呵!看孤回去怎么教训他!”瞧到最后,胤礽气呼呼的将信搁在桌上,顾自嘀咕着。 “太子爷,大阿哥怎么了?”马良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小声询问着。 “嗯,有大事发生。” 登时,马良才心头升起一缕紧张感,严阵以待,竖起耳朵听着太子的话语。 “胤禔这家伙——” 胤礽表情严肃,说出来的话却让马良才险些腿软摔在地上:“竟然趁孤不在京城,带着胤祉出宫还去了纳兰家——!” 说着,他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与信不同来的一个被扎着蝴蝶结的小盒子上——这是胤祉随信附赠的礼物。胤礽伸手拿起盒子晃动着,先前脸上严肃的表情一扫而空,反倒是眉飞色舞起来:“你说说三弟这小脑袋里整天儿想点什么呢?” 马良才顿时不吱声了。 这三阿哥他可是惹不起,像他这样在太子爷身边呆的久的就知道三阿哥就是太子爷心肝肉,掌中宝!再下去依他看,除非太子爷成婚生子,否则一时半会可没人能动摇三阿哥在太子爷心目中的地位。 胤礽也没想要得到他的回应。他自顾自的往下说:“你说这小家伙,说又做出一个新东西。不告诉皇阿玛也就算了,还怂恿孤回宫以后和他一同做生意?” 他摸了摸下巴:“皇阿玛做了什么又惹他不高兴了,竟是胡思乱想,也不怕皇阿玛知道打断他的腿!” “奴才听说,先前万岁爷答应三阿哥要带三阿哥一同出宫的。这不,万岁爷带着太子爷出了宫……许是三阿哥心气不顺?” “还有这等事?” 胤礽顿时乐了:“倒是可怜三弟了,你先记着,等能够出去的时候逛一圈给三弟带点小玩意回去,省得他瞎折腾……” “是,奴才这就记下。” 胤礽点点头,将手上的信件小心翼翼的折好,开始折腾手上的小盒子:“说到底……这就是皇阿玛不对了,答应三弟的事情怎么能够——” “太子殿下!” 正当胤礽打算耍耍嘴皮子,吐糟下康熙所作所为时,外面传来一声低喝声。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 索额图板着一张脸大步迈入殿内,先是恭敬的请安随后恶狠狠的瞪向马良才,眼里如同沉了冰一样凝滞:“太子殿下,这等嚼嘴皮子的下人可留不得。” “你们先都退下吧。” 胤礽置若罔闻,笑着侧头吩咐一句。马良才忙不迭带着殿内伺候的宫人转身离开,跨出殿门的一瞬间他只觉得身后汗淋淋的,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外头。 “太子殿下!” “叔公,马良才不过是附和着孤说了两句,你又何必和一个太监动怒呢?” “太子殿下慎言。”索额图紧紧地抿着嘴,眉心出现了两道深深的皱纹:“若是太子爷之前说的那番话被皇上听见,太子您……” “怎么了?” 胤礽起身将那枚盒子搁置在索额图瞧不见的角落中,一边无奈转头:“难不成孤说了那一句,皇阿玛就觉得孤叛逆不肖了?” “太子殿下!”虽说不至于此,但那番话也太过大胆! 索额图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后才再次开口:“奴才都是为了太子您好。太子殿下——” “是,是,是。” “太子殿下!”索额图胸口明显地上下起伏着,努力调整着呼吸,竭力避免怒火的爆发:“三阿哥他制造牛痘这事儿被皇上瞒了下来也就罢了——可是这研究玻璃的事情分明一开始皇上是希望您带头去做,却被三阿哥给搅浑水的!现在倒好,这三阿哥研究出玻璃的事情传遍宫内宫外……” 索额图越想越是恼怒。 先前在年宴会上还不得知,等到他私底下细细查访之后才发现皇上这件事原定是让太子带头领着几位小阿哥去做的! 呵呵!赫舍里家中也有不少人在这上面钻营许久都没有研究出个东西,就一个小阿哥跑去工部七天不到的时间就捣鼓出来?开什么玩笑! 只怕是工部早有准备,三阿哥借机在皇上面前展示自己才是! 索额图越想越是笃定,说的话也越发大声了:“三阿哥年纪虽小,心机便如此深沉——太子殿下,您要三思啊!” 康熙的脚步登时停住了。 他眉头紧皱,伸手止住正想发声的小太监,脸色很是难看。马良才带着宫人,扑通扑通的跪在院子里,哭丧着脸支吾着不敢出声。 奴才的太子爷哟…… 屋里的对话还在继续。康熙压抑住心中的愤怒,也偷偷的躲在一旁。 他倒是想听听看索额图怎么在背后说闲话的? 索额图见太子没反驳,那声音越发响亮了:“太子殿下,奴才明白您宽仁厚德,可是三阿哥这么做就是不把您放在眼中!三阿哥乃是太皇太后抚养长大,又是四妃所出,咱们可不得不防!” “……索额图。” 胤礽眼中满满都是失望:“孤上一回就和你说了。孤的三弟性情如何,孤知道的一清二楚,由不得你在其中里间我们的关系。” “太子殿下,这事关……” “皇阿玛尚在壮年,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胤礽盯着索额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掩失望。面对胤礽的眼神,索额图莫名地有些心虚,气势也微微回落。 “可是……” “可是什么?你以为孤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储位储位!你除了这个还会说什么?皇阿玛还年轻,孤才几岁?大哥才几岁?三弟才几岁?你能不能把念头挪到国事上,学学三弟研究研究利国利民的东西啊?” 胤礽按着额角,将心理埋着的怨气吐了个干干净净,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上一回就想这么说了! 索额图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他嘴唇开开合合,刚想说话就听到外面一声响。 “好!” 索额图顿时冷汗从额角上滑落,甚至不必转身他就顺葫芦一般直接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喊着:“奴才,奴才给皇上请安!” “请安?朕可一点都不安!” 康熙对着胤礽和颜悦色,对着这索额图可就没好脸色了。 又!? 胤礽刚用的字眼,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说明索额图可不是头一回在太子耳边嚼嘴皮子……指不准在他不注意的地方已经不知多少回了。想到这里康熙的面容越发阴沉,盯着索额图良久没有发话。 索额图双目垂落在地,在康熙没有叫起的态度下,他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 随着时间越变越长,索额图眉目中略微隐藏着一丝不安和恐惧,即便他试图努力克制住,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还能瞧着他内心的震动。 “皇阿玛……” 胤礽一向沉稳的面孔越来越惊诧,难掩些微的不安和忐忑:“叔公他也只是……” “叔公?”康熙声音带着冷意。 “不!皇阿玛,索额图他只是一时糊涂,胡说八道罢了!”胤礽瞧着康熙的态度,自然知晓康熙只怕在外头将索额图的话听见不少。 只是,索额图毕竟是他未见面的额娘那边的亲人,胤礽目光饱含请求的望向康熙,显得极为忐忑不安。 康熙心中一刺,对地上跪着的索额图更是怒火中烧。 瞧瞧!多好的太子!多好的小三!只是索额图这种自己心怀不轨,下作龌龊之徒才竟会把他们想成那样! 瞧着太子的面子上,康熙只是目光定定落在索额图身上许久,然后缓缓开口道。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里。 蠢作者浑身一激灵。 这定然是上天给蠢作者的提示~ 让蠢作者在这里停下笔。 所以:今天就一更,晚上不用等了哦~ *** 感谢万圣夜生日快乐、小妮、红豆和九方尘玥投送营养液,啾啾哒=3= 还有一位未知人物…… 读者“”,灌溉营养液 = =???难道你的名字是空白= =?幽灵....吗?,, 第五十三章 “朕瞧着, 等回了京城索额图就去工部待一段时间吧,仔细瞧瞧胤祉在那里究竟是怎么做的。” 康熙慢吞吞的开口。 他可以直接将索额图撤职,甚至让他今日就滚回京城让满朝文武瞧见皇帝对索额图的不满, 让他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只是这样一来,即便本身错的是索额图, 太子和胤祉之间也必然竖起一道隔阂。 康熙想的周道, 可是索额图只觉心底愤怒蔓延不止, 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已沸腾, 越发觉得万岁爷是个偏心眼! 自己堂堂保和殿大学士, 竟是要到工部——尤其是给一名七岁阿哥做助手!这是何等的耻辱? 血气直往脸上涌去, 整张脸涨得通红,索额图猛地抬头就想发声, 却恰好见着太子发言:“皇阿玛所说正是。” 索额图浑身一凉。先前还在沸腾叫嚣的血液好像在瞬间被冰水浸润, 心脏一直往下落往下落,一直落到一个冰寒刺骨的深渊里。 他难以置信的望着一脸平静, 还认同的点点头的胤礽,委屈到开始怀疑人生。 在这个时刻, 他觉得自己全身有浩然正气!想要将自己一腔热血都说出来——! 我索额图就是撞死在柱子上,就算是吞金自尽,也不会低头的! 太子冷冰冰的撇过来一眼。 索额图那气势酝酿了一半顿时萎靡了。他嘴唇蠕动几下, 可是左瞧瞧太子一副皇阿玛饶你狗命还不快点磕头谢恩, 右瞧瞧康熙索额图你老小子敢说句不是在太子面前下朕面子瞧瞧…… 忍耐。 索额图:宝宝委屈,宝宝心里苦,宝宝想说……还TM不能说! “……是!奴才遵旨, 奴才谢主隆恩!” 憋了半响,在康熙和太子越发冰冷的目光中,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磕头谢了恩,在康熙的示意下麻溜滚蛋。 处置完索额图,康熙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加上在门外听到的内容对胤礽更是满意得不得了:“保成!别听索额图那糊涂蛋的话!朕这一回可是瞧在你的面子上才这般敲打,若是有下一回——” “皇阿玛放心。”胤礽笑着,“儿臣觉得只要索额图见过胤祉是如何工作的,想必就没有疑问了。” 裕亲王福全是个实干的,工部几个尚书侍郎也不是小看的对象,能让他们满口称赞,说不出一个不是的胤祉靠什么? 还不就靠那拼劲。 老实说,就连胤礽见过胤祉研究的劲道之后都心下胆怯后怕不少,原来那种指不定孤在场也能做好的念头早就烟消云散了,也就索额图跟牛一样倔,钻上牛角尖非和三弟较上劲了! 也不想想三弟才七岁,他一个半老头子脸上羞不羞! “这倒也是。”康熙想了想他当时见到的‘乞丐’胤祉,赞同的点点头。 瞧着太子的确没有被索额图的话‘污染’到,康熙也不愿意多谈索额图。至于索额图,日后究竟怎么处置还得看他下一回的表现才成! 一想到得想个办法,让索额图离太子远一点才是。康熙眼前一亮,顿时忘了自己一开始的打算反倒是和胤礽开始商量:“保成想不想去江南走一遭?” *** “江南?” 胤祉惊呼着,顾不得身后的宫人惊呼声,他兴奋的扑上前:“二哥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千真万确,什么时候二哥骗过胤祉啦?”笑眯眯的揉揉胤祉的小脑袋,胤礽将他抱在膝上乐呵呵的说着话。 两名宫女大气也不敢喘,垂目观鼻表情端肃,小心翼翼的捧着毛巾一点一点给三阿哥擦着发丝上的水珠。 今天已是回宫后的一周。这一周里,胤祉可是半点没给康熙好脸色,一会送两位太后礼物,一会送自己和其他兄弟礼物,唯独康熙啥都没有! 胤礽可是在旁边瞧着康熙五颜六色的脸孔憋笑憋得慌,康熙一直瞧着胤祉还是没打算原谅自己后只好举双手双脚投降,吩咐太子把这件事公开。 “太好了!” “太子二哥,弟弟也可以去吗?”立在一旁的胤禛眼巴巴的。 闻言,胤祉也变得安静下来,渴望的眨巴着眼睛。 两个小脑袋都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和表情,瞧着格外萌——胤礽哈哈一笑,肯定的点点头:“有!自然也有胤禛的份!” 随后他环视一圈站在毓庆宫角落里几个目不转睛的伴读,也笑着抬高音量:“你们几个也都能去!” 登时,毓庆宫里欢腾一片。 “大家都安静一点——!安静点——!太子,皇阿玛有没有说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胤禔双手下压示意着身后人都安静下来,故作镇定的询问着。 不过瞧着他激动泛红的脸颊,和跃跃欲试的小动作,只怕是心痒痒的厉害。 “说是等过了这个月,下月初咱们就出发!” 毓庆宫里宛如过节般欢呼一片,后宫里头宫妃们的心情可就不咋的了! 刚回来的康熙竟然又要出门了! 这可是才刚回来啊! 说到宫中怀孕事,许久没有碰见如此热闹的情况了。 皇贵妃先前还是宫中的独苗苗,现在却只能强自安慰自个儿,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福气大,才给宫里带来了后头一连串的孩子。 许是两位太后也是如此想的,等到康熙一行人从盛京回来的头一天,两位太后就将皇贵妃重新从禁闭的承乾宫放出来。 只是肚子里揣着包子不好争宠,正当皇贵妃较劲脑汁盘算着,哪里知道竟是又爆出了这么一个大新闻。 要南巡了! 这下皇贵妃可是彻底傻了眼。 皇帝去江南,那还争什么宠?慈宁宫里是一片安静,怀孕的宫妃们脸上也失去笑容,唯独荣妃喜笑颜开!入宫这么多年,她还是头一回出宫,还是去江南! 即便是被宫妃们酸溜溜的目光注视着,她都恨不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 “庄重!” 孝庄努力板着脸,声音却是不可察觉的带上一丝笑意:“都多大的人了?哀家怎么瞧着还是二格格稳重呢?” 荣妃傻笑着,一边老老实实的坐好。 “这一回,太子和三名阿哥都要去!路上荣妃你可得看着点,尤其两个小的古灵精怪,别听他们瞎指挥!” “是,臣妾明白的!” “还有回去列一下单子,带两个懂事听话点的嫔妃一同去。” 话音刚落,立在各宫主位的嫔妃们登时不安的晃动着,渴望的瞅着荣妃的方向。 这宫里怀孕的宫妃多起来,小嫔妃们的心自然也是痒痒的!这两年多灾多难万岁爷还没选秀过,若是不趁这个机会怀上,只怕等下一批新鲜娇艳的进来也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孝庄瞧着诸人激动的模样没在意。虽说后宫阿哥已是多起来了,不过这多子多福能多一个也是好一个的嘛! “至于惠妃……” 孝庄瞧着面带失望的惠妃安抚着,睁眼说瞎话:“哀家和皇帝商量了,下一回就带着你一同去。” 至于后头苦恼,那自然是皇帝的事情——孝庄心安理得的很。 “是!”即便是一句安慰话,惠妃脸上还是带起一丝笑容。 孝庄点点头:“接下来的宫事,惠妃要多多操心一番。” 说完话,孝庄目光又定定落在皇贵妃手上被搅得皱巴巴的手绢上:“皇贵妃、贵妃、宜妃和德妃,你们如今最要紧着的还是看顾好自己的身子,明白了吗?” 太皇太后是笑着的,只是那种笑意完全没有落到眼眸深处。皇贵妃一阵眩晕,不敢看孝庄的脸色,强撑着笑容起身领着诸人深深蹲福一礼:“臣妾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孝庄垂下眼眸,将茶盏轻轻搁在茶几:“行了,你们都退下吧,回宫慢慢准备起来。” “是。” 宫妃们不敢看皇贵妃的笑话,更不敢在这时候惹得皇贵妃大发脾气,万一伤着龙嗣,到时候不都成了他们的罪过? 可转回来头,还没等皇贵妃在宫里想出个主意,一个消息又是传遍了宫内。 翊坤宫宜妃的妹妹郭络罗贵人也查出了身孕! 皇贵妃恨得牙痒痒,现在数一数宫里足足有了五位怀孕的宫妃! 这独苗苗自然是宫里的重心,变成五颗‘独苗苗’别说太皇太后没往年上心,就连康熙也就随口吩咐一句赏赐就过去了。 承乾宫的皇贵妃心烦,宜妃和德妃也没好到哪里去。这翊坤宫和永和宫像是犯冲一般,非但宠爱要争,就连这怀孕都和杠上了一般,你一个我一个不消停。 两人面上笑嘻嘻,心里可真是NMP了! 而惠妃一边吩咐内务府准备接生婆子和奶嬷嬷,一边还得准备着大阿哥外出的要用的各种东西。 皇贵妃唉!若是出了点问题,自己和胤禔只怕吃不了兜着走!一想到这里,她急得上火,口唇里长满了小泡。 荣妃也没比惠妃好到哪里去,先是高兴,可等内务府一摞摞的单子摆在她面前,才发现准备外出竟是如此复杂的一件事! 谁让先前几回去猎场之类,康熙都是带了答应常在之类伺候,连人也不用见一面。 而这一回带荣妃出现可是不一样!身为妃主子的她,必定到了当地还得接见命妇,帮康熙操持内务……荣妃越想越是苦瓜脸。想到出去之后还得仔细管着几名阿哥,荣妃的太阳穴都开始一抽一抽的疼了! 出宫陪在皇上身边的第一人! 这个名头哪里是那么好拿的? 荣妃越想越是心烦意乱,到最后连整理的心情都没了,索性坐在一边唉声叹气。 从外面走进来的胤祉瞧着就是一阵无语:“额娘,您怎么又不高兴了?出宫多好玩的事情,您担心什么?” 他听闻荣妃会和他们一同出门这个大喜事,忙不迭的到钟粹宫来呢! “还不就是你们这几只皮猴!能让额娘松口气吗?”荣妃怒上心头,直戳着胤祉的额头,多出几个红印子才停手。 胤祉:委屈且懵逼的抱着自己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九方尘玥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3= *** 发现留言咋都是半夜三更??大家晚上不睡觉是神仙猫猫吗? 今天也是一更,晚上不用等了哦~,, 第五十四章 紧接着,荣妃在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 那眉头拧得更紧了。 胤祉见状摇摇头, 示意周围的宫人们不要出声, 让荣妃自己好好想想。而他慢悠悠的踱步到茶几边坐下, 还使人上了一壶茶水和几碟子小点心, 一边吃着一边瞧着坐在地毯上自顾自玩得高兴的胤禩。 “胖——胤禩, 胤禩!” 胤祉懒洋洋的喊着胖团的名字——先头他还想叫胖团的名字。只是奶嬷嬷拼命摇头摆手示意下他歪了歪头, 香芹极有眼色劲的凑到边上提示胤祉得叫八阿哥的大名才是。 可是即便叫了大名, 胤禩也是抖抖身子,头也不回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沉浸在玩具中。 哟呵!这过年过去才没几个月, 胖团翻身不认人了? 胤祉坐直身体, 心里千回百转的, 目光落在送上来的其中一份点心上。 那是用牛奶和面粉做成的香甜奶糕,加上外面撒了一圈坚果碎喷香又好吃, 是胤禩最喜欢吃的点心。 胤祉立刻乐了。他拉长调子,笑嘻嘻的逗弄着:“有你爱吃的奶糕糕哦?不理会的话——哥哥就把整盘——子都吃掉了哦?” 听闻奶糕的字眼,胤禩顿时急了。他撑起圆胖的小身体, 迈着小碎步就朝着胤祉冲来扒拉着他的裤腿高喊着:“奶糕糕, 是胤禩的奶糕糕!额娘——三哥坏!偷吃胤禩的奶糕糕——” 一边叫嚷着,一边胤禩还试图朝荣妃告状。只可惜荣妃现在沉浸在思绪之中竟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啧啧啧!羞羞羞!怎么变成胤禩的?这明明是哥哥的!”胤祉乐得大笑,捏着胤禩晃荡的脸颊肉揉搓了一顿,见他眼泪汪汪才将一块奶糕塞在他手上:“哥哥分给胤禩一块好不好?” 胤禩又不是傻瓜。他抬头一眼就瞧着盘子里还有四五块奶糕,如同饿虎扑食般伸手去抢胤祉手上的盘子:“这个给哥哥,盘子的给胤禩!” “等会还有晚饭呢……”胤祉嚷嚷着, 伸手试图将胤禩挪回地上。只是胤禩身形在这小半年突发猛进,他的力气竟是一下子拉不开他,正一脸懵逼的时候,胤禩还再次发起了攻击。 手短脚短力气小也没事,胤禩如狼似虎,嗷呜一口直接上嘴啃在胤祉的鼻尖上,那短短的小手一手扒在胤祉脸上,另一手试图将胤祉手上的托盘抢下来。 “卧槽……!” 胤祉惨叫一声。他挣扎了半响好不容易才在香芹香韵两人帮忙下把胤禩分开,一边擦着鼻子上的口水一边将手上的奶糕吩咐嬷嬷们收回去。 一根青筋爆出的胤祉面无表情盯着胤禩怒喝:“小坏蛋!” “胤禩不是,哥哥是坏蛋!” “三阿哥……” 见着两个人就要吵起来,旁边的宫女和嬷嬷们不安的躁动着。 不过很快,这一大一小两名阿哥大眼瞪小眼就奶糕事件头碰头凑在一起,半响才勉强在一人两块,饭后在分赃剩下的协商中平静下来。 等胤禩安安稳稳的又坐回地毯上吃奶糕,胤祉一边龇牙咧嘴的揉着被咬了个牙印的鼻子,另一边注意力再次回到荣妃身上。 一边的荣妃思来想去都是不得安稳,到最后她索性起了退缩的念头。这万一在外面命妇面前丢了脸面…… 她想想就打了一个激灵:“本宫瞧着还是去找万岁爷,求万岁爷让本宫留在宫里,让惠姐姐跟着一同去吧!” “主子!这可万万使不得!”香韵吓了一跳。 “噗——咳咳!咳咳!” 胤祉正拿起奶糕啊呜一口咬,恰好听到荣妃的自言自语,差点把自己给活活给噎死! 他连连用力拍着自己的胸口,好不容易喘过气才难以置信的望着荣妃:“额娘说什么胡话!” “可是……”荣妃气势一低,不安的搓动着手指,眼眶含泪显得六神无主。 “额娘,乌库玛嬷这么下令必然是和皇阿玛商量好的。”胤祉无奈的解释着,“您若是开口扯犊子岂不是下了乌库玛嬷的面子……” 下了太皇太后的面子,在这后宫还想有安稳的日子过? 呵呵,别开玩笑了! 荣妃一听胤祉的话,更是愁的厉害:“那你说说,这下子可怎么办才好?” “凉拌!” “你这臭小子——是欠打吗?”荣妃登时被胤祉想都不想的答案给惊呆了。 瞧着胤祉低垂着眼眸呱唧呱唧吃着糕点,干了还不忘喝口水的小模样,荣妃越发心里不平衡。她快步走上前,也顾不得用帕子擦眼泪了,揪住胤祉的耳朵就来了个180°大旋转:“瞧瞧你这臭小子——连你额娘都忽悠!”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 “君子个屁,你这个兔崽子!” “别,儿子是兔崽子,那皇阿玛是什么——?” “……我看你欠揍!” 母子两人吵闹成一团,到最后甚至累得躺在地上铺着的毛毯上摊开双手双脚喘着气。 胤禩坐在旁边,歪着头看着两人闹腾,眼睛眨巴眨巴着。 闹腾一番之后,荣妃七上八下的心情也平复些许,眉眼也比先前舒展开来。见状,胤祉此刻才笑着开口:“额娘,您啊,出了宫只要保持现在的模样就成了。” “哎?”荣妃一愣,紧接着为难:“这怎么能一样?若是本宫做错事儿,或是表现不好传出去……岂不是丢了……你和万岁爷的脸。” “额娘!”胤祉哈哈一笑,直接从地上爬起来盘腿坐直了身体:“您啊!真是糊涂!您觉得出宫以外那些命妇敢对您说笑?” 他的目光深深注视着荣妃,斩钉截铁的说道:“别忘了,您可是堂堂四妃之一,在宫妃里也唯有皇贵妃和贵妃能在您之上。若是您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皇阿玛为何要封你为妃?” 这宫里比荣妃出身好的,比荣妃伺候时间长的人可不少。其他不说赫舍里庶妃便是其中一人。 更何况,胤祉知道。在康熙朝中后期,皇贵妃和贵妃陆续去世后,而后几十年内四妃分治后宫多年,荣妃可的的确确是其中之一。 能养出一个手掌蒙古,非皇后所出却封为固伦公主的荣妃,怎么会是一般人? 只能多年来一直失宠,加上胤祉被太皇太后抚养而令她性情平顺安逸,不愿与他人作对,导致她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荣妃猛地一震。她愣愣的抬头看向儿子稚嫩的脸庞,含糊的慢吞吞的开口:“我……本宫有这个能力?” “对,您有。” 荣妃嘴唇开开合合,良久才紧紧合上。用不着多久她就示意着旁边沉默无言的宫女上前扶起自己,慢条斯理整了整衣衫,微微抬起下巴才开口:“本宫自然知道。” 胤祉:……喂,您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似乎瞧出胤祉心底的吐糟,荣妃哼笑一声:“别高兴得太早,本宫还有事情要找你算账呢!” “算账?”胤祉一脸茫然。 这些日子以来他可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上课回宫两点成一线。生怕在出宫之前惹了康熙发火如同年前去小汤山一般被拉下,今日跑到钟粹宫来是听说荣妃也要一块儿去,赶来报喜讯呢! “又又又怎么了?” 荣妃柳眉倒竖,越想越是恼火,索性将自个儿手上的账本放下,叉着腰气呼呼的说道:“你说说看,你送了太皇太后什么?” “玻璃花房啊……” “送了万岁爷什么?” “望远镜。” “送了太子殿下,大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六阿哥什么?” “……您吃醋了?” 荣妃愤愤然的盯着不孝子胤祉,重重的哼了一声。 “高卓,把东西拿进来。”胤祉嘴角一抽,在心底拍拍胸膛。幸好他早有准备,今日就顺带取过来,否则以荣妃胡搅蛮缠的性子,今天只怕自个儿非但出不了这扇门还得被唠叨——训斥个两个时辰。 想到荣妃话痨的能力,胤祉打了个寒颤。 高卓笑嘻嘻的从殿外走进来,他手上捧着一个盖着黄缎子的托盘,小心翼翼的走至胤祉和荣妃身前,恭恭敬敬的双手向前递出。 胤祉伸手掀开缎布,荣妃好奇的望去:只见托盘一左一右放着三份东西。左边的是用搁在白玉碟子上摆的整整齐齐的不知名块状物,和一只只极为小巧精致的玻璃瓶。右侧则是一枚梳妆用的铜镜,外层的梨花木的雕纹精细非常,但说白了也是典型的内宫造物,荣妃妆奁匣子里就有这种手掌大小的铜镜。 荣妃脸色不大好看,总有种胤祉在忽悠自个儿的念头。 她凤目带着尖锐的杀气,等着胤祉给个解释……若是解释不清楚,呵呵。 胤祉打了个哆嗦,他讨好的冲荣妃笑一笑,然后拿起铜镜递给荣妃:“额娘,您打开瞧一瞧。” 瞧什么瞧……! 不就是一枚铜镜吗? 荣妃兴致缺缺,拿过铜镜左看右看。这枚铜镜外侧做了如同窗户一般的和扇页,她伸出手不在意的打开,下一秒却是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顿时,不止是殿内的宫人焦急的冲过来,殿外的宫人甚至怕迟了一步,重而用力的撞开门,跌跌撞撞的闯入屋内:“荣妃娘娘!” “荣主子!” 或大或小的惊叫声在屋内响起,惊得坐在一边的胤禩都忍不住张开嘴嚎啕大哭起来。 “胖团!别哭!”胤祉的心思顿时落在胤禩身上,他心疼得试图将胤禩抱起哄一哄。 只是胤禩日渐增肥的体重让他颇感吃力,胤祉用尽全身力气抱住胤禩两只小胳膊就往上抬,没成功反倒让胤禩站起身,两条腿直愣着拖拉在地上,活似一只被拉成长条的大肥猫。 更何况那小衣服情不自禁的往上卷,小肚腩肉更是露出来精神抖擞的晃悠两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周四换榜日啦= =! 照旧FLAG:好榜隔一天双更,其他榜单日更一章~ 天天双更对我要求太高了QAQ,, 第五十五章 八阿哥胖团的哭声更响亮了! “哎呦哎呦!本宫的小心肝!”荣妃顿时把手上的东西重新摆回托盘上,心疼的将八阿哥从地上抱起来颠了颠。 好不容易哄得胤禩逐渐停下哭泣, 声音变成细细的抽噎后, 荣妃立刻怒瞪胤祉:“本宫不是说了,别喊胤禩叫做胖团了!他一听到胖团这个字就哭……” 说着说着, □□妃忘了自己也说了这两个字,只见胤禩又一支棱, 嘴巴一扁一边抽噎一边尖利的叫起来, 只震得荣妃和胤祉两人耳朵嗡嗡作响。 两人顿时惊恐万分, 胤祉忙伸出双手拦着,头大如包还得解释:“年前儿子喊着小名都没事, 怎么这半年过去就听不得了?” “……”荣妃沉默一瞬,忍不住目光停留在胤禩的小肚腩上。 察觉到荣妃的意思,胤祉嘴角一抽:“怎么了?” 荣妃叹了叹, 先吩咐嬷嬷抱走胤禩才偷笑:“还不是你皇阿玛!没事老戳着他的肚子说他是个胖子, 以后会变成兄弟中间最胖的那一个。你弟弟聪明的很,你皇阿玛说了几回就记在心上,可记仇了!” 胤祉:…… 不过转头想一想康熙说的也没错?瞧瞧胤禩直往下坠的脸颊肉,和那肥嘟嘟颤巍巍的小肚腩, 胤祉心里一咯噔。 不会吧?若是未来的清隽腹黑八王爷变成肚滚肥圆八王爷……指不定胤禛随口说的话就要变成现实! 想想这个未来,胤祉万般惊恐。 瞬间他脑海里千回百转无数念头如同羊驼般狂奔而过,下一秒他大义凛然, 义正言辞:“额娘,明天开始别让奶嬷嬷抱着了,让胖团好好运动吧。” “……就这么办吧。本宫得吩咐下去, 让嬷嬷们盯着胖团不准他躺着坐着!” 荣妃若有所思,且肯定的点点头。 一大一小嘀嘀咕咕,思考在此之后如何折腾胖团,争取让胖团在成长过程中千万不能出现走歪现象后,荣妃的心思才重新回到高卓手上的托盘里。 这一回,她可是有了准备的。 荣妃小心翼翼拿起那一枚与众不同的铜镜,闭着眼睛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摸索着,那模样让胤祉一阵莫名其妙。 “额娘,您在做什么?” “还不是你做的这镜子——怎么瞧着这么清楚吓死个人!”荣妃理直气壮。 胤祉:……??? 他耸耸肩,实在搞不懂荣妃的心思,只好委委屈屈躲在一边瞧着荣妃在宫人们的加油鼓劲下,似乎使出全身力气将手挪到镜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快速的打开! 她眯着的眼睛睁开一小条细缝瞥了眼镜子里的影子,登时又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胤祉吓得一骨碌从椅子上滑倒在地上,门口更是哐当一声作响。 胤祉愣了神,和着荣妃都停下尖叫,下意识的扭头瞧去:只见康熙龇牙咧嘴的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 “皇,皇阿玛?” 下一秒他连忙和荣妃一前一后给康熙请安,康熙狼狈的挥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随即在梁九功的扶持下站直了身体,瞧着胤祉和荣妃目瞪口呆的表情,他颇有些恼羞成怒的呵斥:“荣妃!你这是在做什么?你都多大的年纪?怎么还和小孩子一般一惊一乍的?朕在宫外听见还以为是胤禩呢!搞得半天居然是你在叫喊……” “多大年纪?” 哪里知道平日温温柔柔的荣妃今儿个态度可不一样。她横眉竖眼怒瞪着康熙,又重复了一遍:“万岁爷,您说臣妾多大的年纪?” 康熙:……?突然背后一阵冷汗冒出,不详的预警疯狂在脑海里响动。 这好好的咋突然发脾气了? 他下意识的闭紧嘴,偷偷将疑问的目光投向胤祉,胤祉此刻已经察觉到什么,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中,丝毫不愿意插入父母的战场之中。 面对康熙的目光更是视若无睹,混装自己没看见眼前这一幕。 康熙:……这兔崽子算是白养了! 大约是康熙眼中谴责的意味过多,胤祉挪了挪臀部,嘴巴开开合合试图用嘴型示意康熙。 康熙拧着眉头却是怎么也瞧不出胤祉到底在说什么。他左思右想,想来必然是自己说荣妃多大年纪才惹得她恼怒……他犹豫一小会,良久才弱弱开口:“朕怎么说你了?朕还比你大两岁呢!” “呵呵,您还想忽悠臣妾!” 荣妃怒上心头,索性双手挥挥挥,像是赶苍蝇一般将康熙往外推:“去去去,找你的卫氏,找你的云答应去!反正臣妾就是老了丑了不中用了!!” 钟粹宫前院里忙碌的宫人们呆滞了。他们或是持着扫把,或是端着盆子,此刻叮里咣啷掉了一地,嘴巴张得老大呆滞的望着万岁爷被荣妃娘娘赶出来了! 末了荣妃还气呼呼的,哐当一声把门给甩上了! 风萧萧易水寒,康熙竟也有被人关在外头的一天。 康熙简直是目瞪狗呆。 钟粹宫外是一片沉寂。梁九功浑身打着颤,连牙齿都开始嘎吱嘎吱的打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只恨不得地上有个坑让他现在就钻进去罢了!这样他就可以脱离这让人不敢多想一想更不敢多说一句话的世界。 而殿内,胤祉的下巴差点掉在地上,殿内的氛围和外头没差,所有的宫人都是如丧考妣的模样。 若是现今有弹幕,肯定已经是铺天盖地,每个宫人的恐惧都无法掩饰。 完了,钟粹宫这下可铁定完蛋了! 康熙直愣愣的立在外头,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被荣妃关在外头。愤怒过后,一丝笑意却出现在他的双眸之间,他非但没像梁九功想的那样开始发火,反倒是隔着门又开始说话:“荣妃,开门!快放朕进去!” 他的声音婉转还带着一丝哀怨,院子的宫人一个个浑身发抖,满脸惊惧。有两个年幼的宫人甚至不得不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或是用力的掐着腿上的肉才勉强将惊呼声咽进肚子里。 情趣……这定然是万岁爷和荣妃娘娘的情趣! 梁九功哆哆嗦嗦的在心底给自己催眠,自个儿现在那是一块木头,是一颗石子,反正在这里谁都没人注意到他才是! 吱呀一声响。 门打开了。 荣妃探出头,梁九功原本以为荣妃会殷勤的把康熙拉进去才对。可是荣妃偏偏不,非但不她还板着脸继续发问:“万岁爷。您说说臣妾现在多大的年纪!?” 看这架势,若是康熙回答的让她不满意,只怕荣妃还得把康熙关门外呢! 梁九功别说是手打哆嗦,腿打哆嗦,就连嘴唇都开始打哆嗦,冷汗更是飕飕而下。 奴才的荣主子!这天子一怒浮尸万里的老话听过没?他渴望的望着荣妃,殷切的希望荣妃能注意到自己的存在,听自己一句劝啊! 康熙苦思冥想,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咱们荣妃今年十八岁,明年十八岁!永远都是十八岁!” 梁九功:……??? 这话别提是梁九功,只怕是满宫里的宫妃都没听见过康熙嘴甜的一天。 荣妃脸上的阴云顿时烟消云散,轻轻哼了一声让出了半条路:“进来吧!” 瞧她大摇大摆扭身进屋的模样,是半点没有后怕的德行呢! 可康熙哪里见过这般的荣妃,和胆敢在他面前使性子的宫妃,竟是鬼使神差屁颠屁颠的跟了进去。 我的娘……难不成荣妃真和传闻一样,是万岁爷的‘真爱’? 梁九功呆滞立在门口许久,直到在小太监的咳嗽声中才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的转头冷视院子里的诸人:“今儿个的事情,本公公可不想在别处听见半点风声——你们可要记清楚了!” “是!” 瞧着外面的宫人一个个惊惧模样,梁九功才微微松口气,匆匆的也步入殿内。 荣妃面上理直气壮,心里头毕竟是有些心虚的。 她放康熙进来后反倒是开始扭扭捏捏了,更让她惊奇的是康熙非但没有责备她的意思,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动作柔和的上前扶住她:“荣妃是瞧见什么了,先前这般大惊小怪的?” 荣妃顿时把刚才的事甩到脑后,委委屈屈的嘟哝着:“还不是胤祉这孩子,做什么镜子给臣妾。” 想起自己在镜子里见到的那张脸孔,她眼泪都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臣妾是不是老了?” “怎么会!”康熙傻了才会这个时候承认,若是承认眼前的小猫荣妃指不准要摇身一变成为那老虎荣妃再将他从宫中轰出去。 瞧瞧,这子肖母,倒是他自个儿糊涂了!没有荣妃这个胆大包天试图在他脑袋上蹦跶的额娘,哪里生得出敢给皇阿玛脸色看的儿子? 康熙脑海中是思绪万千,手上动作不停。他轻轻环抱着荣妃的腰肢,笑吟吟的说道:“朕先前不是说了吗?你啊依然是十八岁时候的容貌,半点都未变!” “胡说八道!”荣妃娇嗔着,“万岁爷的意思,臣妾十八岁就长得如此老气了?” “你哪里老气?朕怎么看不出?”康熙半点不急,搂着荣妃甜言蜜语的说着话。只是头一侧就瞧着胤祉盘腿坐在位子上,一边嚼着点心一边眨着眼睛瞧着他们两人。 胤祉:吃瓜看戏.jpg 康熙:…… 他猛地咳嗽起来,下一秒讪讪然的松开搂着荣妃的手,不着痕迹的瞪了眼胤祉:“你怎么还在这里?” 胤祉:……??? 我打从一开始不就是在这里吗?您老才是后头来的那个!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九方尘玥、00.0和小兔子的营养液,么么哒=3= 感谢小兔子投递的地|雷,扑倒啾啾哒=3=,, 第五十六章 胤祉含恨而走……还没走出门就被一脸尴尬的荣妃给揪了回来。 瞧着康熙万般不爽, 只差在胤祉屁股上踢一脚想把他踹出门的模样, 荣妃忙扯着胤祉到一边, 转头对着康熙说道:“臣妾还有事儿要问胤祉呢!” “是那镜子吧?”康熙点点头。 “皇阿玛知道?”胤祉撅起嘴有些不高兴, “是二哥告诉皇阿玛的吗?” “你还打算拉上你二哥?”康熙挑挑眉,“这种女人家的生意你让你伴读家中去做也就罢了,怎么能拉上太子?” “什么叫做女人家的生意?”胤祉可不高兴了。他板着小脸叉着腰,气鼓鼓的瞪着一脸不以为然的康熙, 就准备酝酿酝酿气势和他好好辩个究竟! 敢看不起女人的生意?那就是你康熙没见识! 荣妃见父子两个只差要吵起来的模样,顿时急了, 她忙笑着插嘴询问:“胤祉,除了这照得太清楚的镜子外还有那些个一块块和一瓶瓶的是什么?” “那是香皂和香水。” “香水是什么?” 胤祉瞧瞧康熙没打算插嘴的意思, 他也就继续开始往下说:“香皂等于额娘您现在在用的胰子,不过里面加上各种牛奶与花瓣之类的东西,不但香味浓郁还有特别的功效, 能让肌肤保持水润光滑。” 荣妃顿时一喜, 忍不住提高音量:“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荣妃瞧着叠着整整齐齐的香皂顿时乐得笑开花, 拿起一块仔细闻了闻,果真透过包装纸, 一股牛奶的**味若隐若现。 “左边的是牛奶蜂蜜皂,里头还加了珍珠粉,补水保湿以外还能收缩毛孔。右边的是加了从玫瑰提炼精油的,可以滋养皮肤避免衰老……”胤祉被荣妃扯开话题,一时间忘记和康熙继续争执,走到荣妃身边叽里呱啦的介绍着。康熙凑上前, 站在一边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也拿起一块左看右看。 荣妃闻了又闻,只觉得这香味不知道多符合自己的胃口,瞧着胤祉的眼神都温柔了!她放下香皂又拿起两枚小玻璃瓶。 玻璃瓶的外层被包着一层纸,里面是淡褐色的溶液,打开瓶口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阵浓郁的芬芳,荣妃甚至无法控制的惊呼一声,香芹和香韵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小的玻璃瓶,满满都是好奇。 “这是……香水?” 胤祉瞅了眼:“不对,这个是精油,香水是旁边那一瓶更淡的,额娘可以平时弄一点点洒在衣服或是身上!” 荣妃连忙拿起另一瓶,迫不及待的洒在自己身上。很快,一股淡淡的幽香从荣妃身上散发出来。康熙此刻也不敢说这不好闻或者是没用的之类的话,毕竟瞧着荣妃心满意足的模样就知道答案了。 “瞧着还不错,不过拿出去卖也没有多少人喜欢吧?” 瞧着荣妃欣喜的模样,康熙酸溜溜的发表意见。 啧啧!你嘴巴里的酸味都快飘出来了! 胤祉鄙夷的瞥了眼康熙,微微抬头:“儿臣就和您打个赌如何?” “哦?什么赌?” “赌赌看额娘若是如此去后宫走一遭,有多少位母妃会到您或者额娘面前来探听这香氛的来源?” 康熙一梗,他再傻也瞧得出来荣妃被这玩意迷得七颠八倒的模样,其他人……呵呵!后宫这些女人想的花样他还能不知道吗? 可是瞧着胤祉信誓旦旦的模样,瞧着荣妃喜笑颜开的模样,他也不知道哪里抽风了硬着头皮说道:“赌什么?” “若是成功了——皇阿玛必须同意日后让儿臣可以出宫!” “若是失败了呢?” “哼!儿臣自当任由皇阿玛处置喽!”胤祉眼珠子一转,毫不示弱的喊道。 “哦?”康熙似笑非笑,弯下腰目光定定望着胤祉,“朕允了。” “拉钩!” 胤祉伸出手指头,对准康熙:“谁不按约定谁是小狗!” 康熙伸出手,轻轻一笑:“好!” 瞧着胤祉耻高气昂,信誓旦旦的朝着外面迈着大步走去,荣妃有些担忧的挽上康熙的胳膊:“万岁爷,臣妾觉得这场打赌……” “怎么了?” “您可是会输了的。”荣妃仔细端详着康熙的表情,小声的嘀咕着。 “朕自然知道。” “那您还干嘛答应那臭小子的赌约?若是您输了,这孩子以后岂不是能够出宫了?胤祉才多大?这万一个出宫以后出事可怎么办?” “哎——你这个糊涂的!” 康熙叹了叹气,手指在荣妃额头轻轻谈了一下:“就算是现在,没有朕的允许他不是也各种溜出宫?现在是没有注意,等到以后别人注意起来反而是件麻烦事。再说了私底下出去哪里有带着侍卫出门来得安全?倒不是给他过个明路。” 况且,放胤祉出门,康熙也有着别的心思。 这孩子天资聪慧,若是管束在宫中捣鼓出各种东西,只怕还会惹来宫中的非议。若是在宫外,康熙自然好操作的多…… 康熙伸手拿起灌装着香水的玻璃瓶,在阳光照耀下眉眼弯弯。 “万岁爷?” “嗯?” “您笑得奇奇怪怪的,像是再打什么坏主意。”荣妃嘀咕着。 康熙笑出声,亲昵的吻了吻荣妃的脸颊,凑在她脖颈边深深嗅了一口:“朕觉得,这个味道很适合你。” 就像胤祉所说的一般,当荣妃第二天席卷着一阵香风走进慈宁宫时,几乎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给震撼到了。 有了三阿哥之后,荣妃素来低调,即便是宫装平素也是秋香黄苏芳红紫苑色之类显得老气沉稳,就连玉白之类的颜色都极少见。赏赐到钟粹宫的布料年轻娇俏点的大半都落在后头那几个小宫妃身上。 而今日当她穿着一袭淡色宫装,双眉青黛,烟波杏目,与往昔截然不同的精致妆容直接让诸人屏住呼吸,也令人骤然想起荣妃过往也曾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宠妃。 她的长相精致柔美,就外表来看并不比宜妃差上些许——要知道康熙早年的庶妃数量可是不少,但当年的宠妃中荣妃敢说第二,就连惠妃都要摸着良心想不想,怕是不敢称第一的。 尤其是她此刻口吐兰香,身上带着一股抹不去的清幽香味,整个晨昏定省中,每个宫妃几乎都朝着荣妃瞧上两眼。 甚至到了最后连孝庄皇太后都忍不住发问:“荣妃昨儿个洗澡是用了什么花瓣?香味竟是如此浓郁?” 顿了顿,孝庄托了托眼镜,孤疑的上下打量着荣妃——总觉得她今日的皮肤白皙娇嫩,瞧着比以往格外不同。 难不成……这荣妃听闻自己能带头去江南,就飘了? 特意打扮一番,到诸多宫妃面前来显摆? 显然在场不少人的念头都和孝庄不谋而合,整个慈宁宫的气氛微微凝滞。也有宫妃忍不住或是垂首或是用帕子遮住唇角的讽刺,冷眼旁观着。 若是荣妃真忍不住飘了,用不着人出手,太皇太后也不会允许。 偏偏荣妃还如同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大大方方的喊着:“回禀太皇太后,这是胤祉这孩子做来给臣妾用的香水,可是好得不得了!” “……这是胤祉做的?”孝庄愣了愣神。 “是啊!臣妾可是昨天一收到,今儿个就立马用上给大家伙们瞧一瞧。” 荣妃抬头挺胸,脸上满是得意洋洋,一眼就让人瞧着只怕她今日这般兴师动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模样就是为了来显摆显摆三阿哥! 得了!这一位啊还真是半点都没有变!就是那天真单纯——简称‘蠢’的荣妃娘娘。 先前凝滞的气氛转瞬即逝,所有人的兴致都被微微抬高,兴致盎然的盯着荣妃。 要知道这香味清幽不失雅致,非但不会让人心起厌恶反而令人回味无穷。 诸人眼中异彩连连,就算孝庄皇太后已经年纪大了,可身为女人,就无法抗拒这种花俏的玩意儿对她的吸引力。 再说了整个宫里的人都心不在焉,她也是试探着开口发问:“这是何物?” “这物的名字叫做香水,臣妾用的是玫瑰味的,还有桂花味,桃花味的……还有水果香气的种类多的很!”荣妃见诸人起了兴趣,眉飞色舞的开口仔细介绍。 只是荣妃尚且说了一半,皇贵妃就义正言辞的开口了:“这东西是不错。只是这女孩子家家用的东西……三阿哥一名阿哥怎么能花时间在这上面?” 这话一出,宫里顿时一静。 “太皇太后,臣妾这也是好心。三阿哥年纪尚小,若是心思都放在胭脂玩物之上,只怕日后只会同女孩儿厮混……” 皇贵妃慢条斯理的说着话:“现今,三阿哥还是应该以学业为重,少在这种奇门技巧上花功夫。” 孝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皇贵妃的话虽然直接了些,不过确实中肯。胤祉现在年纪尚小,正是需要人好生引导,若是走岔路这聪明才智用到别处那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孝庄还是顺着皇贵妃的话说了一句:“皇贵妃所说有理,荣妃回去还得说说胤祉那孩子。有孝心是好,不过得好好读书才是如今最重要的!” 荣妃却是不高兴了,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皇贵妃私底下可是给了她不少绊子。 不是冬日的银丝炭下面是潮的,就是送到钟粹宫的料子是陈的。吃食上倒是不敢明目张胆做小动作针对自己,可偏偏故意使人拦着钟粹宫后院几个不受宠的宫妃膳食,不是冷的就是缺东缺西。 若不是自己素来体恤后院的人,卫氏几个偷偷私底下来寻到香芹香韵说了这事,只怕闹到皇太后跟前自己非得闹个脸红。 “回太皇太后,臣妾倒是觉得胤祉这孩子是一片赤诚之心。” 荣妃振振有词:“再说了!臣妾倒是觉得,这大清日后有太子,武学又有大阿哥,四阿哥又是个有才气的,加上姐妹们肚子里的阿哥……臣妾数来数去,这宫里其他不缺,就缺一个会琢磨会赚钱的!” 若不是胤祉发明的玻璃赚了大钱,万岁爷能有钱南巡吗? 没有! 荣妃可是半点没觉得会赚钱有啥不好的!胤祉以后又不是当皇帝,需要文韬武略样样俱全,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得了吗? 这话说真的……还挺有道理的。 孝庄噗嗤一笑,登时挥挥手瞧着护崽心切的荣妃:“你啊——!就是个娇惯孩子的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爱酱最可爱啦投递的营养液哦,啾啾哒=3= *** 这个时期正属于孝庄尚在,康熙壮年强势,太子光风霁月,其他阿哥年岁较小,算是后宫气氛最好的时刻。 荣妃在这里也想得很简单:反正三三不会当皇帝,即便有没有出息——再说一个不当皇帝的阿哥要多大的出息?以后进工部户部做太子的帮手就可以了。 而在康熙眼中,三三做发明创造的事情是有创造利益的,况且钱如今大部分是进了他的腰包,他也没有把三三当做皇位的继承人来看,所以自然是无所谓三三做的一些事情。 和九龙夺嫡时候,九阿哥赚钱被骂是截然不同的。要知道九阿哥赚的钱一来都进了八阿哥的腰包帮助他夺嫡,二来借用自己阿哥的身份挤兑其他商人的生存环境,自然会被认为是与民争利。 当然以上都是作者自己的想法23333 **** 下一周刚好特别忙,中间要陪父母出去来个两天一夜的小旅行,周末还要去参加一个会议活动~ 刚好榜单也比较普通...囧囧囧,我就单更啦! 等下下周再给大家加更哦么么哒!,, 第五十七章 胤祉和康熙之间的赌约不出意料, 最终自然是以胤祉的胜出为结果。 即便康熙早有预料,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些瞧着不起眼的小玩意竟然会在后宫引起如此的轩然大波。 甚至, 这一波潮流随着宫妃和格格们的使用以极快的速度对外扩散,宗室王爷们也频频到自个儿面前提及这件事——为了这数量稀少的玩物, 他们的后院可是快要保不住安宁了! 见状,康熙哪里还会不懂这还真是一条发财的路子!在他的命令下,各种精油、香水和香皂以最快的速度被内务府批量制造并在京城中的店铺里开始销售, 并随着潮流传遍大江南北,就连不少远在江南的商户也频频进货销售。 这一年春季的赏花宴, 王府福晋和命妇们也都开始用上了精油和香水——不! 应该说是若有谁家的福晋格格们未用上, 只怕下一回都不好意思出现在赏花宴上了! 只是让人奇怪的是, 那新制的玻璃镜销售速度只算是一般。胤祉还奇怪, 康熙想到荣妃的态度就明了了:说到底,比起把脸上照得历历可辨的玻璃镜, 众多手掌大权的福晋们还是喜欢朦胧一些的黄铜镜。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也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容貌随着岁月而衰败。 现在在内务府开设的商店中喜欢购置镜子的,大约是一些年纪轻的格格小姐们, 还有就是被家中娇美小妾怂恿来的大老爷们。 成本低廉,销售广阔,何况是内务府的生意谁敢插手?这生意可谓是红红火火,一时间赚得可谓是盆丰钵满。 内务府的小金库只知道进而没地方出,蹭蹭蹭长得让人屏住呼吸,更乐得康熙险些找不着北,只恨不得将呈上来的账本贴身保存, 晚上也压在枕头下头。 胤祉,他就是一只招财猫呀! 康熙瞧着胤祉真是左看右看就无一处不满意的!就连胤祉,耻高气昂,翘着尾巴得意洋洋的,一副得胜将军的小模样晃到康熙面前各种喵喵叫要奖励,也半点没让康熙心生厌烦。 非但如此,康熙还笑得合不拢嘴,搂过摸不着头脑的胤祉就是左右各亲一口! 胤祉:……猫脸懵逼。 原本答应的要求本来就是康熙想好的,这一回自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为了保证胤祉在外面的安全,康熙还是仔细叮嘱了一番,要求胤祉务必在带上六名贴身侍卫的情况下才能持牌进出皇宫。于此同时康熙还下令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至工部见习,美名其曰是协助胤祉做事,私底下却是让胤祉好好使唤使唤。 “……让索额图越累越好——省得他没事就去找你二哥!”康熙眨眨眼,意味深长。 胤祉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顺带对这位送上门的社畜表示万分欢迎。 所谓社畜,不就是应该不下班就不用上班,不睡觉也就没有起床的一种生物吗? 胤祉微微一笑,哪里还不明白定然是索额图惹到康熙,康熙打算好好教训他呢! 不过既然进了他的手,那这送上门的人才不用白不用! 索额图:阿嚏——! 没过两日。 索额图雄赳赳气昂昂的进了工部衙门——对于同僚们或好奇或诧异或嘲讽的目光不屑一顾。索额图被贬去工部做见习——胤祉还美名其曰给取了个‘实习生’的职位一事已是传遍整个京城。 朝臣宗室纷纷好奇,索额图到底是哪里惹到了万岁爷?可瞧着万岁爷和太子还是父子情深,脉脉温情状,也瞧不出有什么问题。 而索额图自知问题,也不会说出口。实习生,呵呵!被贬又是如何?他,索额图,难不成还怕这点小事? 况且跟在康熙身边多年,索额图深知万岁爷没有直接处置他而是让他在工部见习,就压根不会有事。挺多是想将自己搁在三阿哥身边敲打敲打! 瞧着不出一个月,万岁爷定然会把自己给调回去。 他一边暗暗想着,一边目光聚焦在工部后院之中。随着越往工部后院行走,他越是警惕:胤祉所在之处在他眼中如同虎狼之穴,索额图倒是要瞧瞧三阿哥的本事! 呵呵!若是让自己抓着把柄——索额图冷笑一声。 他目不斜视,虽然对到处摆放着的器械和工具颇有兴趣,但是依然强忍住好奇心,在一名管事的带领下来到院落最深处。 胤祉正在里头等着他。他的身后一左一右立在两个伴读,三个人凑在一起细细的讨论着什么。听闻声响,左侧的伴读率先抬起头——索额图一眼就认出是被纳兰性德收养的小鬼头,大约叫张东还是张西来着。 切!一个汉人,竟是野鸡飞上了枝头成了凤凰还跑进宫里当阿哥的伴读,也就纳兰明珠这种手段龌龊之徒,做出来讨好三阿哥! 我呸!占了一个坑(大阿哥),还想再占一个坑? 索额图一脸鄙夷,懒得瞧张北一眼。转头看向略抬起来的胤祉,憋着气闷闷开口:“奴才给三阿哥请安!” 他手胡乱示意一下,竟是连一个规矩的请安礼都不愿意做。 张北顿时恼怒了。他眉目下压,脸色阴晴不定,目光如刀片一般向索额图刺去。感受到身边人身上传来的一阵阵冷意,赫舍里赫奕随后也抬起头,只是冷眼旁观,恨不得张北上前揍索额图一顿出出气! 赫舍里赫奕,在赫舍里一族中,他和索额图的还是平辈。可偏偏身为三阿哥的伴读的圣旨下到家中,索额图不顾他父亲身体虚弱在床上修养便上门大肆批判评论。 他倒是不知道怎么赫舍里一家都成了太子战车上的蚂蚱?眼见着父亲差点没被活活气死在病床上,赫奕见着他此刻心里哪里来的半点亲近,只有满腔怨愤恨不得一吐而尽。 胤祉伸出手,拦住了跃跃欲试的张北,没和索额图拉几句家常就特别温和的示意工部的官员带索额图去隔壁的屋子。 索额图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开以后,胤祉瞧着他的目光有多少贪婪与险恶。 要知道索额图精通满蒙汉语不提,更是对俄罗斯语、英语和意大利语都颇有涉及。连理藩院的官员有不少都常常请索额图过去帮忙。 在京城中,若是想找出能瞧得懂西方资料的,除去康熙以外第一名那就是他了。胤祉将搜集到的西方书籍——其中还有不少是从康熙的藏书库里找出来的,这一切都被硬塞给了索额图,并诚恳的请求对方可以在一个月内完全将它们全部翻译成满汉语。 “……三阿哥说了,索额图大人您只要呆在这个屋子里,一个月内将这些书籍全部翻译出来,就可以离开了。” 索额图:……??? 一个月?他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秒在官员肯定的目光中目瞪口呆。他震惊的望着在房间内堆着小山的书籍……足有近百本! 呵呵! 索额图反而不生气了。他冷笑一声,立马认定了是三阿哥这个诡计多端的小鬼头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想用这招让他讨饶,做梦!索额图恨得牙痒痒,可是身后的官员却是咣当一声将大门关上,并且还派遣了两名侍卫在外头看门。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索额图大人,三阿哥有令,请您在里头把应该翻译完的书籍翻译完才能离开。” 索额图:……??? “你的意思是本官不能回家???”他声音猛地拉高几乎带着点尖锐意味。 “是的。如果您有需要查询的书籍或者是需要联系的人员,可以吩咐门外的侍卫,他们会陪同您一起办理。” “……上朝呢?” “……皇上吩咐了。索额图大人如今是到工部见习,暂时就不必上朝以免不知道站那里好!” 卧槽! 索额图此刻真TM想骂人了! 这意思,是指自己直接被开除官籍了???他的职位就成水中月了???索额图当即就愣在当场,头脑高速旋转似乎下一秒钟就要烧着了! 良久,他才缓缓清醒过来,面无表情的扭头环视屋子里堆放的书籍,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他的双眸内已然冰封,后背却是熊熊烈焰——瞧着!我就不信有什么东西能难住我。 只隔着一层墙壁,索额图的对话声清清楚楚落在赫奕的耳朵里。赫奕幸灾乐祸,很不厚道的捂着嘴偷笑:“三阿哥,您想出来的这主意真妙,这下子咱们也省得每天瞧着索额图在面前晃悠!” 张北认同的点点头。他想到索额图刚才不屑一顾的态度,只恨不得直接出手将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才好!想着他眼中又是闪现一丝凶光,在胤祉的注视下许久才缓缓消退。 “张北。”胤祉揉揉额角,语重心长:“没本阿哥的命令,不准对索额图出手。” “……哦。” 赫奕吓得打了个哆嗦,不可置信的望着不甘不愿哦了一声的张北,硬生生压低了声音询问:“你还真想去做???” “……”张北没吱声。他下巴微微抬起,半响才慢吞吞的开口:“索额图对主子不尊重。” 就算不尊重也不能直接把人给处理了啊? 想想若是索额图进了这工部大院就出事的后果…… 赫奕浑身打颤,只觉得头痛欲裂。一时间他总算明白为何头一天进上书房时三阿哥为何私底下吩咐他——要体谅关照一番张北。 原本以为怕他一个汉人进宫手脚放不开,现在才知道是张北放得太开已至于都和撒了腿的野狗似的拖都拖不住! 赫奕一脸惨淡,沉默半响才缓缓开口:“下一回有人不尊重三阿哥,咱们私底下教训得让他们发现不了才可以。” “为什么?” 赫奕想要解释,可瞧着张北一脸天真懵懂的表情顿时懒得多说了。像是抚摸家中小狗一般的揉揉他的脑门温和开口:“……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随即,不等张北再说话,赫奕就赶紧回头求助似的看向胤祉:“今天咱们出宫是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索额图:今日起享受做社畜的每一天。 *** ┭┮﹏┭┮这不就出去玩玩么...说是旅行,不如说是去农家乐???爬山钓鱼摘桔子... *** 感谢雪舞血飛和是个逗号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第五十八章 胤祉整了整手上的资料。 这些资料都是康熙亲手交给他的, 老实说……胤祉即便知道康熙勤奋好学, 可谓是一手开创康乾盛世的一代皇帝,但是也没有想到康熙如此之早就对农学有了深刻的体验与认识。 得知他在郊外的村庄内种植各种粮食后, 康熙爽快的将自己曾经调查研究过的二十余种植物的资料一应俱全, 全部交予胤祉查阅。 只是这里面记载的不少东西他还未见识过,还是等在南巡途中好好问一问皇阿玛,回来后再做打算。 “手上的资料, 还得仔细考虑一番,今儿个咱们还是先研究研究马车。”胤祉小心翼翼将手上书卷整理整齐,一边随口说道。 “马车?” “等日后去江南时, 可是要坐好久的船只和马车。船只也就罢了,这马车本阿哥和乌库玛嬷也坐个不少次数, 若是一整天坐下来感觉腰酸腿疼,就没一个地方舒服的!” 胤祉想起以往去香山,即使车厢内弄得柔软舒适, 但是下马车便要躺上半天的折腾程度, 就是一阵摇头:“以前本阿哥倒是对马车稍稍改良了一些,不过这一回路途如此之远, 本阿哥觉得要仔细重新改良一次才可以!” 他带着赫奕和张北来到工部所属的院子里, 一辆灰油布马车停在院落中央。 这一辆马车是昔日胤祉和太皇太后使用的。 不过当时年幼加上工具也不够只是对内部进行稍微的处理,尽可能的降低减轻了马车的震动程度。但是内部的改进无济于事,最重要的还是—— 太小了。 光是他、孝庄和苏麻喇三个人坐在里面就碍手碍脚,小桌上也因为震动几乎不能做任何事情。 胤祉的目光落在马车的框架上。他仔细的思考着,许久许久。张北瞧着他表情微动, 眉毛微微扬起,手指轻轻颤抖的模样登时挥手吩咐高卓使人将桌子笔墨都搬到院子里。 果然,下一秒胤祉操起毛笔,仔仔细细的在图纸上描绘起来。第一张图纸的速度最快,胤祉只是寥寥数笔,在两人的瞩目下一辆外观独特的四轮马车就跃然于纸上。 赫奕忍不住发出一声惊疑声。 在胤祉将这张图纸丢到一边,并开始绘画第二张图纸时,赫奕却拿起第一张图纸抿唇凝眉开始沉思。 见到赫奕疑问的态度,张北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前:只见第一张图纸上画着一架独特的四轮马车,形状与现在使用的双轮马车截然不同。 甚至入口也不再是在前方,而是做在单侧,镶嵌上玻璃的车门在图纸上就显得颇为精致,透光的程度可以想象制作出来的宽敞明亮,与现在狭小紧凑的马车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而在车门下还备注着几行小字,这里将会制造一个三阶梯凳,方便乘客的上下通行。而更令张北震惊的是在车厢的顶部和后侧还装饰了捆绑行李的架子,显然托运货物的数量也能够比双轮马车多上不少。 那……如果是专门用来货运呢? 想到村里的父老乡亲总是嫌弃牛车拉不了多少货物的张北脸涨得通红,兴奋的思考着。 与张北反应截然不同的是赫奕,他正陷入沉思,反复的瞧着这一张图纸总觉得有什么问题被他漏了过去。可是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第二张图纸又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一张的图纸比前一张更加细巧精致,旁边登记着大致的尺寸——细致的数据还需要经过仔细的测量才可以。 但是就上面的数据来说,等这一辆马车制作完毕,只怕在里面睡觉都是非常舒适的事情。比起这样精致的马车,现在宫里头所有的马车,即便是提供给康熙使用的马车都被对比得无比简陋,差距实在太远。 毫不夸张的说,两者之间的区别,简直就如同平民和皇族的等级区别那么大。 随后又是第三张图,第四张图。 胤祉结合后世西方马车的设计,参考中式风格,对马车内侧重新进行精细的构造设计。 车厢的一侧是一扇可以两侧一同打开的车门,两边是透亮的玻璃,里面有一层挂钩可以将窗帘挂上,即便日光强烈的时间段也不必担心影响里面乘客的休息。 在车厢内侧是长而宽的座椅,上面包裹柔软的垫子——即便连垫子的厚度和材质,胤祉都在旁细致的描写。 在座椅的中间是一张可以移动的木桌,座椅的下方则是抽屉。甚至赫奕惊奇的发现,这些座椅和木桌在图纸上甚至单独写明可以挪动后拼凑成一张平整的床铺,途中甚至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下来。 这还是坐马车吗? 赫奕只看了几眼,就被这样的马车所吸引。要知道现在的两轮马车,即便像是皇室所乘坐的马车,能像停在院落中这样垫着柔软的兽毛皮草,有着书桌脚垫那已是极为舒适不过的。甚至很多女眷为了能够舒适乘坐将座位都拆卸一空,只铺着厚实柔软的皮草,坐卧在车厢内。 无论哪一种,都不可能像这图纸上这般舒适。 只是……自己总觉得哪里不对? 赫奕凝眉苦思冥想,许久都没有抓住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问题。 他立在一边沉思,倒是拿着书有些不懂的词语正在侍卫的盯梢中打算出门的索额图路过,他凑过来瞥了一眼图纸就直接嗤笑一声:“四轮马车?若是这么好制造,还等得找你们这些小鬼头想出来。早几百年就有人想过,本朝工部也有研究,到最后不都还是继续在使用两轮马车。” “这是为何?”胤祉恰好在此刻停笔,他拿起最后一张图纸吹了吹气,带着些好奇疑问的看向索额图。 “因为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索额图洋洋得意的竖起手指,挑起眉头注视着胤祉:“四轮马车无法转弯。” “没错!” 随着索额图的话语,赫奕眼前一亮,终于想起这个最为严肃的问题。 从古至今想要制作四轮马车的人可谓是络绎不绝,可偏偏一个难题拦在诸人的眼前:那就是四轮马车的框架,轮子都被固定在车身上,加上四轮马车的面积比两轮马车要大上许多,根本很难甚至无法控制进行小角度的转弯,更不要提调头转换方向了。 “简单来说,这四轮马车除了在直行的大道上摆摆威风,否则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见赫奕点头应是,索额图说的更是起劲:“本官瞧三阿哥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这做着也是浪费时间……若是能成功!” “成功如何?” 索额图见胤祉竟然还做出一副打赌的模样,一时间更是轻视不已:“若是三阿哥能成功,奴才这辈子给您做牛做马都无所谓!” “啧啧……这辈子?赌博有碍人生,索额图大人打赌打得如此之大,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三阿哥何必嘴硬?奴才自然是有百分百的把握。” “那好。本阿哥若是输了,就亲自给皇阿玛求情您这一回无论什么原因被送来都一笔勾销。如何?” 索额图冷笑着点头。 谁怕谁? 他紧接着招呼也懒得打,拎着那一摞书籍就匆匆朝着外面走去。 “……三阿哥?” 赫奕瞧着索额图走后,就拧着眉不发一言的胤祉小心翼翼的开口:“要不,咱们再想想办法……比如请工部的老师傅们过来一同想想?” “不,不用。索额图走得太快了。” 胤祉轻轻一笑,挥了挥手上最后画好的图纸:“原本本阿哥还想让他收回那句话,毕竟这辈子剩下时间都给本阿哥做牛做马的话,本阿哥还有些于心不忍呢。” “哎?”赫奕愣了愣。 没等赫奕凑过来仔细瞧一瞧这图纸,胤祉扭头吩咐着:“请工部的几位匠人过来,本阿哥有事要劳烦他们。” 匠人们很快就来了。为首白发苍苍的老头名叫鲁满堂。他身形瘦削,驼着脊背,唯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连风霜刀刻的面容也掩不住其精神烁烁。 他全然不似后面跟着的年轻匠人一样朝着胤祉行礼,走进院子第一时间就是拿起那一摞摞的图纸仔细研读起来。 只瞧了一眼的功夫,他就板着脸恶声恶气的说道:“三阿哥,此等设计用不上!” 还未等他将理由再说一遍,胤祉就笑眯眯的将最后一张图纸塞在他的手上。 一看那图纸,鲁满堂就不吱声了。没过多久,他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操起毛笔就在地上涂涂写写,嘴唇嘀嘀咕咕的说着话。 再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顾不得自己的一把老骨头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的脸涨得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着,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图纸,激动得双手都开始不断的打颤。 “三阿哥……三阿哥!”他说话也结结巴巴的。 “师傅……小心!小心!”鲁满堂的几名徒弟吓得面色发白,忙不迭的扶住他——鲁师傅可是年老体迈,若是激动起来指不定就发病去了! 可其中一名徒弟正扶着他的后背,下意识的越过鲁满堂就朝着图纸瞄了一眼,下一秒钟他眼睛瞪得溜圆,两胳膊肘也打起了哆嗦。 “喂……” 旁边人觉得手上分量一重忍不住惊呼着,随着那人的目光瞧向图纸。登时,他也愣住了。 一个接着一个,最后这一群匠人都是屏住呼吸死死的盯着那张图纸。 赫奕立马发现这奇怪之处。他猛然一怔,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从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难不成……三阿哥又完成了一个大难题??这不可能的吧?要知道四轮马车的这个问题简直就是绝路! 在乡下就有不少农户拿牛来拉这种四轮车,为的就是能载更多的货物或者粮食,只是所有的转弯,都需要牛使用蛮力硬生生的拉拽完成,想要用这样的四轮车来做马车甚至用于出巡使用,显然是非常不现实的。 总不见得翻山越岭的时候时不时还要侍卫宫人下来一起推动吧? 面对赫奕的疑问目光,胤祉只是莞尔一笑。 其实,四轮马车的问题在于没有人突破思维的局限,只想到四轮马车的构造需要和两轮马车一致,却漏掉了一个非常简单的方法。 鲁满堂此刻回过神,他面色复杂的望着胤祉,许久深深长叹一声:“三阿哥,奴才自愧不如。” 天知道,只要这么小的一个构造,其实就可以彻底改变四轮马车的性能和功效,彻底改成四轮马车是大清的价值。 那就是将前面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面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两者之间使用一根立轴转轮进行连接。虽然看起来为一体,实际上却是两个双轮车的组合体。 如此一来困扰数百年的四轮马车难题就这样被轻松解决。 鲁满堂见着赫奕还是一脸茫然,连忙将其中的方法侃侃而述。这办法非常的简单,甚至图纸都非常简陋——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离着四轮马车的应用原来就隔了一张薄薄的窗户纸。 如今这张纸被一捅就破,所有一看过图纸的匠人们都立马反应过来,纷纷苦笑不已。 等回过神来,匠人们盯着三阿哥的眼神更是奇异非常。 赫奕张大了嘴,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了,他的双眼一瞬不瞬的紧紧盯着胤祉,心中是波涛汹涌。 这就解决了? 这就解决了! “这,这就解决了吗!?”到了最后,赫奕还是喘着气慢慢的开口询问。 “没错。”鲁满堂肯定的点头。 “才不是。”胤祉快速的摇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索额图,也在元气十足的卖身呢! *** 感谢杉杉来迟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第五十九章 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让诸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连鲁满堂都是一脸疑问:“三阿哥,这框架不是完成了吗?” “一来, 没有进行过实践, 光看图纸的成功是没有用的。” “三阿哥的意思是担心实际应用时还有问题吗?”鲁满堂恍然大悟, 不好意思的垂首:“没错, 是老臣太过激动糊涂了。老臣这就使着徒弟, 赶紧的开始做个样本出来, 咱们可以精细调整, 选一个最佳的数据。” “这是其中一个问题,本阿哥相信鲁师傅肯定有办法解决。只不过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 胤祉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双手环胸而立做埋头苦思状:“光是变大是舒服了, 可是马车的问题还是在于本身震动太严重这个问题一点都没有改良的迹象……坐起来不舒服啊!要不还是和皇阿玛说一句……去江南的时候咱们坐船去? ” 鲁师傅嘴角一抽, 左右对视一眼先前的敬佩一扫而空。瞧着三阿哥一派孩子气的模样,他简直是恨铁不成钢,若是自己的徒弟——他非得用棍子好好抽一顿才是! 可是这人生下来就是不同的。 再说三阿哥毕竟还年幼。想到这里,鲁满堂沉默一瞬随即委婉的劝说:“三阿哥,老臣觉得能设计到这里应该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 “是吗?” 胤祉垂下眼帘, 仿佛没有注意到鲁满堂不大好看的脸色, 颇有点嫌弃的将面前的图纸丢给鲁满堂:“那接下去的改良就交给鲁师傅吧?” 鲁满堂的脸僵了僵,笑容消失了一瞬后再次回到脸上:“是,老臣明白。” 他一挥手,身后几名大气也不敢喘的徒弟登时扶住他向外走去,剩下的一名匠人也只匆匆行了一礼,便使人将马车从院子里一同运走。 “三阿哥!为何要这种态度?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对您的名声有碍?”赫奕见诸人离开, 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他眼尖的很,注意到胤祉手底还按着一张图纸没有交给鲁师傅,心里怀疑他早就已经有了新的改良想法。 张北顿时呼吸一顿,下一秒他恶声恶气的发声:“主子,奴才这就上去让他们闭紧自己的嘴巴。” 胤祉瞪了他一眼:“赫奕别乱说,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北的性子,万一把你的话当真了怎么办?本阿哥现在就是个七岁的,年幼又普通的阿哥罢了,要他们对我有多崇拜做什么?” “再说了。所有的东西若是全靠本阿哥来想,那他们这些匠人,官员还用来做什么?” 胤祉翻出那张图纸,塞在赫奕的手中微抬下巴:“本阿哥都已经给他们打开思路了!若是还不会用脑子好好去想一想,我还花钱养着他们干嘛?吃白饭吗?那还不如都辞职回乡去吧!这个解决方案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只要有人换一个角度想定然就可以想出办法。” “本阿哥给你的图纸你收好……这东西可得放在最后。若是他们想不出,你就在旁边提醒提醒!但绝对不能直接把本阿哥的设计拿出来——懂了吗?” 那张图上,是一个赫奕见过但是从未想过要使用的东西。 那就是弹簧。 “弹簧……这个东西真的可以被用在马车上吗?”赫奕满脸疑惑。在此刻他深深有一种警惕感,觉得自己如果不奋斗只怕追不上三阿哥的足迹,只会被越甩越远。 “等造出来你就知道了。”胤祉笑嘻嘻的。 先前他还没往这上面想,现在想来,这四轮马车一出只怕对整个大清的商业事业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轮马车的载重量远超出双轮马车,这就代表着一旦商行更换上四轮马车后,每一次的货物运输量会比之前增加一倍有余,相对货运的物流成本就会降低,随后加快大江南北货物的流通。 不,不止是货物。胤祉思考着,只怕是到日后,曾经令人难以想象的长途旅行也会被提上行程。 随着货物人员的流通,毫无疑问随后带来的将是商业的发展,制造业也随着会发生改变,这一切都犹如一个转得飞快的风车,在外力的一次影响下也许就会掀起飞快的速度,带来急剧的改变。 当然,这是比较低端的货物和人员运输使用。如果想让四轮马车走入上层的生活之中,单凭一个转向还是不够的,重点就落在着弹簧之上。 想到这里,胤祉可谓是满脸复杂,就如同他第一回 在康熙所的西方书籍里发现‘胡克理论’一般。康熙并未将这个放在心上,更注重的是其他关于国计民生的自然科学,而对于存在于理论之上没有实物的一部分资料显得很是平淡。 可是,胤祉却是欣喜若狂。 系统空间图书馆的书籍有千千万万,但想要在康熙不怀疑的情况下拿出来发展使用的却是极少数。 而像是这样存在却没有被康熙注重的一些资料才是胤祉最为喜欢的,拿出来既不会引起怀疑又可以引起康熙的注意,甚至未来也许可能会吸引进来更多西方的先进理论。 时间已经在飞速流逝,再不努力也许就会再次落入下风。 面对胤祉忽喜忽悲的表情,赫奕目光定定落在图纸上半响,默默点头。 不过,他此刻想起另一件事,抬起头面上全然是幸灾乐祸:“三阿哥,索额图大人刚才打的赌——奴才现在可是迫不及待想等索额图大人听说四轮马车研发成功的一天了!” 胤祉顿时噗嗤一笑:“本阿哥倒是要瞧瞧索额图到时候怎么说呢!” 这一个月以来,索额图感觉很不好,特别不好。 全身上下就没一处让自己顺心那样不好!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三阿哥竟然胆敢令人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近一个月!索额图先前还不信邪,偷偷摸摸贿赂门口的守卫试图溜回家,呵呵! 谁能抵挡住他赫舍里·索额图想要出门的愿望?没有人! 索额图兴高采烈的试图回家——还没高兴过一秒,他就猛地躲进角落中,惊讶的望着工部大门涌出一群侍卫,显然已经有人发现他偷溜的事实。 这实在是太过兴师动众了!索额图面对此景此色登时满头大汗,犹豫着伸出jio,想着要不还是回去得了。 这万一传到皇上跟前,自己这张老脸还往哪里隔?只是索额图刚踏出一步,还没反应过来脑后传来一阵风声,他心生警惕猛地回头。 可是只见得眼前一黑,一只麻袋就套上了他的脑袋,随后将他拖进小巷一顿拳打脚踢!索额图哪里吃过这般的苦头,整个人都被打懵过去,连连怒吼外面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最后甚至一掌劈在他后脖上将他弄晕过去! 心中是又恨又怕,在醒来那一刻索额图听见声响就止不住的惨叫救命——被掀开时却是在工部大门口。 身边还围着一群侍卫和管事。 气氛一时凝滞。诸人面面相觑。 索额图面无人色,索额图掩面而走。 索额图羞怒难当,索额图将自己关在工部后院,任由外面人呼喊也死活不肯出门! 等到他回过神想要去顺天府告状让府尹全城搜查的时候。前脚刚走出工部大门,后脚就被逮个正着,三阿哥胤祉还满脸慈悲劝慰一番——我呸!索额图当即怀疑,自己挨得这场打不会就是三阿哥使得坏吧? 他吵吵闹闹的要回家修养,胤祉板着一张脸索性要来一队侍卫,日夜轮班盯梢索额图。 想想近一个月,吃饭被人盯着,睡觉被人盯着,就连上茅房都要被人盯着的日子。索额图只恨不得鞠一把泪,心里头越发把胤祉很得牙痒痒。 更可悲的是,当他试图朝康熙或者太子求助时,两者对他的示意视若无睹不提,甚至康熙还贴心的令纳兰明珠上门劝慰几句——这tmd让纳兰明珠来劝慰,那不就是让满朝文武都知道自个儿处于如何的倒霉境界? 索额图憋着一口恶气,足足忍耐了快一个月,将面前大部分文献都拼死拼活的折腾完,可谓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艹!他憋着一口气,脑海里更是千回百转想着各种折腾胤祉的念头:小样的,别让我逮个正着,逮着了非把你给…… 从屋子里头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之后,索额图就立刻吩咐着侍卫们进去整理书籍,又使着管事带着他朝着胤祉所在的地方冲去! 嘿嘿,本官这下子看你还有什么招数!想到这里,索额图的脚步也越发轻松雀跃,只差嘴巴里也哼起小调。 只是没走几步,他就见得先头院子里当中站着一位熟悉的身影,登时单膝落地大声请安:“奴才索额图给皇上请安!” “索额图?”康熙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索额图满肚子的苦水登时被憋在嘴边,一张脸忽而青白忽而红紫,简直气得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康熙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索额图身上,只问了这一句话之后他就再次回过头,仔细的打量着摆放在眼前的四轮马车。 “这是……”索额图顺着康熙的目光瞧去,登时面色剧变:“这是四轮马车?” 眼前这马车长得实在和双轮马车差距太大,一时之间索额图都不觉得他和现今用的双轮马车是一码事。 不过这样的惊吓也只是一秒钟的事情,下一秒他便面带嘲讽:“三阿哥倒是有趣,这样的玩具还耗时耗力的做出来。” “玩具?”胤祉似笑非笑的瞥了索额图一眼。随即他转头面向康熙撒娇:“皇阿玛,儿臣这一回南巡的时候就要坐这辆马车!” “哦?”,, 第六十章 康熙也忍不住心痒痒的上下打量着四轮马车, 这辆马车是工部匠人亲手打造可谓是金碧辉煌。 马车整体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 分为马夫所乘坐的位置,不同于过去的双轮马车, 不少马夫只能斜坐或是蜷缩在前面,这辆马车光是给马夫的位子就有两个。第二部分中间的车厢,车厢的下半部有三层台阶, 乘客可以直接从此处踩踏而上,巨大的车厢由木质车门和玻璃窗两部分组成, 里面悬挂着深红色的帘子。 最后部分则是一个U型的回旋, 里面已经示意状的摆放在三四个大箱子。 不用康熙发话,胤祉就率先上前亲自打开车门:“皇阿玛请进?”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 忍不住兴奋的踩上踏板。车厢内着实宽敞,即便康熙的身高只要微微低头便可进入。 车厢的地面铺着柔软的兽皮垫子,靠右侧的墙面贴着一块板子,两边是座椅,掀开窗帘阳光立刻透过玻璃扫入整个车厢, 抽出板子面前顿时多了一张小桌。 宽敞舒适的座位与以前那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康熙甚至尝试的坐下来试了试, 满意的微微弯起眼睛。 “做得不错。” “万岁爷!”索额图不服气了:“这四轮马车瞧着花俏, 实际上连转弯都不可以,有什么用处?” “索额图大人,这可和您说的不一样。”胤祉胸有成竹。在康熙下了马车后, 他立刻令两名侍卫上前,两位侍卫这些天不知道配合了多少次试验早是一脸平静,架着马车在狭小的院落里便转了一个圈。 索额图, 傻眼了。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侍卫驾驭着马车在院子里转圈,四轮马车灵活的动作甚至不比两轮马车来的差! “这,这怎么可能呢?”索额图呢喃着,下一秒他面色阴沉,登时想起了自己的那个赌约。 不,不会吧…… 索额图瞬间觉得冷汗已经渗透了他的外衫。 他脖子僵硬,只差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扭转过去目光死死落在胤祉身上。 胤祉笑眯眯的,冲他挑了挑一侧眉毛,转头冲康熙就说道:“皇阿玛!” “嗯?”康熙已然发现索额图面色不对,心中惊讶过后是升起了一丝笑意。一大一小如同狐狸一般持着相同的笑容望着索额图,只将他吓得面色苍白,背后冷汗嗖嗖而下。 瞧着索额图被吓得两股战战,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康熙才笑着询问:“怎么了?” 只是胤祉并未和他提及关于索额图的事情,反倒是热烈的扯着他的胳膊肘:“皇阿玛,您觉得这个马车如何?” “如何?”康熙兴致勃勃,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马车:“朕觉得若是拿来运输货物或者做成两三排有座位,可以方便民众往来的倒是不错。” “这种当然也可以。”胤祉点点头。但他也看出康熙不以为然的态度,显然在康熙眼中坐马车外出倒还不如骑马来得轻松愉快——不过康熙肯定马上会改变主意! 胤祉得意一笑,随后示意侍卫将马车停在两人的面前,拉着康熙登上了马车。 “皇阿玛,儿臣就不说其他的,您和儿臣坐着马车在城里绕一圈如何?”胤祉眼珠子一转,笑得像是一只小狐狸一般的奸诈。 “哦?”康熙瞪圆了眼。 “皇阿玛,快点上去咱们试试看!”胤祉见他一脸莫名其妙,顿时将双手推在他背后使劲用力。 等康熙一脸无奈笑着上了马车,胤祉挑眉看向立在一边坐立不安的索额图:“索额图大人要不要也来瞧一瞧?” “瞧……就瞧!” 明明看到先前侍卫驾驭马车的反应,明明知道只有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侍卫们才会任由康熙上前乘坐这辆四轮马车,但是索额图任然带着一丝侥幸——指不定这玩意就是华而不实! 没错,一定是这样! 索额图就算在踏上踏板,坐在软绵绵的座椅上时,也依然是这么肯定的。 ……艹! 他两眼失神,臀部下柔软的触感让他的表情越来越扭曲,几乎接近狰狞。 若不是康熙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坐在胤祉的身边,索额图简直恨不得扑上前去扯着他的领口大声怒吼。 说!你是哪里的妖怪!! 说啊! 索额图面无表情的瞧着康熙好奇伸手扯了扯悬挂在车窗下的木板,胤祉热情的叽叽喳喳着,随着他的动作一张小桌立刻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木板上还做着几个凹槽,侧边还有三四个挂钩和杯托的位置。 “皇阿玛,日后您出去万一要在马车上办公,也不会觉得摇得眼花!”胤祉乐呵呵的指着上面几个凹槽,“这是儿臣特意吩咐了匠人师傅们事先做好的,这里可以放笔架砚台,这里可以放您的茶杯,保证晃都不会晃一下,水肯定撒不出来!” 康熙重重点头。 四轮马车顺着京城的大街转了一圈。世人哪里见过如此漂亮的马车,登时一个个站在路中央呆滞的瞧着,不多时发出惊异的大呼小叫。 尤其是几个先前还在夸夸其谈,觉得这四轮马车无用的读书人,在瞧见马车顺畅的转弯后一个个目瞪口呆,而更多的富家子弟已经忍不住跟在了马车的后头,在侍卫们警惕的目光中坠在远处,直到瞧着马车驶入工部大院。 工部,又出新花样了! 这个消息在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各大宗室朝臣府上,一辆接着一辆的马车驶出,匆匆赶往工部大院的门口,生怕落后了一步! 有几个,甚至为了谁能占着工部正门口那块地儿吵起来了!而有几人瞧着工部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登时扭头就朝着内务府赶去。 说!你们接下来打算推出什么? 内务府和工部的管事被摇得七晕八素,一个个眼睛里都在转圈圈了。而在里面的康熙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意犹未尽的走下马车,念念不舍的围着马车转悠了三圈:“朕瞧着,这一回南巡可得把它带上才行。” “对吧~”胤祉得意的很。 他瞧着灰头土脸,从马车上下来就躲在一边不吭声的索额图笑嘻嘻的询问:“索额图大人,您觉得这马车如何?” “……”索额图沉默。他翻翻眼皮子,四周不少人可是当天听见他和三阿哥打赌的,此刻一个个都肩膀耸动偷笑着看着索额图。 索额图面无人色,声音极为轻微:“……你赢了。” “索额图在说什么本阿哥怎么没听见。” “奴才说!您赢了!奴才接下去给您做牛做马总行了吧!”索额图自暴自弃,猛地抬起头怒声回道。 说完之后,他心里猛地升起一个念头,尤其是眼角余光注意到康熙面色微变后更是心生喜色。自己堂堂一名保和殿大学士,哪里是你一个平头阿哥可以肖想侮辱的!想来稍后万岁爷定然会…… “胤祉,你小子还挺有能耐的,怎么能弄得让索额图心甘情愿给你做牛做马了?”康熙有些好奇。 索额图:奴才才不是心甘情愿的! “是啊!儿臣当时还想劝一句,索额图大人的下半辈子还有好多年卖给儿臣不划算,哪里知道索额图大人跑得比兔子还快。”胤祉老老实实的回答着,顺带扭头对两名伴读说道:“你们说,是不是。” 赫奕实在的点点头。 三阿哥说的话半点都没错。 同为赫舍里家的赫奕也作证了,加上索额图恹恹的模样,康熙顿时大笑一声:“这祸从口出,依朕看做人还得讲信用,要不索额图日后就——” 索额图满脸惊愕,目露绝望,嘴巴越张越大。 “皇阿玛!” 还没等康熙说出口,胤祉就连连摇头。索额图这个惹祸精,放在他这里一个月两个月就算半年那倒是不错,可惜时间长了那就是活生生的炸|弹,指不准哪一天就爆炸了呢? “怎么了?索额图还不够好用?” “索额图大人当然好用,可惜儿臣觉得若是皇阿玛见过索额图大人做的事,等会儿就想要把索额图大人领走了。” “哦?” 康熙有些不信。这索额图,军务政务上的确有一手否则自个儿也不会重用多年,可说到这工部的事宜,他就连连摇头怎么也不敢相信索额图能在其中做出多大的贡献来。 见康熙不信,胤祉也没在意,只是微微抬头示意高卓带人将那一摞书籍运进来。 索额图愣了愣神,随即瞪圆了眼——这TM不是自个儿这些天翻译出来的书籍吗? 只见书籍的数量越来越多……索额图心里一激灵,猛地磨牙怒瞪胤祉:“三阿哥,您竟然将奴才辛辛苦苦翻译好的书籍搬出去!” 胤祉疑问的歪歪头,眼睛里满是清澈纯真,仿佛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个屁啊! 索额图怒极。 怪不得他这些天翻译得头晕眼花,总觉得书籍的数量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原来,原来竟是三阿哥在里面捣鬼! “……哎?索额图你不知道吗?”胤祉迟疑了一瞬疑惑的反问着。只是眉眼弯弯的笑容都在向索额图表明——没错,我就是故意的! 索额图:…… 偏生还没办法! 索额图双眼几欲喷火,目光定定望着胤祉,俨然一副要扑上前咬两口的表情。 张北面无表情的望着他,半响下拉的唇角猛地上抬,拉出了一个狰狞的弧度,手指微微颤抖落在腰侧。 三秒后,站在一边的赫奕一爪子抱住张北的胳膊,胤祉下意识扯住张北的衣袖,同时伏在张北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别!别冲动。今儿个晚上我们再陪你去打他一顿!” 索额图耳朵竖起:……嗯?再去做什么? 你们再说一遍你们想干啥?,, 第六十一章 下一秒钟, 索额图就反应过来。他一双牛眼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扫视面前三个小鬼头。 他的手指颤巍巍的指着眼前诸人, 险些脑溢血发作当场晕厥过去:“你们,你们——你们怎么敢……” 如此戏弄朝臣! 索额图气得脸红脖子粗,扭头就想要向康熙告状。 然后此刻的康熙顾不得索额图和胤祉的拌嘴,他的目光全然落在了眼前被放置在地上的近百本书籍, 满满都是震惊。 从英语到意大利语,凡是索额图会的语言都出现在这里,每一本翻译后又被人手抄……不!康熙目光一凝,定定的落在一边侧边用缝线处理过,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籍。 似乎因为摆放的时候动作太过粗暴, 这本书籍被翻开, 雪白的纸张上乌黑的字体清晰明辨。 康熙迫不及待的走到书籍的一边, 缓缓的伸出手,他的手指微微颤抖,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接触到的东西。 书籍里面的字体清晰可见, 字距大小完全一致,和索额图抄写出来的痕迹截然不同,这显然是被印刷出来的。 但是又和大清所采用的印刷术效果差距甚大,要知道在大清即便活字排版技术已经趋向于稳定,但是由于沾墨次数不科学,很容易造成书籍上色颜色不一甚至有晕染情况。 为了保证奉送到康熙面前的品质,宫中书籍自古以来便是依然采用雕版印刷。康熙思考着,他下意识的用指尖慢慢拂过纸张。 深深吸了一口气, 康熙哪里还顾得上索额图和胤祉的吵闹便严肃的开口发问:“胤祉……这个书是雕版的?” 他还是有些不信,迟疑的开口询问:“还是用活字……?” “皇阿玛,儿臣在翻阅索额图大人翻译出来的书籍中发现了一种西方人改良的活字印刷术,名叫‘铅合金活字版印刷术’在印刷材料和油墨上都进行了改良。儿臣还发现……”胤祉顿了顿又接着开口:“其实早在万历年间,这个技术就已经传入中土,但是却一直没有被当时的朝廷流通。” “什么!?”康熙大为吃惊。 他没有想到胤祉竟然是索额图翻译出来的书籍中见到。一时之间,竟然是升起了一丝恼怒。 要知道,这里大部分的书籍都是在紫禁城藏书阁中存放多年,多是一些传教士送来的,他翻阅了一部分……当然还有更多的没有翻阅过。 一想到这些也许可以改变学子们苦苦抄书,或是花费高昂金钱买书的巧物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多年,康熙就为之愤怒。 还未等他开口,胤祉又接着开口:“皇阿玛,您先前不是很好奇乘坐马车的震动为什么会减少这么多吗?” “难不成……?” “没错,这也是儿臣之前读到过的书籍里面写的,弹簧——这个设计简单,而且咱们很多用的东西上都有使用过,可是在西方诸国早就把这个运用在马车上。” 胤祉抬头注视着康熙,试探着小心翼翼的开口:“儿臣觉得咱们应该不止是单独和他们交易,让那些传教士来咱们国土上,还应该派人外出学习将不同于咱们大清的知识带回来才可以。” 康熙面色一肃,数秒后又倏然一亮,却也没有向胤祉这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困难的事情,反倒是扭头目光定定落在索额图身上:“索额图!” “奴才在!”心怀不满的索额图没找着机会告状,忍气吞声的应是。 “朕这一回给你记上一功。” 康熙首先肯定了索额图做出的贡献,随后又严肃的下令:“朕令你加紧速度必须将藏书阁中的外文书籍统统翻译出来……如果人手不够,朕允许你调用理藩院、翰林院和国子监的能人朝臣共同加入此件大事!” “而时间。”康熙斩钉截铁:“自然是越短越好。” “是!奴才遵旨!”索额图大喜过望。见着胤祉的眼神都柔软了三分。理藩院和国子监尚可,要知道翰林院那可是康熙的一亩三分地,朝中大臣除了恰好的当年上峰可以自得一个师傅名头,否则可不敢轻易插手其中。 而现在,自己竟然有这个大运气可以插手在其中? 索额图觉得今晚他睡着都会笑醒! 胤祉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这失望一闪而过,在场就连康熙都没有注意到。 回过神来,索额图就想起先前那件事,乘机试图告状:“万岁爷,奴才冤枉啊!三阿哥竟然还怂恿伴读使人私底下殴打奴才!” 他顺势使用狗狗眼,试图用眼睛向康熙描述三阿哥无法无天,胆大妄为,对朝廷重臣都敢出手的这等态度! 失宠!本官让你回宫去悔过吧! 索额图兴奋的想着。可他没想过他一张阴鹫老男人脸,想要装无辜装可怜…… 那简直就是辣眼睛,堪称精神上的暴击。 康熙微微皱眉,他强忍住全身汗毛直竖带来的恶心感,抿住嘴角——许是担心下一刻就会吐出来? 而围在一边的侍卫们反应更快,他们下意识齐齐退了一步,又在反应过来的一瞬间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脚步声发出清脆的哒哒响声,极有默契,诸人闻声更是面面相觑,其中的侍卫首领更是下定决心——回头咱们还得找点‘丑人’,给大家的心灵增增压! 怎么可以被索额图大人给吓到! 索额图的表情简直让人不敢直视,康熙只堪堪瞥了一眼,就立刻收回目光落在手中的书籍上,漫不经心俨然一副熊家长的态度随口说道:“索额图——你瞧瞧胤祉两个伴读都还是豆丁模样,怎么能殴打你?你还好意思说,被打了那也是活该!说明啊你这是久未运动——朕瞧着等每日清晨就和着侍卫队的人一起去晨练吧。” 索额图:……? 说完,康熙还不满意,扭头吩咐侍卫首领:“鄂伦岱,记住了!明日起每日晨起都要带上索额图参加晨练,一天不能少!” “是!”鄂伦岱眸光怜悯从索额图脸上滑过,恭敬应是。 鄂伦岱乃是康熙的表弟,又是佟皇贵妃的堂弟,素来对索额图——不,赫舍里的人都瞧不上眼。 让他来盯梢索额图锻炼……那就注定索额图没有一天空闲时间。 啧啧!索额图顿时变成了一张苦瓜脸。 其他的侍卫们纷纷在后头摇头:你说说看,这天底下哪个爹喜欢外人在自己面前告儿子的状?瞧瞧索额图大人那副德行!定然和儿女关系不大好。 莫名其妙就被冠上‘长得丑’‘家庭关系不大好’等头衔的索额图总觉得和侍卫们一对视,那眼神就说不出的诡异,更别提有几人在走过自己身边以后,还热情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为自己加油打气。 索额图:……?? 其他不管,好歹能跑路回家洗澡抱老婆,索额图就表示一本满足。至于每天的晨练,他……总能撑过去的对不对? 索额图见状不妙,生怕三阿哥此刻再提起打赌一事,一句奴才告退就连忙滚出院子。 直到离院门三米远外他才松了口气,登时耻高气昂,像是骄傲的小公鸡一般迈着八字步一路大摇大摆走向工部大门。 心里头还琢磨着要不先去纳兰明珠那边转悠一圈,把自己的好消息砸他脑门上看看? 他脑海里想东想西,愣是没注意到工部大门外犹如早市般吵闹的声响,更没有发现门口的侍卫管事们都正忙得东奔西跑。 索额图平静的推开小门,脚丫子往外一踏。 登时,整条大街瞬间变得安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索额图的身上。 那目光火辣辣,让索额图也忍不住茫然的抬起头环视四周。 “嗯?……你们在做什么?”他呆呆的开口。 只见一人冲上来抱着索额图的胳膊,一人环抱着他的腰身,还有人在旁边怒吼:“是索额图,索额图!先前他就在那马车上,本官瞧见的!” 嘿!好你个索额图,竟然背着大家吃独食!!! 守在工部门外的宗室朝臣们义愤填膺,先前之前的吵闹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在此刻有了一个新的敌人。 那就是:索额图。 这一天,路人见着了索额图撒腿狂奔的画面。 这一天,路人见着了索额图衣不遮体的画面。 这一天,正是索额图隆重出道的一天! 索额图,对大清的八卦事业做出了卓越贡献,让世人明白八卦才是良雨,才是能够浸润大家干涸心田的动力! 索额图的八卦注定将传世传代,在史书上填下浓重的一笔! 索额图窝在自个儿的书房里,沉默无语。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站在屋外,瞅着伺候的小厮被东西砸得逃出屋子的模样唉声叹气。 谁都不想在索额图发怒的时候进屋。 瞧着阿玛的模样,两人都打了个哆嗦——自己进去岂不是找死一条路。 但是想到阿玛已经连请三天病假,眼见宫里太子传信出来要使着太医上门查看,两人顿时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大哥,弟弟瞧着,要不使人告诉额娘?”阿尔吉善小声嘀咕着。 阿玛怕额娘,只要额娘祭出法宝来…… “……额娘来了,今儿个阿玛是出来了,明儿个我们两的屁股还要不要了?”格尔芬平日糊涂,此刻可不糊涂。自己的额娘自己懂,今儿个告状铁定拿了个鸡毛掸子追着把阿玛打出来……等额娘一走。 呵呵,这鸡毛掸子不就落在自己屁股上了吗? “你要叫你去叫,我可不去!”格尔芬连连摇头。 “大少爷,二少爷!” 就在此刻,一名管事急匆匆从外面走来连声呼喊:“两位少爷!翰林院侍讲学士高大人寻上门求见老爷!” 巧了!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登时眼前一亮。格尔芬赶紧催促:“快!快!机不可失——你去后院找额娘,我这边拖住高大人——” 阿尔吉善闻声点点头,顿时一溜烟,若大的人硬生生弯腰弓背就朝着后院跑去。而格尔芬则是拍拍裤腿上的灰尘,带着管事仆役匆匆朝着前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索额图今日也在被欺负呢! *** 欺负索额图这几章写得特别开心23333 *** 我,胡汉三回来啦啦啦啦! 朋友竟是带着我全家爬山= =!第一天爬完回屋子里就直接瘫着不想动,到现在蠢作者的小腿都酸得来…… 痛哭太惨了OTZ,, 第六十二章 索额图的夫人齐佳氏年轻时也是个美人, 生的面目白净,一张圆胖脸庞上笑容端庄,一眼瞧着倒像是个脾气温和的, 在外更是素有贤名,堪称命妇表率。 不过赫舍里府上所有人都知道,这赫舍里府上, 既不是两位少爷做主, 也不是老爷做主,做主的啊正是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夫人。 齐佳氏今日心情正好, 女儿乌云珠带着长子回家探亲。瞧着虎头虎脑胖墩墩的外孙趴在自己膝盖上撒欢, 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搂着不断喊心肝还来不及。 “额娘!”阿尔吉善匆匆迈着大步而入,瞧着乌云珠就一阵发愣,竟是一时间忘了自己原先的打算好奇的开口询问:“妹妹怎么回来了?” “怎么的?你妹妹还回不来不成?”齐佳氏横了他一眼,满脸不悦的发话。 “额娘!儿子可没说这种话——”阿尔吉善连连摆手摇头,献媚的哈腰点头:“儿子可是要和您说正事!” “什么正事?你们兄弟两个能有什么正事?”齐佳氏老大不高兴。 女儿在场,她更是想起在官场上顺风顺水的女婿,再想想索额图两个侄子,再瞧瞧眼前当个御前侍卫都被万岁爷给呵斥的两个兔崽子,神色越发难看。 “你们兄弟两个, 额娘也不求你们能做出一番事业了,就好好呆着别惹火就行了!”齐佳氏收敛笑意,瞧着阿尔吉善讪笑的嘴角没好气的说道:“说吧,你们这回又闯祸了?” 乌云珠笑着搂住儿子:“额娘,女儿就先到花厅里去吧?” 齐佳氏点点头, 转头吩咐身后的嬷嬷:“带小姐和孙少爷去花厅,小心伺候着。” “是。” 乌云珠又朝着二哥微微一福,领着儿子匆匆离去。齐佳氏愿意说给她听,她还不愿意管两个哥哥的闲事! 等见不着人影了,齐佳氏板着脸:“瞧瞧你们两兄弟做的好事,乌云珠都被你们吓成了这德行!” 每天就知道撩鸡抖狗惹事生非,好大一个人了连个正经营生都没有!真真是让她在几名妯娌之间抬不起头。想到这里齐佳氏对着阿尔吉善更是左看右看都不顺眼:“你们定然都是像你们阿玛!” 劈头盖耳挨了一顿骂,阿尔吉善那个叫无辜又可怜。 他委委屈屈的:“额娘,这回真不是儿子的事情,儿子可是什么都没做!出事的是阿玛!” “你阿玛?”齐佳氏微微不悦:“你阿玛怎么了?他不是从工部回来忙得死去活来,说是得在书房里忙上几天吗?” 这一个月来,索额图就没踏入家门一步这件事就让齐佳氏一肚子火气,现在回来了竟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只派遣了一名小厮来说话…… 等等!这样想来难不成是养了个外室,或是在书房里红袖添香?——想到这里,齐佳氏猛地扯住帕子撕拉一声就将帕子扯成了两半! “好!好你个索额图!”她一声怒喝,越想越是肯定。在阿尔吉善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猛地站起,索性操起一边的鸡毛掸子就朝书房冲去! “额,额娘……?”阿尔吉善一脸茫然,手伸出去没拉到齐佳氏的衣衫,只愣在当场茫然失措。 “夫人!” 小厮婢女们惊叫着,追着齐佳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阿尔吉善一个激灵,暗叫糟糕,连滚带爬的也朝着外面冲去! 阿玛!坚持住啊! 等翰林院的侍讲学士高士奇随着格尔芬有说有笑的踏进前院,还未踏入一步,就见着一群管事小厮仓皇逃出,瞧见两人就立马跪下连连磕头:“少爷!出事了!” “这是怎么了?” “夫人进屋就大发脾气,把奴才等人给赶出来……里头只留着老爷……”为首的管事哭丧着脸,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格尔芬大惊失色,视线直接落在面无人色,最后一个逃出来的阿尔吉善的身上。阿尔吉善满脸为难,支支吾吾着刚想说话,就听到里面一阵爆喝。 “呔!索额图老贼!给老娘滚出来!今儿个不打得你跪地讨饶,老娘我就跟你姓——!” “夫人——夫人!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呸!两个兔崽子都交代了——你出来,快给老娘我出来!” “冤枉啊——那两个兔崽子定然是胡说八道的!夫人信我!” “行吧,出来到我面前好好说说!” “夫人……那鸡毛掸子……”里面传来一阵骚动,半响索额图又哭丧着脸,“夫人……快别对着我了……” “你怎么还不出来?” “不出来——我绝对不出来!打死我,我都不会出来的!” 格尔芬:……面色逐渐变青。 高士奇:……??? 诸人之间的沉默令人窒息。高士奇深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保持住面上微笑,缓缓侧头望向格尔芬:“里头这位是……?” 格尔芬面无表情,试图用眼神杀死偷偷试图逃跑的阿尔吉善,磨着牙挤出话:“这,这位正是家母……献丑了。” 高士奇:“啊……” 瞧着周围,我大约是不是说了不应该说的话。 高士奇想了想,决定老老实实的闭上嘴,沉默的跟在格尔芬身后快步走进前院。 前院里站着几名嬷嬷和丫鬟,均是低头垂肩,屏声敛气,这些都是齐佳氏身边伺候的——格尔芬瞥了眼,见她们没有阻拦的意思,他匆匆带着高士奇便狂奔到书房外。 两人伫立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瞧着。只见里面一片狼藉,桌椅倾覆,书籍散乱在地上,还有摔得七零八碎的瓷片,已然瞧不出原本的模样。 在书房的一角,两名花容失色的小丫鬟正搂成一团,惊惧得躲在角落里,却是死死咬着唇瓣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 等等。 格尔芬心里一咯噔,冷汗就从后背心上冒出来。 阿玛……您不会真有胆量在书房里红袖添香吧? “格尔芬……咱们这是?”高士奇嘴唇哆嗦,心里顿时起了一起悔意。 怎么自个儿就跑到这里来了呢? 这不是纯属找抽吗? 里头的齐佳氏哪里还有传闻中贤良淑德的模样,她一手持着鸡毛掸子,另一手叉着腰,宛若河东狮吼。 齐佳氏弯着腰,眉眼弯弯的瞧着床底:“老爷,您还躲?妾身瞧您能躲到何时!” 她声音冰凉凉的,床底下的索额图哭丧着脸,浑身打颤牙齿打架,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他四处张望着试图找到出路——但是没有!没有!没有!!眼见着就是死路一条的时候,正当索额图即将绝望的时候,他的目光对上了格尔芬……格尔芬那兔崽子旁边站着的还有高士奇! 这种时候还管tm丢脸不丢脸呢! 索额图的眼睛此刻简直是blingbling的发着光芒,乞求两人能赶快进来拦住这婆子! 高士奇打了个哆嗦,且试图退缩。 “高大人!”格尔芬一咬牙,用力扯住试图逃跑的高士奇。现在他已经明白,若没有高士奇出面只怕今日要以阿玛的惨死告一段落,而眼睁睁瞧着阿玛惨死,放高士奇一条生路的自己。 那显然就是下一个牺牲羊! 不!这绝对不行。 格尔芬在心中打气,双手搭在高士奇的肩膀上:“高大人,这件事只有您能办到。” 高士奇瞧瞧齐佳氏犹如恶魔般的模样吓得浑身哆嗦:不,我不能。 “外人在的时候,我额娘就不会这样子!”格尔芬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将高士奇拉扯到门外,整整衣衫装作是刚到书房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阿玛?您在吗?高士奇高大人来了!” 书房内一片安静。 格尔芬撞了撞高士奇。高士奇面无表情,深深吸了一口气憋屈的喊道:“下官高士奇,求见索额图大人!” 书房内依然是一片安静。 不过这时候阿尔吉善和格尔芬面上表情都平和多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门就吱呀一声被打开。 齐佳氏笑盈盈的扶着头顶的发髻,她神情怡然,衣衫整齐哪里有先前泼妇模样:“高大人,妾身开门迟了些。老爷他身体不适才刚起身,妾身令人带您到侧间坐一坐稍后片刻?” 高士奇哭丧着脸,颤巍巍的喊着:“夫人您请慢慢来,下官不急……不急。” “皇令在身,怎么可以说不急?”高士奇不急,可是索额图已经快要急死了! 他一咬牙,看准时机顾不得凌乱的衣物,就径直从床底窜了出来,一边喘着气一边拍着高士奇的肩膀严肃的批评:“高大人年,万岁爷的话便是咱们的第一要务,咱们必须以万岁爷的需求为第一要务!” 高士奇:……? “可是今天分明是……” 高士奇很委屈,高士奇试图解释。 索额图哪里敢让他说出实话?他眼疾手快一巴掌捂住高士奇的嘴巴,冲着齐佳氏哈哈笑着就拖着他直接往外冲去! 齐佳氏心中恼怒,可见着高士奇在场,也只能纷纷然的咽下这口气——有本事,你就别再进赫舍里府的大门! 心知肚明自己一时半会是进不了家门,索额图索性胆大了!他拉着高士奇出了门钻进了平日不敢去的酒楼开了包厢,听着眼前纤细秀美的姑娘唱着小曲弹着琵琶,一边喝起小酒倒起苦水。 可是这苦水没说多久,那壮起来的胆子又缩了回去,到最后索额图索性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的委屈起来。 高士奇:……我是谁?我在哪里? 为什么我要当个垃圾桶,听索额图倒苦水?? 还没等高士奇说话,索额图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脸惨淡的扯住高士奇的肩膀:“我竟然还跑出来喝花酒!!完了!完了!!我这辈子都别想进家门了!” 这也太夸张了! 高士奇一边想一边试图挣扎。 “高大人。”索额图骤然一脸严肃。 “……嗯?” “您可得陪本官一起回去解释解释!今儿个喝花酒都是你的主意!本官可是被您给拖来的——”索额图义正严辞。 高士奇:……我可去你妈的! 作者有话要说:索额图怕老婆是真的23333 *** 感谢岁清欢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 昨天神勇的码了一万字,今天给大家加更一章23333,老规矩21:00哦!,, 第六十三章 索额图最后是如何走进家门这件事咱们就不说了。反正第二天上朝的时候, 瞧着索额图面上干干净净,可走起路来却是谨慎小心,瞧着…… 啧啧,怎么像是自家挨了竹笋炒肉的小崽子? 朝臣们三五成群,偷偷的用眼角余光打量着索额图。在高士奇的哭诉中, 索额图的怕老婆之名也是越传越广——君不见索额图当年还嘲讽明珠连个小妾屋子都不敢踏入一步。 哎……你说这……虽然是死对头,怎么在这怕老婆的德行上却是一模一样? 家里有十数甚至更多妾室的朝臣在此刻那叫一个昂首挺胸,觉得自个儿总算有地方能比过两位权臣。 “哦哦!也难怪……”一名朝臣一脸恍然大悟, 引来数人的注意后才压低声音嘀咕着:“之前我听闻胡姓富商可是寻了好几名扬州瘦马赠予索额图大人,结果均是被拒。 本官当时还崇拜索额图大人为人正直清廉……现在瞧来,只怕是家中有雌虎……” 说着,诸人是不厚道的捂嘴偷笑, 互相挤眉弄眼。 闻言,也有朝臣若有所思暗自偷偷琢磨着。你说这两位大人能够登顶,和后院安静有没有关系? 他们盘算着, 这一想瞧瞧后院十数名小妾的,这上班还比下班回府上来的高兴,就因为回府以后得不到片刻安宁, 银钱上的花销更是与日俱增, 到最后因贪婪折马的也不在少数。 而明珠大人和索额图大人, 那回家不得也全神贯注在宫务上?这操劳来操劳去, 若是能登顶就算被老婆骂两句又算得上啥? 不少朝臣尤其是翰林院目光远大者,此刻不免眼前一亮。索额图尚不知自个儿惨遭齐佳氏家暴的事情反而在朝中引起一阵树新风,少娶小妾疼老婆的潮流, 等他后来得知这件事,也只有在诸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勉强维持风度,淡定的一笑而过。 随着钟声响起,朝臣们登时把心思放到一边,按着平日的规矩排成长队鱼贯而入。一番行礼过后,康熙面带笑容出现在朝臣面前,在诸臣之首还多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正是太子胤礽! 哦呀?所有朝臣都有眼角余光偷偷关注着太子胤礽——瞧那英姿挺拔的身量,瞧那无可挑剔的礼仪风范,不禁让满臣暗自点头,让不少从未见过的汉臣也颇为惊喜。 胤礽眉宇沉凝,勉强将自己的忐忑不安都压抑在内心深处,板着小脸一派处事不惊的态度。自祭祖归来,对于胤礽,康熙也开始进一步的加强培训。白日上书房读书,下课至东暖阁研习奏折,到现在更是第一次将他带上朝会。 满意的瞅了眼胤礽的表现,康熙暗自点头示意诸臣开始今日的话题。 大学士宋德义率先出列把最近朝廷急需办理的事务简要的陈述了一番:一来台湾归降后,台湾当地民众安排;二来广西道御史钱珏上言关于三藩之乱间投诚者,不少军民居无定所,安置银钱短缺,希望朝廷能够尽快出台方针以免乱象再起;三来雅克萨之战连连告捷,黑龙江将军萨布素上言请皇帝犒劳三军,另外罗刹国派遣使臣有意谈和。 现在户部和内务府都是银钱满仓,对于这三条以往可能让人要心烦意乱的事务,简直是轻而易举,简单容易。 各部大臣依次发言叙述意见,等到最后再由康熙一一敲板吩咐落实。 “这件事交予各地处理:愿在他乡入籍者,写明作何生计;愿屯田者,拨给开垦田亩和牛种;愿为兵者,补入营伍。”顿了顿,康熙继续说道,“若有愿前往台湾定居开垦荒地者,朝廷加倍拨给银钱。” “是!” “至于雅克萨之战犒劳三军,罗刹国谈判之事事关重大,着令裕亲王协同理藩院处理。” “是!” 等几件事情一概处理完毕,已是过去近一个时辰。诸多大臣瞧着时间也差不多,加上口干舌燥眼巴巴的瞪着康熙宣布退朝。 只不过康熙微微一笑,今日的大头还未解决呢!虽然没有当面应下胤祉的建议,不过康熙回头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将此事在朝会上好好议论一番。 这议题自然便是关于西方诸国文化引入——这件事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没错……我朝泱泱大国,怎么可以向这些宵小学习?依奴才所见这未免太丢咱们的脸面!” “这引进来的东西对咱们大清有无贡献还是二话,奴才觉得还是徐徐图之才是。” 朝臣七嘴八舌的发着言,全然没有注意到康熙眉头逐渐紧锁,脸上的笑容更是逐渐收敛,面无表情的盯着台下争吵的朝臣们。 只是听了一大半之后,康熙忽然发现自己还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他原先以为对于这件事,已从中得到不少利好的朝臣应该是以赞同为主,其次再针对其中各种问题进行探索,而如今…… 他的目光落在工部尚书身上。撇去其他对西方事务不了解的部门,首先最近一直在接触的工部诸臣应该率先站出来支持才对。 可是让康熙万万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 面对康熙的议案,工部的朝臣没有人站出来同意也就罢了,反倒是时任工部尚书余国柱率先站出来,说的内容更让康熙面色一沉。 “回禀皇上,奴才认为这西方传来的文献稀奇古怪,里头更是不知所云,应该严令禁止才对!” 索额图一时震惊,不免瞪圆了眼盯着余国柱,再瞥了眼纳兰明珠。 这莫不是傻子吧……? 前些日子康熙还在工部玩得高兴,这研究出来的东西更是赚钱赚得把国库都快塞得炸棚了!你,你,你居然…… 索额图瞧着康熙的脸色阴沉得犹如一个黑锅,顿时脖子一缩眼睛盯着地面——哇塞,自己咋从来没觉得这地面的花纹如此漂亮,让本官研究研究这花纹到底是如何…… 康熙皮笑肉不笑,目光滑过纳兰明珠——纳兰明珠正一脸震惊的望着余国柱。 余国柱和纳兰明珠结党颇久,康熙早已是心知肚明,原先还以为出自纳兰明珠的授意,但现在瞧着纳兰明珠的态度,竟然是这余国柱自作主张。 康熙微微垂眸:只怕正是知道自己前些天在工部里对索额图的命令,才悍然决定反对。呵呵!为了私利倒是忘记了根本,康熙想到这里他心中的怒火那是越发旺盛,面上却是维持笑容不变,温和的点点头。 不过他的态度让诸人觉得余国柱出头是康熙的意思,登时蹦出了一串人,就连都察院的几名御史都义正辞严的站出来,非但同意余国柱的意见,还提议要将那些个传教士统统驱逐出大清才对! 肆无忌惮的话语,其目标便直指时任钦天监监正的南怀仁。 南怀仁此刻已是面色铁青。 钦天监虽然地位不一般,但从官位职责上来说他也只是区区一名从五品官员罢了,在朝会上渺小而不引人瞩目,此刻唯有站在后头忍气吞声。 他落在身侧的双手越握越紧,心中难免想到当年汤若望曾遭受过的驱赶和耻辱。即便康熙帝是他的学生,南怀仁也心中打鼓,生怕自己也落得这个下场。 眼中不免出现一丝懊恼,心中颇有些后悔对于闵明我提及的三阿哥一事莫不关注。不过……南怀仁深深吸一口气。 绝对不能让大好局势在自己手上败落! 正当南怀仁一咬牙决定站出来说话时,时任左都御史的陈廷敬冷冷睨了同僚一眼,忍不住一肚子怒火率先大步跨出:“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不等康熙点头,陈廷敬面对众多反驳者冷冷一笑:“在场诸人读书多年,难不成连这句话大家伙都忘了?” 这论语乃是众人年幼启蒙就要读的书籍,谁敢说忘了?诸人呐呐不吱声,也有人轻声嘀咕着:“西方蛮夷,有何能学的?” 陈廷敬冷视出言之人,目光冰冷得让前者瑟缩退后才仰望康熙:“皇上,前明曾称呼满族为番外蛮夷,但是这些所谓的蛮夷却攻破中国,乃至统治——在座者大半也曾经和这些西方蛮夷一般无二样!” 他垂下头继续说道:“说一句大不敬之话,若是咱们不如老话之中一般吸取他们的优秀之处作为养分,只怕将来被那些西方蛮夷攻破……” “你大胆!” 一时朝上诸多朝臣都是面目怔愣,待回过神来,满场立刻爆发出了轰然议论和怒骂声。 陈廷敬身为汉臣,竟然在朝会上说满族是番外蛮夷出身……即便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事实,但是谁又敢将这个挂在嘴上? 尤其是宗室们瞧着他的目光都带上了一抹浓重的恶意。 “肃静肃静——!” 可是即便梁九功连声呵斥,在殿下的诸多朝臣的议论声非但没有停止反倒是越演越烈! 几名御史被陈廷敬所言气得是面色铁青,嘴唇泛白。他们不免四处张望其他人的脸色,见不少宗室满腔愤慨,脸上杀意四溢,登时心中一凉。 陈廷敬难不成不怕文字狱中人的凄惨下场重现于此? 几名御史一个个痛哭流涕,跪倒在地连声呼喊着:“皇上!皇上!这等诛心之语,臣等绝无他意……” 还未说话,康熙就重重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怒喝一声:“统统给朕住口!” 康熙一发话,大殿内登时悄无声息,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刷拉拉的跪了一大片。 陈廷敬后背衣衫早被冷汗浸润湿透,他闭上眼睛猛地后悔自嘲于自己刚才的发言,他牙齿紧锁,苦涩一笑。列祖列宗在上,他陈氏一族只怕就要断灭在此。 想到文字狱轻则主谋监斩,多则九族全灭,陈廷敬此刻心中一派冷静,甚至开始思考若是康熙下令自己应该如何为家人索取一条后路。 却没有注意到,康熙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许久,随后才环视下面朝臣们的头顶,声音中难掩失望之情:“朕认为陈廷敬所出之言……” “无错!有理!” 这四个字敲打在陈廷敬的心头,他猛地屏息,双手慢慢的握紧成拳,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嘴唇蠕动。 同样不可思议的还有在场所有其他臣子,尤其是以工部尚书余国柱为首者面无人色,哪里还不明白康熙的怒火朝向的是他们而不是陈廷敬。 他们只觉得全身冰冷,竟是连爬起来的力气也一下子均无,只能瘫软在地上。也有不死心的人将目光投向面上严峻的纳兰明珠,希望他能出面说一句话。 纳兰明珠一声不吭。 那太子呢……? 这些人渴望的目光投向太子。太子年幼又是初次上朝,若是吐出个一言半语…… 令诸人可惜的是太子胤礽此刻正抿唇沉思,上朝之前康熙曾叮嘱他在朝会上应该多读多想多思考。 更重要的是,康熙虽然没说,胤礽却是深知:少说话。 面对这些人求助的目光,他心有疑问却决定相信康熙并等待下朝以后再去询问一二。 “陈廷敬,迁至工部升任工部尚书,南怀仁,迁至工部升任工部侍郎……” 康熙看也没有看殿下诸人,开口就是大动干戈。 当然,他原本计划中的工部尚书并不是陈廷敬,而此刻这名以廉洁为名,屡次禁奢靡之风的官员却正式进入他的法眼。 既然你们不愿,那就休怪朕搅个天翻地覆! 三十岁出头的康熙现今依然是壮志未酬的年纪,此刻没有丝毫退缩之意,反倒是决定迎难而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叹下:这章好肥硕(叉腰) 明天开会一天都在外头,更新一章12:00哦!,, 第六十四章 “工部尚书换人了?”胤祉惊讶的望着赫奕,尽力压低声音小声嘀咕着。 现在正是午膳时刻, 架着春日天气好, 胤祉带着赫奕、张北还有一干太监侍卫溜去小花园内一边赏花一边用膳。 只不过刚坐下, 赫奕就偷偷透露了这个消息。 “没错。奴才听闻明珠大人给大阿哥传话,说是让大阿哥千万谨慎, 不要触怒万岁爷。”赫奕接着说话。 “余尚书是老了。”胤祉夹了一筷子菜, 漫不经心的发话。犹记得年前在工部,余国柱可谓是亲力亲为, 没有他的协助,工部的人哪里会如此听从一名小阿哥的吩咐。 可偏偏年后尤其是康熙将索额图挪至工部见习后, 余国柱的行为就发生了180°大转变。先是明里暗里将自己用的顺手的工部员外郎调走, 随后更是弄来几名在工部排不上号的、偏生有后台挂名的主事司务来协助。 若不是有鲁师傅等人,后续的研究……呵呵! 余国柱所为……说到底,就是觉得索额图被安排到自己身边,就说明自己的态度偏向于太子。即便胤禔根本不会视自己为敌, 但是手下的人…… 胤祉抿紧嘴角。 大哥方才十四岁, 太子方才十二岁, 但明珠和索额图两派却已是水火不相容的状态。虽说胤祉深知后世九龙夺嫡的残酷, 可一想到先前对自己手足情深的两人却是在两派势力的参合下逐渐面和心不和…… 而无能为力改变这一切更令他本已烦乱的心绪又低落几分,唯有自嘲一笑。 胤祉手托着下巴,幽幽叹了一声。 许久,他才强打起精神细细询问:“工部如今换了谁?” “是先前的左都御史陈廷敬陈大人……” “……哦?”胤祉眼前一亮。陈廷敬可是纳兰性德常常和他提起的人物,陈廷敬与徐乾学为故友,而徐乾学是纳兰性德之师, 能被纳兰性德推崇之人,在胤祉心中的地位登时上了一层楼。 不过说起纳兰师傅……胤祉若有所思,总觉得最近在宫中几乎没有见过。 “张北,你回纳兰府上的时候没见着纳兰师傅吗?”胤祉侧首好奇询问:“本阿哥怎么觉得好像师傅从盛京回来以后,这一个月都没见着人?” 张北沉默一瞬,迟疑许久才轻声说道:“……主子,纳兰先生身体不大好,这些天都请假未入宫当值。” 虽然被纳兰性德收为养子,但张北性情顽固依然称其为先生,师傅。 “不大好?” 张北的话顿时引起了胤祉的注意。他下意识拉住他的袖口,盯着张北的脸色仔细的盘问:“出了什么事?” “是寒症。”张北连忙解释:“纳兰府上奴才也问了。纳兰师傅素来有寒症,一年要发个两三回,只是这一次尤为严重。自从回京以后,纳兰师傅时而冷战时而高热,口唇指甲更是多次发紫,喘不上气……” 说着说着,张北情绪也逐渐低落:“往年说是几日半月就痊愈,可偏偏眼下已经快过半月也未有好转的迹象,反倒是越发严重只能卧床休息。纳兰明珠大人还问万岁爷求了太医去府上。” 张北感受到胤祉手指用力,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裸|露出的胳膊肘上,可以见到胤祉用力之狠,用力之猛以至于手臂上都暴起了青筋。 口唇发绀、冷战发热……一个个疾病的症状合在一起,一个熟悉的名词出现在胤祉的脑海之中。 是疟疾! 康熙的金鸡纳霜是从哪里得到的?胤祉下意识的想到金鸡纳霜上……金鸡纳树原产地并非是在中国,在大清也根本没有后世那般种植,唯有尝试从传教士手中获得! 不!……亦或是青蒿! 胤祉忧心忡忡,面上却无法表现出来。他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工部换人的消息,勉强扒拉几口午膳后就将食盒塞给高卓,急匆匆的赶回上书房。 还未走进屋,他便高声呼喊着:“大哥!大哥!” “……胤祉,何事如此大呼小叫的?你都几岁的人了还这样闹腾!” 胤禔正心烦的很,纳兰明珠给他传了信。虽然知道不应该把过错埋怨到不懂事的胤祉身上,但是胤祉猛地凑到面前,胤禔也控制不住火爆脾气,话里话外就带着一丝火气。 胤祉委屈:“大哥你干嘛凶我!” 想想过去胤禔过去对他的态度,瞧瞧现在,再想想未来顿时悲从心头来。这尚未娶妻,离九龙长大都还有十数年载,兄弟阋墙,反目为仇的景象似乎已经在面前隐隐展开,越想胤祉眼神里就更带着一抹去不掉的悲愤。 胤禔本来就心虚,对上胤祉那又是愤怒又是委屈的小眼神后就更心虚了:“……都是大哥的错,好不好?对不起,大哥不应该对胤祉说重话的。” “嗯,大哥知道就好。”胤祉认真的点点头。 然后,他带着一丝担忧的抬头望着胤禔,严肃的发话:“大哥,今天咱们一起去纳兰明珠大人府上好不好?” “……嗯?” 下意识以为胤祉是知道朝会上发生的事情才会来找自己,胤禔面庞上浮现出一丝为难。只怕今天下朝以后,余国柱定然会去叔父这里叨咕,这万一要是撞上了岂不是尴尬。 看出胤禔的迟疑,胤祉忙补充:“张北说纳兰师傅病了好些天,弟弟想去瞧一瞧。” 胤禔顿时恍然大悟,面上表情也是一松:“这也好,待大哥下课后去和皇阿玛说一句,再带着你一同出宫。” “弟弟可是有腰牌的!”胤祉挺了挺胸,示意自己的腰间还挂着康熙亲自给的腰牌,允许他进出皇宫。 “好好好,那大哥求见皇阿玛,请皇阿玛允许咱们三阿哥带大哥出宫!”胤禔哭笑不得,忙顺着胤祉的毛亲昵的发话。 坐在一边的胤禛有些意动,但是想起德额娘的叮嘱,他还是没有发声,唯有眼带羡慕的瞧了两眼。 因着是打着大阿哥的招牌做正事,胤祉瞅了眼没吱声的胤禛,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叫上他一同去。 毕竟随着皇贵妃之事以后,在康熙和孝庄的默认下,胤禛和德妃的关系恢复不少。眼见着胤禛一天比一天开朗,胤祉也是心中柔软巴不得对方能够更高兴一点才是。 德妃是个聪明人,不想让胤禛和自己过于亲近也在常理之中。虽然心中有淡淡寂寞,但是这情绪在胤祉脑海中只停留一瞬,便飞快消逝。 康熙对于胤禔要和胤祉一块去明珠府上没在意,很是爽快的同意。在他眼里胤禔是胤禔,纳兰明珠是纳兰明珠,胤禔做错事那定然是纳兰明珠怂恿的,至于纳兰明珠等人做错事那自然和胤禔半点关系没有。 反倒是坐在一边,正埋头在一堆奏折中的胤礽微微抬头,注视着兄弟两人,眼中闪现一抹欣羡和嫉妒。 只是他尚不知,自己的眼神落在胤禔眼中倒不如说是炫耀。胤禔心下不爽——尤其看着康熙越发倚重太子,对他的教育与兄弟数人截然不同。 明明自己要比太子大上几岁,却还得在上书房读书,瞧瞧太子今日竟是上朝了! 同样是皇阿玛生的崽,凭啥你胤礽就能独一无二! 胤禔饱含敌意的目光落在胤礽身上,胤礽也心气不顺了!他从早到晚没一刻停歇,想拉着胤祉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区区一个胤禔,居然还敢到孤眼皮子底下来炫耀! 康熙没瞧着兄弟两人眼中的电闪雷鸣,仔细听着胤祉的话语后又关怀的叮嘱一句:“朕再使人去太医院,令孙太医带人也跟着你们到纳兰府上给容若瞧一瞧。胤祉你也要小心,容若身上带病万一染给你如何是好?就在门口远远瞧上一眼吧!” “是,儿臣明白。” 嘴上答应的爽快,但瞧着胤祉咕溜溜打转的眼睛,康熙哪里没瞧出他压根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他揉了揉疼痛的额角又叮嘱着胤禔:“看着你三弟,别让他使着性子胡来。” “是!皇阿玛保管放心!”胤禔大声应是。 康熙同意,胤禔忙拉着胤祉就退出东暖阁,带着侍卫就直奔宫外而去。 纳兰府上。 纳兰明珠的福晋觉罗氏正愁容满面坐在儿子纳兰性德的院子里。她心里头憋着气,加上媳妇关氏面无表情的竖立在一边活似个木头人,反倒是自己瞧不顺眼的,频频训斥的颜氏忙进忙出,没有半刻停歇。 纳兰容若的病症越发严重了。今日一早寒战不止,一连加了三四床被子依然冻得浑身战栗不止,现在又是高热晕厥过去。宫里的太医、府上的郎中和府外的大夫来了不知多少个都是无从下手。 觉罗氏心中一酸,眼泪又是止不住的落下。她忙拿起帕子擦擦眼角,勉强克制住心中的痛苦。 府上的郎中匆匆从屋内而出,面有难色的望着觉罗氏,不安的低语:“福晋……” “容若……容若他……”福晋觉罗氏的嘴唇哆嗦着。 瞧着郎中的反应,她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两名嬷嬷惊叫一声忙扑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唯独关氏立在原处动也未动。 “告诉本福晋!快说!我儿……我儿……”觉罗氏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直往下淌。 “……大少爷,大老爷的病老朽无能为力。”郎中还未说话,后头又走出来一连串的大夫,中间一名穿着官服的太医率先开口。 随着他的话语,其他人或是低头不语或是紧跟着出声致歉,连银钱也不敢要就匆匆离去。 竟是药石无用…… 觉罗氏浑身冰冷,只觉得手指尖一阵一阵的颤抖,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一丝一毫的不剩。 而此刻,关氏和身边的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额娘!福晋!媳妇求您给妾身一个活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妮小妮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第六十五章 胤禔和胤祉到达时见到的就是一派愁云惨淡的纳兰府。 分明是午后大好时光, 明媚灿烂的阳光更是笼罩着整个纳兰府, 可偏偏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行色匆匆, 面色肃穆, 整个府邸宛如牢狱一般死气沉沉。 即便是两位阿哥来, 下人们的态度也并不热络, 就连管事也难掩住眉眼间的愁郁:“奴才给大阿哥, 三阿哥请安!奴才这就带您到大少爷的院子去!” “赵管事……这……?”胤禔不安的询问着。 若不是外面的装饰和衣物的颜色尚且正常, 胤禔都要担心他们两人是不是来迟了一步。 “大阿哥……大少爷的病情不好……就,就连请来的大夫们都走了!”赵管事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纳兰性德是府上长子,纳兰氏响当当的下一代掌权人,加上性情开朗,行止端方严谨, 素来对下仆体恤温和。 这样的大少爷眼见着就要不行, 瞧着大少爷自幼长大的赵管事可谓是五味横杂, 心里难受得厉害。 走了!避而不及的走了!连礼金都不愿收下! 都是过来人的赵管事一开口, 胤禔顿时明了现今的状况。他担忧又心疼的瞧着面色严峻的胤祉,轻轻叹了叹气, 伸手拉住胤祉的小手。 胤祉的小手冰冰凉的。他睫毛微颤,心中一阵一阵恐惧自己是否来迟一步,咬着唇瓣挤出话来:“赵管事——咱们还带了三位太医来!” “……太医?”赵管事呼吸一顿。走的人其中一位就是太医啊…… 他刚想将事实说出,却忍不住带着一丝期盼看向在两名阿哥身后提着药箱下了马车的太医们。下一秒钟他眼睛骤然瞪圆,一跃而起! 赵管事激动地满脸通红,他目光直落在当首的太医身上,声音发颤:“您, 您是太医院院使?” 胤禔和胤祉在宫里是健康宝宝,还真不知道平素来来往往的孙太医便是太医院院使,闻言不约而同的望向孙太医。 看着赵管事的态度,显然孙太医在他心中地位和别的太医不能一概论之。 孙之鼎点点头,面色平常。 赵管事脸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太医院院使可是转为皇帝诊治,没有康熙的允许,即便纳兰明珠这等也是绝无可能请来,他此刻连声呼喊着府内的仆役,使着他们赶紧将三名太医送进大少爷的院子里! 而他瞧着诸人离开的身影,对着两位阿哥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三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献媚的躬身:“大阿哥,三阿哥!奴才这就带路,请!您请往里走!” 即便将太医带来,胤禔和胤祉任然难掩惊慌,尤其是胤祉心中颇为胆战心惊。眼见着院子就在眼前,几人正要踏入的时候,一行人推开门,喜笑颜开的从里面走出来。 为首的女子半点愁容未带不提,眉梢眼角还带着一丝喜色。她小心翼翼手捧着卷纸走进轿子,一行人匆匆离开竟是连招呼都没有。 “这人是谁?”胤祉微微皱眉。 “……这是大少爷的……不,这是关氏。”赵管事闪避着两名阿哥的目光,支支吾吾的回话。 “关氏……?”胤禔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紧随在最后的张北:“那是你的养母?” 张北沉默的颔首。 赵管事此刻才注意到张北的存在,不免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不提赵管事奇怪的态度,胤祉此刻面色剧变,纳兰性德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家中妻妾,他也从未听说过关氏此人。 但师傅病重,怎么身为妻子的关氏竟是这副做派?胤祉呼吸略微一颤,随即勃然大怒。他的脸上一根青筋暴起,眼眸更是发红发亮,当下便要令人将那一行人拦下。 “三弟!”胤禔哪里见过好脾气的胤祉如此大发雷霆,他忙将胤祉压在怀里,感受到胸前衣衫润湿的痕迹,心中的怒火也是一阵高过一阵:“三弟别急——这关氏跑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纳兰师傅的情况!咱们先去问问清楚,好不好?” “……好。”胤祉握紧了拳头,闷闷的出声。 对,没错。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纳兰性德! 两人随着赵管事走进正房。刚进屋,他们就一眼瞧见了正直愣愣立在寝室门前的纳兰明珠,他好似一下老了十岁,挺直峻拔的脊背佝偻着,仿佛不堪重负一般。 而福晋觉罗氏,则满脸泪痕的坐在高椅上,面容上是一片麻木之色。 两人的反应和态度令胤禔和胤祉心中一咯噔,只觉得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胤祉哪里还顾得上关氏连声询问:“纳兰大人,师傅的病情如何?” “……奴才给大阿哥,三阿哥请安。”呆滞的纳兰明珠半响才颤巍巍的请安。 胤禔长得高大,从半跪的纳兰明珠头顶上看下去,他惊愕得发现眼前的纳兰明珠往昔乌黑油亮的头发此刻竟然是大半花白。 他心里抽痛得厉害,顾不得胤祉尚在身边脱口而出:“舅姥爷——您怎么,怎么会这样?三弟特别问了皇阿玛将孙太医都请来了!容若师傅定然不会有事的!” 纳兰明珠其实早已绝望,面对大阿哥的宽慰也勉强嘴角勾了勾转瞬即逝。他转身面向胤祉双膝直往下落:“奴才代犬子叩谢三阿哥大恩!” “纳兰明珠大人何必多礼?”胤祉顿时一惊。他忙伸出双手和胤禔一左一右的扶住纳兰明珠:“容若师傅乃是本阿哥的师傅,又是张北的义父,本阿哥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纳兰明珠昔日红光满面的包子脸此刻也如同干瘪了一般老态尽显,在此刻唯有勉强一笑。 “容若师傅的病情如何……?先头的大夫如何说的?”胤祉心猛地下沉。 “……不乐观。先前的太医说……让奴才家中可以,可以,可以准备后事了。”纳兰明珠嘴唇蠕动,说到最后忍不住老泪纵横。 纳兰家子嗣单薄,在次子出生之前,他和福晋早以为平生只会有一个孩子,可谓是将全身的心血都投注灌注到容若身上。 容若也从来没有对他们的期待说一个‘不’字,反倒是频频超出了他们的期待,无论文韬武略都可谓是上上之姿。 万岁爷先前还在唠叨着让容若出去闯荡一番……而现在竟是。纳兰明珠悲从心生,唯有侧头拿着帕子勉强擦干眼泪:“奴才失仪。” 身为父亲的纳兰明珠说出不乐观三字,只怕已是病入膏肓……胤祉哪里顾得失仪不失仪的问题,脑海中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滑过,过往与纳兰性德相处的一幕幕场景一一在他眼前浮现。 不可以!不行! 想到万一有可能孙太医也会没有注意到或许是疟疾的事情,胤祉一咬牙,扭头就朝着屋子内跑去——纵然胤禔在下一刻发现连声呼喊,他也是头也不回的窜入屋子内。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极为浓重的药味! 屋子内的窗户都紧紧闭着,窗上挂着厚厚的窗帘,半点日光都没有放进来的意思。高高的黄铜烛台摆在床边的小几上,巨烛被点燃着,不时发出噼啪声。 床外挂着两层帷幔,外层厚重的帷幔拉起,只留了内里一层薄纱的放下。一名妆容简单的妇人带着两名丫鬟立在角落里,惊讶的望向闯进来的胤祉。 “你,你是谁?怎么能随便闯进来?” “颜夫人,这是我家主子。”随后跟进来的是张北,他冲着颜氏点点头。 正在床边忙碌的三名太医也折转身体,孙太医忙劝阻道:“三阿哥,奴才们尚且为断定纳兰少爷的疾病,若是疫病就糟了,您年幼体虚还是先出去吧!” 胤祉摇摇头,反倒是向床边走了几步。 他愣愣的望着躺在床铺中央盖着厚实棉被依然瑟瑟发抖,在昏睡中也紧皱眉头,两颊内凹早已看不出昔日清隽容貌的纳兰性德:“……怎么会变成这样。” 颜氏低声回话:“三阿哥,爷素来有寒症,一年发作两三回也属于正常……这一回原本也以为只是一次寒症发作罢了,谁知道这过了半个月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出了其他的症状……” “你们瞧出什么?”胤祉抬头看向三名面色肃穆的太医,尤其是当头那一位。 脱口而出的疫病……只怕这一位太医心里已经知道纳兰性德得的病。 被胤祉目光直勾勾盯着的正是太医院院使孙之鼎。他迟疑一瞬,想起宫里人曾说起三阿哥不同平常的话语,一咬牙缓缓吐出自己的想法:“依臣所见,只怕纳兰少爷此次并不是寒症发作。” 胤祉早有预料,此刻忍不住松了口气。但是这话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尤其是颜氏忍不住抬高声音呼喊:“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让屋外数人也是听得心惊胆战。纳兰明珠和觉罗氏率先急了,站起身就匆匆往里奔去,胤禔慢了一拍跟在最后。 三人一进屋就直勾勾的望着发声的颜氏,觉罗氏率先出声:“颜氏!这是出了什么事?” 颜氏只是个奴婢出身的侍妾,哪里被三堂会审般审视过,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孙之鼎说——师傅不是寒症。”胤祉在旁缓缓开口。 “什么,什么——?”纳兰明珠骤然色变。傻子也知道,如果弄错病症,那按着先前的用药来那自然是半点用处也没有,况且是药三分毒,也就意味着这些喝下去的汤药指不定还加重了容若的病症! “孙太医……您说的可是真的?”觉罗氏眼前一亮,她包含希望的望向孙之鼎,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那吾儿,吾儿还,还有没有的救?” 孙之鼎沉默。 诸人的心登时往下一沉,面上难免露出一丝绝望。 “孙太医放心……这耽误了……也是犬子命不好……”纳兰明珠苦笑。 只是下一秒,胤祉竟是和孙之鼎同时开口:“不,这病可以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空白是一个名字)和团子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纳兰性德还不会死啊23333 *** 昨天没码字,今天努力码字争取明天加更鸭!,, 第六十六章 这话若是出自孙之鼎之口还不令人奇怪, 可偏偏胤祉也出言, 纳兰明珠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胤祉带着孤疑:“三阿哥……知道?” 胤祉微微抬头, 深深注视着孙之鼎, 试探着开口:“孙太医所想的是否是……疟疾?” “疟疾?” “先前有大夫曾针对寒症用药多次, 本官查看药单又发现有大夫后采用了柴胡桂姜汤, 只怕已是发现或是疟疾, 却无法确诊。此药是应对寒多热少的疟疾症状所针对之药单, 并无不妥还。” 孙之鼎侃侃而述:“只是纳兰少爷早年便有寒症的导致大夫无法确定,故而出现误诊。大夫和药物又多杂,反倒是让这病情骤然发展速度迅猛……” 觉罗氏有些不耐烦,又强忍着听着。瞧着孙之鼎有停下的趋势忙插嘴:“孙太医,这能治就快点吧!” 孙之鼎抚抚长须, 点点头又好奇询问胤祉:“阿哥知道是疟疾, 那有瞧见过应该用什么治疗?” “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 该书卷三“治寒热诸疟方”中便是治疗疟疾的药物。在宋代《岭外代答》内著书者周先生曾经提到:瘴疾分为冷瘴、热瘴和哑瘴。 冷瘴是普通疟疾发作表现, 热瘴则是恶性疟疾的表现,至于哑瘴则像是重症疟疾, 亡者多而广。 自他研究则认为不可以纯粹用治疗感冒伤寒的,例如常山或蜀漆等中草药药方来治疗。因为如果病人身体虚弱,再用这种去热的药物来治疗,病人马上就会出现病危……”[注1] 胤祉老老实实的回想着先前从系统书库里翻查到的资料,又在最后忍不住提了一句:“宋代《岭外代答》内著书者周先生也提到过,在《肘后备急方》此书中治疗疟疾有32种方子,第二方名为青蒿散, 是治疗疟疾效果最佳的。”[注2] 孙之鼎手上动作未停,将一张单子交予旁边立着的一名小厮手上:“去,按着药方赶紧抓药。” 随后他才抬起头仔细的瞧着胤祉,这一回孙之鼎也掩饰不住惊叹之色:“微臣虽听闻三阿哥读书甚多,想不到对药理也是颇为精通。” “孙太医过奖。”胤祉摇摇头,又担心的望着纳兰性德。进屋子这么久,即便吵吵闹闹的声响如此之多,纳兰性德也是半点反应都没。颜氏见状赶紧上前,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低呼着:“爷又烧着了。” 幸好,过不了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小厮就捧着一碗药汁进了屋。只是纳兰性德牙齿紧咬,颜氏折腾许久都没能将药汁喂进去,只急得满头大汗。 胤祉见状忙凑上前,吩咐颜氏怀抱着纳兰性德将他扶起,自己毫不客气一手捏住纳兰性德的鼻子,过不了一分钟,他的口唇便微微张开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 “给。”孙之鼎从药箱里掏出一根细竹管。 竹管细长,一头插着一枚银制的小漏斗,胤祉不用孙之鼎提示便直接将竹管插入纳兰性德口中,一口气将黑乎乎的药汁给他灌了下去。 纳兰性德尚在昏睡中,也许是品到苦味身体还下意识的挣扎几下,能流入他嘴里的药汁少之又少,大半的都沿着嘴角溢了出来。胤祉哪里能让他将药汁吐出,用力死死的锁住他的嘴巴,他人小力气也不大忙碌一小会便已是满头大汗。 见状,胤禔连忙上前将胤祉抱开,亲自给纳兰性德灌药这才勉强能克制住纳兰性德的动作。 为此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才算完成喂药的工作,等一结束,诸人才是略微松了口气。 幸亏这药的确管用,不到一个时辰纳兰性德的烧就褪了,更重要的是冷战也没了! 这下子所有人才彻底放了心!尤其是纳兰明珠和觉罗氏可谓是狂喜,眼泪哗啦啦的直往下淌。 纳兰明珠亲自送着孙太医到外头仔细谈一谈药方的事情,而觉罗氏则眼巴巴的守在边上,毕竟先前不敢看是觉得儿子死路一条,如今又有了希望! 她仔细瞧了又瞧,怎么也舍不得出去。 “福晋,奴婢……要不要先退下?”颜氏不安的瞅着两位阿哥,小心翼翼的发声。 出了这事,觉罗氏看着颜氏也是顺眼了三分,反倒是慈眉善目:“颜氏你这些天可是陪着容若半点没有松散过,今儿个本福晋就这里守着。你倒是回去好好睡一觉,换身衣服瞧瞧后院几个孩子。” 颜氏眼圈一红,受宠若惊的应了声匆匆在丫鬟的扶持下退下。 前脚颜氏刚走,后脚胤祉就想起先前走的关氏。 “纳兰夫人,本阿哥可以询问一件事吗?” “三阿哥请说!臣妇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觉罗氏现在可是瞧着胤祉哪儿都哪儿顺眼。 瞧瞧,怪不得三阿哥能研发出牛痘!就瞧着他才七岁的年纪就可以熟读各类书籍的模样,定然平日就努力学习丝毫没有懈怠的!这样的孩子谁见着能不心疼? 想到这里,别说是胤祉,就连耿头耿脑不讨人喜欢的张北瞧着也是一派少年意气的模样! “先前我们进来的时候,见到师傅的妻子关氏……” 还未说完,胤禔和胤祉就见觉罗氏面色剧变。觉罗氏避开他们两人的目光,支支吾吾着:“这……这事儿实在是……” 她瞧着两名阿哥充满好奇的目光,唯有狼狈的垂下眼眸半点都不敢吭声。 良久,觉罗氏脸上闪过一丝怨愤一丝惆怅和一丝惭愧,最后缓缓开口:“……实际上,臣妇今日让关氏……关氏……和容若……和离了!” 说完,她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软倒在椅子里,不敢抬头看向两名阿哥的眼睛。 和离!和离? 胤禔和胤祉的思绪在一瞬间凝滞,呆若木鸡不可思议的反问:“为什么?” 与其是为什么,或者说是凭什么? 先前纳兰性德可是被数名大夫宣布‘不治’的,关氏却偏偏选择了这个时候和离……意味着她压根不想为纳兰性德守孝。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纳兰明珠和觉罗氏竟然会同意关氏的做法! 胤禔和胤祉死死的盯着觉罗氏,可是觉罗氏怎么敢将内情说出口,支支吾吾半响都不吭声。胤禔扬眉怒声道:“舅母何必如此见外?若是关氏真有不当之处,侄儿愿将此事告诉乌库玛嬷处置便是!” “这万万不可!”觉罗氏大惊失色。 胤禔和胤祉更是迷茫了。下一秒钟,胤祉顿时反应过来这错竟然还是纳兰府上的错误……可是……? “咳咳……” 就在胤祉正想要问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时候,床铺上的人影微微弹动,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胤祉、胤禔和觉罗氏面露惊喜几乎同时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移到床边。 纳兰性德一张苍白而毫无血色的面孔上,眼眸半阖半闭着,浓眉微拧,双手无力的抓着床上的锦被,有一种令人心惊的脆弱。 “师傅……”胤祉下意识的放轻声音。而胤禔仗着自己力气要大一些,率先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起纳兰性德,顺手拿了一个枕头塞在他的背后。 “吾儿……”觉罗氏颤巍巍的呼喊着,眼睛眨都不眨的注视着。 “咳咳……额娘,三阿哥……大阿哥。”纳兰性德低低的唤着。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觉罗氏连连发声,又扭头喊着:“快,快去请太医过来瞧一瞧!” 闻声不需多少时间,纳兰明珠和孙之鼎便一前一后掀帘而入。进了屋,孙之鼎便直行至纳兰性德身边,有条不紊的把脉,满意的颔首后又仔细瞧了瞧纳兰性德的面色,最后才松了口气。 他脸上多出一丝喜色,对着纳兰明珠笑道:“纳兰大人,这药对症得很。不过疟疾伤神伤身,接下去的三个月都要请纳兰少爷以休息为主,避免复发才是。” 纳兰明珠脸上光彩重现,几乎哽咽着出声:“孙太医——您,您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呐!” “此乃老朽的职责,纳兰大人何须如此,只怕下官不来三阿哥也会有主意——” “孙太医何出此言。”胤祉板着小脸,拱手深深一鞠:“本阿哥只是纸上谈兵,若无孙太医立下决断只怕是争执再久也不会落实……” “三阿哥何须行礼!?”孙之鼎这下可是被吓着了。他连连侧身让开,万万是不敢接受三阿哥朝他行礼的。 “本阿哥乃是纳兰师傅学生,代师傅谢孙太医救命之恩又有何错?”胤祉很是坦荡。 等孙太医离去,诸人总算能围着纳兰性德坐下。纳兰性德温和的望着胤祉,声音低哑:“三阿哥近来长高了……” 胤祉瞧着他有气无力的模样格外心酸,情绪低落得很:“若不是我突然想起最近都没见着师傅,师傅还要张北瞒着我多久?莫不是要等你去了才让我知晓?” 张北不安的挪动着脚步。 “张北和奴才说了许多三阿哥的事情……三阿哥不要怪他。”纳兰性德嘴角微微翘起,声音虚弱而轻微:“阿哥正忙于正事中……奴才这病怎么好意思叨扰……” 作者有话要说:“叨扰?你把你快病死的事情当做是叨扰?” 纳兰性德一阵沉默。 见着他的反应,胤祉只觉得心头窝着一团火。他嘴唇颤抖着,眉梢高高扬起,微微抬头避免让自己的眼泪滑落,更不要提那落在身侧的双手禁不住慢慢握成拳头。 若是说平日他在康熙和兄弟前的闹腾只是撒娇,此刻他却油然心生一股子气,只恨不得大哭一场将心中郁卒发泄出来。 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面孔绷紧发白:“你再说一次?” 纳兰性德紧紧盯着悬挂在纱帘边侧各色香包上绣制的精细花纹,身体紧绷如磐石般僵硬,偏偏一句话都不肯发出。 胤祉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呸!算我胤祉看错了人! 胤祉越想越是恼怒,一张小脸忽而青忽而白,到最后他气呼呼的转身就往外跑去。 *** [注1][注2]部分为文献参加资料内容改写,约200+字数,作话300+字补充哟! *** 感谢小兔子投递的地雷,扑倒么么哒=3= 今天不加更了OTZ,明天又要去开会。家里邻居,公司邻居,神TM一起装修想把我折磨死嘛QAQ,, 第六十七章 “三阿哥……咳, 咳咳!”纳兰性德急了, 坐直身体仿佛是拼尽全身力气一般喊了一声。 “奴才……不!我怎么会觉得是叨扰你。”纳兰性德苦笑一声, 他求助的环视室内诸人。 在场众人都是望天望地看左看右。无论纳兰明珠和觉罗氏, 亦或是胤禔还是太医们,都在确定纳兰性德的病情的确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后,摆出了吃瓜群众的态度,一副你继续说可以当我们不存在的态度。 “咳咳咳咳咳!”纳兰性德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撑着床铺的双手微微打颤, 青白的面庞浮起一片红晕, 咬牙切齿的望着眼前众人。 还是纳兰明珠率先投降。他暗叹一声,摇摇头拉着胤禔,喊了觉罗氏一声就将室内诸人统统带走,唯独留下纳兰性德和胤祉两人。 张北有些不乐意, 他的脚在门槛边驻足许久,才猛地被不耐烦的胤禔一把扯走。 而胤祉, 此刻立在门边,他离走出去只剩下一步之遥。 纳兰性德没有劝阻,唯有沉默地凝视着胤祉良久, 眼底浮过恍惚与茫然随后轻轻叹道:“三阿哥。其实我后悔了……” 胤祉浑身冰冷。 后悔,后悔什么?后悔认识自己, 后悔照顾自己,后悔……他心绪烦乱,双手紧握成拳,圆润的指甲深深的刻入手掌心里。 “……后悔收养张北这个孩子。” 胤祉猛地一怔。 纳兰性德垂下眼眸,自顾自的说着话, 完全没有注意到胤祉千变万化的神情:“你研究出牛痘的事情万岁爷明明想掩饰下去,却不知早已是满朝文武大半皆知,只怕后宫宫妃们知道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您非但没有低调下去,现在又是研发赚钱,工部和户部上下都对您的发明赞不绝口……您想过以后吗?” 越说到后面,纳兰性德的声音越是轻微,他精神不济强撑着继续说着:“出头椽儿先朽烂,枪打出头鸟……您知不知道您已经……” “我知道。”胤祉憋着气。 从索额图到纳兰明珠的提防审视,从孝庄到额娘的欲言又止,身边时不时出现的踩狼虎豹。胤祉自然知道韬光阴霾才是正理,对于他来说,想要登上皇位最为简单的方式便是学习四阿哥胤禛的套路。 从早期辅佐太子,到中晚期专注于国事,隐忍数十年后一朝得偿所愿。胤禛做得到,却难免被兄弟敌视,可谓众叛亲离,换做他只会比胤禛更容易更轻松。 可是,这是他想做的事情吗? 胤祉扬起脖颈,望着屋顶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眼泪倒流顺着鼻腔回喉咙里。 这让他如何做到?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世界的发展,看着能人志士死不瞑目,让他眼睁睁瞧着中华大地重蹈覆辙? 若是那样,倒不如就如同自己一开始的想法般只做个天真无邪的阿哥,自幼和雍正打好关系,做个潇洒自如的王爷终身。 开什么玩笑! 胤祉嘴角猛地抽搐一下。 更何况……这能作为纳兰性德不将此事告诉自己的理由吗? 胤祉低下头死死的盯着纳兰性德,简直要被他的理论气笑了:“就因为我的伴读一个是赫舍里氏的人,一个是纳兰氏的人,你就觉得我被拖进争储之中?就觉得自己若是万一真要死了,我也不知情就能彻底把我和张北从这漩涡里丢出去?” 胤祉一张包子脸上似笑非笑:“纳兰师傅,皇阿玛曾和我说您慧心巧思,颖悟绝伦,是难得的聪明人——” 他话锋一转气势汹汹的怒喝:“可我现在瞧着,您倒是外慧内愚的蠢货!” 纳兰性德瞪圆了眼睛。 蠢货?说的是他? 别开玩笑了!三十年载谁说他一句愚笨过?他刚想开口反驳,却见胤祉目光定定盯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觉得这样就能把我推出索额图和纳兰明珠斗争之中?你让我身为兄弟,却眼睁睁见着他们借着大哥二哥来谋夺自己的利益?你认为让我冷眼旁观才是对我最好的选择?” “我……我不是……” “本阿哥告诉你,纳兰师傅!就算是本阿哥要继承皇位,那也是堂堂正正,让皇阿玛让所有兄弟,让朝臣世人都明白——”胤祉双目炯炯有神,掷地有声:“这个国家的未来,唯有我能够承担!” 纳兰性德心神震荡,嘴唇开开合合半响却是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良久过后,他突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肩膀一抽一抽笑得剧烈。 “您……笑什么?” “帝皇之路下充斥尸骨,想要不靠脏手段何尝困难?更何况太子贤良,您兄弟众多……三阿哥有没有想过万一呢?” “若是二哥能一直如此,本阿哥即便不登大位又有何所谓?”胤祉声音很慢很轻,低得似是自言自语。 想到谦和温文,如今表现堪称完美的太子,纳兰性德脸上闪过一丝疑问:“这和您刚说的话可是截然不同。” “……是啊。”胤祉淡淡开口。 平静无波的脸上一闪而逝的是一抹不安与恐惧,落在纳兰性德眼里还以为是他对于自己先前话语的懊恼与羞涩。 纳兰性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毕竟只是个孩子……在皇权和亲情之间依然摇摆不定。 唯有胤祉自己明白,他心中有多希望太子不要改变,又有多害怕历史巨轮开始扭转。 纳兰性德深深注视着胤祉,半响才慢吞吞的开口:“对不起。下一回奴才绝对不会瞒着您,好吗?” “您……还想有下一回?”胤祉哼笑一声,勉强认同了他的道歉。 大病初愈之人精力不足,更何况纳兰性德尚未痊愈。只说了这几句话,他脸上就明显得露出一丝疲倦,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胤祉坐在床边沉思半响。 争储。争储! 就连纳兰性德都已经察觉出朝堂上貌似风平浪静的景色下蕴藏着的波涛。 不说自己插入这趟浑水之中究竟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随着兄弟数人相处时间越来越长,胤祉现在已经无法想象。 如今备受康熙疼宠,堪称十全十美的胤礽会变成史书记载中贪色好钱,不忠不孝,暴戾乖张之徒,甚至最终被康熙以“朕治平之天下,断不可以付此人!”来评价。 他也无法想象,为人正直,胸怀坦荡瞧不起鬼祟动作的胤禔竟会选择巫术镇魇,试图用阴私手段谋害兄弟,视胤礽为自己最仇恨的对象。 还有胤禛、胤祺、胤祚、胤禩…… 纳兰明珠也好,索额图也好,即便弄掉他们又有何用,后面又不是接连出来各色臣子,如同吸血虫一般趴伏在皇阿哥的身上,试图用他们的鲜血来成就自己的康庄大道。 烦死了!精力旺盛是吧?我就让你们忙到无心去折腾这些事情! 胤祉恨恨的想着:康熙尚且壮年,夺嫡,夺个P嫡啊!都给本阿哥老老实实去干活才对! 脑海里将思绪缕缕清楚后,胤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容。他站起身掀开帘,门外空无一人,纳兰明珠极有眼色劲的将所有人带出了正房,唯有张北垂首敛眉的立在门边。 “主子。” 瞧吧,纳兰师傅。若是您没了,让张北落在纳兰明珠的手掌心里,只怕是连如今的轻松也别想要了! 胤祉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略过张北,连一秒钟的停留都没有。张北见状一愣他顿时立在原处,手足无措,失落又茫然的望向胤祉:“……主,主子。” “张北,你记住。” 闻声,胤祉停下脚步,负手而立背对张北:“本阿哥一直要求你做事前要动动脑子,要反复思索而后下论,不过……” 他回首双目直视着张北,声音里含着一丝肃杀之意:“本阿哥不记得告诉你可以欺上瞒下,在里面夹杂着自己的小动作。” 张北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消失殆尽,狼狈的垂下头几乎不敢出声。 “你明白了吗?” “……是。”张北单膝跪地,双目直视院落地面上的青石板颤声回道。 “如若有下一回,就不要再出现在本阿哥跟前了。” “……是,奴才明白。” 主仆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院子。纳兰明珠、胤禔还有孙太医等人正站在门外,下意识的闻声侧头望来。 面对张北格外凝重的表情,纳兰明珠久久注视着他。那眼神其实非常古怪,不过却是半句话也没有发出。 反倒是胤禔下意识的开口询问:“这是怎么了?” 胤祉笑着摇摇头,又对着孙太医:“孙太医,纳兰师傅精神疲惫的很,现在又睡着了。您要不进去再瞧一瞧?” 孙之鼎笑着应是:“纳兰大人已为微臣派人前往太医院告假,纳兰少爷的病情还得关注一晚才是,老朽今日会守在这里,三阿哥尽管放心!” 闻言,胤祉总算彻底松了口气。目送孙太医带着人再次进了院子,他才有心思向纳兰明珠打招呼:“纳兰大人,张北近来多亏您照顾了!” 纳兰明珠一愣,脸上情不自禁的带起一抹笑意:“他是个好孩子,和富格、富尔敦相处得不错。” 说着,他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个男孩,两个男孩一高一矮朝着胤祉恭敬一礼。其中高一点的是富格,和张北同岁;矮一点的是富尔敦,恰好和胤祉,若不是出了张北,富尔敦原本是做胤祉伴读的人选之一。 许是这个原因,不像富格那般风轻云淡,富尔敦眉眼间更带着一丝不甘和妒意。 胤祉了然的掠过——有竞争才是好事!他瞪了眼张北,用只有在他身边的几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声说:“若是你表现再糟糕,我不介意身边的伴读换一个人!” 张北的表情凝滞,眼角余光如刀片般剐在富尔敦的身上。 纳兰明珠倒是乐了。能明摆在他的面前说,显然三阿哥也只是随口说道,也就张北这孩子会把这个威胁当真。 想到这里,他微凝的眉眼逐渐变得柔和,偷偷叹息一声。 起先纳兰容若要收养张北,他是强烈反对的。直到康熙私下也下了口谕,加上张北入宫就会成为三阿哥的伴读,纳兰明珠才勉强同意。毕竟,挂了他纳兰氏的姓氏,就算张北的出身人尽皆知,也会被默认分属到纳兰氏的势力范围。 三阿哥和大阿哥的亲密也显得理所应当。 可惜,三阿哥偏偏另外一个伴读选了个赫舍里家的,而张北对纳兰氏显然也缺乏融入感…… 换成富尔敦? 纳兰明珠哑然失笑。没见着还有个伴读赫舍里赫奕一家都快和索额图一刀两断了!只怕这一切都在这尚且年幼的三阿哥计算之中,他心中一凛,对着胤祉的目光中带上一分警惕,不过又转瞬而逝。 孙太医毕竟是三阿哥在万岁爷面前说话才带来的……瞧着胤祉眉眼间的善意,纳兰明珠最终摇摇头:罢了,罢了! 起码,容若的确养了个好学生,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杨萱淋晓灌溉的营养液,啾啾哒=3= 先申明:今天的作话挺啰嗦的23333 *** 纳兰性德的病情,简单来说就是张北知道,但是在胤祉询问之前,他都隐瞒下来。 一来是纳兰性德的要求,二来也是他自己的小心思。 所以胤祉会警告他。 *** 文中前面也说啦,其实三三弄出牛痘的事情索额图和明珠心里都有数,可以说到后面可能大半朝臣都知道,索额图,明珠知道,那就意味着惠妃、赫舍里氏(未来的平妃)知道……随着一些小心思,可以说变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 三三在这么大的功劳之后,不知道将自己潜藏起来, 还不断在改进发明,给户部内务府增收,势必会变成一个明晃晃的靶子。 这也是纳兰性德最为担忧的地方。 前文说到的德妃让四阿哥和三三疏远也是出自这个原因。 其实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学习雍正韬光阴霾,和兄弟打好关系,在康熙心中加分然后顺势上位。 从兄弟相处的路线上来看,这也是最简单的方式。 三三一开始也这样打算, 但随着相处时间的越来越长,产生的疑问越来越多 促使三三开始选择的一条也许没有结果,也许结果和他想的截然不同,也许能和他想的一样的路。 *** 好啦,关于涉及的剧情一向来不能回复怕说错话或者剧透,满满的唠叨和吐糟**在肚里塞里许久,一口气说出来真是心情大好QAQ,, 第六十八章 东暖阁。 听着胤禔和胤祉绘声绘色的描述, 康熙也是惊讶不已。他还真没有想到纳兰性德的病势竟然来势汹汹, 若不是胤祉求到他跟前,指不定被那些庸医害得一命呜呼也是不知。 想到纳兰性德和胤祉情同父子的师徒关系, 康熙也不免产生一丝后怕。 天知道纳兰性德一朝因病去世,胤祉这孩子会发生什么…… 他沉下脸先是派遣顾问行前往太医院严令申斥并将先前那名无功而返的太医撤职,随后又吩咐梁九功从内库中取一些养身药材送至纳兰府上宽慰。 最后康熙才心疼的望着两个一脸疲倦的儿子:“有了孙太医的保证在,你们两个也放宽心!朕定然不会让容若出事的。” 胤禔和胤祉一块点点头。 “对了, 皇阿玛, 还有一件事!”胤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关氏的事情说了出来:“……皇阿玛!这关氏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见纳兰师傅快要不行,不想守孝就一定要和离!这还是做人妻子的态度吗?” 虽然满人入关尚且时间才短,不过习俗方面这些年还是与汉人趋于同化。到现在正可谓是一村满贞妇,也几乎没有改嫁,尚且是在丈夫重病时和离的。 康熙紧皱眉头。 纳兰容若的继妻出身瓜尔佳氏,其父乃是一等公, 光禄大夫, 出身可谓显贵。大门大户之间对礼仪习俗更是讲究的很, 怎么会有关氏这般在丈夫重病时和离的? “儿臣觉得这事只怕纳兰明珠大人和福晋都心中有数, 或是纳兰师傅早有打算?儿臣觉得这件事还是交予纳兰府上自己处理才是!” 胤祉上前一步,打断了康熙的思路, 顺便瞪了眼还想继续质疑的胤禔。顺带, 他立刻将话题转到另一边:“皇阿玛,现在还有一件大事儿臣要问您!” “哦?”康熙一愣:“什么大事?” “就是南巡啊!咱们到底要什么时候出发?”胤祉嘀咕着:“您先前说是一个月就出发,可现在眼见着已经过了一个月了……额娘昨儿个还在念叨, 再拖下去只怕准备的衣服都得换成更轻薄的夏装。” 康熙略微迟疑一瞬,这反应顿时落在胤祉的眼中,他心中有着不祥的预感,带着怀疑上下打量着康熙:“皇阿玛!您不会又要反悔吧?” “怎么会!”康熙忙讪笑着:“这还不是你这臭小子折腾出来的东西让朕忙得团团转,现在倒是来抱怨朕了!” 胤祉心一下子冷了。他顿时没了先前喜悦的态度,板着小脸嘴角下拉,眼睛更是直接盯着地面的砖纹,态度冷冷淡淡:“儿臣知道了!儿臣这就回钟粹宫告诉额娘!省得她每天期盼东期盼西,准备了那么多东西——” 胤禔:…… “停停停停停!”康熙忙伸手阻止。他瞪了眼嬉皮笑脸躲在旁边偷笑的胤礽和胤禔,好言安慰着胤祉:“朕乃是天子,金口玉言哪里会背信弃义——” “您上一回就说要带儿臣出门,结果就带了太子二哥!” “……”康熙脸上表情一僵,先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才继续笑着说:“那次是那次,朕这一回定然会带上你去的!就迟那么一点点时间!” 说着,康熙还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表示一共就这点。 可惜,胤祉压根半点面子都不想给他,斜视一眼冷冷一声“呵呵!”且理直气壮的迈开腿就往门外走:“儿臣告退!儿臣现在就去将这件事情告诉乌库玛嬷!” “哎哎哎——!”康熙在后面唤着,只是胤祉理都不理会康熙的呼唤声,小步子踩得踏踏直响,很快整个身影就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这一回,就连坐在小方桌前老老实实奏折的胤礽都忍不住偷笑出声,更别提胤禔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嘿嘿!笑得更起劲了! 康熙的脸老黑老黑的,他还咬牙切齿瞪着两个儿子:“你们两个还好意思笑?还不赶紧去把那臭小子拉回来!要是逮不回来——朕等会就教训你们两个!” “是,是,是!儿臣明白!”胤礽和胤禔眉眼弯弯,笑着往外走,动作间满满都是淡定之色。 胤祉又不傻,才不会真的跑去和孝庄告状!果然,等两人走到门外,一眼就瞧见躲在柱子后在太监侍卫们的目光中探头探脑的胤祉。 不过瞧见出来的是胤礽和胤禔,胤祉他登时不乐意的就想撒腿往外跑。 有侍卫还想讨好太子上前拦一拦,却是在胤礽的冷视中讪讪退下,倒是魏珠等极有眼色劲的小太监直接在门口一拦把院子大门给守住了、 这下,胤祉就成了那瓮中之鳖……不不不!是被黄鼠狼盯上的小鸡仔,在胤礽和胤禔两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唯有瑟瑟发抖试图在院子里乱窜逃跑。 胤礽和胤禔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嘿嘿笑着朝着胤祉直直扑了上前,他们一个抓着胤祉的双手,一个抓住他的双腿,也不顾他的挣扎嘿呦一声就往屋子里抬去,只留下胤祉呜呜哇哇的大叫声响彻了整个东暖阁院子。 立在东暖阁院子里的宫人们面对这样的动静可是眼皮子都懒得弹一下。 康熙笑眯眯的望着胤祉被两个儿子直接抬进屋里来,他得意一笑站起身索性走到三人的身边心里起了个坏主意。 他故作发火,阴沉着脸示意两人将胤祉放在地上,随后便是一声呵斥:“臭小子!朕的话你都敢当做耳边风,以后长大还得了?朕瞧着这一回得好好管束管束你的脾气才是!” 胤祉还未说话,胤礽和胤禔两个却是急了,不约而同的喊道:“皇阿玛!?” 胤礽尤为担忧。胤祉自有被娇宠得厉害,若是持宠而娇万一一朝被打落尘埃,只怕即便自己是太子都很难在众人觊觎的目光中,在这危险四伏的后宫之中保住他。 他一面乞求的望着康熙,一面扯了扯胤祉的衣袖,示意他老老实实的认个错。 “……是皇阿玛的错!我根本没有错!”胤祉憋着气。 “胤祉!”康熙原本只是一分的怒火,此刻却逐渐变成了三分。他眉眼间的凌厉之色骤然升起,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太子不准替他说话!朕倒是要看看这臭小子还能说什么!” “皇阿玛!”胤礽面色煞白。 “说就说!”胤祉恼怒的很,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儿臣说,皇阿玛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呜呜呜呜!” 胤礽和胤禔冷汗都从后背心里冒出来,他们还没等胤祉说完话就直直扑上前一左一右捂住他那胡乱说话的小嘴。可胤祉还不管不顾的,梗着脖子就胡乱挣扎,活似一条被捞上岸后胡乱扑腾的鱼。 “呵呵。”康熙瞧着眼前这一幕,反倒是被兄弟三人的动作给气笑了。他肚子里的火气被浇灭了大半,但是瞧着胤祉不规矩的动作还是左看右看不满意:“你们两人就知道宠着他!瞧瞧胤祉现在都已经七八岁的年纪,在外头找个岁数的孩子都开始考秀才了,他还这副小孩子德行。瞧着等剩下的弟弟们都稳重起来,朕看胤祉日后怎么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来?” “……皇阿玛希望儿臣规规矩矩的话,儿臣也可以!”好不容易挣脱两人的束缚,胤祉梗着脖子嚷嚷着。 谁怕谁啊! 越想越是恼火的胤祉索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拱手一礼便冲着康熙说道:“皇阿玛无事的话,儿臣就先告退了!” 既然康熙想要,他难道还做不成一个恭顺有礼的皇阿哥?胤祉自嘲一笑,先前和纳兰性德的对话仿佛在一瞬间冲出阻碍在他眼前再次一幕幕展现出来。 自己何必这样子在康熙等人面前装作自己时而是个可爱又讨喜的玩偶,时而又是个聪慧又早熟的工具,想想自己才只有七岁,再这样折腾下去只怕会老得太快。 瞧着胤祉拍拍屁股,扭头就走的模样,康熙可是真的傻眼了。 等等!这套路不对啊? 按着平时的反应,胤祉此刻应该是耍赖皮闹腾不休让朕去哄劝一番才是,怎么今天倒是成了这副作态? 康熙心里直犯嘀咕,尤其想到接下去胤祉指不定去太皇太后怀里……等等!指不定纳兰性德也是个劲敌!反正不管谁,指不定胤祉扑倒对方怀里撒娇卖萌,然后到自己面前摆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emmmm! 越想越是害怕,康熙顿时伸长了尔康手对准胤祉,从未有如此之快的速度一把将胤祉抱起:“朕就是随口一提罢了。你啊……怎么这个地方又像你额娘就知道较真呢?” 胤祉面无表情,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康熙。 “真是的,都是朕错了好不好?” 康熙揉了揉胤祉的小脑袋瓜,假装没瞧见身边另外两个儿子的震惊脸接着絮絮叨叨:“朕就随口骗你一句,你还真信了!等朕这两天把事情吩咐下去——” “两天,然后十天,然后半个月,然后……” “不会,你瞧瞧你想想和你的纳兰师傅一起出去?”康熙脑后一滴冷汗,急中生智:“再给朕一个月的时间好不好,朕保证一个月内绝对出发!” “不出发怎么办?” “……不出发,不出发的话……朕……朕就是小狗!”康熙斩钉截铁。 胤祉登时乐了,他转头看向胤礽和胤禔:“大哥二哥,你们可得为弟弟我作证,这可是皇阿玛亲口说的!” 胤礽和胤禔:…… 良久,两人才面无表情的,用尽全身力气抵抗着来自康熙的凌厉目光,艰难的点点头。 “很好,那儿臣现在就去告诉乌库玛嬷!皇阿玛说的若是下个月不出门就是小狗的事儿!”胤祉重重点头,随后就从康熙的怀里一跃而下,叉着腰哼笑着。 “……等等!”康熙油然升起一丝后悔之意。 这告诉了太皇太后,先不说太皇太后会不会就这个问题和自己严肃的探讨一番……这告诉了太皇太后不就等于告诉了皇太后,就两位太后看热闹的态度,指不准还会告诉宫妃们…… 康熙猛地吞了吞口水,心中有些怀疑这赌约会不会短时间内就传遍整个后宫。 “皇阿玛您想反悔?” “……不!反悔什么?朕金口玉言可绝对不会反悔!”康熙有啥办法,就算后面是面对刀山火海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那些朝臣,敢后头给他拖后腿的话……呵呵!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氏的事情涉及到后面一个剧情。 老实说,清朝好的不学,不好的习俗真是学了一个又一个。 上一本真是大半靠自己胡扯,而这一本边写边学习的情况下 资料看得越多,越想吐糟! 除了康熙实在是太苏苏苏以外,其他都是渣渣渣哎…… *** 收到通知,周四开始是强推榜单啦嘿嘿嘿 所以明天开始直到12月11日都是双更,双更!! 更新时间:12:00/21:00 大家多多支持哦=3=,, 第六十九章 有了赌约在前, 康熙……康熙他拼了小命也得在一个月内出发啊! 康熙都要拼命了,下面的朝臣还想要轻松快活? 你这不是开玩笑么!还想不想当官了? 所以说, 自那一场谈话后的这十数天以来, 满朝文武那是被一道道圣旨折腾得一个个哭爹喊妈的!他们可不知道康熙是和三阿哥打的赌, 还以为康熙是在发泄那一天在朝堂上的不满呢!一个个只恨不得多长两只手多长两只脚, 全神贯注到康熙吩咐下来的事情中, 生怕被找到了半点错处。 你还别说!这埋头用心做事, 还真被朝臣们捣鼓出了不少东西出来! 其他不管, 反正让所有朝臣火烧眉毛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对传教士人口普查时, 理藩院的人神奇的发现……竟然不少传教士是冒名顶替进入大清。 等等!这又是啥情况? 理藩院的官员们简直是傻了眼, 将这些资料反反复复核验几遍,最后冷汗都直接冒出来了!理藩院尚书阿喇尼还有啥好说的,看着一群可怜巴巴的下属, 他是哭丧着脸打断了牙齿往肚里吞, 战战兢兢的带人入宫将此事上报给康熙。 甚至,走进东暖阁跪倒在地时, 这位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就先将自个儿的官帽摆在地上,率先做好了被治罪的准备。 康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瞧着阿喇尼的模样下意识觉得出了大事。他沉下脸严肃的从顾问行的手中接过奏折,堪堪翻看了两页便是愣在了原处,半响才惊讶的开口询问:“阿喇尼?此事当真?” 他的声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惹得坐在一旁的胤礽也好奇的抬头望来。 “回禀皇上,此事千真万确!”阿喇尼哭丧着脸:“奴才等仔仔细细核实了数遍,绝无差错。” “……”康熙索性将奏折放在御案上:“你说……他们这是为什么这样做?” “奴, 奴才也是不知啊!皇上!”阿喇尼惊慌的将额头贴在地上,满心都是恐惧不安,只觉得康熙下一秒的命令就是将自己这个问而不知,没用的朝臣拖下去处置了! 要知道在看到下属传递上来这些年的传教士人口普查单结果,上面被圈出不少已死亡却是过了几年又‘复活’的传教士的第一时间,他就快被吓晕过去。 阿喇尼哪里还顾得上思考这些人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就急急忙忙的将事情禀告给康熙。 让阿喇尼最为惊惧的原因自然是……其中有一人的名字正是闵明我! 闵明我非但是颇受康熙器重的南怀仁副手,更在年前还作为指导出入宫廷,和三阿哥相处过一段不长的时间…… 现在想来,幸好三阿哥还和他相处得时间尚短!若是长了,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你不信? 想想看,好好一个传教士为啥要顶替别的已经病逝的传教士的姓名进入大清?其总有个目的的吧? 思来想去这做个间谍必然是其中的第一选项?而全天下哪里能搜集到最多的资料呢?那自然就是皇宫。 全天下谁能够最轻易的接触到皇帝乃至于朝中事件呢?那自然是皇帝……不过想要接触皇帝的难度显然是最高级,相对选择个得宠又年幼的皇阿哥那自然就是上上之选! 别说阿喇尼是如此想的,康熙也是越想越觉得肯定,越想越觉得必定有阴谋!他的面色逐渐变得严峻,立刻使人宣来刑部尚书立即逮捕了这几名传教士押入大牢内分别进行审讯。 还别提……真审讯出一件事出来。 过了两天,依然是在东暖阁。 康熙一脸懵的看着刑部尚书递上来的奏折,半响才沉默的看向台下跪着的两人:“你们确定?” 自己怎么觉得这些朝臣好像打算忽悠朕? “是的,万岁爷。” 面对康熙怀疑的目光,刑部尚书张士甄苦笑连连:“审讯结果出来后,臣和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大人连夜派遣两方人手共同翻阅研究过往对传教士的管理条例,的确如对方所说。 每年传教士入境的数量在万岁爷登基早年便被修改,此后近十年以来都从未修改过。传教士入境人数每年定数定量,超过的人员即便乘船到大清也必须被遣返。 为此不少传教士为了避免被遣返的命运,就开始在岸口收买入境核查的官员,使用已经死亡或者失踪或者离去的传教士名字,用以入境。” “回禀皇上,张大人所说无误。加上这些传教士的外貌奇特,老实说一般人着实难以分辨,等到第一次入境核查后有了名帖,根本就无从发现。” 旁边的理藩院尚书阿喇尼接着说道:“若不是这一回的人口普查,发现闵明我的岁数已经超过了百岁,只怕也根本无法核实出来。” 康熙陷入沉默,良久他才慢吞吞的开口:“朕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一条规定?一年允许入境的传教士有几人?如今在京城的有多少人?” “回皇上,一年允许入境的传教士为十人……在京城的大约有四十几名,其余大多都是居住在广州府附近。”阿喇尼这一回可是做足了功课,对于康熙的问题,眼皮子不眨就报出了答案,不过前面一个问题自然被他掠了过去。 这人数也太少了!可是若是一口气放开峡口……康熙拧紧眉心默默沉思,要知道接下去自己有可能会加大对西方文化的支持,首当其冲的问题就是教会对统治的影响力度。 “来人,宣南怀仁进宫!” “是!” 想了想,康熙决定还是好好和南怀仁谈一谈再做决断! 南怀仁这些天在府上可是坐立不安的很。刚开始他被升迁至工部侍郎,外加康熙一系列关于引进西方文化的要求下来,他顿时跃升为朝臣们眼中的香馍馍,差点把他府上的门槛都踏平。 而随着闵明我等人被捕,这风潮也在瞬间消失,甚至自家府邸门口附近还多了不少监视观察的暗卫。南怀仁这两天可是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康熙的召见,见到宫中太监宣旨让他入宫时都快激动地落泪了! 还未进宫,他便是已经下定了决心,在踏入东暖阁后就立刻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皇上,臣等罪该万死!” 康熙起身扶起南怀仁:“老师何必如此,有多少委屈倒不如和朕说一说?” 只是这声音淡淡,犹如寒风般直往自己脖颈里灌,让南怀仁骤然间打了个寒颤,一下子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断。 他微微抬头,冷不丁的对视上康熙的双眸。这双眼睛似笑非笑,显然告诉南怀仁想要用这种招数混过去可是不行的。 南怀仁原本就颇为憔悴的面容,此刻越发难看,几乎已经面如死灰。他肩膀一塌,酝酿话语后缓缓说道:“微臣……” 康熙板着脸细细听着南怀仁说来。 他此前一直认为传教士如同一块铁板,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之间划分成多个学会流派。像是南怀仁所在的耶稣会早在明朝万历年间便来中国大陆行走,更偏向于传教和教育方面,而第一个‘闵明我’则来自截然不同的多明我会。 说到这里,南怀仁面上出现一丝迟疑,良久才缓缓开口:“多明我会的传教士通常比较激进,在欧洲被称为主的看门犬,用各种手段扑灭异端与无知。” 他抬头看着康熙若有所思的表情忙补了一句:“像他们这个教会比较激进,早年出现几次……事故都是因他们而起。” 理藩院尚书阿喇尼瞳孔微缩,登时想起在记录里面还提到的几件诸如有传教士逼迫教徒洗礼、涂油和祷告等事,此刻才恍然大悟想到让理藩院诸多官员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竟是从未有人发现来到大清的这些传教士有着不同的流派的风向。 只怕这些年这些埋名隐姓的传教士也是吃足了苦头! 想到这里,康熙眸光渐敛,唇角微微扬起带出一抹微微的笑意:“朕鉴于你们这些传教士这些年来的功劳,对于他们这一回借用他人的身份偷渡入大清之事一笔勾销。” 话题一转,他又说道:“不过……” 南怀仁惊喜交加。 他抬起头激动地看向康熙,刚刚的忧虑一扫而空,眼里满是不置信的喜悦。只要不要传教士的命,不要将传教士赶出大清,其他事情都好办! “不过虽然是一笔勾销,也需要你们将功赎罪才是!” 康熙朗笑一声,转身走回到御案后坐下。一手撑住下颚,另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他意味深长地紧盯着南怀仁:“朕需要你尽快向罗马教皇去信,要他选择极有学问的传教士,或者是关于物理、化学、机械学、医药学等有独特特长的人员到大清来。” 南怀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张口结舌,甚至忘了尊卑两字,下意识的抬头对视上康熙的目光。 他被康熙眼中灼热的含义给吓到了! 下一秒他垂首,沉默半响才低声应是:“是,臣明白!”,, 第七十章 吩咐南怀仁退下以后, 康熙声色不露,吩咐刑部尚书张士甄和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先去偏殿休息等候, 随后又吩咐梁九功令人立即派人请朝中重臣们入宫商谈。 等梁九功走后, 康熙的目光一转, 就落在胤礽身上。 “皇阿玛!儿臣也想听一听……”胤礽瞧出康熙许是有叫他离开的打算, 连忙腆着脸笑嘻嘻的说话。 康熙目光锐利明澈, 仔细打量胤礽一番随即点点头, 又侧首吩咐顾问行:“你去上书房一趟, 将大阿哥和三阿哥带来。” “是。” “胤礽, 等他们两个来了以后, 你们就躲到屏风后面好好听一听,不要发出声响,知道了吗?” “是!儿臣明白。” 胤礽整张小脸亮晶晶的, 兴奋的一跃而起, 没过多久,一脸疑问的胤禔和胤祉就一前一后进了屋。等请安结束, 还没等他们说一句话,胤礽就急急忙忙扯着他们躲在屏风后。 果然,前脚他们刚躲好,后脚梁九功就带着大臣们赶到东暖阁内。 “诸位卿家都平身罢。”听得下头请安声骤然响起,康熙眼皮子也不抬挥手示意梁九功将折子送至诸位大臣面前:“大家都看一看这一份折子。” 为首的文华殿大学士王熙率先从托盘中拿起折子,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战战兢兢立在一侧的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微微挑眉。 上午理藩院里闹腾得厉害,就连他这里都能听得见里头的响声。瞧阿喇尼两人的态度, 只怕这折子必然和他们有关。 王熙心中盘算着,目光一转落在奏折之上。这奏折的页数不多,只堪堪几页便已看完的王熙顿时陷入沉默,随手将奏折交给身边的大学士宋德宜手中。 这份奏折,在朝臣们手中来回传递。 “大家议一议这份奏折吧。”康熙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不少人的目光率先落在面色难看的陈廷敬身上。陈廷敬也是暗暗叫苦,因着之前的事情,他现在可谓是和这些传教士站在同一立场上。 遇到这件事……他也没辙啊! 陈廷敬完全没有想到西方人竟然会如此大胆,竟是胆敢顶替他人的姓名和信息进出大清,偏偏在康熙试图引进西方文化之时这件事被曝光。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会不会有更多的这些传教士早就借用或是商贸或是交流文化为名进出中国,又不得不让人怀疑是否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 不管如何,对传教士之后的进出国必然需要进行监视和控制,可是如此又如何引进传教士?谁愿意穿越大洋到一个陌生国度来坐牢?陈廷敬一时间思绪万千,半响都无法出声。 而此刻站在一边的索额图却是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想要率先发言。 只是就在此刻,纳兰明珠骤然发现他的打算,毫不犹豫的抢在前面:“皇上,奴才觉得这些冒名顶替者其心可诛,对这些偷渡进入大清的传教士应该直接治罪以示肖尔,同时也要对入关口的官员进行惩处才对。” 呸! 纳兰明珠这不知羞耻的家伙…… 索额图满脸不悦,一想到自己的主意居然和纳兰明珠撞车登时泛起了恶心。他憋着一口气,立即把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吞回腹中,极端严肃且认真的开口:“奴才觉得其言差以!” 不过刚把脚踏出来,索额图过热的大脑就清醒了。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冷静地按捺着自己的慌张,尽自己所能努力用平稳沉着的声调缓缓开口:“回禀皇上,奴才倒是觉得这件事更归咎于两个原因。” 索额图微微抬头,确定康熙兴致盎然心中微微一松,随即解释:“其一便是如同纳兰明珠所说的入关关口的官员收受贿赂,不按照规定的要求对传教士登记造册所导致。” 纳兰明珠冷哼一声。 索额图装作没听见继续往下说:“其二,奴才觉得这和传教士根本不了解大清的国情所致,奴才以为在传教士乃是未来来大清的夷人,都应该先进行一番普及,随后才允许在大清走动。” 索额图的话语让康熙眼前微微一亮,不过他没有发话,目光又转而落在其他人身上。 有人见状立刻从现实考虑:“皇上,臣以为索额图大人的想法很难实现。在京城的传教士尚可核实信息,而远在其他地方的传教士更是无法确定是否为本人,想要开展所谓的文化普及更是加大了难度。” 也有人更为激进,认为传教士必定不怀好意,若是如同康熙先前所想引入西方文化开放关口,到时候流入的传教士和夷人只会越来越多。 反正众多大臣一时间叽叽喳喳,闹得整个东暖阁声音沸腾,犹如集市一般喧嚣。 康熙凝眉,他独坐在高位之上,平静的听着下面的诸人七嘴八舌的发言仔细考虑着得失。 理藩院尚书阿喇尼左看右看,他在此刻站出来补充道:“皇上,这传教士分帮结派,若是咱们将其分化,扶持其中一派……” “阿喇尼大人所说的分帮结派又是什么情况?”索额图和明珠相视一眼,忍不住同时询问。 阿喇尼恍然大悟,在康熙的许可下连忙又把南怀仁所交代的话语说了一遍。 “皇上。” 此刻陈廷敬站了出来:“臣觉得,传教士这一行为证明有一部分的传教士对大清了解甚多,而咱们甚至至今才知道他们分门别派,对他们了解实在过少!臣以为不但不能禁止传教士和夷人进入大清,咱们也应该派遣人员前往西方了解勘测才对!” 闻言,东暖阁内众人面面相觑,停下话语不约而同的注视着发言的陈廷敬。 裕亲王福全眼前一亮:“皇上,依奴才所见不如派遣有识之能士随西方诸人到西方诸国去瞧一瞧?” 话音刚落,东暖阁里是乱成了一片,这一番话引起轩然大波。 “裕亲王大人!陈大人!这宵小国家,咱们大清怎么能够自甘堕落跑去他们的地盘?” “臣有异议!” 所有人都是掩饰不住的愤怒,就连索额图脸上都出现一些不屑一顾的意味,更不要说力主将传教士驱除出去的明珠等人。 偏偏这个时候,陈廷敬一咬牙竟是再次站了出来:“皇上,臣自从那一日回去,曾连书十数封信前往广州府等地,询问西洋人和出海至西洋国家交易的商户。若是皇上今日不提及,臣过几日也会上递奏折,跪请皇上警惕并注意这些西洋国家!” 康熙瞧着陈廷敬,心中未免升起一丝不妙的情绪。他抬起双手下压示意大臣们停下发言,目光直直落在陈廷敬身上缓缓开口:“说!” “皇上、在场各位王爷,各位大人,可有人知这些夷人的国家喊得出名字的足有十数个?”陈廷敬不慌不忙,先是投出一个问题。 “……这?” “本官怎么没听说过?” 众人面面相觑,细细的声音在东暖阁里回荡。 康熙的目光挪到理藩院尚书阿喇尼身上。理藩院掌管外国人员的信息,理当应该是最为了解的。只是阿喇尼此刻除了拼命摸着自己脑门子上的汗珠,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才好。 天知道夷人有多少个国家…… 康熙面色阴沉,显然明白只怕陈廷敬接下来要说的内容又是极为不中听的。 “如今在海洋之上,最为强盛的便是两个国家:英格兰和荷兰。他们各自的国土甚至还未有咱们大清一府大小,却能够出海占领比自己国土广阔数十倍,数百倍的领土。 尤其是荷兰,甚至社办了一个名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占据了海洋上大半的端口,进行垄断性贸易。大清的对外商户需要交纳超过一半的利润,才能在海洋上进行交易。 同时他们也从占领的领地上将上面的民众作为奴隶贩卖至国内或是充作船只上的仆役劳动力。” 陈廷敬胸有成竹侃侃而述。 康熙忍不住坐直了脊背,身体微微向前倾,目不转睛的盯着陈廷敬:“大清的商户也要交给他们大半的收益……?” 这声音中的震惊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收复台湾的施琅水师,可谓是穷极大清之国力缔造出来的水师……有他们在,康熙不敢也不愿意相信陈廷敬所说的话。 “微臣所说敢用微臣的脑袋保证,句句属实!” 顿时,东暖阁里诸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皇上——!”就算是偏向于驱逐传教士的纳兰明珠此刻也面容肃穆:“这海外诸国蠢蠢欲动……咱们需要做好准备啊!” 众所周知,落后既要挨打。不说这些夷人的船只枪炮威力究竟如何,想来那近一些的倭寇,再不济还有占领台湾数年堪堪前两年才被收复的台湾。 也谁都明白,贸易端口被人掐住这是何等的耻辱! 康熙目光闪动,心中却是明白,要做的事情可就是越发多起来了!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陈廷敬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种事情的?从他口中做远洋生意的商户?康熙心中暗自冷笑一声,若是陈廷敬真有这个胆子,只怕自己倒是不会将他留用在身边了。 此刻,就算是康熙也没有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屏风轻微的晃动,一只只小脚丫从下面的栏边露了出来。,, 第七十一章 陈廷敬本身的问题被康熙搁置到一边。 夷人控制海洋控制商贸的事件在此刻显得尤为重要。康熙和朝臣们仔细磋商后, 决定先派遣人员前往广州府统计在清的传教士人数,同时又急令施琅等人入京述职——其重点在于对大清水师和夷人水师之间的对比。 各条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派发到不同的部门, 整个东暖阁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若不是屏风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多, 多到连下面的朝臣们也忍不住侧头去看的时候, 康熙才起胤礽、胤禔和胤祉三个小阿哥还在屏风后面挤成一团呢! 不过等他起身拉开屏风,三人都已经哀怨的抱团成球缩在角落里宛如三只小蘑菇,以同样的姿势委委屈屈的抬头望着康熙。 康熙哭笑不得,又是哄又是劝——依着平时他定然是要拉扯着三个小的一起用膳,只是瞧着堆积如山的奏折还有处理不尽的事务,康熙唯有长叹一声吩咐着顾问行送着胤禔和胤祉两人率先回宫歇息。 至于胤礽, 那还得留下来继续打下手干活。 胤礽心里哀怨, 眉眼间也免不了露出一抹淡淡的羡慕。 这下子,就连胤禔也没了平时嫉妒的心情,幸灾乐祸的冲他挤眉弄眼, 在纳兰明珠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拉扯着胤祉一蹦一蹦走出东暖阁。 只是这样折腾一圈,胤禔和胤祉都有些累了,两人在后宫里转悠了一圈,尤其发现练武场已经下课后也只有怏怏蹦跶着回了北五所。 直到走进自己住的院子, 胤祉才肩膀一塌, 左右晃动了一下脑袋, 抬眼瞧着高卓:“陈廷敬倒是个聪明的, 也没有问你的来路和用意?” “回主子的话,”高卓迟疑一瞬,声音轻微:“资料是张伴读亲自送去的。” 言下之意就是张北和陈廷敬如何沟通的, 他也不知道。 胤祉愣了愣,随即拔高了声音:“张北去的?” 下一秒钟,他瞥了眼两栋院子之间的围墙,下意识的又再次压低声音:“怎么会是他去的?” “主子!”高卓也是有苦说不出:“奴才拦不住呀!” 胤祉:…… 好一个拦不住,那按你说这全院子就管不住他一个了?胤祉憋着气环视四周的侍卫酝酿情绪打算好好盘问盘问,只是每一个侍卫都忙不迭地避开了胤祉的目光。 其含义不言而喻。 他们还真没有人敢和张北……不!没人敢和张北动手。 面对三阿哥恨铁不成钢或说是要你们有何用的眼神中,这些侍卫们也唯独在脑海里流着宽面条泪,一边痛心疾首。 谁让张北是个怪物! 三阿哥……也是个怪物!这院子里咱们几个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只有抱团取暖呗! 许是侍卫们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咸鱼气息让老天爷都为之感动,就在胤祉准备发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个声音。 “三哥?你回来了吗?”门外探出脑袋的是胤禛,见着胤祉他登时眼前一亮,兴冲冲的迈着步子走进院子里。还未等胤祉说话,他便急忙扯着他的袖口硬是往屋里走,胤祉满脑子都是问号,不过看着胤禛抿着唇角面色着实有些严肃的样子,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上了对方的步子,一路走进主屋,瞧着胤禛哐当一声将门反锁上。 胤祉:……?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忐忑数日的胤禛在此刻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双手搭在胤祉的双肩上,注视着胤祉的双目:“三哥!” 胤祉:……你这样正经让人有些怕怕的哦? 胤祉想了想,尽可能用温和平顺的语气发问:“胤禛,你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 “我说……三哥。”胤禛声音压得极为低微,忐忑不安的询问着:“弟弟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一问你?” “……?” 瞧着胤祉一脸茫然,胤禛不安的在殿内转悠了一圈,似乎觉得侍卫的人影落在窗户边也让人不安,他索性再次打开门吩咐高卓和苏培盛在左外头守着,然后才关上门拉下厚重的窗帘。 胤祉目瞪口呆的看着胤禛一连串的动作,心中的疑问都快要突破天际了。 末了,胤禛才板着脸附在胤祉耳边小声询问:“三哥,你告诉我,牛痘是不是也是你研发出来的?” 说完话,胤禛的眼睛就一眨不眨的盯着胤祉,双手更是紧紧的揪住胤祉一副的下摆,一副如果不确定答案就绝对不会放手的态度。 胤祉微微挑眉,心里不免有些惊讶。 这事儿到了如今,竟是连胤禛也知道了?从胤禛现在紧张的态度来看,只怕告诉他的只有后宫里的人……也就是德妃吗?德妃知道的话只怕内务府世家的子弟也都知情,内务府人家知道,那满后宫还有人不知道吗? 他若有所思,一面却做不在意的模样仔细回答:“四弟,牛痘怎么能算是我研发的呢?这只是偶然的一个发现,就像是皇阿玛发现人痘,我也只是在村民的聊天中得知放牛人不容易得上天花,所以才安排人手学习皇阿玛一般检测试验,最后试验的诸人找出牛痘此物的——” 所以,牛痘乃至于后面诸物的研究和产生,不能归咎在他一个人身上,而是借用所有人的能力整合而成的。 “说白了,还是你研发出来的!”胤禛才不上当,他一边低吼着,一边在殿内打了一个又一个转。 “……研发就研发了。” 胤祉嘀咕着。只是瞧着胤禛面上的紧张与焦急,他微微拧眉:“胤禛,你究竟是怎么了?” 胤禛深深吸了口气,抓住胤祉胳膊的手越发用力了:“三哥,就算弟弟求你了!别再想些歪脑子,好好读书才是正道。” “什么正道不正道?和我说说,又是谁在你面前胡乱说话了?”胤祉拔高了声音,试探着询问:“是皇贵妃?” 他仔细观察着胤禛的表情,又慢慢道:“……还是德母妃?” 胤禛的睫毛微微颤抖,下意识的闪躲着胤祉凝滞的目光。 “德母妃又说了什么?”胤祉叹了叹气,瞧着胤禛委屈巴巴的小模样就觉得可怜又可爱,伸出手揪了揪他的小圆脸:“你额娘怎么说你了?这不都不让你同我一起玩了还说了别的话?” “……额娘没说。”胤禛辩解道。 “没说你还能这副模样,别骗人了!”胤祉嗤笑一声,歪着头细细思考着:“让我想想这一回是为什么……” 过不了多少时间,胤祉就想起了一件事。 他恍然大悟,随后试探着开口:“是因为胤祚?” 胤禛浑身一僵,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瓣。 胤祉登时恍然大悟。 胤祚,乃是德妃的次子,康熙的皇六子。 祚,即为福。 祚,也可作为皇位。 可想而知,当皇六子被取名胤祚时在后宫引起的轩然大波,尤其是德妃独自封嫔,随后扶摇直上被封为四妃之一。而与她同为四妃的纳喇氏、马佳氏和郭络罗氏皆是出身名门望族,唯有乌雅氏乃是宫女出身。 有人曾猜测也许是因为四阿哥被皇贵妃抚养,康熙为抬高四阿哥的出身,可想想皇贵妃可半点没有将德妃抬起来的意思,还频频使人打压;也有人怀疑德妃也许就是康熙的心头好——俗称真爱,否则也无法说明后宫为万岁爷生儿育女的人有这么多,唯独德妃能够一跃而出呢? 直到六阿哥的出生,更是肯定了这一点。 德妃这宠妃的名号也正是在此刻如同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 对于胤祚,这个生而便被康熙命名的稚儿,这个生而就抚养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德妃自然是千宠万宠,更是生怕磕着碰着,少了一根汗毛都吓得心惊胆战。 想到胤祚这孩子即将入学的事情,胤祉顿时明白了德妃的意思。 只怕怕胤禛和自己来往过密,拖累了这一位呢! 胤祉撇撇嘴,没在意。 德妃也是被这天降的福气吓到了搞蒙了,才会以为胤祚的名字含义来自于‘皇位’。 开什么玩笑,你又不是仁孝皇后,胤祚也不是太子二哥,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阿哥能有这个名字的缘故还不是因为他凑到了一个好时间? 没错。胤祉可以确定:出生在京师大地震之后的胤祚,只怕就和当年大哥的小名是保清——保佑大清,二哥的小名是保成——保佑成功,而自己的小名是承福——承天福运,都无一例外与当时社稷江山有关。而胤祚只怕是灾后的第一个孩童,又恰好二月起,地震情况开始缓解而有关。 再说了,胤祉肯定的想到:祚便是福,这么多阿哥的名字里谁没个含义是福是吉啊? 胤祉想得轻松,自然没管胤禛面上的纠结,反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拍拍胤禛的肩头:“别在意,就算德母妃不让咱们一同玩耍,我也明白四弟你的心意——” 他眨巴着眼睛,咧开嘴笑着说:“要知道咱们可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式微不是薇和杨萱淋晓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 下一章晚上21:00更新。,, 第七十二章 在你眼中我们是亲兄弟, 可在额娘眼中咱们…… 胤禛忍不住握紧双拳,几乎无法吐出话来, 脑海里盘旋着德妃说的那一句话:“在这宫里头, 只有你和你六弟才是亲兄弟, 你们兄弟两个要互相扶持……至于其他人,那都是你们的竞争对手以后的死敌罢了!现在你们还太小,也根本不懂感情这种事在利益面前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 “你把对方当兄弟,对方指不准只认为你是个能够利用的对象罢了!” 德妃拉扯着胤禛的手,将他的手和胤祚叠在一起,温温柔柔的说着话:“额娘入宫以来, 有多少昔日的姐妹在背后给了额娘一刀?只恨不得让我们全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才好……本宫不求其他的, 你们兄弟两个能够好好扶持下去,就好了!” “额娘……”胤祚弱弱的开口:“可是儿子觉得大哥二哥三哥他们对儿子都很好啊!” “傻孩子,听额娘的话!”德妃心疼胤祚, 揉了揉他的小脑门将他推回奶嬷嬷的怀中。 目送着奶嬷嬷离去后,她才轻轻拧着眉尖,仔细打量着胤禛肃穆的表情:“胤禛……额娘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你别瞧你三哥被你大哥,二哥宠着, 只怕等他们反应过来, 第一个要清除的人便是他!你和胤祚千万不能淌入这场浑水之中, 懂了吗?” “……”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胤禛沉默的思考着。 对了, 最终他是说:“好的,额娘。” 面对一脸开朗微笑的胤祉,胤禛嘴唇蠕动, 半响才轻轻说道:“三哥,千万不要太相信大哥和二哥。” 说完,他甚至不敢看胤祉面上的表情,转身就急匆匆的打开门带着苏培盛便狼狈的向外面跑去。 “……小心?”胤祉一脸茫然的歪歪头:“我要小心什么?” 下一秒他回过神来,顿时气不打从一处来,望着胤禛奔跑得极快的背影一声怒喝:“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家伙!快给本阿哥站住!” 闻声,胤禛跑得更快了! “快!逮住他!”见着胤禛已经窜出大门眼见着下一秒就要冲入自己院落的胤祉这下可是急了! 他高声呼喊着,命令四周的侍卫冲上前,将胤禛围了起来,随后他才大摇大摆的如同是强抢民女的恶霸少爷一般溜达过去,围着胤禛转了一圈哼哼一阵冷笑,油腔滑调的说道:“我说这里哪里来的羞涩小娘子——” 胤禛:……??? 胤祉也是一愣,还没等他改口,后面就响起一声惊呼。 “胤祉!你在做……”胤禔站在院子门口喊着。只是这说了一半的话语,剩下的一半可是直接被他吞进肚子里了。 小娘子……?谁?谁是小娘子? 他面无表情盯着闹成一团的这群人,目光停留在胤祉身上,嘴角是忍不住一阵一阵的抽搐:“你说你学什么不好?偏学那些个斗鸡惹狗的闲散子弟?” “大哥!”胤祉噘着嘴,就是要告状。 对!我就是要打小报告——胤祉得意洋洋的瞥了眼胤禛,嘴巴张开,胤禛面色苍白;嘴巴闭上,胤禛回过神来;再张开嘴,胤禛面色青白…… 嘿嘿,胤禛真好玩~! 胤禛:…… 呸!弄个几个来回他哪里还不知道,胤祉就是故意折腾自己!! 他气得一张圆脸通红通红的,盯着胤祉那就是一个叫做磨掌擦拳眼见着上去就要实验下自己的拳头硬不硬…… 胤禔左看看洋洋得意,尾巴翘得老高的胤祉,右瞧瞧面红耳赤,牙齿咬得咔咔作响的胤禛——呵呵。 傻小子,大约是被胤祉欺负了吧?胤禔身为大哥,向胤禛投注了温暖的目光,随后他单手紧握成拳重重的给了胤祉一拳。 “……好痛啊!大哥!”胤祉眼泪都快掉出来,捂着脑袋震惊的望着胤禔,眼中满满都是背叛感! 大哥……我可都是为了你们!你居然为了胤禛而打我!胤祉又是委屈又是疼痛,一副凄苦难当的模样望着胤禔。 “活该!”胤禔斜视他一眼,冷哼着:“别老欺负弟弟,小心闹到皇阿玛面前又要说你是个长不大的臭小子!” 说完话,胤禔目光一转落在一脸懵逼的胤禛身上——胤禛此刻还沉浸震惊中。整件事就如同撒开了蹄子的羊驼完全奔向完全不同方向,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胤禔抱在怀里,亲昵的拍着背:“可怜咱们小四,老是被你欺负……胤禛别怕!下回胤祉敢欺负你就告诉大哥,大哥帮你揍他!” 胤禛:……哦。你真的好棒棒哒! “大哥!你还是我的亲大哥吗?”胤祉难以置信听见的话语,捧着脸作呐喊状。 “你说你是不是想挨打?”胤禔微微一笑,威胁的伸出手晃了下。瞧着胤祉的吃瘪脸,胤禔可谓是春风满脸颇为得意,他算是搞懂了,什么脑子都不要转直接就应该拿自己的武力进行威胁。瞧瞧现在,这胤祉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的听话? 胤禛:…… “说吧,你们刚才吵吵闹闹是为了什么?” 胤祉:……他恶从胆中来,然后下一秒就枯了。 说,难不成他真敢说?说了你信不信胤禔这个暴脾气就胆敢当场揍扁胤禛的屁股,更敢跑去永和宫和德妃来个当面对质? 胤祉生气,胤祉恼怒,可想了半天他还真的只能憋屈的吞下满肚子的怨念,哼的一声别过头。 “那胤禛你说,你们刚才在吵什么?”胤禔混不在意,拉着胤禛乐呵呵的询问着。 胤禛:……这是一道送命题! 他此刻登时与胤祉一致想到万一胤禔知道的后果,面上是忽而青白忽而红紫,嘴巴开开合合却是半响都没说出一个字。 胤禔不由得有了些疑问。 “你们两人,到底在做什么?”他索性一手拉着一个直接拐到自个儿的院子里,按着他们的肩膀令他们不得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然后再次发问:“说吧,你们刚才到底在说什么?” 胤禛和胤祉:…… “说啊……” 胤祉猛地灵机一动:“大哥,我们先前在——” 胤禛竖起耳朵,坐立不安的挪动着屁股。 胤禔也歪歪头,摆出了倾听的姿势。 “在学您平时和二哥两人之间的相处——” 只听见咣当一声巨响,满脸黑线的胤禛只见胤禔动作飞快狠狠一拳头砸在胤祉的脑袋上——肉眼可见,一个红色大包在此刻冉冉升起。 胤祉哇的一声嚎,从位置上弹起,下一秒他抱住脑袋趴在石桌上呜呜咽咽:“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哥你为什么要打我!!” “实话个屁——我看你就是欠揍!” “我是说真的——好痛!”胤祉哇哇大叫。随着话语,胤禔的动作未停,连嘴角的笑容里也酝酿出一丝杀气,胤祉表示自己既不傻也不呆,他在此刻一跃而起围着院子就直打转躲避着胤禔的追击。 “你这家伙快给我站住!” “我说的都是实话——大哥您知不知道忠言逆耳这件事!” “忠言逆耳个屁……快给我下来!” “略略略——大哥抓不住!”胤祉上蹦下跳,俨然是只活猴状。 不过他蹦跶得次数也没能有几回,要知道胤禔的武学天分可不是白说的,即便是谙达们或是屡次上战场的宗室王爷们对他都颇为刮目相看。 他此刻纵身而起,脚尖轻踩桌面,在胤禛惊叹的目光中直冲胤祉而去。胤祉见状不妙,扭身便想要跳下栏杆,可是此刻一双大手已经落在他的肩膀处,轻松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颈,直接将胤祉拎在手上。 “臭小子你再胡说八道——”胤禔笑容狰狞。 被揪住的胤祉还挥舞着毫无威胁力的爪子,试图从胤禔大魔王的手心里逃脱出去。 面对胤禔的威胁,他依然毫不示弱:“明明大哥平时就是这样围着二哥团团转,各种故意做小动作引起二哥注意力——我出宫可瞧见了!那些宗室少爷在路上勾搭民女就是这么做的!” 即使被抓着,胤祉还挺胸收腹,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作态。 胤禔气笑了。 胤禛吓懵了,下一秒钟他举起双手将自己的耳朵死死捂住,随着足以穿破天际的惨叫声在他的耳边盘旋,与此同时胤禛也惊骇欲绝的望着面目狰狞的胤禔高高举起手,又狠又快的揍在胤祉的臀部。 清脆的响声让原本想要伸出jiojio劝一劝的胤禛退缩了。要知道这件事原本说白了都是胤禛造就的后果,可是他在此刻却怎么也抬不起脚,甚至不敢开口阻止暴躁的胤禔对胤祉如秋风扫落叶般凶残行至。 啊……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含义应该就是这般的吧? 今天,胤禛也长见识了呢! 他的脸上露出谜一般的微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从两人身边走过,轻手轻脚的关上门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走进院子里,在苏培盛担忧的目光中,胤禛微微抬头看着晚霞还未退去的西方,心里静静的思考着:这时间不早了,还是不要耽搁早点睡吧! 他晃晃悠悠的直往屋内走,把隐隐约约的吵闹声撇在脑后,直奔到床边把头埋进被子里才幽幽长叹一声。 “……主子?” 过了许久,苏培盛忍不住轻声喊着。 床铺间没有动静,反倒是连绵不断的呼吸声似乎说明着胤禛已经陷入沉睡之中。苏培盛迟疑了一瞬还是挥挥手示意着殿内的仆役退下,又小心翼翼的为胤禛盖好被子,悄然退出房间。,, 第七十三章 胤祉气势汹汹冲到四阿哥所住的院子门口。只是这气势汹汹, 在他捂住屁股龇牙咧嘴,时不时还和螃蟹一般的姿势下所剩无几。 苏培盛早就候在门外了。 见着三阿哥来他立刻将门推开一条小缝, 脸上带着笑弯下腰:“三阿哥, 主子正等着您呢!” “哼!”胤祉恶声恶气:“等着本阿哥?本阿哥瞧他是临阵脱逃,落荒而逃还差不多!” 竟然就留了他一个人面对暴躁霸王龙胤禔,好你个胆大包天胤小禛! 这话,苏培盛哪里敢接。他唯有傻笑着,提着灯笼在前面带着路。胤祉在前,高卓在后主仆两人跟在苏培盛的身后走进了四阿哥的院子。整个院子里空荡荡的,悄然无声——安静得让胤祉不禁诧异的皱眉。 直到走进漆黑一片的内室, 他脸上依然保持着淡然的神色, 眼眸里却是闪过一丝暗光:“值夜伺候的宫人呢?” 苏培盛迟疑一瞬, 没回答反倒是岔开话题:“三阿哥,奴才和高公公便守在外头, 里面就是主子的寝室了。” ……这不是废话。 北五所的院子哪个长得不是这般的格局?胤祉撇撇嘴, 掀起厚重的门帘大步迈入, 眼角冲着高卓使了个眼色,高卓眼眸微动,任由着苏培盛将自己拉到一边。 掀帘进去, 里面是静悄悄的寝殿。整个寝室内只亮着一盏宫灯,宫灯摇曳,昏黄色的光晕晃晃悠悠的,勉强映照出床铺纱帘,透出床铺上的一个轮廓。 瞧着……不像是醒着? 胤祉嘀咕着, 也许是屋子里太黑的缘故他也偷偷的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往床边走去。 定睛向床上瞧去:呵呵!这胤禛,别说是等着他,如今在床上肚子露出一小半,正摊开睡得直打小呼噜——别提有多香甜了! 胤祉:……这叫四阿哥正在等着我???苏培盛你好大的狗胆! 憋着一肚子气,胤祉只恨不得把胤禛独自留在屋内,冲出去先暴打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苏培盛一顿! 可就在扭头就走之际,胤祉的目光忍不住落到某人微微蹙着的眉心,还有那露出的小肚皮上——他愤愤的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盯着胤禛瞧了许久,才将被子从他的身下扯了出来仔仔细细的盖在他的身上。 眼见着胤禛的脸颊上泛起两团红晕,胤祉才满意的点点头直起身便想要离开。 就在此刻,一只手猛地伸出,重重拽住胤祉衣袍下摆! 胤祉被吓了一跳,心脏在瞬间加快速度,身体下意识的朝着床上倾倒过去。他双手用力撑在床铺上,低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胤禛睁开了双眼,正沉默的直直的凝望着他。 两人相视无言。 半响,胤祉才没好气的发问:“……胤小禛,你竟然还敢装睡骗本阿哥?” “胤小禛……?”胤禛疑问的重复了一遍,随后他松开手撑着床铺坐起身来:“三哥你来了。” “嗯。”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随着时间越来越长,胤禛的表情上也带起了一丝委屈和可怜,他试图组织语言,却是半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刚才大哥的行为你瞧见没?” “……嗯。” “你说,要防着大哥和二哥。” “……嗯。” “你……现在觉得呢?”胤祉叹着气。让胤禛和德妃接触的原因,一来是皇贵妃莫名其妙的针对,二来就是希望胤禛能从德妃这里多得到一分母子亲情,让已经隐隐展现出性情多疑一面的胤禛能得到一丝宽慰和放松。 只是眼见着胤禛即渴望亲情又在对方的话语中摇摆不定的模样,胤祉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悔意。 他勉强将这一丝后悔放在脑海的最深处,温和的劝慰起来:“德母妃也是担心你,担心也是正常,我额娘也总是担心我欺——我被你们欺负。” “……嗯。” 这声嗯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胤祉扁扁嘴:“你别是老嗯嗯嗯的,说点话,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胤禛迟疑着,他抬头和胤祉对视,那目光满满都是迷茫。 “嗯。” “我……觉得是额娘错了。”胤禛的手掌收缩又张开,垂首低语着:“大哥,二哥还有三哥对我都很好!” “你这不是明白的很吗?” 胤祉眼睛尖得很,一眼就瞧着胤禛已经变得红通通的双耳。 他登时乐了,心更是被眼前透着一股子羞涩劲的胤禛弄得软绵绵,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小脑门:“行吧,知道就好了。德母妃也是为你好……你自己心中有数就成。德母妃的话就任由着她说,你就自己管自己做!” 胤禛抿抿唇,有种将德妃所说的话都说出来的冲动。 下一秒他就停住了,直愣愣的瞧着用双手将他往床铺里面推的胤祉:“……三哥?” “怎么了?你伸手拉三哥,不就是想装可怜让三哥我陪你一起睡。” “……我才不可怜。” “啧!你再嘴巴这么不老实,就和我去见大哥给大哥道歉——” “……我睡着了。” “切,进去点,留点位置给我!” “……三哥你屁股不疼吗?要不要趴着睡。” “……你能别提我的屁股吗?也不想想是谁害的哦……” 屋内的声音逐渐变轻,最后消散一空,最终空气中只留下此起彼伏的轻微呼吸声。 立在门外的高卓和苏培盛此刻相视一笑,苏培盛低着嗓门:“高公公,去茶水间坐一坐?” “主子身边没人伺候,走开怕是不好吧?” 高卓东张西望一番,可谓是一肚子的疑问。 按着宫规主子们休息的时候可必须是有值夜的小太监在脚踏上和屋子外守着的,而四阿哥院子里竟是截然不同,环视一圈别说是个守候的宫人,便是连个小太监小宫女都没。 莫不是有人敢偷懒……或是苏公公他…… 高卓想到一个念头登时心中一激灵,悄声劝着:“虽然四阿哥信任您是一件好事……只是这身边只放一个奴才伺候这不成规矩,万一传出去落到皇上耳边,苏公公您可是会吃不了兜着走!” 苏培盛急了,他惊慌失措得连连摆手:“高公公,这可是主子的意思!这主子的决断,做奴才的哪里敢多说一句话的?” …… “哦?苏培盛说是四阿哥自己的意思?”胤祉有些惊讶,顾不得先用早膳,而是侧首目不转睛的盯着高卓盘问。 “是的,主子。”高卓毕恭毕敬的回道:“奴才今日早上还仔细观察了,主子们还未起身时,院子里的宫人都已经开始做事——和咱们院子里的人都没区别!就起身洗漱更衣,也是半点问题都没的。” 胤祉微微一笑:“这可是好事!” “主子?” 就在此刻外间却传来一阵轻微的嘈杂声,先是一名嬷嬷尖利的说话声。 “怎么今儿个又是白米粥和腌菜?还不赶紧撤了!这可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偶尔阿哥尝尝鲜罢了……” 声音传到内间,高卓眼见着胤祉面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嘴角也往下抿着。他心里一咯噔,使着眼色就让旁边伺候的小太监赶紧出去训斥一番。 可还没去,主仆就见着花厅的帘子掀起,一名嬷嬷领着宫人笑着进屋,将手上提着的食盒搁在桌子上,一边从食盒里取出菜肴来一边笑着:“小主子,用膳了!” 高卓眼神闪了闪。这位嬷嬷是新来的,荣妃娘娘身边的亲信陈嬷嬷。 随后走进来的是苏嬷嬷,她微胖圆润的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满,可架着陈嬷嬷是荣妃身边的人,她只好将一肚子委屈吞入腹中。 胤祉面无表情的瞧着桌面:陈嬷嬷的动作麻利,一小会就在他的面前摆上了一碟菊花虾包,一碟素炒清芹,一碟万福肉,还有一盅半月沉江,最后不忘放上一碗堆得高高的珍珠米饭。 “……本阿哥不是说早膳用得朴素些就行了吗?” “小主子!”陈嬷嬷脸上堆着笑:“这已经是宫里最朴素的了!您还是长身子的人儿,光吃白粥小菜哪里够用?荣主子派奴婢来的时候可是千叮嘱万叮嘱,让奴婢要好好照顾着才是!” 苏嬷嬷板着脸,越发瞧陈嬷嬷不满意了。 胤祉没理会她,转头目光定定落在高卓身上:“这先头说到哪儿了?” 高卓一愣,转瞬间福灵心至:“主子,正说到四阿哥管教有方,主子您说这是好事!” “是啊……这说明胤禛身边的人,即便以前是皇贵妃插进去的,亦或是德妃插进去的,现在都老老实实的以胤禛为主。” 胤祉笑吟吟的对着高卓说着话:“这可是好本事,本阿哥若是做个错处,这院子可有数不清的人要去给额娘报信呢!” 话音刚落,伴随着此起彼伏的下跪声,屋子内的宫人们一个个面色剧变:“主子!奴才们可是忠心耿耿的!” “本阿哥也没说你们不忠心,只是这事儿,不是件件都得到额娘面前报个信——”瞧着跪着的人,胤祉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本阿哥也大了。” 在屋子里伺候的都是孝庄、皇阿玛和荣妃安排的宫人。前两者胤祉索性混不在意,他们也不会将自己琐碎小事逐一禀告到孝庄和康熙面前,其实最让他头疼的反倒是荣妃安排的人。 比如说回宫以后才来的陈嬷嬷。不说其他的,像是昨天大哥痛殴自己和自己在四弟宫中留宿的事情,只怕落入荣妃耳里又会生出事端。胤祉目光定定落在陈嬷嬷的身上一瞬,笑着抬头望向一边的苏嬷嬷:“苏嬷嬷,早膳准备好了吗?” 苏嬷嬷起身笑着说:“阿哥,早就按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胤祉点点头:“行了,端上来吧。” 清粥酱菜,胤祉吃得是津津有味,一丁点的目光都没有滑过先前摆在桌上的各色菜色,就着酱菜将一碗白粥一扫而空。 用膳结束,他拿着帕子抹了抹唇角笑着说:“这酱菜还剩下多少?” “主子,这罐子可是最后一罐您和太皇太后一同做的了!” “我怎么记得带回来好几罐子?” “主子,您忘了?皇上要去了一罐子,太皇太后也要去了一罐子,您每日都缺不了这个现在可不就剩下一小半了。” “……瞧我这记性。”胤祉笑着摇头:“你得记着,下一回去庄子的时候要提醒本阿哥,多做几罐子才行。” “喳!” 说完话,胤祉慢条斯理的起身,瞧也没瞧还愣在原地的陈嬷嬷,迈着小腿就朝着屋外而去:“走吧,去慈宁宫给乌库玛嬷请安。”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开启:南巡篇。,, 第七十四章 【南巡篇】 苏嬷嬷敛眉垂首, 带着宫人们匆匆跟上三阿哥的脚步——至于陈嬷嬷,这事儿传去荣妃耳朵里少则挨上一顿训, 多则只怕就不能留在院子里伺候了。想到这里苏嬷嬷同情的瞥了她一眼, 更是下定了老实做人,听从指挥的行事方针。 胤祉出了院子,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 这到慈宁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砸在他头顶。 康熙在孝庄面前发话,说是再过五天便要正式南巡! “昨儿个朝会上不是还有很多事情吗?”胤祉忍不住好奇询问。陈廷敬呈上去的资料康熙如此重视,怎么会就开口先去南巡,反倒把那事儿丢在京中。 这也太不符合康熙的习惯吧? “孤听皇阿玛说, 这一回南巡可不止是到江南为止。”胤礽面色严肃:“只怕会一直行至福建, 甚至连广州府都有可能!” “什么——?”胤祉震惊了。在历史上, 康熙最远也就达到过后世的钱塘江,直至杭州绍兴的位置, 再远处就根本没有去过。可是福建广东, 那可是离杭州等地更有接近到京城的距离, 这一去只怕…… “胤祉……等你皇阿玛来了,你也要和太子一同好好劝劝你们皇阿玛才可以!” 孝庄面色也很凝重,她自然对于康熙的打算报以十足的否定。要知道南巡一趟少则两月, 多则四月,可是大多知道德州扬州等地,若是真去了广州府只怕半年都回不了京城。 这皇帝哪里能在外头呆这么久的! 慈宁宫里如今的氛围可不好。太皇太后都这般焦急了,坐落在下首的诸位宫妃,尤其是大着肚子的那几位一个个扯着帕子欲哭无泪, 委屈得不行——这阿哥是得了皇上的眼出生还是被丢在脑后的,待遇可就差多了! 听着对话,皇贵妃也没了往昔的精神气,梨花带雨的瞧着两位太后:“太皇太后,皇太后!太子殿下和三阿哥可真得劝劝皇上才是……皇上这一去,这一去……”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捂住脸抽泣起来。一个哭了,两个哭了,除去荣妃和两名被挂号要一同南巡去的小宫妃外,殿内是哭闹成一团,让两位太后和阿哥们都是头疼欲裂。 只是这一回康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即便全宫上下的人连番的劝说都没有丝毫的用场,并且还信誓旦旦将责任推卸给胤祉:“朕可是为了完成和胤祉的约定才努力工作在一个月内就正式开始南巡的!金口玉言怎么能够反悔?” 胤祉:……谁TM想和你一起出去半年的? 望着厚颜无耻的康熙,胤祉还真只能在他的示意中吞下苦水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嗯!皇阿玛最好了!么么哒!” 我呸! 父子两个互相嫌弃的对视一眼,同时摆出一个呕吐的表情。 孝庄头痛欲裂,可没辙,谁让康熙是皇帝呢!见着康熙的模样孝庄便知道他定然已经下了决心,唯有幽幽长叹一声后同意了:“皇帝,这阿哥们和你一同出宫,学业上也不能松懈了!” “儿臣明白的,皇玛嬷和皇额娘尽管放心。” 德妃笑着起身:“皇上,五阿哥和六阿哥今年也要入学了,要不然也让他们一同和您出去见一见世面?” 宜妃眼前一亮,倒是也有些期盼。 “他们两个还小,连启蒙都还没启蒙,还是呆在宫里读书吧。”康熙摆摆手。又见着两人失望的面色含笑说着:“你们两个现在失望,只怕他们和朕走出去这么久你们又记挂得厉害——朕瞧着惠妃的模样,左右为难哦!” 惠妃忍不住轻笑一声,眉间的郁气少了一分,嗔怪的瞪了康熙一眼。 谁让宫里没有皇后?即便是皇贵妃也没有这个咖位能劝说,加上太皇太后同意,满宫的后妃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瞧着事情的变化。 只是对于孝庄和康熙,她们不敢发表意见,不过荣妃却是成了诸人眼中的活靶子!这戳在荣妃身上的目光若是能化为实际存在的形状,只怕荣妃早就化成了肉沫。 只是再如何咬牙切齿,在短短五天时间内,荣妃愣是凭借着出类拔萃的闪躲+幸运天赋,兴高采烈的跟着康熙踏上了南巡之路。 数日后。 天公作美,自从上船以来这段时间天天都是好天气。到了现在正巧遇见了运河沿岸桃花竞相开放的时间,只见沿着蜿蜒的运河河岸,白色的、粉色的和红色的花朵簇拥在一块,犹如彩霞云烟般变幻莫测。 御船上的座位在此刻俨然是最佳的观景点,康熙带着荣妃依靠在船栏边,帝妃两人就着小酒吟诗作画,好一副帝妃景色图来着。 而阿哥们自然不会如此没有眼色劲的凑在旁边惹人嫌,胤礽、胤祉和胤禛带着侍卫们躲到另一艘御船上,一边叽叽喳喳聊天,一边下着五子棋玩闹。 对,就是五子棋。 谁让胤祉偏偏在‘棋’上的天赋可谓十窍通了九窍——正可谓是一窍不通,下棋的本事差到极限,来五盘输五盘,来十盘输十盘,别说是康熙或是胤礽,就连天赋算得上‘差’字的胤禔都比不上。 玩五子棋,好歹一局还能玩上好一会。 “……好了,又是我赢了。”胤禛很是淡定,将黑棋按在棋盘上。和胤祉下棋获胜在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他甚至是波澜不惊,神闲气定的询问着:“三哥,还来吗?” “……和你下棋,我还不如等大哥算了。”胤祉愤愤然将脑袋埋在胳膊里,趴在桌上闷闷的出声。 先头的兴奋早就随着一连数日在船上的生活中消散一空。 “说起大哥……倒是不知大哥现在如何?”在旁围观的胤礽此刻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眉眼弯弯。 胤禛捂住嘴乐了噗嗤一声,就连胤祉也抬起头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天知道武学天赋过人的胤禔竟是一行人中唯一一个会晕船的!上船以后便是手软脚软,吞下几颗太医准备好的清心丸,才勉强能忍住呕吐的**。 即便如此,他也在兄弟三人嘲笑的目光中无地自容,索性借着太医的话语躲到阿哥们休憩的船只上,装作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要不咱们过去瞧一瞧?”胤祉笑嘻嘻的。 谁让这船上无聊的很,况且自己一连输了好几回……若是胤禔真的在屋子里休息也好,就揪住他让他和自己一块儿下棋才是! “那倒是,一块儿去吧!”胤礽巴不得一块去,好让弟弟们瞧瞧素来仗着自己体魄惊人,时不时在弟弟们面前耍威风的胤禔倒霉样。 最好自己还在旁边能讥讽几句才更好! 想起来他便是兴致高昂,立即吩咐着赵良才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朝着胤禔所在的船支走去。 “大哥~咱们来瞧你了!”还未走进船舱,胤祉就嘻嘻哈哈的笑着喊着。 他顾不得船只颠簸一蹦一蹦的直往里面走。还未等他推开门,房门就猛地打开,纳兰明珠登时出现在三人的眼前,三名阿哥脸上的笑容在此刻还未散去,瞬间僵硬在脸上。 “奴才给太子殿下请安,给三阿哥,四阿哥请安。”纳兰明珠声如洪钟。 而在他身后,一脸憔悴的胤禔探出头,瞧见是他们之后俨然是一副双眼发光,求救的模样。 胤礽、胤祉和胤禛三人脑门上差点挂起了无数个问号。 “明珠大人怎么在此?”胤礽对着纳兰明珠的态度可不好。他登时没了先前嘲笑胤禔的心情,眼睑半微,算得上气势凌厉的发问:“孤记得皇阿玛可是令明珠大人在办公才对。” 康熙急匆匆的出了门,这朝堂诸事还就做了一半自然就要带在路上。先前在马车中尚且努力,等到上了船只康熙便一股脑的将剩下的事情分门别类交予跟随而来的诸位大臣处理,为首的自然便是明珠和索额图。 反正有明珠和索额图这一对死对头在,康熙半点也不担心他们能够隐瞒自己何事。 只是……明珠怎么会在工作时分跑到胤禔这里,索额图干什么吃的? 明珠一时间莫名其妙,拱手笑道:“奴才听闻大阿哥身体不适,特意过来瞧一瞧。只是……” 他回头看了眼面色尴尬的胤禔,带着点疑惑:“奴才正奇怪大阿哥是哪里不适,大阿哥也不愿意说——哈哈,总不见得是嫌弃晕船丢脸不敢说来着吧?” 胤礽目瞪口呆:…… 猪队友,什么叫猪队友!瞧见没! “啊……原来明珠大人也是来探望大哥的?”胤祉忙插嘴着。一边他不免怜悯的瞥了眼在后面面色苍白,目光乞求的胤禔,小恶魔尾巴忍不住出来晃悠晃悠。 胤礽看出胤祉的坏心眼,眉眼弯弯,好以整暇的站在一侧看热闹。 “大哥他就是——”胤祉无视胤禔的示意,晃着手指头笑嘻嘻的说着。 胤禔目露绝望,抓着门框心中拼命后悔自己为什么刚才不老老实实交代。 “——大哥他是思春了!” 只听见咔嚓一声响,那门框在胤禔的手下没有坚持过半秒钟直接就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杨萱淋晓、喵小姐和半夏的营养液,啾啾哒=3= *** PS.说明下:接下来的南巡篇里...涉及的地名挺多,但是蠢作者的地理知识只能用emmmm来形容。 如果后面大家看到实在是太超越常识的错误,请留言告诉我QAQ,一般般的大家就装不知道吧QAQ,, 第七十五章 【南巡篇】 “思……思春?”明珠的脑子没转过弯来, 在此刻陷入沉思之中。说来大阿哥的年纪也是应该和家里说一说,让惠妃娘娘早些准备两个贴心的屋内人才对。 不不不!三阿哥既然是这样说,只怕是大阿哥已经有了动心的人选。 谁!是谁?哪个小妖精敢私下勾搭大阿哥? 明珠的脸色可谓是千变万幻, 让面前几人瞧得是眼花缭乱。 “舅姥爷!”胤禔忍不住涨红了一张脸,压低了声音:“你别听胤祉胡说八道——我就是……” 瞧着眼前明珠抬头望向自己, 三个兄弟掩不住面上得意的状态, 憋着气的胤禔话语顿时卡在喉咙里, 半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就是什么?”明珠催促着。 胤禔:…… 他自暴自弃, 恨声道:“本阿哥就是晕船了!” 登时,明珠愣在原处, 三名小阿哥也终于忍不住大笑, 捂着肚子只怕在船板上打滚起来。而他们这一笑, 周围守卫的侍卫们也忍不住肩膀耸动, 垂下头试图将脸上的笑容深深的掩藏起来。 想让大阿哥这般认输的机会可不多见! 明珠顿时懵在原处。 下一秒他只恨不得捂住脸扭头就跑。 经过这一遭,他哪里还有脸面继续和阿哥们啰嗦,只好含恨匆匆辞别。等他一走,这气氛就逐渐凝滞起来,阿哥们的笑声也逐渐消失,最后在胤禔的凝视中变得寂静无声。 侍卫们观天观地, 或是眺望远方赞叹景致无限好,或是凝视船板赞美花纹配色佳, 一派宁静的祥和。唯独在中间的四位阿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笑容,真叫做皮笑肉不笑。 随后, 胤禔嘴角逐渐向两侧拉开,一张俊秀的脸庞变得狰狞恐怖。他冲着三名阿哥一步一步逼近,那脚丫子用力踩在船板上,只发出一阵阵轰轰声,同时他的手指也交错在一起,板得咔咔作响:“嗯……?大哥我思春?” 胤礽和胤禛面皮子同时一抖,下意识的倒退一步,将尚且叉腰居中的胤祉摆在了最前方。随即,他们又是同时一愣,惊讶的对视一眼,颇有英雄惜英雄的味道。 可他们两人是高兴了,被晾在前面的胤祉可是下意识的缩了缩:“大哥,这不是您求助,想让咱们几个帮个忙忽悠走明珠大人的嘛!” “哦?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 胤祉下意识的左右瞧瞧,此刻才猛然发现自己竟是被兄弟抛下。 他哭丧着脸,双手往后情不自禁的捂住自己的臀部,想想之前疼痛的感觉他顿时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大哥!弟弟不就是瞧您不好意思说自己得了什么病,所以才帮忙的吗?” “……就你这帮忙,那叫瞎忙活叫做帮倒忙知道不?” 胤禔翻了个大白眼,丝毫没有胤祉预想中想要放过他一码的模样,反倒是大步前进走至他的面前,双手环胸而立表情淡淡的盯着他:“说吧,你还有什么遗言。” 胤祉:……遗,遗言? 冷汗如同瀑布般直下,胤祉嘴角抽搐着,眼珠子咕溜溜直打转。瞧着两侧翻滚的浪花,他猛地灵机一动:“大哥,您现在还感觉难受吗?”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胤禔登时觉得头晕目眩恶心欲呕,整张脸色从红润到青白只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尤其目光扫过船只两侧,他立马觉得身体无力,在船只的摇晃下轻微颤抖着,随即向前倾倒。 这一切发展得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大哥——?”胤祉吓了一跳,本能的伸出双手接住胤禔,一股重力涌来,胤祉被压得猛地往后仰去。 “小心!” 胤礽和胤禛同时惊呼,他们齐齐上前一步。随着喊声,侍卫们也出手了,但是下一秒钟,两个缥缈的身影骤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同时用双手托住胤祉将两人稳稳放在原地。 来者正是曹寅和张北。 张北瞳孔微缩,他诧异的望着曹寅。曹寅是阿哥们的武学谙达,身为胤祉的伴读,和张北也打过许多次照面。 不过在他眼里,曹寅常年跟随在康熙身边,擅长骑射却是从未真枪实意的上过战场——可从反应的速度来看,却是比自己还要快上一筹! 和别的侍卫相比,那更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 张北警惕万分,暗暗在心中将曹寅的威胁地位拔高几位,他如此这般的打量着曹寅,殊不知自己在曹寅心中卷起的惊涛骇浪! “三弟/三哥!” 胤礽和胤禛焦急的上前,刚想埋怨的他们的不小心,却下一秒钟闭紧嘴。 “快!快传太医!”胤礽惊呼着。 闻声,众人齐齐朝着胤禔的方向看去。只见胤禔双目紧闭,眉心紧拧,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面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潮红,隐隐现着痛苦之色。 胤祉站稳身体后就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碰着他的额头,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快!把大哥发热的事情告诉皇阿玛!” “是!是!”宫人们脸上带着点慌乱。尤其是伺候大阿哥的几名小太监手脚发软,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乱成一团。 胤礽瞧着眼前乱糟糟的景象,脑门子的青筋是一个个增加着。他刚想要发火好好教训一通眼前的宫人时,曹寅却是站出身来。 “你们几个先将大阿哥抬进屋里。” 他声音清冷而平稳,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让人冷静下来:“你们两个,立刻带人去请太医;赵公公请您带人将这事告诉万岁爷,还有剩下的,请太子殿下、三阿哥和四阿哥到另外的船只上去。” 有了曹寅的指挥,宫人们逐渐镇定下来,按着他的吩咐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以最快的速度处理着。 胤礽将一切看在眼里,立在原处若有所思。 只是虽然如此,不过三个阿哥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而是颇为担忧的围绕在船舱外,眼巴巴的等着太医过来。 “太子殿下,”曹寅无奈低声劝说着:“奴才不懂医,只是大阿哥这样突发高热,这万一风寒之类的可是会传染的。三阿哥和四阿哥年纪尚小,尚且是年幼稚弱的岁数……” 胤礽心中一动,目光一转落在胤祉和胤禛身上:“曹侍卫说的对,你们两个先去楼上的房间里休息,孤有了消息再通知你们。” “二哥……”胤祉和胤禛眼巴巴的,同时有些不舍。尤其是胤祉,胤禔倒下的那一瞬间可是把他给吓坏了。 就像是历史上从未有记载大阿哥竟然有如此严重的晕船症一般,胤祉完全没有预料到眼前的这一切,几乎被吓得魂不守舍。 “别担心。”胤礽拍拍他的背,示意高卓和苏培盛赶紧的把两人带到楼上的房间,至于张北不用吩咐,他也沉默的跟随在后面。 在船舱中的两人,一边漫无边际的翻看着手上的书册,一边竖起耳朵细细听着隔壁舱室里传出来的声音。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等了接近一个时辰都没有半点消息传来后,胤祉和胤禛再也等不及了,焦灼不安的在屋子里打转。他们索性巴巴的贴在窗户边,探头探脑的朝着外面张望着。 楼下在船只与船只间的通道上,他们只瞧见侍卫宫人们人来人往,显得极为忙碌的模样,却是完全没有见着太医的身影。 太医们可不是住在这艘御船上的,这也就意味着也许大阿哥的情况比预想的要糟糕?胤祉和胤禛心里一咯噔,耳朵高高竖起试图听一听外面的声响,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勉强听到几个模模糊糊的字眼,越听反倒越是让两个人摸不着头脑。 “我看我还是去楼下瞧一瞧!”胤祉一咬牙,索性站起身。 “三哥,我也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站在舱门外,透过舱门上的玻璃观察着外面。两名侍卫正板着脸守在门外,张北环胸而立,背靠在船边的栏杆上,他的头低垂着,目光越过栏杆注意着楼下。面色严峻又沉重,这让胤祉越发担心了,他和胤禛对视一眼,两人深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打开门。 “三阿哥!四阿哥!” 在侍卫们的惊呼声中,两个小阿哥敏捷的从他们之间穿梭而过,撑着之间的栏杆翻身而下,轻盈的跃入——康熙的怀里? “胤祉!胤禛!”康熙的眼珠子差点没瞪出眼眶外。若是再过十年,只怕从天而降两个小胖墩,他的腰身就可以直接咔嚓一声折断了。幸运的是,现在的康熙还依然年轻健壮,虽然微微吃力,但他还是抱住了两个胖小子。 只是这怒火在瞬间就被点燃。 “你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鬼!”康熙克制不住的低吼着。他一双眼睛睁得宛如牛眼,鼻子更是喷气:“万一摔着了怎么办?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从上面跳下来!” ……就这么点高度怎么会摔断腿? 胤祉和胤禛同时有些委屈,只是落在康熙眼中那就是两个小阿哥半点悔过之心都没。 无论他们一开始的打算是什么,反正现在被康熙逮了个正着是事实。康熙正要发飙,胤祉却是见状不妙,巴巴的扯着衣袖嚷嚷着:“皇阿玛!大哥怎么样?” 康熙一愣。他眯着眼睛在两人的脸上来回巡视着,见他们脸上满满都是掩饰不住的担忧才心情一松:“没事,你们大哥这些天一直没睡好也没吃好,身体撑不住——” 顿了顿,康熙又摇摇头:“你们两个,日后可不能和你们大哥学,生病竟然不喝药硬撑着,瞧瞧!要不是这样怎么会好好的身体撑不住晕过去……” 他将两人做的事抛到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也没法,胤禔的健康与结实那是深入人心的,别说胤祉和胤禛被吓到,就连康熙和荣妃听闻这个消息都是吓住了! 天知道,当太医禀告:大阿哥晕船厉害还不肯吃药,硬生生数日呕吐无力直到发热晕厥之事,康熙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等回过神来,他简直要气笑了。 想到这里,康熙骤然一愣。 瞧着从天而降两个小傻子,再瞧瞧不肯吃药的大傻子……康熙再瞅瞅面色严峻,被气得说不出话的太子,心中那是宽慰万千。 瞧瞧,朕的眼光多好。 这么多个傻小子里头就挑了太子一个聪明机灵的。 ……不对! 指不定太子原本也是个傻的,就是因为是朕亲手带的,所以才变成聪明的!,, 第七十六章 【南巡篇】 又过了数日。 胤禔即便喝下晕船药也是浑浑噩噩, 瞧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削了一大圈的胤禔,康熙也是于心不忍,频频催促龙船加速, 急急赶到淮安府准备靠岸。 过了这些日子,全船上下的人都已经瞧着两岸边相似风景厌烦的很, 一想到可以靠岸可以在民间城池里逛一圈。胤祉和胤禛眉眼间便露出一丝喜色, 等到龙船一停稳, 就忍不住好奇心的探头探脑, 跃跃欲试起来。 “你们两个。” 康熙哪里不懂混小子们的想法,他面容一肃指着曹寅道:“子清, 这两个臭小子就交给你看管了, 朕不在的时候可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跑。” “皇阿玛!”胤祉嘟着嘴:“这满城里都是侍卫和官兵, 哪里来的危险。” “这可不一定。”康熙冷喝一声:“子清, 你可要盯紧了,这是头一个最坏的!” 曹寅眉眼弯弯,压抑着喉间的笑意:“奴才遵旨。” 淮安府如今正是运河最为热闹的地方。 还未登上岸,在龙船顶端就可远远望到连绵不断的城墙和宽阔大气的城门,城门上部高高悬挂牌匾,正写着‘淮安府’三字。 沿着运河码头两岸, 可谓是商铺林立,运河里舟船往来半刻没有停歇。 康熙素来朴素, 虽然龙船上高悬着‘御’字旗,却也不愿意让民众为了自个耽误生意往来,依然令人将码头开放至登岸前夕, 也因此在场诸人才能看到这一副忙碌景色。 日头逐渐爬到天空正中央,随着淮安府内不断涌出的穿着铠甲,手持枪械的官兵将码头封锁,先前嘈杂的码头逐渐变得安静,来往的工匠、平民和商人们好奇的在官兵身后张望着。 随着码头上站满了迎接的侍卫和官员,龙船也再次启动向着码头靠近。此刻岸上才有不少人惊讶的注意到来者,码头上的声音在瞬间炸开,随即又在官兵们的呵斥下再次消失。 两江总督王新命带着下属的官员大步迈在最前方,路过淮安知府高成美时他的脚步微微一顿:“河道总督靳辅何在?” “下官已经令同知速速去请了!”淮安知府高成美不敢看王新命难看的脸色,惶恐不安的恭声道。 两江总督,河道总督都是一品二品大员,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知府可以得罪得起的? 王新命乃是自被康熙誉为‘天下第一清官’于成龙之后的第一任后继者,对下可谓是严苛到极致,高成美最近的日子可不好过,见到他扬眉隐现怒意就下意识的退缩起来。 谁让河道总督不是王新命的手下!这气自然只能往淮安知府的身上发作了。 不过现在可不是发火的时间。王新命冷冷扫视一眼吓得簌簌发抖的数人,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高成美叫苦不迭,在王新命扭头离去之后,他时不时朝着远处望了眼,又朝着后方看了两眼,那额头上汗珠是如雨般滚滚而下,用帕子都来不及擦拭干净。 “来了吗?人来了吗?” 眼见着龙船越来越靠近,河道总督的踪影全无,淮安知府高成美也彻底变成了苦瓜脸,唯有不断的询问着身边的知事。 可是这些知事们也只有一个个面红脸赤,支支吾吾的一个字也吐不出。 “要你们有什么用啊!”淮安知府高成美简直都要哭了,恨恨的骂了两句。 “大人!朱大人来了!”骤然间,一名知事忍不住兴奋的低呼着,不远处只见一名身穿鹭鸶补官袍,皮肤黝黑枯瘦的男子匆匆从远处弯着腰小跑进人群。 “高大人。”他停下脚步,胸膛微微起伏。 “国祥——你怎么到现在才来?还有本官不是让你赶紧请靳大人过来,现在怎么就你一个人?靳大人在何处?”淮安知府高成美扯着男子低呵道。 “大人,靳大人还在上流河道处!”同知朱国祥面色凝重,喘着气尽可能压低声量说着话:“……上流一连数日大雨,靳大人担心恐有溃堤风险……” “行行行。”淮安知府高成美只觉得口角都要生疮了:“本官难不成能说不让他去河岸边处置河务不成?可是万岁爷今日上岸可是要求百官觐见的!王大人,王大人刚刚还问起……这,这可让本官如何是好?” “大人!龙船靠岸了——” 正当高成美怒火冲天向着同知朱国祥发火时,几名知事已经急得满头大汗,连连催着他们上前。 “高大人。”同知朱国祥凑在高成美耳边轻声嘀咕:“下官觉得,万一王大人在皇上面前提及,您还是直说即可。” 高成美一转身,重重点头。 不说其他,只怕这黄河万一真出事,敢添油加醋的自个儿也就完蛋了!高成美一咬牙,故作无事的带着属官跟随在王新命的队伍之后,在太监的呼喊声中跪倒在地。 康熙上岸。 四周皆是山呼万岁的声音。 康熙和胤礽祭祖出行已是多次,对此显得平静异常。而胤禔在踏上平整的、不会晃动的土地后只恨不得跪下来亲几口大地,全然没有往常对胤礽享受不同待遇的羡慕和嫉妒。 落落大方(陷入沉思)的态度也让官员们不得不赞一声大阿哥一表人才——就是大阿哥要比传闻中的更瘦削一些,加上大阿哥相貌出众,说是武夫瞧着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 还真没人把大阿哥和晕船两字联系起来。 不像是胤禔和胤礽会被康熙领在身边半是炫耀半是展示,接下来的胤祉和胤禛在下船的一瞬,就被四五个侍卫遮掩着送上马车。两人混不在意,坐上马车后便躲在角落里,偷偷掀开窗帘望着外侧。 康熙所坐的四轮马车又经过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和制作,与最初胤祉所制造出的简略版相差巨大,车厢内足足可以坐上十人左右。 当然里面如今坐着的只有康熙和四位阿哥,像是官员们只能紧随在车驾两旁。宽敞的面积让胤祉和胤禛可以清闲的掀开帘子瞧瞧外面的风景,不过另一边的康熙可是没打算浪费路上的时间,一个一个的将官员宣上马车,仔细询问着诸事。 胤禔和胤礽两人被康熙带在身边,一边介绍着,时不时还问两句他们的想法,习以为常的胤礽可谓是淡定自若,胤禔就不一样了。 这还是他头一回被康熙带在身边,如今更是竖起耳朵听得仔细,只恨不得立马想出个好主意能在康熙和诸位大臣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聪明才智。 王新命早有准备,对于康熙所提及的问题可谓是如数家珍。这显然让康熙颇为赞许的点点头,又吩咐王新命退下时将靳辅宣来。 哪知王新命顿时面色骤变:“微臣该死!是靳大人他——” 说到一半,王新命的脸上均是为难之色。 “这是怎么了?”康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下一秒他又恍然大悟安抚道:“王爱卿,靳辅此人性情刚烈,脾气暴躁,往年于成龙在世也拿他没辙,常常在朕的面前报怨不止。若是你与他生怨也属正常,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他过去吧。” “……微臣并未与靳大人起冲动。”王新命心中暗恨,面上任然是一片平静无波,只是眉尖微微拧紧:“靳大人并未来接驾。” “什么——?”康熙还未出声,胤禔和胤礽就已是勃然色变,眼眸中均是闪过一丝怒意。 “皇阿玛!您到淮安府之事早在半月之前便已安排下去,这靳辅简直是未将您放在眼中!”胤禔愤怒斥道,胤礽虽未开口,却是重重点头。 康熙却是一言不发。 王新命眼眸中厉光一闪,又敛眉垂首继续说道:“微臣请皇上恕罪,据说靳大人乃是前往黄河上流巡视,只怕是事出有因……”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康熙摆摆手,倒是未提及再令王新命唤谁进来的话语。 “是。” 王新命下了御驾,低下头后便是眉头紧锁。 皇上竟是如此看重靳辅!这黄河水务,其利巨大,靳辅一人独占河道财利,也不怕撑得慌! 越想越是恼怒,王新命的眼眸中凶光顿时闪烁,可是一想到康熙先前态度,他唯有轻轻啧了一声,又恢复先前一派风轻云淡的表情。 远远坠在后头的淮安知府高成美和同知朱国祥相视一眼,心里顿时沉重的很。 两江总督和河道总督过不去,最难受的不就是他们这些夹在里头的人吗? 康熙可不知道下面人的心思,随着一行马车向着城内行驶,很快就到了下脚地。 从大门进去,是粉墙照壁,后面天井狭窄,挖了四五尺见方的一个小池,里面睡莲长得蓬勃,如今夏末,应该正是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池后,便是堂屋。左右厢房,抄手游廊。再后面就是后院了,三间房打通,书房与卧室都连在一起,只用书架隔开,一屋坦荡开阔。 这是淮安府一位富商的院子,这白墙黛瓦之后迎接诸人的是一片桃花林,如今正是开得最盛的时分。随着一阵微风,只见绯红的花瓣,纷纷扬扬从天坠落,好一番春日景象。 绕过影壁后,康熙带着官员们直入正院商谈正事,而曹寅则是送着荣妃、胤祉和胤禛三位主子的车驾至垂花门外,侍卫们和仆役小厮停在门外,里面的婆子在一名高挑美妇人的带领下盈盈一拜,带着诸位主子入后院休息。 这名妇人的来历,胤祉懒得询问。 后院的事儿,荣妃自会处理。 深知自己想得再多,康熙也不会让一个七八岁的小阿哥跟随在身后,胤祉索性哈欠打打,拉着胤禛直奔厢房,扑进柔软的床铺里。 别瞧着胤禛一副宝宝不乐意的模样,等埋入柔软蓬松,散发着温暖的,有着太阳气味的被窝里后,他登时也变得软绵绵懒洋洋,活似一只翻肚子的大花猫一般眯着眼睛。 这在船上飘荡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一想到后头还有更久的日子,胤祉和胤禛在一瞬间只觉得自己是腰酸背痛,只说了没几句话就陷入了梦乡中。 等荣妃打理好后院,打算带着两名阿哥去用膳时,才哭笑不得的发现两人早就陷入深深的睡眠中。 她逗趣的凑上前,将小被叽给两人盖好,吩咐高卓和苏培盛好好守着后才抿着嘴含着笑容离开。 瞧这两孩子这些天累得慌,也是应该让他们好好歇息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朝有两个于成龙。 被誉为天下第一清官的于成龙此时已经去世了,后面出场有官员小于成龙大家不要以为是bug哈。,, 第七十七章 【南七巡篇】 等胤祉和胤禛醒来时, 竟然已是第二天一早。 等于少吃了两顿的小阿哥简直是两眼发黑,在荣妃的嘲笑声中狼吞虎咽一番,抬头才知道康熙竟然是带着胤禔和胤礽前往黄河上流查看汛情。 简而言之,荣妃, 自己和胤禛奉旨留在淮安城看家。 听上去挺可怜的, 实际上倒是康熙想得仔细。河务之事可不如先前坐船赏景那般轻松自在,光是要查河堤便是一件受苦受累的事情。 如果说胤礽和胤禔已到了康熙心中可以吃一吃苦头的年纪,那胤祉和胤禛还离得太早, 与其万一累着生病倒是不如安置在淮安府里, 等着后头视察农务时再去瞧一瞧。 更何况还有荣妃呢! 不过康熙想得简单,却不知荣妃比两名小阿哥可是忙碌多了! 在宫中自持端庄的荣妃今日可是一反常态,大清早就吩咐着嬷嬷特意从箱子里陶腾出一件水杏色修身旗装——这面料花纹精美绝伦乃是下面上贡的。 在宫里头也只有当首的几位宫妃拥有,将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 荣妃在立身镜子前转悠了两圈才满意。 这还不提,今儿个的打扮也是别具一格。 首先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将荣妃那乌黑如云的长发在脑后绾成个弯月髻, 随后再斜插着两支盘蝴蝶芙蓉花碧玺簪子——这簪子来头不小,做工更是精美绝伦。 最后荣妃更是在雪白的面容上傅粉, 朱唇微点殷红, 妆容精致得直让胤祉目瞪口呆! 等一切准备就绪, 荣妃满意的托了托发髻:“香韵,你说这来的夫人里谁最美?” 这还用提?香韵微微躬身抿唇笑道:“那还用说,自然就是主子了!” 荣妃伸指轻点香韵额头,笑眯眯的一甩帕子:“走吧!” 这面上带着笑,背后那烈焰汹汹的气势, 不像是和官太太们去喝茶看戏,倒像是去比拼战斗一般。 遥望着荣妃一行人离开的身影,胤祉坐在圆桌前啃着点心,疑惑的侧首询问苏嬷嬷:“嬷嬷……你确定额娘她说是去喝茶?可瞧着模样……瞧着不像是和人去聊天喝茶,倒是像是去抓小三的!” “小三是什么?”苏嬷嬷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这小三啊……就是指介入夫……”想到荣妃还算不得康熙的妻子。胤祉说到一半的话便顿时收了口,想了想才继续偷偷摸摸的低语:“小三……就是指那些来路不正的女人!” 苏嬷嬷低低咳嗽一声:“小主子说的什么话!这院子里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本阿哥都还没特指院子里的丫鬟们呢!” 胤祉翻了个大白眼:“——本阿哥的意思,就是,就是是不是有人偷偷给皇阿玛送女人——?” “咳咳咳咳咳——”苏嬷嬷吓了一跳,当即咳嗽不止。 不止是她,就连坐在一边的胤禛也在此刻被奶茶呛了口,瞪圆了一双眼睛。 苏嬷嬷好不容易才再次镇定。她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往荣妃的背影方向瞧了两眼,再看看胤祉表现得越发好奇的态度,她沉思许久才缓缓开口:“这……这奴婢也不知晓。” “不知晓那就是了。” 胤祉环视着屋内站着伺候的小丫鬟们,咂咂嘴随口道:“四弟你瞧着,咱们以后可得注意着。” 胤禛茫然,他顺着胤祉的目光瞧着院子内外竖立着的丫鬟们,脑门子上都挂着无数个问号,完全没听懂胤祉的意思。 反倒是被送来伺候的丫鬟们听出了三阿哥的画外音,大多尴尬的垂头不语——当然,由于胤祉和胤禛的年纪太小,送到这里的丫鬟们,自然是真·简简单单挑选出来的,其中也有几名年岁小的脸上还直接带起一丝不忿。 “哎……你还小。” “三哥也就比我大一岁罢了。” 在胤禛固执的目光中,胤祉只好认真解释:“我的意思是等咱们长大以后可得提防着一些才是。你瞧瞧我们屋子里伺候的丫鬟都长得普通的,顶多算是比较标致的女孩儿,可是再看看院子里那些,各个都花枝招展,说是丫鬟,一冲眼看去还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一般。” 你懂我的意思了没有? 胤祉笑嘻嘻的看着四阿哥。 在宫里长大的人,哪里有不早熟的。胤禛蹙眉凝思,在顿悟的瞬间呆若木鸡,他万万没想到胤祉的意思竟是满院子的莺莺燕燕,八成是地方官员钻营想要给康熙送小老婆呢! “皇阿玛英明神武,怎么会被他们这些小伎俩给骗到?” 胤禛才涨红了脸不假思索的斥道:“为官者怎么能够这般溜须拍马,阿谀逢迎!心思都用到这上面去了哪里来为民做事?” 胤祉眨了眨眼睛。 哎呦!没想到胤禛在这个年纪便已是嫉恶如仇,对 趋炎附势之事如此看不上眼。 “这事儿啊!别担心,额娘自会处理——”胤祉咂咂嘴。瞧着荣妃早有准备的模样,就凭自己对额娘的了解,加上偏生这一回出宫带的是香韵——真相只有一个! 哼哼!那就是康熙早就知道这些地方官员的小动作,拿着荣妃当挡箭牌呢! 胤祉没把自己的考虑告诉胤禛的话,面上依然是淡定非常,他拉着板着小脸气鼓鼓的胤禛将桌上点心一扫而空:“走!咱们上街去逛一逛!” 嘿嘿,谁让这屋子里没了康熙,胤祉和胤禛这不就成了大王!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见大门哐当一声响! 曹寅带着两名谙达和一群侍卫不知何时竟是等在门外,恭敬而不失威严的拱手:“三阿哥,四阿哥。万岁爷有令,请两位阿哥这两日不得出门,专心在院子里读书才是。” 胤祉:…… 显然这一回康熙是做好了全面防护准备,坚决不会让胤祉和胤禛有任何的逃窜机会。 整个小院被侍卫们塞得满满当当,尤其是曹寅还下了军令状。在从这一秒钟开始,曹寅双手交叉在胸前,两眼目光炯炯直盯着两名小阿哥在院子里锻炼,半点没有放松的精神气,生怕在眨眼的功夫中两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切…… 见状,先前还在脑海里琢磨着想法的胤祉也彻底没了偷溜的打算,索性老老实实的和胤禛在院子里练武。 上午练武,中午休息,下午文课,到了晚间还要和赫奕张北一起琢磨翻译出来的西方文本。 一连大半个月过去,就连在院子里闷得慌的胤禛也在不知不觉中加入了读书大军,若不是伺候的宫人比宫中少上不少,胤祉在浑浑噩噩之间时,还以为自己尚且在紫禁城内。 好好的来江南,倒好似在坐牢。 随着时间变长,胤祉和胤禛不约而同的都憋着一口气!康熙带着阿哥和官员们竟是巡视水务到现在都未回来! 这还记不记得家里有两个可怜又可爱的儿子/弟弟了? 这一天夜半。 月亮已经高悬在半空中,后院厢房里灯火依然通明。 一行人沿着墙角缓缓走过院落大门,透着院落瞧见厢房的管事忍不住回头冲着小厮们感叹上两句:“你们瞧瞧!谁说这皇子龙孙日子好过?瞧这三阿哥,四阿哥都方才稚龄,却是从早到晚努力读书,一刻也未停过!” 后面的小厮们唯唯诺诺,没一个敢出声。 那管事白了他们一眼,脚下的步子未停继续顺着墙根往前走:“你们啊——!平时还嫉妒主子们出身不凡,其他不说多花点心思在识字上,不说能有大出息到外头当个掌柜管事总是可以……” 他一路上絮絮叨叨个没停,值班的侍卫们见着好笑倒是也没人嫌他啰嗦,兴致盎然的望着一行人走远。 直到一行人离开戒备森严的内院,来到前院里,小厮们才忍不住叽叽喳喳的起来。 可他们还没说上两句,远远远远的,传来一声尖利呵斥声:“前面的站住——你们是何人,竟然胆敢在背后说阿哥们的闲话?” 管事小厮们的身体顿时僵硬在了原处。 他们都是两江总督府里选出来的仆役,自然得到了交代,若是在这里伺候得不好,只怕是脑袋没了那也是件舒服事,拖累家里也是极有可能。 领头的管事没敢抬头看,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的给这位爷请安!” “怎么吓成这样?落在别人眼里倒是本公公欺负人了?”梁九功挑挑眉:“起来回话,阿哥们怎么了?” “小的,小的!”管事牙齿碰舌头,含含糊糊说不清话。 跟在后头的小厮们有眼睛尖的,瞧着梁九功的态度越发不耐烦连忙补充道:“这位公公,咱们是在说这三阿哥和四阿哥两位小主子别提有多努力了!从早到晚是半点没有停歇,到现在还在屋子里苦读呢!” “哦?这两孩子这一回倒是懂事?” 站在书房门口的康熙诧异的微微挑眉,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侧首看向立在身侧的曹寅:“子清,这倒是为难你了。” “回禀万岁爷,奴才并未为难。三阿哥和四阿哥都是极为聪慧认真的,这些天从早到晚努力学习,半点也未曾懈怠过!” 曹寅一板一眼的回着话。他这一出声,下面的管事小厮们更是哗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凌乱的呼喊着万岁。 “这是成何体统!”梁九功不满的低斥。 康熙不在意的摆摆手,示意这些胆战心惊的仆役们退下后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朕倒是要去瞧一瞧,这两个孩子如今在做什么——子清,你一同也和朕去瞧一瞧罢!” “是,奴才遵旨。” 通过十字甬道便是后院的大门,荣妃带着嬷嬷丫鬟们早已等候在门外迎接。荣妃一双灵动的墨瞳含有脉脉柔情,目光定定落在康熙身上,雪白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更添了几分美丽。 康熙轻轻扬起眼帘,满眼都是温柔,不过此刻关于两名阿哥的事情远比荣妃来得更重要。他心道可惜,唯有伸手扶住盈盈下拜的荣妃,低声劝说几句,目送着荣妃一步三回头的走回后院才带头继续向边上的小院子走去。,, 第七十八章 【南八巡篇】 虽然在京城用玻璃窗代替纸窗早已成为官民之间的共识, 可在这江南,玻璃制作业的扩张显然是比康熙预计的速度还要慢上不少。 瞧见竟然是连胤祉和胤禛休息的院子里还未用上玻璃,康熙可谓是暗暗不满,下定决心要尽快传信回京城, 让那些个内务府、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加快动作筹备! 瞧瞧, 还有好大的市场等着你们开拓,一个个干吃饭不做事! 自年后就没有不加班的内务府、户部和工部的官员们若是能听见,一个个只怕恨不得哭倒在长城下, 唱一曲窦娥冤! 走至门外, 高卓和苏培盛慌忙请安,小心翼翼的将房门推开一个缝隙。 还未等康熙踏入一步,环手靠在门帘处的张北就一转头,凌厉的目光扫视着门外诸人, 确定是康熙等人后他才敛眉屏息退后一步。 康熙冲他点点头,笑着掀帘而入。 屋子里烛火正发出噼啪的响声, 将整个书房映照得犹如白日一般。胤祉、胤禛和赫舍里赫奕三人正围坐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在眼前的书籍和图纸上, 时不时的互相说着一些康熙也几乎没有听说过外文词语, 或是艰涩难懂的题目。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康熙好奇发问。 “……皇阿玛?”胤祉和胤禛闻声浑身一颤。下一秒钟他们不约而同的站起身, 喜形于色扭头朝着康熙直奔而来,一左一右的搂住康熙。 甚至忘记请安这件事情,两人的声音中尤带着一丝哭腔:“皇阿玛!您实在是太过分了,这一去都多少天……就把我们两个丢在这里不管不顾的!” 康熙心头一软。他又哪里知道,这巡视河工农务, 竟是一弄两弄折腾了大半个月! “朕这不是一回来就来瞧你们两个了吗?”康熙温声劝慰着,顺势拥抱着两个孩子。 “皇阿玛!您再出去的时候必须带上儿臣和三哥!”胤禛紧紧抓住康熙的衣襟,大声的嚷嚷着。 “好好好!朕都听你们的!”康熙瞧着,就连素来乖巧听话的胤禛都忍不住发了脾气顿时心中后悔不迭,连声应着话。 “真的吗?” “真的!” “那皇阿玛,咱们能不能去逛夜市——?”胤祉趁机祈求着:“您这一去可多少天,儿臣兄弟两个每天被曹谙达关在院子里不准外出,都快闷死了!” “死不死的,瞎说什么话呢?”康熙板着脸训了一句,然后脸上笑容绽开:“行了,朕允了!不过你们必须得带着侍卫不准乱跑,知道了吗?” “儿臣明白!”胤祉和胤禛两人大喜过望,异口同声的回话。 有了康熙的允许,两人可谓是破涕为笑,咧开嘴笑得乐呵呵傻乎乎的。康熙瞧着更觉得两个儿子更傻乎乎了,他摇摇头直走到书桌边好奇的翻看着他们胡乱堆在书桌上的书籍和图纸。 光是书籍便有□□本,大多是还是艰涩的外国文章,笔记抄得整整齐齐,还写着些许备注和用不同颜色作出的标记。 另外一边堆着二三十张涂涂画画到一半的图纸,上面是稀奇古怪的纹路、图案、数字和字母,康熙自认为见多识广,竟是也一下子瞧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康熙正迷惑不解,一扭头目光又扫视到一台稀奇古怪的仪器。 他顿时觉得头疼,知道这古灵精怪的儿子大约又是在想一些奇思妙想的东西,忍不住加重语气再次询问了一遍:“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这是验电器。”胤祉随口回道:“儿臣上完课后实在闲得发慌,便请淮安府尹高大人为儿臣去寻一些外文杂书来瞧一瞧。其中有一本名为《De Mage》的书籍让儿臣颇有好奇,所以就和四弟一同做了个实验。” “新的外文书?不是宫里有的吗?”康熙有些吃惊。他完全没有想到在民间居然还有这么多他从未听说过的书籍。 “嗯……有些是去海外做交易的商户送来的。”胤祉眨眨眼睛,故作镇定。 事实上他的确请淮安府尹为他寻一些外文书籍来看,不过那些都是老套的圣经语录之类的东西,胤祉只是借机将他以前在空间内抄录好的书籍带出来顶替了这些外文书。 随后胤祉又接着抱怨:“只是理藩院的官员翻译的速度实在太慢,至今都没有几本书可以读,儿臣觉得倒不如自己边读边学习来得快呢!” “这太也耗费时间了!”康熙漫不经心的说着话。 一边说他还一边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外文书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你们若是有兴趣或是特别想要看的书,可以令他们率先研究出来,何必自己动手?这未免太浪费时间。” 胤祉和胤禛相视一眼,随后他们两人同时摇摇头。 “皇阿玛!”胤禛鼓起勇气对着康熙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儿臣和三哥的错觉,我们总觉得理藩院的人是不是上当了?” “哦?”康熙微微一愣,随后抬头注视着胤禛:“此话怎讲?” “是这样的,皇阿玛。”胤禛板着脸认认真真的回话:“儿臣知道皇阿玛和三哥的心思,都是为了引进西方比我们进步的文化内容。 可是我们读了几本最近理藩院翻译后上交的书籍,这些外文书籍的译本,结果非但没有我们想要的科学方面的资料,反倒是大部分都是关于上帝或者圣经之类的内容……” “这件事朕也有所耳闻。” 不仅仅是胤禛这一次提及,就连索额图也向康熙频频暗示。其原因就在于懂得多国语言的官员实在是极少数,甚至理藩院还借调了不少在外从事海贸的商贩子弟作为翻译人员。 可即便如此想要短时间内大批量的完成翻译内容——又不是人人都是索额图!理藩院可谓是有想的能力却完全没有做的能力,从一开始的窃喜到后头的叫苦不迭,期间也就过去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搞得索额图最近都不敢往理藩院的官员面前晃悠了——谁能吃得消那皮卡皮卡放着光,左眼写着绑架,右眼写着抢劫的官员。 自己堂堂一位一品大员给理藩院做苦工?这不是做梦吗? 饱受摧残的索额图也压根不想接近这个活计,他为了能够稳坐高台之上想出了一个招数,那就是令传教士入京为师,教导理藩院和翰林院的官员学习外文。 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些传教士借着这个机会,将给官员们启蒙的书籍直接更换成了圣经。 ……你还别说,这还真找不出一个问题。任由哪个传教士都可以拍着胸膛告诉康熙,在他们的国家,就是拿着圣经当做孩童启蒙的书籍的! “儿臣觉得,如果任由传教士这样徇私,在启蒙教材里添加自己的学说,会不会造成学习者厌烦厌学甚至有可能改变信仰——”胤祉最后补充道。 康熙浑身一颤。 这可是戳到他极为重视的地方——俗称软肋。别看康熙跪明孝陵跪得那么巴结,半点犹豫都没的! 但是胤祉可是清清楚楚明白这位帝王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汉人习惯被统治做出来的假象,无论从风俗文化上,康熙都有一个习惯:嘴上满汉结合,行动满汉那TM就是两回事! 就从康熙的早年的高位嫔妃来说,除了在胤祉昏迷期间不知出了啥事就再也没在他记忆里出现过的安嫔李氏外,统统都是满族宫妃。 出身汉族的有,毫无例外都是庶妃,历史上直到康熙晚年才有例如密嫔之类极受宠的汉妃。 想想看,这样的康熙能容忍传教士试图把爪子伸进大清国土,甚至是伸进堪称朝臣摇篮的‘翰林院’的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 康熙的面色逐渐阴沉,也顾不得他先前在看的书籍,站在原地沉思起来。 “皇阿玛——?”胤禛扯了扯康熙的袖子:“所以儿臣和三哥都觉得与其等着这些大人们学会再翻译出来,倒不如还是我们自己努力点才好呢!” “对,这倒也是。”有了先前的理由,康熙自然没有了反对的余地。 要知道,朝臣若是有了信仰——康熙顶多换一批人干活。可若是自己的儿子受到传染怎么办?他难不成还能换一批儿子不成? 不知道自己后面儿子多到真·可以换一批儿子的康熙也舍不得这些个心肝宝贝。 越想越是肯定,康熙肯定了胤祉和胤禛的想法,颇为和颜悦色的说道:“你们两个做的没错!这事情啊怎么能随便靠别人?靠别人哪里能靠的自己来的好!” 一边安抚了一通儿子们,又关照他们早些休息,康熙带着人又匆匆离去,有了这个问题他还得回到前院好好考虑一番。 瞧着康熙离开的身影,胤祉顿时心中一乐,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这一番话可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正好传教士们也送上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而后……就要看索额图和明珠到底给力不给力,能不能将这块大饼划拉下去! 一想到索额图和明珠日后只怕会在教育问题上不断绞尽脑汁,针锋相对,共同进步……胤祉嘴角微微翘起,眉眼弯弯笑得犹如一只小狐狸一般。 “阿哥,这研究还做不做了?”赫奕唤了一声。 胤祉一肚子坏水的模样,如今在赫奕眼中已是习以为常的造型,他是半点不放在心上,现在唯一让他放在心里的就是这一台被冠名为‘验电器’的存在。 想到这里,一丝疯狂在赫奕脸上一闪而过:谁能想象,被誉为神灵的存在的雷电竟然有一天能被自己掌控? 他痴迷而陶醉的抚摸着机器,从金属的箭头到金属的底座无一都让他沉迷不已,只是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沉迷感落在胤禛眼里,那就是满满的纠结。 一个张北是个武痴,一个赫奕是个实验狂。 三哥身边,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呢? 认为自己是四个中间唯一的普通人的胤禛,今日也在认真的思考着问题。,, 第七十九章 【南巡七篇】 “……研究?”胤祉重复了一遍,立刻理直气壮的回道:“不做了!” 哎, 现在康熙都回来了, 做什么研究?今儿个就应该好好休息, 养精蓄锐准备明儿个去夜市上转悠一圈才是——胤祉可没有打算好不容易下一趟江南, 却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投注到研究上。 与其千里迢迢跑到江南来做研究, 干嘛不老老实实呆在京城做研究?我又不是傻的! 赫奕:……??? 完全没有想到胤祉会是如此反应的他直愣在当场, 回过神他是一跃而起, 满腔怒火的咆哮着:“三阿哥!您忘了我们许下的诺言吗?我们必须要为了科学——” “停停停停停!” 胤祉连忙伸出双手,斩钉截铁咔嚓一刀就自己和赫奕从我们脱离出去:“说这话的是你, 不是我, 我可没说过!” 赫奕:…… 他倒退一步,震惊的望着面前的三阿哥, 惨然笑着:“您忘了我们的约定吗?” ……什么和什么,这话这表情怎么搞得我好像是负心汉? 胤祉满脸黑线,望着胤禛和张北偷偷挪远的脚步,只觉得自己委屈大了! “呸呸呸!” 胤祉没好气的瞪着赫奕:“别说得这么恶心, 我只是对电磁感兴趣所以和你一起研究,这东西急不得!再说了, 在这里怎么摊开来实验?倒不如等咱们回京城后再慢慢研究才对!” “三阿哥!”赫奕难以置信胤祉对电磁的态度:“这可是雷电, 这可是神迹, 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会比它来得更壮阔美丽, 更值得把他抛到一边——呜呜呜呜!” 胤祉只觉得脑勺疼,他使着眼色,一脸不得劲的张北上前一把捂住赫奕的嘴就往外拖。 还说让赫奕稳重, 让赫奕平时照顾张北…… 胤祉望着两人纠缠成一团离去的身影,只恨不得穿越回过去啪啪啪的给自己几个耳光。 瞧瞧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 *** 第二天晚间。 胤祉和胤禛两人唤上了伴读——除了赫奕还在独自奋斗在研究路上,毫不客气的拒绝了胤祉的邀请,剩下三人当然是欣然应邀一同去逛一逛。 毕竟这还是到淮安城后第一次出门,五个人都换上了简约清爽的布袍,甚至留出小肚子,连晚膳都没用就带着侍卫一行人就上了马车朝着淮安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淮安城的夜晚可谓是灯火通明。 从宅院驶出来的马车没多久就被堵在了路上,折腾了半天也再也寸步难行。胤祉和胤禛等得不耐烦,他们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带着侍卫们一行人兴致勃勃的冲入大街。 街边到处都是叫卖的商贩,街面人来人往,问价还价的声响在集市上空混杂,显得越发喧嚣。吃食摊子上的香味更是散步在空气中,幽幽直窜入两人的鼻间。向来镇定的胤禛在此刻也忍不住兴奋,扯着胤祉就欢快的往里跑。 这不,买了冰糖葫芦又买柿饼,买了柿饼还未咬上一口又瞧见了街头的芝麻酥饼,还有香甜可口五颜六色的蒸糕、里面有着甜豆沙的糯米团子……还没走几步,两人的手上就捧满了纸袋子。 后头跟着的侍卫们连付钱都来不及,直忙得头晕眼花。 不过孩童的身量一共就这些,吃了没多少两人就觉得力不从心,又将手上的点心塞回侍卫们的手里,呼喊着伴读们匆匆就向前跑着。 赫奕不在,剩下的张北对着四阿哥的两名伴读可谓是面面相觑,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唯有迈开腿苦哈哈的跟在后面跑着,叫着,生怕没注意的时刻两人就没了影子。 而后面的侍卫们更是焦急,可没办法他们一个个被这些商贩拦了下来索要钱财。等付完了账单这一扭头,所有人的冷汗都快要冒出来了! 阿哥们和那几位伴读的人影都不见了! 在前头,胤祉几人还未发现他们已经和侍卫们走散了。沿着槟榔满目的街头,顺着人流他们来到淮安城中最为热闹的大街上。 与先前小摊子较多的街巷不同,这条大街上则是连绵不绝的商户,几乎每家铺子牌匾下挂着一连串的纸灯笼,纸灯笼的图案很是奇特,都是各色的龙型花纹,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特意为皇帝南巡而准备的。 这里的人甚至比前面街头的人更多,几乎已经到了人挨着人,连步子都迈不开的程度!此刻胤祉几人已不是自愿自发的往前走,反倒是被人群推攮着来到了一片广场中央。 这座广场位于淮安城的南城,是由一大片广阔的空地和一个颇为宏大的龙王庙所组成。 火光在中央聚集,胤祉和胤禛顺着人潮走到最深处,就见着在龙王庙的大门外,十数名穿着马甲的壮汉正手持着巨大的龙头在中央唱跳着,周围时不时还有举着火把的汉子同时配合着喊声不远处还有一帮穿着统一的民间乐班正在忙于伴奏。 显然龙王庙的活动可不是头一回。随着他们的节奏,在胤祉等人身边簇拥着的百姓们也兴奋起来,使出吃奶的力气鼓掌拍手,更是一同放声呐喊,巨大的声响穿破了整个淮安城。 “——?”胤禛被挤得鼻尖直冒汗,支棱着声音大声嚷嚷着。 只是身边的声响实在太大,胤祉半点都没有听清楚,只能大声吼着:“我听不见——!” 身边的百姓已经越来越兴奋了! 他们的目光都直勾勾的落在广场中央,身体使劲往前凑着,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胤祉站不住脚的往前冲——这压力似乎在告诉他只要一个人倒下,也许下一秒钟就会变成一场恐怖的践踏事故。 张北见状不妙刚想回头呼喊侍卫们上前帮忙,这才发现身后的侍卫尽数在不知不觉中没有了踪迹。他面色剧变,下意识的拍了拍张廷璐的肩膀。 张廷璐性情沉稳,一见到张北面色严肃便知出事,忙伸手拉住已经顺着百姓喊叫声蹦蹦跳跳起来的佟佳清河,三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齐齐用力带着胤祉和胤禛脱离人潮。 直到离开老远,五人也只觉得自己耳边还在嗡嗡作响,背脊上也全是汗水,衣服都变得湿漉漉的。 “这里到底是在办什么?”胤禛踮起脚往里面瞧着,一边好奇的询问着身边诸人。 可是在场几个人又谁会知道呢? 张廷璐更是板着脸:“主子,咱们和侍卫们走散了,还是得到一个空旷点的地方等着侍卫们找过来才是——” “走散了?”胤禛这才冷静下来。他苦思冥想也没个主意,先前是坐着马车他们连回去的路也不知晓,现在倒是只能在原地等着。 可站着,他又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刚吃了那么多,胤禛你居然又饿了。” 胤祉嘲笑着,一边说着一边扭头朝四周张望了一圈,他指着远处一个馄饨摊子:“咱们去那里垫垫饥吧!” 黄红色的炉火舔着巨大的铁锅底部,滚滚热气从大锅上升起,四周支着数个小方桌和小板凳,早已是坐的满满当当。 里头有些是在春日的寒风中□□着上半身也混不在意的伙夫,也有提着箱子满脸喜气的小商贩,也有携着孙子孙女笑逐颜开的老头老太,甚至还坐着两名文人打扮的年轻人。在这一小块地方,似乎就藏着人间百态。 越是靠近,几人就似乎闻到了空气里散发的香气。 走进一看,脖子上挂着一块白毛巾的伙夫正在捞馄饨。 这圆润饱满的馄饨,一个个被煮得几乎透明,可以看出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内陷。只见伙夫用铁勺捞起甩了两下又投入一边早就备好的大碗里。一撮葱花,一撮榨菜和一小撮盐花就是最好的汤底了。 不过这还没完,等到最后还会再浇上一丁点带着猪油的汤汁,热乎乎的白色汤汁在涌入大碗里的瞬间就仿佛给馄饨们上了一层油光,带着淡淡的光晕。 怎么看怎么好吃。 即便那粗劣的大碗都无法让几人避开目光,胤祉和胤禛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张北、张廷璐和佟佳清河三个人也没好到哪里去,只觉得腹中一阵搅动,下意识的捂住咕咕乱叫的肚皮。 只是,这银钱都在侍卫手上。 五个孩子手上连半文钱都没! 加上五人的脸皮都薄得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好意思上前要两碗,说出稍后付账的话语来。 那肚子里的咕咕声,如同夜间农田里的呱鸣声般是一声响过一声,一阵随着一阵。 就连坐在铺子里的两名文人也听见了,其中一名较为年轻的男子忍着笑:“这几位小少爷,要不坐下大哥哥请你们吃一顿?” 胤禛瞥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这位小少爷别在意。” 坐在一起的另一名男子尴尬的揉揉鼻子,暗中瞪了眼眼前发话的朋友:“张贤弟向来不会说话,不过他的确并无恶意,请这位小少爷见谅——小少爷家中无人陪着你一同?” 胤禛怀疑的扫视一眼,脚步还朝另一边挪了两步。 那眼里只差明晃晃的写着:哪里来的人贩子竟然敢盯上小爷? 见状,两名文士也急了:“哎——我们不是坏人。” 胤禛嗤笑一声:“凡是坏人,都是这么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唉...蠢作者可是每天都在努力双更(戳戳手指头) 每天都写到晚上11点半才能睡觉哎(猫猫委屈脸) 就因为蠢作者来不及留言大家都忘了我吗??? 最近的留言数量有点少得过分唉QAQ,, 第八十章 【南篇巡篇】 文士:……虽说这个岁数的小孩子有点警惕心也是好的……也不用到这个程度吧??? 只是当他们抬头看到,其中三名男孩站出来将两人拉到身后的模样, 顿时面色一沉, 心里更是泛起了嘀咕。 先前还以为是谁家的少爷结伴出来玩耍, 现在瞧着他们之间的动作, 意味着只有这两个才是主子。剩下三个八成都是伴读小厮之类的——就算是身份稍差一些的人家, 也不会有下意识挡在前面的动作。 他们目光在三人身上巡视, 隐隐间有些惊奇之色。瞧着, 这三名地位稍低一些的男童,身上穿着用物也绝非平常富户所有, 若是家生子也太过华贵了吧? 无论怎么说, 这两名小少爷必然不是普通人家的。 “小少爷们莫不是走丢了?”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尽量声音放低和蔼的问着话:“若是走丢了, 我可以帮忙将那边巡逻的官兵叫来帮忙。” 因着皇帝巡视之事,淮安府里如今可是到处都有巡逻的官兵,找个官兵这事儿可比平日要简单多了。 “不必了,谢谢两位叔叔。”胤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脸。只是这叔叔两字落进眼前两人耳朵里, 却是让他们面皮子忍不住抖了抖。 “陈兄尚且能算是叔叔倍的,哥哥我可算不上吧?”张姓文人摸摸自己的脸庞嘀咕了一句。 “咳咳!”被称为陈兄的文人瞪了他一眼, 又笑着对胤祉说道:“小少爷要不要坐一坐。” 还未等胤祉同意, 他就一回头冲着伙夫喊着:“刘小哥, 给这几位小少爷们也上几碗馄饨——” “用不着!”胤禛忙出言婉拒, 他的脸庞羞得通红。 “没事没事!”伙夫笑着发声:“小少爷们别担心,这位陈小哥可是咱们这里去年的解元爷!张小哥也是这里出名的读书人,你们大可放心!就坐下吃一碗垫垫肚子吧。” 说着话, 一名婆子就捧着托盘将五碗馄饨放在几人的面前:“吃吧!咱们这馄饨可是淮安城里最好吃的了!” 馄饨都摆在眼前了,还不吃吗? 几个人跃跃欲试,几个人蠢蠢欲动。 最后,胤祉还是一掌拍在桌上:“吃!” 天大地大,吃最重要!再说了,他就不信这文士能和伙夫是一伙的! 边吃,那也就边聊上几句。 等填饱了肚子,胤祉几人已经和眼前的两名书生热络不少。陈解元名元龙,乃是浙江海宁人,张举人名希良,是淮安本地人,两人师出同门,这一回是要一同上京城赴考。 馄饨摊子的客人已经换了数茬,唯有两位书生吃完了馄饨还各自倒了碗茶水,眯着眼睛望着广场上任未停止的狂欢。他们面色沉重,时不时的低声聊上几句,尤其是在馄饨摊子上走进一帮壮汉后,他们的脸色就越发难看了。 “陈大哥,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见着那帮子壮汉进来后,原本坐着几名商贩农户匆匆起身离开,伙夫更是战战兢兢,胤祉好奇的询问。 他仔细的伸头观察着这些壮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胤禛轻咦了一声:“三哥,这些人是不是刚才在寺庙前舞龙的……” 胤祉眼前一亮,肯定的点点头:“对,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说起这个——张大哥,你们知道这庙会是祭拜什么的吗?”胤祉好奇的低声询问着。 陈元龙和张希良对视一眼。他们两人眼角余光恰好注意到那群大汉显然听到眼前小少爷的问话,说话的声音渐微,他两深深吸了一口。 张希良率先笑着说话:“小少爷们来的巧,今儿个正是咱们淮安城的庙会——这可是远近闻名的!咱们这里的寺庙,供奉的自然是蛟龙王!” “蛟龙王?我怎么没听说过,只听说过东海龙王什么的……” “咱们淮安乃是黄河下流,” 张希良端着茶杯叹了叹气:“黄河变幻莫测往年可是每年都要泛滥成灾,这一泛滥,咱们这淮安城就倒了大霉。轻则淹水,重则——” 张希良指着城墙的方向,摇摇头:“码头那一片全被淹没,不知道城外有多少农户受灾。到那时候倾家荡产都是好事,指不准就得家破人亡。” “对!” 陈元龙重重点头:“听闻淮安城庙宇里供奉的蛟龙王传闻可是天庭玉帝亲笔提封掌管黄河水域的龙神!乃是千里黄河唯一的神灵,别说是淮安城的人拜,就连近至周边各地,远至江南福建,都有人赶到这里来参拜!” “……?这边的尚可参拜,再过去那不是长江沿岸,怎么还来拜——”纳兰清河向来不多话,但是此刻他也忍不住出声嘀咕着。 “咳咳。”张希良吓了一跳,连忙偷偷摆手。 “不过说起来……我记得前些年黄河还溃堤过?” “小少爷不知道。”伙夫插嘴着。 他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就是在建好庙宇之后,这黄河就没有溃堤过了!” “哦……”胤祉眼珠子滴溜溜的直打转:“我倒是想见识见识。” “这位小少爷。” 陈元龙压低了声音凑在胤祉耳边:“若是这么说,我倒是不相信是这庙宇的作用。” “……?” “若是有功劳,那定然是在上流处修建堤坝的河道总督靳辅靳大人的功劳!” “嘘——”张希良吓了一跳,胳膊用力撞了撞陈元龙。 这行为,让胤祉忍不住眨了眨眼,脑门子上出现了几个问号。 很快,他就见到了惊讶的一幕。 只见不远处,四五名袒胸露腹的壮汉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毫不客气的挡在了陈举人桌前,咣当一掌拍在桌上:“喂!你这个死读书的,知道个屁!” “若不是咱们龙神庙保佑,像你们这种人早就被淹死了!” “就是——!” 胤祉:……??? 这个场景是不是有些不对? 张北的表情不大好看。他正倒了几杯茶,恭恭敬敬的摆在胤祉的面前,可是这茶水胤祉还没喝到就在男人的一掌之下倾倒在桌面上,甚至有来不及擦掉的几滴落在胤祉月白色的衣裳上,留下了淡淡的褐色痕迹。 胤祉混不在意,全幅心思都落在眼前的争吵上,只是在张北眼中这褐色的痕迹似乎在告诉他自己:瞧瞧,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一簇火焰在他眼眸深处点燃。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慢慢的盯着眼前那几个把两个举人推得往后坐倒在地上的壮汉。 他的目光是如此冰冷尖锐,很快就引来了这些壮汉的注意力。 “……喂,臭小鬼!你是和这两人同伙的吧!”一名壮汉凶狠的向前迈出一步。 他试图对张北出手,却是不知哪里来的恐惧让他下意识的避开,唯有壮着胆子将满腔怒火朝向胤祉:“我告诉你们!谁要是胆敢惹怒龙神那就是和咱们所有人作对!” 一边说着威胁的话语,一边他还不用力拽紧自己的拳头,将结实的肌肉暴露在诸人的眼前,展现着自己的威慑力。 “龙大爷!龙大爷!”伙夫这下急了。他匆匆丢下烧水的锅子,哈腰点头着:“这几位小少爷都是外乡人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说着,他还侧首示意胤祉几人:“小少爷们,赶紧道个歉!龙神可是不能侮辱的!” 胤祉却是不自觉的拧紧了眉尖。 这气氛可是诡异的很。 瞧着广场上面露狂热的百姓,加上这些听闻话语便冲出来的壮汉——一个想法突然闪过胤祉的脑海。 没人觉得是河道总督靳辅治理黄河的功劳,没人觉得是每年付出大笔资金的朝廷的功劳……仿佛幕后有一双手在慢慢推动着愚民,让他们认定是龙神的作用。 他陷入沉思。可是那些壮汉可是被他的无视弄得彻底恼火了:“妈的——臭小子!我就替你家大人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一边骂骂咧咧着,一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朝着胤祉挥舞而去。 “三哥小心!”胤禛惊声叫着。他迈开腿就想朝着胤祉扑去,却是被一脸紧张的纳兰清河拉住,唯有怒吼着:“放手!” 但是下一秒钟,所有人的眼睛就发直了。 一只小小的手轻轻抓住壮汉的手臂。 这是一只雪白的,甚至连老茧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手,和他相比另外一只大手足有他的两倍大小,上面遍布老茧,颜色更是黝黑,但是就是这样的手却是轻易的被小手紧紧抓住。 任由壮汉满头大汗试图向前一步都半寸没有前进的迹象。 张北目光凌厉,他如同一只小鸟般轻盈跃起,抓住壮汉的手纹丝不动。他一个跟斗翻到壮汉的身后用力一转一拧,壮汉就不住的惨叫起来,随后他又狠又准的一脚直接踹在了壮汉的膝窝里——这壮汉甚至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他还想挣扎!张北眼睛微微一眯,单脚用力重重踩在他的胸膛上,只压得壮汉一声惨叫,登时没了挣扎的力气不提竟是直接口吐白沫晕厥了过去! 其余的壮汉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两名举人的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 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张北负手而立,冷视眼前的几名壮汉:“还有谁想动手?” 壮汉们畏惧的倒退着,一步两步,他们猛地冲出了馄饨铺子的帐篷,跌跌撞撞的朝远处跑去。 “哎呦我的小少爷!你们赶快走!赶快走——不然等下就要出事了!”馄饨摊子的伙夫跌跌撞撞从角落里冲出来,拿着围裙擦着脸颊的灰烬和汗珠,和婆娘一同急切的呼喊着:“快走快走!” 说着,他们连钱都不要了,七手八脚的将摊子一收像是有人在后头追命一般的推着车跑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胤祉骤然色变:难不成这龙王庙的人有如此大胆,敢在城里闹事?,, 第八十一章 【南巡篇一】 事态似乎比胤祉想得还要严重。 随着馄饨摊子老板们的离开, 几人疑惑的目光转向了陈元龙两人, 想要知道个究竟。可是陈元龙两人的表情也是极为难看, 他们两对视一眼, 竟是拉起胤祉的手便催促着:“走!快点走!咱们得到官兵巡逻的地方去!” “哎——?”胤祉一愣, 下意识的拽紧陈元龙:“这是为何?” “来不及说了!快走——!”陈元龙急得额头冒汗,一咬牙弯下腰就想要把胤祉抱起来。张希良也有模有样学着陈元龙的样子将胤禛抱起。 “放手!”张北却是一声厉喝, 警惕的望着两人。 “小家伙, 我知道你本事好,可是——”陈元龙浸润在张北的杀气中, 一脸的苦笑伸手指着张北的后方:“你可以打到一个,两个, 但是你能打倒那么多吗?” 那么多? 张北一愣,顺着陈元龙所指的方向看去, 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先前逃跑的壮汉领着数十人, 不,也许有近百人, 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涌来!那架势显然就是直冲他们几人来的。 不好——!不好! 张北面容紧张, 身体也下意识的绷紧, 腰身微微蜷缩,目光凝滞扫视着来人, 心里想着突破重围的办法。 “还不快走!你一个小孩子装什么厉害!”陈元龙见张北一脸固执,似乎要和对方来过上几招的样子更是急了。 他一手揽住胤祉一手抓住张北的腰身,顾不得张北的挣扎叫上张希良扭头就加快步伐冲出广场。 可是两个抱着孩童的文人能跑多远? 眼见着这几人要逃跑,壮汉们越发嚣张, 他们加快步伐骂骂咧咧着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这,是千钧一发的情况! 就连胤祉淡定的面容上此刻都多出一丝急切,着急得四处张望着,猛地发现在他眼角余光处出现一群侍卫和官兵,他顿时大喜过望,伸手大呼:“这里!在这里!” “少爷!” “主子!” 一阵惊喜的呼喊声后,数十名穿着铠甲的士兵涌入广场,将试图扑上来的壮汉和百姓们拦在外头。 已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侍卫们随后冲上前来,被刚才所见的一切给吓到了!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眼见着官兵和侍卫们到来,这些壮汉和百姓们竟是一扭头,瞬间跑得无影无踪。他们的动作与态度无疑表示这已不是头一回撞见官兵,可这些官兵全然没有半点注意力放在那些人身上。 当然胤祉更怀疑也许这些官兵是故意放走了那些人。 这一切的疑点都被埋在他的心头,而侍卫们则是对眼前的一切目瞪口呆。 在他们走散的这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奴才来迟,请主子恕罪!”侍卫首领深吸一口气,率先单膝跪下请罪。 在胤祉挥手示意下,他们重新起身,目光不自觉地就滑到被张北踩了好几脚,生死不知的壮汉身上:“主子,这是……?” “呵呵,这人说要替阿玛教训三哥!”胤禛咬牙切齿。 “什么?”侍卫首领大惊失色。跟丢了两位阿哥便已是大罪,他已经做好了回去便得贬职的打算——可若是阿哥在自己不注意的情况下受伤……侍卫首领打了个寒颤,仔仔细细的将三阿哥瞧了一遍才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 他滑过地上那壮汉的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阴冷:“把他拖回去!” “是!” 陈元龙和张希良僵在原处面面相觑。官兵和侍卫们这些如临大敌的表现都告诉他们,只怕这两位小少爷不单单只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更有可能是…… 想到那个可能性,两人齐齐咽了口口水,陈元龙拱拱手:“小少爷,您们家中有人来接,在下两人就先告退一步……?” 说完话,还未等胤祉说话,两人扭头就想要离开。 “等等!” 胤祉笑眯眯的,不过侍卫们如狼似虎,在他发言的第一时间就将两人拦了下来:“两位能否跟本阿哥走一趟?” 阿哥…… 阿哥! 两人只觉得头晕目眩,目瞪口呆,两双眼珠子险些直接脱框而出。 他们再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阿哥!眼前的两个孩子竟是从京城里出来的贵人! 两人不禁同时开始仔细想着先前自己有否有得罪两位小少爷的地方……许久后,才硬着头皮点点头。 坐上马车后的胤禛低声询问着:“三哥,这是何故?两位举子虽说是好心不过赏些银钱也就罢了。” “……我总有点不详的预感。”胤祉摇摇头,手指轻轻在扶手的位置敲击着:“你说……算了!等回去好好问一问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我自己多心了。” 如果这件事和自己想的一样,那就得赶紧告诉皇阿玛才是! 这淮安城,安静的外表下指不定还隐藏着什么疯狂的人! 虽然早就准备,但等到陈元龙和张希良跟着胤祉等人回到戒备森严的小院,听闻身边诸人对两名小少爷‘三阿哥’‘四阿哥’的称呼时,两人还是彻底傻了眼! “草民……草民给三阿哥,四阿哥请安!”两人哪里还有先前的泰然自若,忙不迭的跪地请安。 “陈举人,张举人请起。”胤祉笑着示意两人起身,请他们落座又吩咐高卓上茶:“请两位过来是有一事求问。” “阿哥请说!”刚落座的两人又如同装了弹簧一般的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回着话。 “……你们为何不敢提及这黄河的龙王庙?” 这个问题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立马发现两名举人表情僵硬,迟疑着避开了诸人的目光。 良久,陈元龙才一咬牙,缓缓道来:“三阿哥不知,这龙王庙,与其说是庙宇倒不如说是拿着龙王庙的名头在淮安城乃至整个黄河下流敛财!” “哦,此话怎么讲?”胤祉眼前一亮,连忙催促着。 张希良拦住正要发话的陈元龙:“草民家住在淮安城,比陈兄更了解这龙王庙的来历。还是由草民来说吧!” 他面色平静,扯了扯自己的衣袍:“只怕是两位阿哥,伴读们,侍卫们都发现……草民华而不实的表象。” 胤祉笑而不语,胤禛、张廷璐和佟佳清河也是微微颔首。唯独张北左看看,右看看,迷惑的抓抓头。 胤祉瞧出张北的疑问,伸出手指点了点张希良的衣袍下摆,内衬,袖口等处:“你看看这些地方。” 张北定睛仔细一瞧,顿时惊咦一声。 只见张希良穿着一身齐整的青色衣衫,短褂下隐隐垂着金银饰物,手上还持着一把折扇,瞧着也算是富贵打扮。 只是细细看去,折扇是普通的竹制,金银坠子瞧着也只是打了个络子,而外衫更不用提了。不起眼的地方都用着同色的布料打着细密的补丁,即便做裁缝的人手艺再好,也看得出这件衣服早已陈旧多时。 可是,这又和龙王庙有何关联? 瞧出众人的疑问,张希良缓缓开口:“草民出生官家,家父虽算不上何等大官,不过去世之前也留下不少家业薄田,可如今……” 他面露难堪,苦笑着说道:“老母愚昧,乘着草民外出游学,便是一股脑儿捐进了龙王庙,若非陈兄家中托人帮忙,又有岳父家中相助,草民竟是连读书的钱都凑不齐!大男人家的,想来也是羞耻……我妻子又为了让我宽心,寻得针线活儿来做做……” 陈元龙默默点头:“张贤弟和草民同出师门,家世与草民家中也差不多。可这堪堪只过了四五年罢了,竟是险些连饭食都吃不上,更不用说家中仆役能遣送的遣送,不少也被龙王庙的人给发卖换成银钱。” 他脸上一阵愤慨:“更可笑的是,这龙王庙虽说是祈求黄河,可是当年两江总督于成龙于大人,和河道总督靳大人建筑堤坝时却半文不捐,半人不出,还在四处流言说两位大人的行为会触犯天怒!” “直到现在,还频频使人去捣乱!亏得这附近居民还以为这龙王庙真有真神相助……” 胤祉眉头紧锁:“这件事,这两江总督、淮安府尹等人怎么无人上报提及?” “于大人当年还在的时候自然是阻止管理许久。” 张希良无奈的摊摊手:“可现在于大人去世已经许久,现在的两江总督王大人不愿意管,河道总督靳大人无权管,淮安府尹无法管……这不,事情就闹得厉害起来。” “哦……不愿意管是吗?” 胤祉轻轻一笑:“还得有劳两位在这里落脚几日才是,以免走漏风声——本阿哥自会禀告皇阿玛将这龙王庙调查一番。” 两人连声应是。 他们面上隐隐是松了口气,现在离开只怕转瞬间就又被龙王庙的人盯上,反倒不如躲在这里来得清净。 胤祉见他们愿意很是高兴地点点头,吩咐高卓送着两人出去,才坐在位子上沉思起来。 想来想去,他还是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总觉得哪里不对啊……”他轻轻地嘀咕着。 “三哥,你到底觉得什么地方奇怪?” 胤禛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若是这龙王庙有阻扰修河道的情况,等告诉皇阿玛查实之后再做处理不就得了?” “不,我担心他们为的不是这件事。”胤祉闭目沉思。 怂恿愚民和修理河道的人作对……收敛金银……还有那些形形色色的壮汉,见着侍卫和官兵就转身逃离的态度…… 这一切的轨迹都似乎在指向一团迷雾的方向,一个念头如闪电般从胤祉脑海中滑过。 胤祉陡然抬起头,猛地向苏培盛喊道:“苏培盛!赶快去找侍卫统领,瞧一瞧刚才抓回来那汉子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突发事情出门,不知道晚上赶不赶得及回来~ 如果来不及晚上21:00就不更新啦,, 第八十二章 【南巡篇二】 前院书房里。 康熙刚和索额图、明珠等人商议完京城急送来的各种政事, 正转而询问两江总督王新命关于江南漕运诸事,漕运之事事关重大,场中气氛一时间变得颇为肃穆。 唯有王新命心中欢喜, 他口若悬河,将数据说得头头是道,在他口中这江南江苏可谓是国泰民安, 漕运自然毫无半点纠葛。 只是他未见得附近官员瞧着他的眼色颇为古怪, 一股子奇怪的气氛正在酝酿之中。 正当王新命口沫横飞之时, 外边就传来一阵阵的吵闹声,他下意识的停止话语,迟疑不定的望着康熙。 康熙微微凝眉, 侧首对着梁九功说道:“去瞧瞧, 是谁在外头大吵大闹的。” 说完,他又对着王新命吩咐着:“继续说。” “喳。”王新命恭敬鞠躬。 可尚未等他说上两句, 梁九功又一脸为难的回头禀告:“万岁爷,是三阿哥和四阿哥!” “他们两个?” 康熙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这两个孩子刚才不是去逛夜市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这……奴才也不清楚。” 康熙沉吟半响,和索额图交换一个目光后眼珠微转, 深深的落在王新命身上一眼,轻轻摆手:“你出去说一声, 朕现在忙于国事,让他们两个明日再来!” “是。”梁九功一扭头又出去了。 可是胤祉哪里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他拉着梁九功的手满脸就是紧张焦虑:“梁公公, 你可是知道本阿哥可向来不是说大话的人!这件事可是大事,必须立刻得告诉皇阿玛才行!” “可是阿哥……万岁爷都说了……” 梁九功连连摆手,瞧着胤祉几乎要爆炸的模样慌忙压低声音:“阿哥!现在索额图、明珠大人, 还有两江总督、巡抚、府尹们都在屋内商议大事,您若是冲进去只怕皇上会大发雷霆。奴才就求求您赶紧回去休息, 等明儿个一早再来吧!” “三哥,这可怎么办?” 胤祉深吸一口气:“梁公公,您就告诉皇阿玛,今儿个本阿哥可是被人行刺了!” 梁九功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望着三阿哥:“三,三阿哥,这可不能胡说八道啊!” 还未等胤祉说话,站在身后的侍卫首领苦着脸上前一步:“奴才可以为三阿哥作证,先前奴才抓住一个胆敢对阿哥下手之徒——还未审讯出什么,此人竟是在大牢内死亡……奴才担忧只怕是另有来头,这件事务必要面见皇上!” 梁九功听闻如此大事,骤然色变:“你们怎么不早说!” 行刺有一就有二,敢对阿哥下手,那就胆敢对万岁爷下手——你说这天大的政事有行刺的事情重要吗? 没有! “三阿哥、四阿哥请跟奴才来——” 梁九功毫不犹豫一转身,领着一行人就往里走。 这屋外人影幢幢的,屋里大臣疑云刚起就见着梁九功急匆匆带着阿哥们和侍卫直入,这下子,所有人可就愣在当场。 康熙身体坐正,把上身微微前倾,紧紧盯着一行人:“——梁九功,这是怎么回事?” 大臣们齐齐的停下动作和话语,左右交换着眼神。至于王新命则是一阵不快,他这一段话都被打断第三回 了,这脸色肉眼可见的低沉下去。 “万岁爷,出事了!”梁九功急切的喊道。 他刚想往下说,康熙却是微微抬起手,侧头对着王新命道:“王爱卿,你辛苦了,现在就到旁屋去休息一会,待会儿朕再继续和你聊聊。” 王新命微微一愣,两眼微红,竟是感动得涕泪直下:“微臣为皇上效力怎称得上是辛苦二字?” 君臣之间来往几句,好不容易等王新命退下,康熙才微微抬眉:“说,出了什么事。” “回万岁爷的话,三阿哥在淮安城中被行刺了!”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不止是康熙吓得当即站起,就连在场的大臣也乱成一团。淮安府尹高成美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面无人色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在淮安城里,阿哥竟然会被袭击? 高成美打着哆嗦,嘴唇蠕动,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够了!你当然是该死!”康熙重重一掌拍在书桌上,咬牙切齿的怒喝着。 行刺!居然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行刺阿哥!看来这江南形势竟是比他知晓的更要严重得多! 他的目光冷冷的滑过已经身体颓然倒地,额头贴着地,背脊一阵一阵震颤的高成美身上——即便他有上报险情,告发两江总督的功劳,在刺杀案出的时候那也是丝毫无用的! 瞧见康熙的目光,胤祉心里一咯噔,慌忙伸手:“皇阿玛!不是行刺!对方并不知道儿臣的身份!” “……” 此言一出,整个屋内陷入一片沉默。康熙直勾勾盯着胤祉,身上的怒意一阵比一阵高,气氛也越发凝滞冷沉。 “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康熙压抑下怒火,咬牙切齿的询问。 胤祉连忙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以最快的速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还未说完康熙就勃然色变:“好一个邪教,竟然拿着龙王庙的名头鱼肉乡民祸害百姓,还胆敢污蔑朝廷官员,简直是罪大恶极!” 淮安府尹高成美虽然从行刺案里缓过一口气,可是康熙这话一出,他那浑身的冷汗又是如雨般冒出来。他跪在一旁瑟瑟发抖,嘴里满满都是苦涩之意。 “淮安府尹,你有何话要说——!” 康熙的怒火下一瞬自然直接扫到他的身上,他浑身战栗嘴唇蠕动,身体几乎要瘫软在地上。 “微臣……微臣……” “皇阿玛!那两位举人儿臣还留在院子里……儿臣觉得淮安府尹虽有失职,不过依龙王庙的势力之大,波及范围之光,只怕不是他一个淮安府尹可以控制的了。” 胤祉目光一闪,想到先前康熙将两江总督王新命送离,现在对淮安府尹虽是斥责却是并无动作的态度。他心里泛着嘀咕,试探着询问:“皇阿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嗯?”康熙微微一愣。随即,他瞧着胤祉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奇异,更不要说大气都不敢出的朝臣们,一个个忍不住朝着三阿哥投去异样的目光。 “朕的确早就知道一些事。”康熙轻描淡写的将这事略了过去。 “哦……”胤祉乖乖点头,康熙不想说他也不想问。他将话题继续扯回龙王庙上,认真的开口:“儿臣觉得,如今第一要务还是要把这龙王庙事情给解决了才是!” “没错!皇阿玛——” 胤禛插嘴,他脸上满满都是愤怒:“您不知道那里头的人有多嚣张,只是听两个举人和我们说了几句坏话,说这黄河的功劳都该归咎于朝廷和河道总督靳大人身上,就想仗着人多殴打我们!而且那里不少百姓见着他们就跑,只怕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养成的!” 胤禛说话向来实诚,他这么说,康熙越发肯定了这帮借着龙王庙生事的恶徒。他面色严峻目光定定落在淮安府尹身上:“朕命你戴罪立功,即刻带人去查封这龙王庙!不得有误!” “是!”淮安府尹大喜过望,连连磕头。 “子清,你立刻吩咐下去,令侍卫们至各大城门,严禁任何人进出城。” “是!” “……明珠,你亲自盯住王新命。朕要知道,他在这里面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是。”明珠面色严峻,得令后便匆匆离开。 望着纳兰明珠离去的身影,胤祉面色逐渐沉重,忍不住凑到康熙的身边小声询问:“明珠大人……怎么会和两江总督联系上的?明明……两江总督和这龙王庙有着莫大的联系!” 康熙沉默一瞬:“你怎么会想到这个上面去?” 尚且在屋内的索额图无声的叹息,望着胤祉的目光中闪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然后露出难得的真挚:“皇上,三阿哥真是聪慧。” 他脑海内波澜万丈,猛然觉得太子的想法也许,指不定真是个好办法……索额图陷入沉思中。与此同时,胤祉却是微微握拳,紧张的盯着康熙。 索额图在,明珠不在。 索额图却说他聪明…… 纳兰明珠再如何蠢,也不至于会跑去和那些邪教混吧?那不是得了失心疯吗? “纳兰明珠和王新命涉及的是另外一件事。”康熙看出胤祉的彷徨和恐惧:“这件事……朕在京城便从性德口中得知。” “……是师傅?”胤祉愣住了。 康熙揉了揉胤祉的脑袋,安抚了儿子一瞬:“先不提这事,你怎么会觉得两江总督和龙王庙有关?” 胤祉抿抿嘴唇。若是师傅所为,他也不用担心,师傅定然是有了完全的打算的……虽然心中还是隐隐不安,但是胤祉还是顺着康熙的思路开始思考:“皇阿玛有所不知,其实那举人还说了一番话。” “哦?” “他们说在先前的两江总督于成龙在世时,这龙王庙虽然偶有发生怂恿教徒将全家财产上交之事,但也从未在城中嚣张跋扈……而如今,整个淮安城可谓是大半都成了龙王庙的信徒。” “大半?三哥从哪里看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QAQ昨天少更一章,后面会补的 欠:0/1 第八十三章 【南巡篇】 “胤禛你没有注意到吗?先前我们行走在路上, 曾经注意到街边店铺大半悬挂着各色龙纹灯笼, 我们当时尚且以为定然是因皇阿玛出巡, 这淮安府尹才让家家户户悬挂龙灯以表庆贺…… 可当时我们也发现并不是所有的店铺都挂着。而现在又早过了元宵节——那这些商铺为何都要挂着颜色不一的龙灯。” 随着胤祉说的内容,不止是胤禛同时也前往城中的张廷璐等人脸上也出现一抹惊容。 若真如胤祉所说, 在场众人简直不敢想象龙王庙如今在淮安城的势力有多少大! 胤祉沉着脸缓缓开口:“儿臣只怕,他们都是这龙王庙的教徒。而且……儿臣觉得,这与其说是龙王庙, 倒不如说是拿着龙王庙的幌子……为……” 说到这里, 胤祉略微有些迟疑。 “为什么?”胤禛催促着。 胤祉没说话, 他抬起头目光直接对视上康熙。 父子两人的面色同时一沉,心中一个名字缓缓升起。 康熙咬牙切齿的恨声道:“白莲教!” 清朝民间最大的反清复明派系, 其一为天地会,其二为白莲教。 两者之间若是取一最惹康熙等人厌烦的那自然是白莲教。要知道天地会来源时间尚短,乃是郑成功下属所创建, 大多只以劫富济贫等事为主,极少有成规模大批量行动之举。 而后者白莲教早已有百年历史,非但底蕴深厚,在朝代更替之间屡禁不止。更因为其时间过长, 人员过多的缘故,常有借兴教欺骗信徒,聚敛钱财之徒, 亦或是收买官员为虎作伥,渔民百姓者。 说起反清复明,那在一部分白莲教徒中只是为了给自己夺利的一个名头罢了, 为此早年三藩之乱各地起义者中白莲教的人数更是数不甚数。 若是他们,只怕这件事还没完! 所有人的心里都浮起这个念头,随后更是一阵一阵的担忧。 若是如同三阿哥所说,恐怕整个淮安城或是已经成为白莲教的驻扎地。 那如今在城中的康熙岂不是…… 送上门的猎物? 在场所有的大臣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随后便是一阵躁动与惊喜!老实说……只怕三阿哥差点遭到刺杀之事,倒不如说是皇上的运气! 要知道,如今不但是康熙在,甚至太子、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在!还有如索额图明珠等重臣在这淮安城中,若是猜测没错,白莲教只怕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将人一网打尽! 所有人越想,那脸色越是严峻。 同理,他们能想到,康熙更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脸色向下沉着,第一时间便要求梁九功将太子和大阿哥带到书房来,以防万一。 “你们两个听着,等太子来了以后你们四个必须时时刻刻和侍卫们在一起,绝对不得远离一步,明白吗?” 康熙面容冷厉,一字一句的对着胤祉和胤禛说道:“尤其是你,胤祉。” “是,儿臣明白。” 这种危急时刻,胤祉自然也是明白跟在康熙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只是心里一阵阵的悸动总让他怀疑自己会不会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上一回这种感觉的时候…… 他睫毛微颤,微微咬住下唇,脑子里以极快的速度开始思考——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想到? 康熙吩咐完两人后,立刻开始指挥在场的大臣,或是出城联系驻扎在附近的官兵,或是让所有的侍卫队集合警戒,一时间一道道命令以飞快的速度从院子里传了出去。 从另一间书房里被唤来的胤礽和胤禔还有些迷茫,很快就在胤禛的话语中明白了现状,他们相视一眼,胤礽牵着胤禛,胤禔伸手拉过胤祉就打算到书房一侧的里室休息。 “……胤祉?”胤禔没拉动胤祉。他有些疑问的转过头紧盯着胤祉,胤祉的脸色很是难看,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脑门上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毯上,润湿出一个个圆形的痕迹。 脑中千条线索纠缠在一起,静下心来,胤祉细细思量,将每一个线索都抽丝剥茧,一个让他浑身仿佛掉入冰窖一般寒冷的念头出现在胤祉的脑海中。 “胤祉!?”胤禔心中一紧,再次呼喊着。 胤祉这一次回过神了。他呆呆的看了胤禔一眼,眼中的惊惧仿佛是看到了一头怪兽…… “皇阿玛……”他的声音极为干涩。 “嗯?”康熙闻声转过头。下一秒他瞳孔微缩大步走至胤祉的身边,小心翼翼的伸手扶住他:“胤祉——你这是怎么了?” “皇阿玛,快点快点走!将整个淮安的人都撤离出去——!”胤祉抓住康熙的手臂近乎于哀求。 “胤祉!?” “儿臣,儿臣……”胤祉语无伦次,他抬头望着康熙,在不知不觉之中一双眼睛已经充斥着泪意:“儿臣……怕他们……他们只怕是要炸堤坝!” “……什么!”康熙瞳孔骤然一缩。 “什么……?” “这,这怎么可能?”大臣们不可思议的低语着。 对啊……这怎么可能? 若是黄河溃堤,倒霉的可是这淮安府里十数万的民众……祸及的将是下游这一片数以百万计的黎民百姓。 “儿臣突然觉得,也许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胤祉闭上双目颤声说着。 康熙恰逢在淮安城落足……自己恰逢被人潮挤到龙王庙……两个学子也许只是一个引子,即便没有他们只怕馄饨摊子的老板们也会借故说出这个缘由。 浪漫天真的小阿哥定然会将这件事告诉康熙,起码也会引起不少重视。 而随后……是什么方法能够将城中之人一网打尽? 有什么方法能够将大清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在整个江山的吸引力下,区区一个淮安府十数万民众的生死又算得上什么? 顺着胤祉的思路,在场所有人遥想着,若是此刻将龙王庙查封,随后滔天黄河之水从天而降将整个淮安城淹没……死伤不下十数万人——到那时候,下令的康熙即便不死只怕也难逃被指责触犯天威,引得黄河河神怒火上天惩处。 这块大地刚刚从三藩之乱中喘过一口气,若是再来这重重一拳! ……只怕战乱再起啊! 所有人只觉得彻骨冰寒,又同时恐惧。 能在幕后做出如此决断者,会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在他眼中,这些为龙王庙献出全幅身家的百姓只是他踩在脚下的尸骨罢了! 想到这里,康熙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意。他的双手缓缓握紧,圆润的指甲深深的刻入掌心之中,留下一个个清晰的痕迹。 康熙强自镇定,立起身来:“派朕的旨意立即出城避难!” 有几名大臣嘴唇蠕动,似乎对胤祉的想法还有着不堪苟同的意思。只是这件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谁都没有努力承担这件事的后果。 他们纷纷闭上嘴,老老实实的听从康熙的吩咐四散而去,快速的开始处理整件事务,以求第一时间完成撤离的目标。 四名阿哥沉默的坐在书房后的厢房中,不多时妆容未施的荣妃带着一丝惊惧也赶来。进了屋,荣妃左手搂着三阿哥,右手搂着四阿哥,又小心翼翼说着话试图安抚着面色难看的太子和大阿哥,这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担忧。 而在书房中,康熙已让人准备好地图。他面色严峻的盯着地图上黄河的区域——若是想要炸堤坝,这些幕后凶手会如何下手,从哪里下手? “万岁爷,该走了!”梁九功低声催促着。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康熙低语着。 对方若是反应过来,知道康熙等人已经发现此事定然只会痛下杀手,提前将堤坝炸毁。为此康熙非但不能立刻走,更是不得不要拖到最后…… 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一咬牙转头吩咐索额图:“索额图,你将太子他们几个率先带走——” 索额图面色剧变:“万,万岁爷!” “皇上!”梁九功不可思议的惊呼着。 在场诸人同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齐声呐喊:“皇上,这万万不可啊!” 声音之响亮直接穿破云层,坐在厢房里的阿哥们齐齐一震。 胤礽心头一阵阵的不安,他站起身在屋内来来回回转悠了一圈:“荣母妃,弟弟们就交付您照顾……孤先去书房瞧一瞧。” “二哥,我也去。” “我也去!” “大哥,二哥——我也要去!”几个阿哥陆续喊着。 “胤祉——!”荣妃拉住胤祉的手,面上的惊容尚未散去。可是面对胤祉的双目她万千的言语含在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额娘,您放心,儿臣由天保佑着,不会有事的!”胤祉温声劝着。 荣妃眼中泪光闪闪,许久才沉默的松开手。 望着四个阿哥头也不回的动作,她愣愣的坐回位置上,就连香韵的呼喊声都未能引起她半点的注意力。 “主子,主子!”香韵呼喊着。 荣妃愣愣的抬首。 “马车已经在外面候着了,等着主子您上车就要出发了!” 荣妃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埃:“本宫要留下。” “……主子?” “本宫身为一宫之主,难不成连三阿哥四阿哥这般的幼童也比不上?” 荣妃苍白憔悴的面庞上升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她挺直腰板,掀帘走出厢房,昂首挺胸的走向隔壁的书房:“本宫,要和万岁爷在一起。”,, 第八十四章 【南巡篇】 “你们这群笨蛋!” 康熙怀抱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荣妃, 面无表情的盯着眼前四个傻小子,尤其是在太子身上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 瞧瞧,瞧瞧! 简直是蠢到家了! 尤其是荣妃……竟然哭哭啼啼到自己面前来闹腾, 搞得好似朕竟是不想活了——朕还没活够呢! 康熙没好气的轮番在四个傻儿子脑袋上重重来上一锤头,不过那眉眼间声音里还是带上了一丝丝喜悦。 只差跑到朝臣们的面前去呐喊:瞧瞧!瞧见没!朕的老婆有多爱朕,儿子又有多贴心乖巧——简而言之, 朕就是人生赢家啊! 这嘚瑟模样落在一干大臣眼里, 只恨不得穿越回前几分钟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 时间穿越回几分钟以前。 正当朝臣一股脑的跪下磕头, 索额图甚至不顾身份扑上前抱住康熙的腿嚎啕大哭,七嘴八舌的乱作一团时。 四名阿哥猛地从外面窜入,尤其是胤礽, 在索额图说得前不搭后语的内容中他以极快的速度反应过来, 简直气得浑身直哆嗦,怒气冲冲的扑上前去:“皇阿玛!您怎么可以这样做——!” 康熙:……朕怎么了? 一脸懵逼的康熙还来不及解释, 就只见到几个儿子先后紧随着太子的脚步扑上前来。他们或是抱着康熙的身体,或是扯着胳膊,反正四个阿哥就像是甩不掉的尾巴一般, 怎么也都不肯从康熙的身上下去。 “皇阿玛,您怎么可以以身试险?若是你执意如此, 儿子也要留下来!” “儿臣也是!” “儿臣也要!” 几个小阿哥七嘴八舌的喊着,望着康熙的眼睛里都皮卡皮卡的闪着光芒。而让康熙更加意想不到的是荣妃竟是也从外头冲了进来,扑在他身前嘤嘤哭泣:“万岁爷……您怎么舍得抛下臣妾!” 骤然间, 场内是一片混乱。康熙身边简直如同有一百只鸭子在嘎嘎乱叫,只弄得他头晕眼花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尤其是朝臣们见着荣妃娘娘出现,登时看天看地, 看左看右都不知道应该把自己的眼珠子落在哪里,一个个苦着脸恨不得就地挖个坑缩进去。 眼见着身边乱成一团, 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和谁先说话,康熙终于忍不住一句怒吼:“够了!都给朕停下来。” 也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荣妃和阿哥们抽抽噎噎的,泪眼朦胧的望着康熙欲言又止。 “皇阿玛——您别骗儿臣了!”胤礽面色沉重:“您要留下来,还让索额图将儿臣们带走……您若是出了个万一,您让儿臣们回京如何面对乌库玛嬷,如何面对皇玛嬷,如何面对后宫诸多母妃?” “是啊,皇上!”荣妃心酸。她哽咽着拿着帕子擦着眼角:“若是如此,臣妾倒不如在这里死了算了!” “说什么死不死的呢!”康熙忍不住抬高了嗓门,一脸黑线的望着荣妃和阿哥们:“在你们心中,朕就是这样的鲁莽之徒吗?” 荣妃和四个阿哥迟疑一瞬,小心翼翼的点点头。 康熙:…… 一根青筋在他的头顶飞舞旋转,眼见着都要破顶而出了。 “你们,再说一遍?”他磨着牙,温柔的微笑着。 荣妃和四个阿哥同时打了个寒颤,极有默契的,同步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康熙冷哼一声,懒得和眼前这几个家伙计较,他挥挥手活像是在赶苍蝇:“去去去,赶紧跟上车队走人——朕心里有数,自然是不会以身试险。” “真的?” “真的——朕什么时候骗过人了?” 众人是一步三回头,勉强在康熙的忽悠中离开书房。 胤礽尚且犹豫,但是索额图一咬牙还是吩咐着侍卫们拉着太子走出大门,至于胤祉,他沉默的拉着胤禛走在最后,心中若有所思。 自己那强烈的预感已经逐渐消失,只有心中偶尔出现的那一跳一跳的震颤感告诉他……这件事还没完! 不过想到历史上康熙可是足足活到六十一岁……南巡更是顺畅从未碰上麻烦过。胤祉咬咬牙,还是决定听从康熙的话语,匆匆跟着一行人一同离开。 淮安城如今是乱成了一团。 官兵们将整个淮安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的民众在衙役的催促下被赶成一群群,以二三十人为一个队伍,提着最为简单的包袱被赶往城外。 里面有不肯离去的人在大声哭闹,也有大发雷霆的人试图争吵,整个城里闹哄哄的,每个人都有说不尽的怨气。 也有不少民众逃到龙王庙附近,但是官兵们早就得到通知,对于那些逃去龙王庙里的民众不予管理和抓捕。 见状拖家带口去龙王庙的人更多了,也有那些个领头人试图跑出来询问缘故,却被冷冷拒绝。 有人见着官兵的心思已定,心中害怕真的会出大事,思来想去之后又偷偷溜出来挤进出城的人群,反正等到胤祉等人的马车行驶到大街上,就是这般乱糟糟的景象。 太子的车驾在最先,后面是大阿哥等人的车驾,最后才是胤祉和胤禛的。 原本两人的车驾也应该是分开的,只是胤禛焦虑得厉害,硬是挤进了胤祉的车驾,在张北哀怨的目光中一屁股坐在胤祉身边。而先前紧随在其后的,索额图等人的马车随着混乱的形势,不得不上前保护太子,以免这些民众冲突撞击危及太子的安危。 马车在喧嚣声中缓慢得往前挪动着。 胤祉微微掀开一条细缝,沉默的望着外边的景象。 所有的商铺都已经关上大门,变得漆黑一片,街上倒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可是每个人的脸上哪里还有先前的闲暇与热闹,满满都是仿徨和恐惧。 没人知道就这样离开这座城池也许会有如何的结果。 但在这个皇权的世界里——胤祉沉默的望着不愿去,有不愿意离开的汉子朝着官兵的方向扑去,可是狰狞的表情尚且没有过一分钟,一名侍卫就毫不客气的从腰间抽出了长刀。 在周边人惊恐的尖叫声和恐惧的目光中,那名汉子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红色的鲜血洒满了遍地,年迈的女人和年幼的孩童哭嚎着扑在上头…… 马车缓缓驶过,躺在地上的尸首没人收拾,死不瞑目的双眼仿佛直直的盯着马车,冲天的血腥味和响彻天边的嚎哭声让胤祉身体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三哥,别看。”胤禛伸手上前夺过被胤祉紧紧握住的窗帘,将帘子放下后,他又担忧地拉住胤祉的手。 胤祉默默地,闭上双眼。他重重地将手盖在自己的脸上掩住了下面汹涌的泪意。 良久之后,胤祉才勉强转换心情,开始和胤禛讨论起昨天尚且研究了一半的文献……才堪堪说了没几句话,胤祉猛地闭上嘴。 此刻,马车已经快要驶出淮安城。 胤祉抬起头,目光在马车内转悠了一圈,他面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他呼吸急促,简直下一秒钟便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三哥,你怎么了?”胤禛担忧的低语。 他以为胤祉是因为刚才见到的血腥一幕而觉得身体不适,絮絮叨叨的说起话来:“这些闹事的人如果不杀鸡儆猴,只怕后面官兵想要维持秩序会更难,指不准就会让贼人逃脱开去……” 胤祉没理会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僵硬的面向张北:“张北——你有没有见到赫奕,赫奕人呢?” 张北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瞬间缩小。 赫奕! 赫奕? 赫舍里赫奕人在哪里? 张北的脑袋里可谓是一片空白,他直愣愣半响才猛然回过神来,在马车里一跃而起。 可是他们现在坐的可不是舒适宽敞的四轮马车,而是简朴狭小的两轮马车,登时张北的脑袋就撞在了车厢顶板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阿哥?”门外的侍卫大惊失色,掀帘探头而入:“您没事吧?” 定睛一瞧,他才注意到是张北捂住脑袋蹲在座位上,侍卫的嘴角微微抽搐一下:“张……张伴读,您,您没事吧?” 张北抽着凉气,眼泪都快从眼眶里挤出来。他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了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侍卫一眼,强撑着表情冷视着侍卫:“我还好,你继续驾车吧。” “……是?”侍卫讪笑一声,连忙将脑袋缩了回去。 “等等。” 胤祉叫住了侍卫:“你让人去别的车上问一问有没有瞧见赫奕?赫舍里赫奕。” “是!” 侍卫老老实实应了声,在三人焦急的等待下,直到快到城门口侍卫才迟疑的回话:“三阿哥,四阿哥,奴才使人问了一遍,没人见过赫舍里伴读。” 三人心猛地一沉。 三人心里早有预感,但此刻这个事实放在面前也让人不寒而栗。 赫奕那傻子居然还在宅院里! 胤祉面色焦急,眼见着马车越来越接近城门口,他骤然将胤禛的手挣脱,拉起张北就一声喝令:“走!带本阿哥回院子去!” 张北一愣,下意识的想要拒绝胤祉的命令。可是瞬间他又想起上一回三阿哥对他说的话……三阿哥不需要一个想得太多,且不按他命令去做的下属。 他张开的嘴紧紧闭上,毫不犹豫的抱住胤祉,掀帘瞬间跳出马车! “三,三哥——!”胤禛下意识的向前一扑,可是身体被侍卫猛地抓住,只有惊惧的望着飞速离去的胤祉和张北两人,拼尽全身力气的呐喊:“三哥!三哥!” “四阿哥——四阿哥!”侍卫拖住试图离开的胤禛,大声呼喊着。 “不行!”胤禛浑身寒颤,他猛地转头目光定定落在侍卫身上:“马车调头,现在就立刻回去!” “四阿哥,这,这……”侍卫大惊失色,马车已经排列在城门口,前面的马车都已经离开淮安城。现在回头简直非但是是违背皇令,更可以说是不要命! 可是……丢了三阿哥的自己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想起三阿哥离开的身影,又想想四阿哥现在的坚持。若是自己拼个性命指不定还能让万岁爷绕过自己一家老小——想到这里,侍卫一咬牙:“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38540375 投递的地雷扑倒么么哒=3= 感谢喵小姐、咸鱼王和扇子君。投递的营养液,啾啾哒=3= *** 若是主角是荣妃,此刻就是开启后宫制霸路线233333 可惜...谁让咱们的主角是三三类 荣妃,还得老老实实萝卜蹲。 第八十五章 【南巡篇】 胤祉并不知道, 在身后胤禛竟是催着侍卫赶回院子, 也更是不知道在城外车队驶出许久后发现三阿哥和四阿哥马车不在时引起的轩然大波。 张北带着他纵身一跃, 轻盈的落在一辆货车上,明明是两个人却好似没有什么重量一般甚至连拉车的人都尚未发现。 随即,他再次撑住一边的柱子一个漂亮的侧翻, 仅仅用脚尖点到不同的着立点,堪堪跳跃了几下,就轻而易举地带着胤祉落在商贩楼顶。 每当这种时候, 胤祉就不得不感叹张北武学上的天赋之高,不过还没等他赞叹一声, 张北已经开始加速, 飞快的朝着小院的方向跑去。 今晚的天气很好,一轮圆月高悬在空中。 月光均匀柔和地洒满大地,早已无人的小院可谓是一片安宁。 所有的侍卫和官兵如今都已经撤离,按照胤祉所想应该已经没人在了才对。张北身形微微一动,带着胤祉就落在前院里, 可正当胤祉想要说话, 张北眸光一凛,耳朵微动, 猛地拉住胤祉便躲进角落中。 胤祉心一沉, 深深吸了一口气, 将全身缩进屋檐下的阴影处,担忧的望着张北的背影。 这种时候,怕是来者不善啊…… 若是来者是贼人, 依照自己的能力若是能够不给张北拖后腿那便已经是烧高香的事情了。 骤然间,三个高矮不同的身影犹如幽灵般,骤然从天而降,无声无息的落在院子里。他们互相打了个手势,又犹如旋风一般四散开去,快速的在周边巡视一圈。 胤祉和张北心如鼓震,屏息注意着身边的动静。 “我刚瞧见这屋顶上有人——”不多时远远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人还未见到,一个粗噶的声音率先响起。 随着身影,三个人影再次聚在一起,落在前院里。 这一回的距离越发近了,最近的那名男子只要回过身将门拉开就可以发现他们两人! 胤祉和张北心里一咯噔。胤祉已是浑身僵硬,而张北的手默默地伸入衣襟内握住匕首,他的眼神冷厉,呼吸微弱绵长,显然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瞧着没有啊……”又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是最为年幼的少年。 “怎么可能?”先头的声音压低了不少嘀咕着,“难不成是我看错了?” “我看定然是你看错了!” 清脆的声音带着点笑:“那鞑子皇帝跑得飞快,咱们不是亲眼瞧着他们一行人现在都已经出城了!” “欸——不得大意!” 紧接着又响起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人许是带头者气势颇强,声音更是沉稳有力:“咱们再搜一下,搜完了咱们也必须立刻走!若是迟了只怕是大计难施。” “我呸!本来这计划就不应该施行!”最先头的那人的声音越发近了。 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之下,胤祉和张北透过木门的缝隙终于第一次看到了他们的面容。 “陈老七,这事儿能不能施行可不能光听你一人说的算!”中年男人面容清瞿,目光威严。他肃穆的盯着被称为陈老七的年轻男子,刻板守正一字一句的说着话:“身为下属,只要认认真真的去执行命令即可!” 陈老七满脸怒火,重重一掌拍在门上,哐当一声巨响让胤祉和张北两人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快了一瞬:“我说三伯,他们那群人是真失心疯了你也陪着他们疯? 这河道总督你不佩服,我陈老七可是佩服的!竟然想要刺杀不成还想要炸毁堤坝。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堤坝这几年救了多少人的命!要杀他,我宁可拼出这条性命去刺杀皇帝老儿!” “我知道,可是……” “我说三伯,这事儿你去做,我就不认你这三伯了!” “唉,老七你又是何苦呢?” “什么何苦不何苦的?三伯,你说说那些人做的是真是咱们反清复明的大事?贿赂这满人大臣,拿我们这些小虾小蟹的去行刺不对付的官员……嘿!” “这也是为了让他们起内讧!” “我呸!才不是!就是为了拿钱罢了!” 见两人越吵越凶,眼见着就要闹起内讧,还未等胤祉和张北升起一丝喜意,落在最后的年幼的男孩一蹦一蹦的凑上前。 他伸手无奈的拉开两人,声音中带着点撒娇和埋怨:“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这事儿不都过去了?这狗皇帝走了,淮安城里的百姓都撤出去了,你们还担心什么……” “担心!当然担心了!”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 “……我看三伯和七哥还挺有默契的——” “别!谁和他有默契了——” “丫头!别把我和他混为一提——” 三个人竟是立在原地吵了起来,胤祉和张北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只听得面面相觑。 足有半盏茶时间,三人的声音才逐渐变低,少年或者说是少女在此刻俨然没了精神气,只恹恹得捂住嘴打哈欠:“走吧!走吧!” “对了。” 陈老七突然话锋一转:“后院那小子怎么办?” 他手横着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一刀:“宰了吗?” “嗯,去处理了,就赶紧走。”三伯点点头。 后院?小子? 胤祉和张北顿时急了。张北微微咬唇,用眼神示意胤祉躲入藏身处,随后他手掌紧握住匕首,腰身微微下弯,目光冷冷凝视外面三人,等着他们转身向后院出发的那一瞬间便冲出去! 只是他尚且未冲出去,这三人却是神色剧变,脚下平生出一股力气,如同燕子翻身般姿势轻盈翻身上瓦。刚到屋顶,三人便立刻压下身体,目光直勾勾朝向大门处望去。 胤祉微微愣神,下一瞬间他面色剧变。 “三哥!三哥!”一个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伴随着阵阵呼喊声和大门被打开的声响,胤禛那熟悉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前院中。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面色焦急的侍卫和车夫,三人扯着嗓门呐喊着,一边摸索着前进。 疯了!疯了! 胤祉的眼睛几乎在瞬间变得通红,急促的心跳和在脑海中疯狂尖叫的警铃反倒让他在瞬间变得冷静下来。 等等——再等等! 胤祉扯住已经等不及打算立刻出手的张北,面无表情的他眼神是如此这般的冷酷无情,只让张北心中寒毛顿时竖起。 张北咬牙停下动作,两人目光定定注意着上头趴伏着的三人动作,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时机。 而胤禛三人则完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他们一路深入,直到走到离胤祉两人不远处才逐渐停下脚步。 “小主子……瞧不见三阿哥的踪影,咱们要不走吧?” 侍卫擦擦脑门子上的冷汗,瞧着鬼影重重的院子心里直打鼓:“指不定三阿哥已经找到了赫舍里伴读,一同走了呢?” “不可能。” 胤禛摇摇头:“到院子的路可是只有一条。若是三哥他们回头,路上必定是能遇见我们,可是……” 此刻,地面忽然微微震颤,两片瓦片从天而降正巧落在胤禛三人面前。胤禛皱紧眉头倒退一步,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却正好对上了一双不坏好意的瞳孔。 “什么!——有刺客!” 侍卫大吃一惊,眼角余光只见到一道白色光芒从身边滑过,他心中一凛,手腕轻轻一抖,抽出身侧长剑便在空中划出数道剑花。 剑风凌厉,速度极快,锵的一声脆响重重撞上眼前的利刃。 “主子小心!”侍卫厉声呐喊着。 他眼角瞅着一名少年持刀冲向四阿哥,心中简直是急迫万分,可偏偏在他身前那名男子动作未停,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笑容随即挥刀直直朝着他劈下。 侍卫侧身躲过这一击,他的身边传来一声惨叫——侍卫瞳孔微缩,一掌重重拍打刀刃回头去看只见马夫满脸惊惧已是一刀毙命。 他心中一咯噔,警惕心大起。 胤禛狼狈翻身滚过少年的追杀,一面大声喊道:“小心后面!” 侍卫大惊失色,可是前面来势汹汹,后面的又如何抵抗? 正当他面露绝望之时躲在阴影处的张北猛地扑出,他飞身而起双脚用力在树上一蹬一踩,从怀中拔出匕首又狠又准地扎进背对他的男子后心处。 这男子瞳孔涣散,竟是张开嘴一口气还未吐出便直接毙命。 “三伯!” 陈老七撕心裂肺一声惨叫,他顾不得追杀侍卫,双目赤红朝着张北直扑而去。张北不慌不忙弯腰从这名名叫三伯的男子手上夺过长剑往头上一挡,另一手的匕首在他手上轻盈一个转头直直朝着他的心房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这陈老七竟是瞧出危机将至,猛吸一口气身体往后一折一个翻腾,匕首险险的擦着他的衣服而过。 他蹭蹭蹭的倒退三步,面上全是侥幸之色,竟是不敢与张北再战提起那年幼少年便想要逃跑。 可是他刚跃上屋顶,整个人身体便僵硬在原处。 张北毫不犹豫的向上跃起,显然想要追上前去。 “……水?”胤禛在此刻突然嘀咕了一句。 随后,胤祉也发现自己的脸上落了几滴水。 这天空月色正美,可谓是万里无云,哪里来的雨水? 这问号还没有落下,胤祉就见着张北面露惊色,和着那两人一同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张北动作极快的抱住胤祉,又用尽全力拉住胤禛。 “怎么……”了? 胤祉话说了一半,话语顿时卡在喉咙中,他呆滞的望着眼前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幕,在此刻彻底的傻眼…… 浪。 汹涌的黄河之水或许有两层楼那么高? 亦或许是三层。 尚在淮安城里的,还未离开的民众还有不少,此起披伏的,惊恐的尖叫声连绵不绝的在整个城里响起——可现在哪里是担心别人的时刻! 在场的诸人竟是连打架的精神都没有了!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了暂时休战的决定。他们快速的攀爬上处于最高位置的屋顶,试图躲过这滔天的洪水。 只听见马匹的嘶叫声,胤祉愣愣的望着他们先前乘坐的马车被洪水席卷而去,疯狂涌动的洪水还在不断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冲来——还在继续! 这应该……怎么办? 胤祉全身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彻骨……他甚至来不及想出任何的主意,只觉得在一股重力的影响下,无数被洪水卷起的东西疯狂朝着他们的方向袭来——来,来不及了! 这是他最后的一个念头。 水面重重拍打在他的脸上,瞬间令他失去了意识。,, 第八十六章 【南巡篇】 “啊————!”强烈的窒息感让胤祉死命的挣扎着, 当能够喘息的一瞬间他使出了全身力气发出一声近乎于惨叫声的呐喊。 胤祉惊惧的尖叫着, 剧烈地喘息着。 他昂首望着在迷雾中见不到顶端的天空,眼睛睁大到极致, 眼泪无法控制住的滑落滴答滴答的落在冰冷的地面。 胤祉没有动,他的手指艰难得弹动一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他的上方,弯下腰静静地注视着他:“清醒了吗?” 胤祉浑身战栗, 沉默的点头。他迟疑半响才缓缓开口:“望师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这种事根本在历史上没有发生过?” 他心里有一个答案, 但是却让他不敢置信。 “你明明就清楚。” 望师傅没有昔日在寺庙里的和蔼温和, 一双细长的眼睛冷冰冰的注视着他:“历史是时间走过的痕迹,而你所看的史书是人手写的记录——” “当你扭转时间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历史就已经发生了更改。这样的你按照史书上的记载去等待未来有什么作用呢?” 望师傅似乎是怜悯又似乎是嘲讽:“况且,你看了史书也不是没有发现,康熙压根从未在这个时间点带着阿哥们南巡……” “……”胤祉愣愣的, 沉默的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天空。 良久, 他才轻声呢喃:“原来是我的错——”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与望师傅交谈而是试图想要回到现实。 可无论怎么尝试他根本都无法回到现实中,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让胤祉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恐惧让他情不自禁的望向望师傅:“这,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望师傅没有吭声。他慢条斯理的走到一侧, 端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闭上双目,轻轻嗅着茶叶的清香气味,双手捧着茶盏慢慢的喝了一口。 看着望师傅的态度,胤祉脸上仅存的一点点希望, 就如同春雪般渐渐消融一尽,只剩得绝望与痛苦交融而成的空白:“原来……原来我……死了?” “噗——!咳咳咳咳!!”望师傅刚喝进去的茶水完全都吐了出来,惊讶的望着尚且躺在地上的胤祉。 “……”胤祉侧过头,茫然的和望师傅对视着。 望师傅觉得脑勺疼:“你怎么觉得自己是死了?” “那我为什么出不去?”胤祉悲喜难辨,想到刚才的窒息感他便是冷战不止。 他越发是焦灼不安,心中越发担心胤禛、张北等人的安危。 “你还没死,不过离死也不远了。”望师傅慢吞吞的开口。 胤祉的呼吸猛地停滞,良久他才猛地吸气,双手紧握成拳:“现在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的身体又是怎么样?” “你不是知道的吗?……滔天洪水,死伤无数——” 望师傅斜靠在书架边,嘲讽的望着他:“瞧瞧你,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将会把这个王朝带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可是呢……” 望师傅带着一丝恶意的弯下腰,紧紧的盯着胤祉的双目:“成就尚且没有,却是引发了一场或许会是后无来者的大灾难!” 胤祉嘴唇蠕动,面上的血色尽褪。 “不过这些都是——骗你的!”望师傅笑嘻嘻的说。 胤祉:……??? “虽然的确是会死去不少人……不过处理得好,也许后面还能改变不少——” 望师傅没细说,只是弯下腰将胤祉从地上扯了起来:“行了,别傻愣在地上了。你现在还是好好休息吧,等你能出去的时候大约就到安全的地方了。” “外面的身体……” “你的身体如今还在洪水里飘着——等到你能出去的时候自然就可以出去了!”望师傅似乎觉得胤祉的问题有点傻乎乎,他不在意的摆摆手甚至还用着极低的声音嘀咕着:“要是真死了就直接回地狱去了,到这里还做什么白日梦。” 胤祉:…… 他坐在地上愣了许久,猛地站起身扑向书架。最近的书架上密密麻麻叠满了各色的书籍,其中有一摞最厚的,书脊上清晰写着《清朝通史》……胤祉将书籍拿出来摆在手心上,目光定定看了许久一咬牙猛地打开。 明明先前还是一本记载得满满当当的书籍,可就在他打开的这一瞬间,他曾见到的文字在此刻开始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黑色粉末,飘荡在空中随风消逝得干干净净。 留存的记录最后只到了一行清清淡淡的字符上:康熙二十四年五月,康熙携四子南巡。 而后,便是一片空白。 历史,是时间走过的痕迹。 而史记,只是人手下写出来的记载。 明明自己变成胤祉的这一刻起,历史就已经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行驶。自己却是执迷不悟,依然认为只要参考着历史就万万不会出错。 胤祉自嘲一笑,他立在书架前,寻思良久后默默地将书架上所有的史书都一本一本的拿出来,一本一本的撕成粉末。 随后,他又重新坐回到书桌前,明明是在系统空间里,他依然亲自将书桌擦得干干净净,将摆在四周的书籍排列整齐,抄写到一半的文献也逐一放置到最合适的位置。 最终,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双手托着下巴思考了良久良久。 他靠在椅背上环视空荡荡的,无人的系统空间,一阵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让胤祉茫然失措。他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想要询问望师傅一些事情的时候,胤祉只觉得身体猛地一震,强烈的眩晕感让他趴在地上不住的呕吐起来。 鼻腔里是呕吐物的恶臭……还有泥土的清香。 胤祉下意识的手指动了动,指甲抠进了松软的泥土。他茫然抬起手,迟疑的定睛看去:自己那养尊处优的,如玉般细腻光滑的五指上如今已经粘上了黑褐色的泥土,脏污得不堪入目。 耳朵里听闻的是轰隆隆巨响的水流奔腾声…… 自己,这是回到了现实? 胤祉吃力的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每一块骨头都似乎在嚎叫着,述说着自己受到的折磨和痛楚。他试图站起身可是剧烈的疼痛,酸软无力的双腿都让他无法挪动身体,只能勉强的用着双手支棱着离着水边更远一些。 天空黑沉沉的,基本有月光照耀着这片河滩,胤祉也根本无法确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他茫然的左看右看,顿时面色青白。 河流的水势很是湍急,浑浊的河水席卷着一具具尸体在他的面前奔腾而过……胤祉僵硬着脖子顺着河流往上看,上流还不断有着尸首顺流而下。 而在自己的身边,则是数也数不清的尸首……为什么说数不清?有些衣裳整齐,有些缺胳膊少腿,而更多的则是断肢残骸。无论他们生前身份尊卑高低,如今都在河水的冲击下化作一滩烂肉,胡乱的堆积在一起。 那胤禛呢?张北呢?侍卫呢? 从心头涌起的不安与恐惧让胤祉紧紧咬住下唇,他顾不得身体的疼痛,一步又一步的翻动着附近的身躯,试图瞧一瞧他们会不会在其中。 不是…… 这个也不是…… 猛地,胤祉停下脚步。眼前的这一具身体有些眼熟,似乎是当时和他们在一起的那名陈老七……胤祉小心翼翼的凑上前,他双目圆睁显然已是半点气息都无,只是在他的身体下还压着一个人……? 那人的身体被紧紧锁在他的下方动弹不得。 但是有一丝感觉告诉胤祉,眼前这人似乎还活着……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了触,下一秒又快速的把手缩了回去。 似乎真的……还有温度? 胤祉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的将陈老七的身体推到一侧,陈老七的身体即便死亡,也僵硬成一个蜷缩的姿态,将怀中的少女保护得彻彻底底。 女孩头顶的帽子早已不知去世,一头秀发在泥水中也是纠缠成团,胤祉伸出手试探着在她鼻尖凑了凑——还好,还有呼吸。 他松了口气。 在旁边满是尸体的世界里,即便这少女是敌人,但是起码是一个活人便给了胤祉点点的安慰。 胤祉将女孩从陈老七的怀中拖了出来,勉强拉扯到树根下的位置——刚把女孩安置好,胤祉随意的打量一眼就愣在了原处。 女孩的脸孔上沾满了泥水,可是女扮男装的脂粉被去掉,反而可以看出原本清秀的面容来。 这张脸孔着实有些眼熟。 胤祉下意识的蹲下身体,一手扶起那女孩,另一手指尖轻轻拂过女孩的眉尖。 那一对熟悉的红痣。 这一张熟悉的脸孔。 胤祉顿时愣在了原处,冷汗不自觉的从后背心里冒了出来——过年的时候,康熙曾在太皇太后面前提及董鄂氏那被白莲教抱走的可怜孩子。 死了,算她命苦。 活着,若是成了白莲教的走狗,只怕她的命更苦。 康熙冷漠的话语仿佛重新在胤祉耳边响起,末了还有太皇太后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倒是苦了董鄂夫人想了这些年,现在倒是也可以放下了。” 胤祉僵立在远处,犹如被烫手的烙铁碰到般瞬间松开手,任由女孩扑通一声再次摔在地上。 他狼狈的倒退数步,远远地避开这女孩。目光定定落在那女孩身上许久,胤祉才勉强回复心情,重新走到河岸边的尸首旁,一具一具的试图确定胤禛和张北,赫奕和侍卫的存在。 他心乱如麻,可是此刻更担心会在这里找到胤禛和张北的存在。 直到最后一具尸体也看过,胤祉终于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算得上是喜还是悲,下意识的重新坐回到女孩的身前,双手环抱着膝盖茫然失措的看着周遭。 四周寂静得让人胆寒。 胤禛呢?张北呢?若是他们两个在这一场大难中没了性命,他要如何原谅自己? 胤祉不敢想这个答案,只有努力的保佑,希望两个人能够平安无事。 他勉强将自己的思路转到另一边,另外一个严肃的问题上。 作者有话要说:QAQ又有事出门OTZ... 今天一更 欠:0/2,, 第八十七章 【南巡第篇】 即便现在已是春末夏初的日子, 可是夜间的温度却依然极低, 胤祉坐着坐着就觉得衣裳黏在身体上,冷战是一阵紧接着一阵,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现在的重点是…… 野外求生??? 胤祉打了个喷嚏,他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一路走到陈老七的尸首边,江湖人的身上想必应该有……胤祉心中胡思乱想着, 一边伸出手在陈老七的身体上摸索着,很快他就在陈老七的腰带上发现了一块打火石。 检柴, 点火,然后把女孩拉扯到火堆边。 忙完了一大堆的事情,天空的月亮已经移到了最角落。漫天火红的朝霞将天空、河流和树林都染得泛着红光,一轮红日在河流远处蓬勃而出,森林里也奏起响了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许是因为时间尚早的缘故, 森林间,河面上的都被丝丝缕缕的雾气所覆盖着。尤其是胤祉站在这一边却是连对岸有什么也完全看不清楚, 氤氲不散的浓雾袅绕着一切, 若不是满地的尸首,这里简直是值得被写诗流传后世的美景。 更重要的是,现在胤祉是又疲倦又饥饿, 满脑子都在深思自己到底吃什么喝什么的这个问题上。 沿着河边, 可是河里都是尸体,这里捞出来的鱼和河水…… 怎么吃怎么喝? 还未等他想出一个答案。胤祉猛地感觉到后面一阵冷风袭来,还没等他回过头一把小刀就直接架上了他的脖子。 胤祉想要转过头,可是那匕首却是极为锋利, 直接在他的脖颈处划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一滴,两滴,血液立即渗出,顺着刀面缓缓滑入他的衣裳中。 “你,是是先前的鞑子!这是哪里……我七哥呢?”清脆的声音告诉胤祉,这女孩醒了。 “你七哥在那里,已经死了!” “你……你胡说!”那女孩眼泪顿时滚了出来,直落在胤祉的脖颈处,滚烫滚烫的。 胤祉心气不顺,呛声道:“我怎么胡说了?你自个儿走过去瞧一瞧?要不是我把你从他身下拖出来,指不准你现在都活活被闷死了!” “你,你!”女孩气急,手上的力道就越发重了。 偏偏胤祉脖子上还贴着匕首呢!这用力一重,胤祉可不敢拿自己的肉和刀锋对干,他下意识的往旁一侧试图躲开。 可是女孩抓住他胳膊的力气是如此之大——更可悲的是胤祉是只弱鸡,竟是尝试了数下也没有挣脱女孩的胳膊,想要逃都没有办法! 胤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只觉得那冰冷的刀锋离自己越来越近。自己眼前似乎出了两名黑白影子,正拿着册子给自己的性命倒计时——就在他绝望的一瞬间,女孩猛地发出一声惨叫,她的身体骤然向前扑去,头朝下重重砸在那群尸首中。 “三哥,你没事吧?” “主子!”熟悉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耳边响起。 胤祉全身一震,下一秒鼻尖酸酸,豆大的眼泪不受控制的直接掉落。他扭头,试图睁大被泪水弄得雾蒙蒙的眼睛,细细的看着身后的两人,巨大的欣喜让他一时间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你……你们……” 张北一脸的担忧,他的目光定定落在胤祉颈部的伤口上,怒火在他眼中积蓄眼瞧着火山就要爆发! 他憋着一肚子的气就想要宰了那个女孩,偏偏胤祉在此刻拉住他和胤禛的手,涕泪直下的哭泣着。 等等…… 张北一时间手足失措,即便前几年刚初遇的时候,三阿哥也从未在他面前哭泣流泪过。他茫然的望着胤祉,又侧头望着也在直抹眼泪的胤禛,结结巴巴的劝着:“主子,主子,咱们都没有事!” “我知道……我知道!”胤祉抽噎着,胡乱的擦着眼角的泪珠。 好不容易才勉强镇定下来,张北的心思又落在了先前胆敢伤害胤祉的女孩身上:“那名刺客,咱们必须杀了她才是!” “没错!”胤禛也满身怒意,重重的点头。天晓得当他和张北同一时间瞧到那女孩的动作,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到外面来了! 胤祉有了张北和胤禛,也没了先前有人存活着的欣喜,默默的点头。 要知道,他还有点委屈呢!自己一时心软救了那女孩,瞧瞧!换了啥,差点直接死了回地狱!想想看因为这个原因回地狱,只怕望师傅会在地上打三个滚狂笑不止呢! 三人主意在此刻达成了一致,毫不犹豫的齐齐迈出步子,朝着摔倒在地上的女孩那里走去。 女孩头朝下,埋在尸体堆里,维持着先前被张北打飞出去的姿势。 胤祉和胤禛挤眉弄眼的,同时有了个小小的担忧——也许,指不定,就刚才一掌的威力,张北就已经把这女孩杀了? 就张北的武力来说……还真的挺有可能的。 心里想着,胤祉还是小心翼翼的蹲下身体,在两人注视中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女孩的身体,温热的。 胤禛见状也弯下腰,和胤祉两个一同使力,将女孩翻过身来——张北此刻立在旁边,他持刀虎视眈眈的注意着,若是女孩有异动就打算直接给她一刀。 幸运的是,女孩显然彻底晕过去了。 问题是,看着女孩的脸,胤祉又再次想起先前被他甩到脑后的问题。 而此刻,胤禛和张北的目光也不约而同的落在女孩的脸上,瞬间两个人的眼睛大睁,瞳孔紧缩竟是同时记起了女孩。 加上先前在院子里,三人聊天中透露出的消息。 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这女孩八成就是当年被拐走的董鄂氏之女! 胤禛再心狠,心在也只不过是个尚且未到七岁的孩童,在明知道对方是个被拐卖的女童时哪里还能做出直接杀死对方的决断——他下意识的瞅了瞅胤祉,正巧撞上了胤祉带着点茫然的小眼神。 两人面面相觑。 唯独张北,他虽然是愣了一瞬间,但是下一秒却表情冷漠,眼底任何情绪都没有,波澜不动的抽出长刀后就是用力向下! 目标直指女孩的脖颈。 “等等!”胤祉和胤禛吓得一跃而起,慌慌张张的同时上前拉住张北。 “等她醒了,咱们问问!问问再说!” “这里指不定有她的同党……”尤其是她刚才还试图刺杀三阿哥!张北眼里满满写着不认同。 “……等她醒了若是还一如先前的先前的模样,咱们就立刻把她处置了!”胤禛先说话,胤祉愣了愣连忙也同时点点头。 张北虽然不敢苟同,可谁让眼前人才是主子。 他憋着一肚子气盯着女孩的眼神越发不怀好意……在胤祉和胤禛震惊的目光中,他毫不犹豫的蹲下身体,双手缓缓朝着女孩伸去——等等! 胤祉捂住脸差点尖叫出声——张北!爸爸可不记得有把你教成这样的孩子! 良久,他伸出手弱弱的劝着:“张北,就这样行了吧?不用再继续了吧?” 胤禛默默点点头。 “不,这样才能确保安全。”张北冷酷无情,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他动作快速的将女孩衣裳下摆全部撕扯下来,将女孩双手双脚捆了个结结实实。 幸运的是由于天气尚且在春夏交错之季,女孩除了外衫还有单薄的一件白色里衣,半点没有走光,这才让胤祉和胤禛勉强松了口气。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沉默的回旋身体,装作没有看到先前发生的一切事。 把女孩的事儿丢到一边,现在在胤祉和胤禛两人眼前还有几个严肃的问题: 比如:这里是哪里? 比如:如何找到康熙爸爸? 又比如:他们的早饭在哪里? 摸着咕咕乱叫的肚子,胤祉和胤禛遥望着四周遍地的尸体,顿时有了佛这个字的感受。 心静自然宁……心静自然不想吃东西……啊……那里的蘑菇看着也很好吃的模样呢? 张北把女孩,一扭头就瞧见胤祉和胤禛齐齐盯着一朵花蘑菇垂涎三尺——这可是真的垂涎三尺,瞧瞧那口水已经快要落到地上。 红蓝配色——一看就是不能吃的蘑菇。 见着两名阿哥的手已经不受大脑控制,开始试图朝着毒蘑菇出发的张北可谓是满脸黑线,他面无表情的揪起两名阿哥的后脖领,将他们塞回火堆边:“等着,奴才立刻就回来。” 胤祉和胤禛眼前一亮,登时双手怀抱着膝盖,像是两只小鹌鹑一般挤挤挨挨成一团,可怜巴巴的点点头。 瞧着两位阿哥小可怜般的模样,张北的身后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焰,今日的张北已经不再是伴读张北而是进阶变成了保姆张北! 他昂首挺胸身姿轻盈速度极快的窜入树丛,堪堪才过了半盏茶不到时间,就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兔,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来了! 胤祉和胤禛唯有海豹式鼓掌,顺便用着崇拜的眼神注视着张北,见状张北的气势可谓是越发旺盛,他非但开始认真杀鸡杀兔,扒皮抽筋,最后还架在火上认真的做起了烧烤。 虽然没有调味料,不过三人的肚子早就饿得不像话,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容仪表,抓着滚烫的肉就啃了起来,嘴里呼呼的吹着气,可手上却是半点不肯放开呢! 一连吃了好几口,才勉强安慰了一番自己的肚皮,胤祉也总算是冷静下来。他放下吃了一半的鸡骨头,环视着周围的尸首叹了叹气:“一回儿吃好,咱们就帮这里的人收拾下尸体吧。免得到时候被野兽啃食……” 胤禛顿时也没了吃肉的心情,重重的点头应是。 两人相视苦笑一声:他们两人环顾着周边,光他们所在的地方望眼所及之处便有数十具尸体,那其他的地方又如何呢?,, 第八十八章 【南巡篇】 张北眉心处猛烈跳动一下。 他放下手中撕咬了一半的肉块, 凝神四周张望起来。 张北上过战场, 对于危险的感知力远超过在场的其他人,他更是清楚明白这种感觉曾经在沙场上救过自己多回! 这是自己的第六感在提示自己,危险即将……或者已经到来! 尤其是当耳边先前热闹的鸟雀叫声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后,张北越发严肃了。他鼻尖微微抽动,似乎可以闻到闷浊的空气不知何时开始混合着一缕缕血腥气。 随着他面色越发严肃, 胤祉和胤禛也察觉到了不对,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 目光几乎在同时落在张北身上。 胤祉口唇微动,却见张北正巧在此刻在唇边竖起自己的手指,轻轻嘘了一声。他紧紧闭上嘴,学着张北的模样仔细的观察起四周的动静。 杂草丛里发出一声极为轻微的沙沙声。 胤祉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拍了拍张北的肩膀, 张北双目凝望着杂草丛,只是这一瞬间, 杂草丛里的动静猛地变响变快, 一个乌黑的身影猛地从里头窜出! “走!”张北下意识的高喊一声。 胤祉和胤禛闻声的一瞬间便下意识急急朝后方退去!可等到他们两人发现朝自己扑来的竟是一头巨大的灰狼时,也忍不住齐齐色变。这头灰狼的目标早已锁定,半点没有迟疑的绕开威胁力更大的张北, 朝着两人袭来! 面对巨狼的动作, 胤禛只觉得惶恐无措,他的双腿一软,竟是愣在当场来不及闪躲! “小心!”胤祉惊呼一声。 下一秒,他扯住胤禛的衣衫,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将他猛地一扯一甩,直接抛到身后。 “快!快爬上树!”胤祉大喊。 张北急速从远处飞奔而来,他目光凌厉,出刀的速度极快,又狠又准直接砍上灰狼的身体,留下几道深深的伤口。 灰狼惨叫着闪躲着,没几下就被打得奄奄一息。 胤祉往后一看心中登时松了口气。可下一秒钟他又想起一件事:这狼,最令人恐怖的地方在于它通常并不是孤身行动。 狼,它可是团队动物。 想到这里,胤祉环视四周。果然在浓雾之中,数道阴影若隐若现,远处也隐隐传来狼嚎声……胤祉拉着脚步逐渐慢下来的胤禛,连推带拉让他爬上树,随后跟在后头正想上树。 突然,一阵轻微的呜咽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胤祉猛然回首,登时见着了双手双脚被捆绑住,试图挣扎未果的女孩! 该死! 他瞳孔微微一缩。而此刻,狼嚎声已是越来越响,几乎近在咫尺。胤祉抬头细细观察四周,只见雾气中一道道身影逐渐变得清晰,若是……他一咬牙,将胤禛身体用力往上一托,顾不得胤禛的劝阻声转头就冲向女孩所在的方向。 与此同时,他在途中也不忘弯下腰,将女孩先前被抛飞的匕首捡起,同时在地上挑了一根较粗而短的树枝,一起带到了女孩的身边。 女孩似乎担心被胤祉发现她畏缩的态度,登时瞪圆了泛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双眼里几欲喷火,眼见着倒是要在胤祉身上再咬下一口肉来! 嘿! 胤祉吓了一跳,他一阵憋气重重咬牙:“喂!我这一次可是救了你第二回 ,你可别恩将仇报啊……” “我呸!我才不要你救呢!”女孩横眉竖眼,嘴巴更是硬得很,此刻冷哼一声竟是扭过头去。 胤祉:…… 你以为胤祉会笑嘻嘻的给她解开绳索,做个圣人? 才不会! 他还真不是硬气的人。要知道谁都是有火气的,你拼着生命危险跑下来救人,对方还就这种态度——胤祉气得心肝肺都一阵阵的抽痛!他恨得一咬牙毫不犹豫扭头就走到女孩身后,打算就近爬上这棵树,亲眼瞧着这女孩被狼群咬死算了! 可是,胤祉双手攀在树上,耳朵却是微微听到些许的动静。他扭头看去:这女孩正努力的挣扎着,似乎相用尚且还未熄灭的火焰把绑缚着自己身体的绳索弄断的。 但是火焰哪里是如此听话的,只折腾得她满头大汗如雨般落下,这绳索也是半点没有松脱的意思。张北已经一跃登上树枝,飞快朝着胤祉方向跑来,而出现的灰狼们朝着女孩的方向正一步步逼近。 等到火焰熄灭之时,大约也是女孩殒命之日。 望着向着自己迫近的狼群,女孩终究是面露绝望,身体微微打颤,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变成灰狼口中食物的未来。 “求我啊!”胤祉双手撑着树枝,头往下伸。 女孩涨红了脸,她一字不发宛如慷慨就义的烈士一般索性闭上了双眼。 嘿……你说这人竟然还在这种时候装上了! 胤祉气急,可瞧着那些灰狼眼见着就要扑上前来,他终究抵不过自己的良心,咬牙切齿的从树上一跃而下。 一边蹲在女孩身边为她解开绳索,胤祉一边还嘀嘀咕咕的说着话:“算我倒霉行了吧?你要是想找死,别跑等狼咬死你把你吃得干干净净!” 可偏偏就是在此刻,那最后一簇火苗缓缓消失。 早已蓄势已久的狼群们露出贪婪的嘴脸,毫不迟疑的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主子!”张北一声厉喝,从高空直直扑下,利刃闪过一丝白光瞬间将灰狼一刀两断! 剩余的灰狼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是被这喷溅的血液引发了兽性,接二连三的扑上前来!张北反手一个横劈,眼角余光还时刻注意着后方的情况,随身保持着警惕。 可即便如此,越来越多的灰狼出现,光是四周数得上数的便已经不下十头,张北独自奋战,眼见着那身上已经多出不少血痕。 胤祉的动作越发快了,好不容易割断绳索,明白自己才是张北软肋的胤祉双手环抱着树木就是催促着女孩赶快上去。 只是女孩却是冷笑一声,她翻身一跃而起,反手拎着胤祉,脚尖在树枝上一蹬一踩,身体极为轻盈瞬间翻了个跟斗稳稳当当的落在树上。 这个姿态,这个操作,可以打十分! 胤祉:…… “瞧,这一回可是我救了你。”女孩一字一句的说着。 说完以后她也不等胤祉回答再次翻身而下,一脚猛地踢在从后方扑向张北的灰狼腹部,在灰狼哀嚎中,匕首在她的指甲更是舞得如同天女散花般,胤祉瞪圆了眼竟是瞧不清楚到底是只有一把还是几把还是十数把。 有了女孩帮忙,这十数匹狼里瞬间死了四五头,剩下的大部分灰狼见状不妙,哀嚎着夹着尾巴便是逃跑。 唯有一两头还不死心,围绕着张北和女孩缓缓移动。 其中一匹体型最大的灰狼在观察之后也许觉得女孩才是最容易解决的对象,它猛然向前飞扑而起,嘴巴大张,遍布血丝和利齿的大嘴散发着无比腥臭的气味。 女孩喘着气,汗水一滴一滴的从额头滑下,胳膊已几乎没有力气抬起——她一咬牙正试图扑上前撞向灰狼腹部,可是下一秒就见着从天而降一块树桩,不偏不倚正巧砸进了灰狼的嘴中。 她眼前一亮,哪里会错过这样的良机,匕首一挥竟是直接给这头狼开档破肚,鲜红的血液哗啦一声浇得女孩满头满脸。 这下,最后几只还在四周游荡的灰狼终于全部逃跑了! 见状,四人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不过,即便如此,张北和女孩也没有彻底放松警惕。他们两人此刻竟是生出了一丝丝默契,身形微动齐齐消失在当场,片刻后才再次出现。 “主子,四少爷,已经安全了。”张北慢吞吞的开口。 说完后,张北和女孩竟是齐齐身影一晃。他们先前全靠着一口气憋着硬生生打败狼群,此刻早是半点力气都没,张北还勉强用刀撑着地面喘着气,女孩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胤祉和胤禛急忙爬下树来,第一时间扶着张北靠着树坐下。至于女孩,两人先前还有点想帮忙的意思,只是她见到两人的一瞬间又撑着身体站起来,一脸防备的模样。 只是胤祉和胤禛同时都注意到,女孩那双腿明显打着颤,瞧着竟是又可怜又好笑的模样。 这边三人围坐一团,另一边的女孩则独自坐在一边。她勉强恢复点力气,倒是没有先前和三人拼死拼活的心情,缓缓走到陈老七的尸首边直愣愣的蹲着看。 良久,她沉默着将陈老七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解了下来,用不知是谁身上的破布裹成一团,绑在自己身上。随后女孩又呆呆的盯着许久,才操起旁边的木棍挖掘起来。 胤祉三人面面相觑,恢复些力气后他们不约而同的也加入了女孩的行列,分门别类的将尸体上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取下,然后逐一挖坑将尸体埋葬在土里。 “喂……这里有肉你要不要吃点。”胤祉望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出声劝说。 “不吃,我才不要吃你们鞑子的东西!” 可偏偏就在此刻,女孩的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叫声,在四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女孩沉默了一瞬,下一秒扭过头,摊手在两人面前。 胤祉:…… “拿来啊!我救了你一命,这可是报酬!”狼的血液已经在女孩脸上半干,瞧不出面上的表情,只是胤祉几人总觉得,这女孩定然是满脸通红的。 不过胤祉表现自己是个有素质有道德的‘男人’,他耸耸肩老老实实的将手上的肉干塞在女孩手里。 真男人不和女斗。,, 第八十九章 【南巡第篇】 “咳咳, 其他不管咱们先出了森林再说吧?”胤祉左看看右看看,抓抓头老老实实的发问。 现在上流总算没有尸体往下飘了, 随着太阳的升起森林中的雾气也逐渐消散一空, 唯留下四个人坐在原地面面相觑,气氛也是颇为尴尬。 张北闻声没有动弹, 他依然虎视眈眈的望着女孩。 女孩也没有吭声,双目尖锐目光定定落在张北身上。 唯有弱鸡一号胤祉和弱鸡二号胤禛在两位大佬的注视中瑟瑟抱成一团。 “主子,依奴才看还是把她——”张北微抬下巴,声音冷飕飕的。 “呵呵, 谁怕谁啊!”女孩也不甘示弱,握紧从袖口中抽出的匕首就冷冷注视着张北,肌肉紧绷, 似乎下一秒就要开战! 两人气氛如此紧张,坐在胤祉和胤禛也是不好受。他们相识一眼,胤祉带头站起身拱手对着女孩说道:“现在咱们也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 你也瞧见先前的狼群, 若是有人落单或是不够齐心协力只怕咱们先前就死在狼群的攻击下。” 他试探的看着女孩的表情, 见她微微有些犹豫,又连忙补充一句:“等到咱们走出森林那就分道扬镳, 你看如何?” “……哼。我就相信你们一次。”许是先前胤祉的作为略微让女孩放心, 她反手将匕首收回袖口中,矜持的颔首。 只是配上她脸上干枯斑驳的血液痕迹,瞧着反倒是更为搞笑。 “主子……这些反贼的话如何能够相信。”张北抿紧嘴唇,他眼中满满都是敌意。 这女孩知道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身份, 若是出山联系上同伙只怕会惹出更多麻烦,这还不说,现在还不知道要在这森林里待多久……若是后头出了什么危险只怕她不出手救助反倒是背后来上一刀!想到这个可能性,张北的目光更是凶了。 还未等胤祉发话,这女孩却是大怒,瞪着张北叉着腰挺胸愤声道:“你说什么你!我们哪里说话不算话?嘴上花言巧语背地里拐弯抹角的都是你们这些鞑子!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哪个不是你们这些鞑子做出来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已经双眼赤红,先前的友善哪里有半点剩余。 “你——!”胤禛大怒。他正待上前好好理论一番,只是这事的确为事实,胤祉也知晓得清清楚楚。 他伸手拦住胤禛心平气和的解释着:“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确满族有错,但先朝代做过者也不计其数,不说外来的蒙古族,就汉族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吧?” 胤祉面色平静,声音却是沉重:“近者明末张献忠,温江县志有提到清查户口仅存三十二户,男三十一丁,女二十三口。简阳县志则提到仅存十四户……明末传教士曾写书描述累计杀人十数万也不算多。 再远者……明□□当年又何曾未做过这些事情?随着时间这些伤痕被遗忘,这些过往又被史书轻描淡写,堪堪几行字滑过,甚至大多我们都不曾知道。” 女孩落在身侧的双手慢慢握拳:“……你的意思是那些死去的人就是活该了?” “我可没这么说!”胤祉哪里敢接过这样一顶大帽子:“我只是想说事情都已经摆在这里了,能做的只有吸取过去的教训对不对?但一事归一事,这一回的事情可是你们惹出来的……你现在是一副正义使者的模样,可是先前我们埋掉的那些人不正是因为你们的缘故而死的吗?” 他抬头盯着女孩想要反驳的动作,又嘲讽的一笑:“还是你觉得这些死去的人就是活该了?” 女孩被自己先前的话语堵了个正着。 她脸涨得通红,嘴唇蠕动半响也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说到底,他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和那些鞑子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女孩气势均无,甚至猛地一愣连忙甩头将这个念头甩到脑海外。 “……走吧。” 良久她才垂着眼眸,闷声闷气的开口:“我可以保证我自己,离开森林之前绝对不会对你们出手。” 张北和胤禛交换了个眼神,又瞧了瞧表情肃穆的胤祉,乖巧的躲在角落里不发一言。 “嗯,走吧。”胤祉点点头。 走了两步,他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女孩:“对了。” 张北眼底一喜,手下意识的又落在刀柄上,还以为胤祉还是决定了要对女孩下手一般。 只是半响,他才听到胤祉带着点犹豫的开口:“……你,怎么称呼你?” 张北:…… “……我是陈养秋。” “……那个陈老七是你的……?” “他,是我七哥。” 陈养秋一脸平静:“我们都是被收养的,按着收养的排行来取名。我是我家唯一的一个姑娘,秋天收养的就取了个名叫养秋。” 三人同时面皮子抽了抽。 这哪里是收养,根本就是抢来的!三人心里都大犯嘀咕,指不定那些所谓的养子养女都是抢来的呢! 可瞧着陈养秋的态度,说出这话指不准就当众翻脸。三人面面相觑没吱声索性一扭头就开始沿着河岸往上游的方向走去。 沿途还能见到不少尸首,有些已经被野兽啃食了大半,而有些许是挣扎过才死去的,四周满布着抓痕。 更有挂在树枝上或是堆叠在河中石块上的尸体,先头四人还数一数数量,将他们的遗物分门别类,时间越长到了最后,四人已是不忍心再多看,勉强掩埋一番便沉默的沿着上游方向走去。 从早上走到下午,从下午走到晚霞渐浓的时分,竟是还没有走到有人烟的地方。四个人都眼见着有些急躁,不安的张望着四周。 “主子,四少爷,奴才看得找个地方咱们要准备过夜了。” 张北面色严峻,转头向胤祉禀告:“虽然咱们已经把尸体给就地掩埋了,不过这河流边到处都是血腥味,入夜以后只怕是野兽猖獗,必须要提前选一个地方住宿才行。” 胤祉闻言皱紧了眉尖,这里瞧着廖无人烟,也不知道山间会不会有破庙之类的地方可以让人躲上一晚。 但是休息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别说瞧着双腿打颤,勉强吊在后头的胤禛,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张北,你上去瞧一瞧,看看四周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我们在这里等你。” 张北没吱声,眼睛盯着陈养秋,满脸上下明摆着写着我不相信她几个大字。 那也是。 弱鸡一号胤祉和弱鸡二号胤禛,要是落在陈养秋手里,那还真成了随意拿捏的对象。 陈养秋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她纵身而起,轻盈快速的在树枝上跳跃,转瞬间就瞧不到之后的踪迹。 等她一走,胤祉便瞪了张北一眼:“也不必如此担心。” “主子,这知人知面不知心,况且这董鄂氏……陈养秋是被白莲教一手养大,哪里会对咱们几人真心实意?” “三哥,我觉得也是。”胤禛向来讨厌这种有东西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在此刻极为认同张北的意见。他板着脸唇角向下,眼中更是闪过一丝厉色:“弟弟觉得,还是应该斩草除根!” 胤祉摇摇头:“我觉得她本性不坏,只是被白莲教所蒙蔽了。再说这天底下对大清不满的何止一人两人,难不成都杀了?依我看,倒不如讲讲清楚她被拐卖一事——” “三哥!难不成你还想让她认亲?” 胤禛差点被胤祉的神操作气笑了:“你可别忘了,皇阿玛可是亲口对着乌库玛嬷说的,就当这董鄂氏之女死了算了!” 他眼中厉芒一闪,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在,一个白莲教的孽障,也只会给董鄂氏加罪!” 旁边的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三人同时停下对话,齐齐的朝那边瞧去。胤祉心里一咯噔,使了个眼色示意张北去瞧一瞧——不过老实说,他心里还颇有点希望真的是陈养秋躲在里头听到这事儿。 索性就可以掀开来好好说一说。 只可惜张北速度极快的窜入草丛,半响却是拎着一只兔子走出来,沉默的摇摇头。 见状,胤祉眼里几不可见的闪过一丝失望。 陈养秋心乱如麻。 她下意识的躲好,屏息沉气——这一招是陈老七交给她的,据说是独门活。果然无疑比她高一丈的张北并没有发现她的存在,等张北一走她连忙跑到远处找了个角落里直愣愣的发呆。 依这三个鞑子……的意思,她居然是官家的千金小姐? 陈养秋心里是说不上的滋味,甚至让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是,自己竟然有一丁点雀跃…… 等等等等等! 陈养秋拼命摇头将自己的念头甩开,没没多久她又开始发呆 她眼眸低垂,对于他们说的话自己老实说还真有一分相信…… 原因在于:其一,明明先苏醒的那个三阿哥,竟然没有对她痛下杀手;其二,另外两人瞧着自己的眼神古怪,频频不愿意和自己对视。 至于最后一个原因……那就是陈养秋曾在养父醉后听他随口说起她是从京城一户武官家抱出来的。虽然转头醒了,养父养母就说是喝醉了胡乱说的,但在懵懂无知的她心中却是忍不住藏了个小小的疑问。 平日她将这个念头藏到深处,可现在伴随着其他的想法,一些细节却是一个劲的拱出来——比如其他兄长对自己格外严苛冷漠的态度。即便是白莲教其他教徒的养子养女,也从未有如同她这般三四岁便开始训练,五岁便亲自做任务的。 现在想来……这一切伴随着三人的话语一同在自己脑海内盘旋,让陈养秋心神大震。 “……这可怎么办?”陈养秋站在一棵大树上,后背靠着树枝望着天空发着呆。 猛地,她身体微微一顿,眼角余光敏锐地发现,在远远的山坡上有一缕炊烟正在缓缓升起。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今天又有事在外面,但是实在是越欠越多,我尽量在手机上码字QAQ... 至于前面欠着的两章,等周四换榜之后再补。 *** 屠城,历朝历代其实都有...真是大和小的区别。 大家有兴趣可以搜一下,唉,越了解越明白战争真是太恐怖了,倒霉的都是老百姓。 这两章挺沉重的,不过白莲教的剧情还是必须要走一走的(PS.这个已经是二改的版本大家都觉得憋屈的话……第一版你们肯定会打死我23333),, 第九十章 【南巡篇】 另一边。 大半个淮安城如今都被淹没在洪水中, 水尚未完全退下,深一些的地方还能彻底淹过一个成年人的头顶。 陈旧破败的房屋早已在这场大难中倾覆, 不少幸免于难的民众躲在墙上绝望的望着被冲得一塌糊涂的家园, 大多数甚至连哭泣都发不出一声。 官兵们划着一条条小舟在城里穿梭着,主要任务是将围困的百姓送出淮安城。等围困的百姓救助完毕,他们的目标才转向漂浮着的尸首。 而在淮安城外的半山腰处,已经搭起了一大片的简易帐篷,淮安城和附近的难民们就被安排在其中。而再往上则是一片军营用的厚实大帐,数以百计的帐篷环绕着位于中心的皇帐, 不断有大臣、侍卫们在其中穿插进出。 等这一波的大臣离开, 康熙闭上眼睛, 疲惫地深深靠在了椅背里。坐在一侧的荣妃见状站起身, 走近康熙半弯下腰,抬手按上康熙的太阳穴, 一边细细揉着一边边低声问了句:“万岁爷,您要不要去休息一会?” 康熙安抚地拍拍荣妃的手:“这黄河溃堤的事情如此严重,朕哪里还有心思休息。多亏有你在, 倒是让朕能稍稍松快一会。” “臣妾无用, 也只能在这里帮上万岁爷一些微不足道的忙了。”荣妃自嘲着。 “朕倒是觉得你帮上大忙。”康熙含笑说着话:“瞧着时间, 四名阿哥也应该要到了,胤禛年幼又没有母妃跟上, 荣妃到时候可要多照看一分。” “臣妾明白。四阿哥和胤祉感情深厚,自小一块儿长大,胤祉有的臣妾何曾少了四阿哥的?” “朕哪里能不知道你的为人”康熙笑着, 又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几句,一时间帐篷里的气氛稍稍松懈,就连垂首伺候的宫人们也松了口气。 问题是这般的好气氛没有过半盏茶的功夫,一名满头大汗的御前侍卫未经通传便急急步入皇帐:“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荣妃急急掩面躲在屏风后,康熙微微咳嗽一声:“说。” 侍卫单膝跪地,声音微见一丝颤抖:“索额图大人携太子殿下的车驾来了!” “好——吩咐下去,让他们四个准备妥善,尤其是三阿哥和四阿哥早些带到朕这里来。”康熙松了口气,含笑吩咐着。 只是让康熙所料未及的是,这一个问题换来的是侍卫的不发一言。 康熙心里一咯噔,顿时站起身目光定定望着那名侍卫:“阿哥们出了什么事?” “回禀万岁爷……太子殿下和大阿哥的车驾已经到了……”侍卫嘴唇蠕动,接下来的话竟是不敢说出口。 躲在屏风后的荣妃只觉得眼前一黑。她目光殷勤的望着帘子处,只希望平时那个不断闹腾的皮猴,这一回就如同是在开玩笑一般突然出现在门外。 她的手上不断揉搓着一串儿佛珠,心中暗暗保佑胤祉要平安无事。 “说!三阿哥和四阿哥人呢?” “回禀万岁爷。……三阿哥和四阿哥的车驾和前面的车驾失联——索额图大人正在全力搜寻!” “什么?”康熙不可置信。 侍卫沉默的垂首。 皇帐内如今是一片静寂,气氛十足压抑,所有的宫人都尽可能的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引火烧身。 偏偏这种时候,荣妃只觉得手上一松,那一颗颗的佛珠竞相落在地上,红线居然在此刻突然断了!她的胸口一阵阵的抽疼,眼前也是一阵阵的变黑,几乎连气都喘不上来。 香韵不敢发声,她嘴唇开开合合,忙伸手扶住几乎瘫软的荣妃艰难的立着。 而在外间。康熙更是焦躁不安,要知道虽然他们一行人及时撤离淮安城,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些白莲教徒竟然会如此嚣张乃至于疯狂,竟然在发现他们有撤离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将堤坝炸了个大洞! 别说是淮安城受灾严重,光是建造堤坝的工人们都迫不及防,足有近半数被咆哮着的黄河冲走!现在四处传来的灾情报告让康熙心中的怒意越来越旺盛——偏偏在这种时候…… 一想到生死未卜的两名阿哥,康熙转瞬之间就暴怒了! “好!好一个索额图!朕让他照看几名阿哥他在照看什么——?” 他猛地一脚揣在椅子上,双目赤红盯着侍卫:“传朕的旨意,若是见不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好好的回来!让他拿头来见朕!” “喳!”侍卫浑身一颤,垂首应是。随后才倒退几步匆匆离开皇帐。 “皇上……”荣妃面色苍白,掉落满地的佛珠发出一声声响,每一下都似乎砸在她的心口上。 “朕保证,不会有事的。” 康熙搂过荣妃,安抚地拍着她的脊背一字一句肯定的说道:“朕绝对会让他们平安归来的。” “臣妾相信。” 荣妃的手指苍白,无力的颤抖着,她死死抠住康熙的后背,即便指尖划破衣裳也不知道。康熙察觉到荣妃的恐惧和胆怯,他叹了叹气,越发拥抱得紧了。 可是埋在山脚处那数以千计的尸体,却在不停的告诉康熙一件事。 也许……这一回…… 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勉强控制住全身的震颤,头微微抬起让眼泪在眼眶中回荡。 所有的怒意都集中在一处,一人的身上。 那就是——索额图! 得到消息的索额图,在这一瞬间仿佛就老了十岁。 面对太子和大阿哥的疑问,索额图还不敢将这事说出来。他强撑着笑容将太子和大阿哥送去休息,随后才跟着面无人色的侍卫匆匆赶去营帐后方的空地上。 空地上,摆着被侍卫们寻到的:车夫一名,侍卫一名和马车残骸一辆。 让人庆幸的是,寻找到的尸体中如今还没有发现三阿哥和四阿哥。 但让人绝望的是,连康熙精挑细选出来的御前侍卫也被这洪水席卷身亡,那两名小阿哥又有何存活的机会? 想到这里,索额图全身力气均无,颓然地倒退数步。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齐齐上前一步,一左一右的扶住他:“阿玛!镇定点阿玛!三阿哥和四阿哥定然不会有事的。” 在这里的,都是赫舍里家族的族人或是亲信。闻言诸人也都是齐齐上前一步:“是啊!索额图大人!这尚未找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咱们应该高兴才是!” 索额图脸侧过一边,将面上的黯然神伤勉强藏好。他摆摆手,无力的垂下头:“你们先回去吧,这事儿总归是瞒不下去的!本官现在去,这就去将这件事亲自告诉皇上。” “阿玛!万万不可啊!” 格尔芬惊慌失措,连忙使人拦住索额图:“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只怕这一去凶多吉少!咱们再派人去周边寻找一番?阿哥们身边不是有个名叫张北的伴读,他本事极好指不定洪水中能保下两位阿哥!” “让开!”索额图自嘲着:“本事再好,哪里能比得过老天爷?” “阿玛!” “大人——!” 身后诸多人焦急的呐喊着。 索额图听到了身后一阵阵的步伐声,他举起右手背对着诸人:“停下吧。” “大人!” “停下!你们若是还当我是你们的父亲,你们的老师,你们的魁首就停下。” 诸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一人之事一人当,这事儿是本官做错了!一切后果也只能让本官亲自来扛!”索额图淡淡开口。 他明白,三阿哥和四阿哥死了,那他这一条命又算得了什么……?只希望皇上能看在太子的份上,给赫舍里家留一条后路,能到太子上位,他的儿子们也能重新起复。 索额图再也没有犹豫,迈着大步走入皇帐。 望着索额图的身影,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相视一眼,两人极有默契的朝着太子的御帐狂奔而去! 康熙怎么都想不到索额图会说这一番话。 他满面怒容,双眼直直地盯着他,怒火仿佛随时都会从眼中喷出来。康熙死死地掐住索额图的双肩,颤声询问:“说!你再说一遍!” “回皇上……三阿哥四阿哥没有跟出淮安城,奴才等人如今只找到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以及同行的车夫和侍卫,但是至今还未询问两位阿哥的踪迹!”索额图面色沉寂,说话声音极其微弱。 “胤祉!”一边的荣妃尖叫一声,她面无人色身体猛地往后倒在香韵的怀中。 可康熙现在却是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他直愣在远处,满脸颓然地连连倒退数步,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疼痛,最后竟是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皇上!” “万岁爷!” 顾问行和梁久功几乎同时惊呼着扑上前去,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快!快!快宣太医啊!” 听见响动,被格尔芬两人拉扯到营帐外的胤礽,以及闻讯赶来的胤禔忍不住相视一眼,随后齐齐向前迈出一步。他们不顾帐外侍卫们的阻止,毫不犹豫的掀帘而入。 可刚走进去,地上的一滩鲜血就刺痛了两名阿哥的眼睛。两人同时停住脚步,难以置信的微微抬头目光转移到康熙身上,骤然间他们瞳孔紧缩惊呼出声:“皇阿玛!” 胤礽和胤禔一左一右扑在康熙身边,小心翼翼的扶着康熙坐下。 “太医人呢?皇阿玛这是怎么了?” 太子胤礽左右环顾一圈,尤其目光落在跪在下首头也不抬的索额图身上,心中就是一阵惊慌。 想到索额图先前奇怪的反应,一个不详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他嘴唇蠕动良久才缓缓道:“索额图,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索额图尚未说话,康熙挣扎着咳嗽着,双目犹如寒冰般死死地盯着索额图,一字一句:“把他拖下去!给朕砍了!” “皇,皇阿玛?” 作者有话要说:...平瘫任锤QAQ 我就是一只咕咕咕QAQ 今天晚上21:00有更新。 欠0/3,, 第九十一章 【南南巡篇】 胤礽不敢置信的一跃而起, 尤其是见着四五名侍卫上前竟是毫不犹豫的拉住索额图就往外拖,登时头脑一热怒声喝道:“谁敢动他!” 一边说着话, 他还上前拦住侍卫, 亲手扶住索额图转头看向康熙。 只是让胤礽疑惑的是——康熙面容冷厉,竟是完全没有让步的意思。 他心中惊慌,一时不知索额图究竟是在哪里惹怒了康熙,慌忙跪地:“皇阿玛,索额图一心为国,许是说了什么难听话让皇阿玛龙颜大怒, 只求看在儿臣的份上饶了他——” “太子殿下。” 索额图猛地抬头, 慌张将扑上前来的胤礽一把推开:“这件事和您没有关系, 都是奴才的错!” “叔公!您可是孤的亲人, 孤怎么能不管你!” 康熙瞧着眼前索额图与太子‘情逾骨肉’般的互动,心头的心头的烦乱和痛楚越来越难以忍受, 怒火也越来越灼烈,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 这一刻,他盯着胤礽和索额图, 面上竟是毫无表情, 而眼底深处则带上一抹难以描述的悲哀和戾气:“胤礽, 你三弟和四弟没有出城。” 胤礽扶着索额图的双手猛地一顿,瞳孔在这一瞬间凝缩到最小。 “索额图, 朕的要求是让你带着四名阿哥出城,而你负责殿后。告诉朕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而三阿哥, 四阿哥却不在?” 索额图面色惨淡,对于康熙的发话他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说!” “皇阿玛……”胤礽隐隐察觉到不对,祈求似地看向康熙。 “朕让索额图说而不是让你说——!” 康熙怒喝一声,瞪着胤礽的双目如同泣血一般,直到胤礽呐呐垂头才将目光重新回转到索额图身上:“你说。” “奴才……”索额图心中微颤,他眼角余光满是杀意,恨不得将自己两个傻儿子千刀万剐! 若是自己死在这里,即便后面知道三阿哥和四阿哥的死因……看在自己已死的份上,太子必然能够多多看顾赫舍里家三分。 而现在,只怕自己即使能在太子的求情下侥幸活下来,日后必然也不能在朝中为官,更不要说辅佐太子,而家中诸人只怕十有**都会被打压才是……这样太子将来要如何能站稳脚跟? 索额图越想越是痛苦,他不敢看太子的表情,落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握成拳头,失魂落魄的低语:“奴才,奴才愧对皇恩,愧对皇上信任!” “你不敢说?那朕来替你说吧!” 康熙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因为比起胤祉和胤禛,你更担心的是胤礽……你担心他的车驾被百姓冲撞,所以使着车到前头管理秩序,然后……” 胤礽面无人色,到现在,他哪里还听不出康熙的意思。 不,不要说了…… 胤礽嘴唇蠕动,浑身——到最后,就连指甲都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然后,就连出了城车队里面少了一辆马车这种事情你都压根没有发现。”康熙咬牙切齿的盯着索额图,眼中的杀意已是无法掩饰! 胤礽浑身冰冷。 胤祉和胤禛……死了? 他只觉得喉咙干渴难忍,竟是一下子连说话都无法说出口。这让他如何说……这种情况下如何才能保住索额图? 胤礽头一回恨康熙将自己教得太好,居然在此刻还能在脑海里思考自己究竟应该如何做…… 什么价值更高。 胤禔瞧着胤礽的脸色,心中猛地升起一丝不详预感。 胤礽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皇阿玛——儿臣……” “奴才给皇上请安!” 尚未等胤礽将剩下的话语说出口,曹寅匆匆掀帘而入:“奴才有急事要禀告。” 康熙正大发雷霆,哪里愿意听曹寅说其他事,不耐烦的便是训斥:“其他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就行了!” “万岁爷,是关于三阿哥和四阿哥的!”曹寅急道。 康熙这才目光一转,直直落在他身上。 “皇上!奴才在三阿哥身边的侍卫和马夫身上发现刀痕,只怕他们并非是被水淹死,极有可能是在死后才被洪水冲走。” 曹寅细细解释:“奴才查验过,这伤痕定然是他人下手才对,而且奴才也询问了其他侍卫,都曾提到三阿哥车驾上的侍卫曾在四处寻找赫舍里伴读的踪迹……奴才,奴才怕是三阿哥和四阿哥临时起意,回头进城寻人的!” 康熙一愣,随即立刻是喜上眉梢:“此话当真?” 虽说还有极大可能是被白莲教抓住,但这也要比直接没了命来得好! 康熙想到这里精神也振奋不少,他目光定定盯着曹寅焦急催促:“接着说!” “奴才认为如果是这样,阿哥们逃脱的概率反倒是增加不少!奴才请令愿亲自带人前往附近寻觅阿哥们的踪迹!” 按这样来说,虽然索额图有不查之实,但毕竟事出突然也罪不至死。尤其现在还是用人之际…… 况且,想到胤祉和胤禛尚且有这一线存活的希望所在,康熙就不想放弃! 仔细一思量,康熙挥手示意侍卫们放下索额图,冷声吩咐:“立刻传朕的旨意下去:清剿淮安城乃至整个江南的白莲教徒,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一人——!” “至于胤祉和胤禛……” 康熙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索额图:“索额图,朕就给你将功赎罪的一个机会。若是胤祉和胤禛尚且活着,只怕官府大范围寻找两个幼童只会引来注意,朕令你同曹寅一起,带人私下搜寻……切记务必找到两名阿哥!” “奴才明白!” “索额图。” “奴才在。” “若是胤祉和胤禛没了,那你便自裁吧。” 康熙伸手,止住了还想发话的胤礽动作,他目光冷冷的注视着胤礽:“朕看在太子的份上就饶了你们一家老小。” “……奴才,遵旨!” “至于太子……朕疲了,你先退下吧。” “……皇阿玛!” “走了!儿臣告退!” 胤禔见康熙面上满是忍耐之意,从未有如此的看懂形势不对的他慌忙拉住胤礽的衣袖,将人硬生生的拖出皇帐。 这还不管他还在侍卫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生生得将太子拉得老远。里面这样一闹腾两人的脊背上满满都是汗水,被那冷风一吹都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放手!”胤礽满脸怒意。 “你以为我愿意拉着你——” 胤禔冷笑一声。他松开手注视着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胤礽,微微抬高了嗓门:“你还打算回去给索额图求情?” 胤礽脚步一顿,落在身侧的双手缓缓握成拳头。 “我告诉你,胤礽!” 胤禔的怒意几乎要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他的声音是如此冰冷让胤礽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若是胤祉和胤禛掉了一根汗毛,本阿哥也不会让索额图活下来——即便皇阿玛留他一条命,本阿哥也定然让他只有死路一条!” 说完,胤禔扭头就走。 唯独留下的胤礽失魂落魄。 他望着一片澄澈的天空,心中是酸楚难当。 胤祉和胤禛,还有索额图,心头这一柄称摇摇欲坠,却不知应该朝着哪个方向落下。 “太子爷,咱们往好里想,曹侍卫不多说了指不准三阿哥和四阿哥没事呢!”赵良才先前躲在远处,此刻才凑上前小心翼翼的劝说着:“三阿哥,四阿哥大福大命,定然不会有事的!” “……滚!” “太子爷……?”赵良才颤着声。 “孤说,让你滚!”胤礽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将他踢开后才孤身疾步离去。临走前,他还朝着后头的人怒吼着:“不准跟上来,让孤静一静!” 后头的小太监纷涌而上小心翼翼的扶起赵良才:“赵公公,这可怎么办?” 赵良才龇牙咧嘴,使劲拍着自己的大腿:“去啊!跟上去!这里乱成一团的若是太子爷出了事可怎么办?” 胤礽狂奔至山顶,漆黑的山路上没有任何人影,安静得令人屏息。他不顾仪容一屁股坐在半湿的草地上,即茫然又痛苦,胤禔的话语在自己脑海里盘旋,字字都像是一柄利箭狠狠扎在他的心头。 “胤祉……胤禛……你们可得没有事啊……”破碎的声音轻微得只有胤礽自己能够听见。 “阿嚏——!”被提到的胤祉和胤禛两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喷嚏,随即他们揉揉鼻子,继续抱着饭碗狼吞虎咽。 什么派头!不要了! 什么形象!不要了! 窝在暖暖的炉灶前,手上捧着一碗粳米饭,就算是拌得是山野小菜,唯一的荤菜也只是酱肉,四个人也是吃得有滋有味,眼泪都快掉出来。 等把碗盘碟子都清得一干二净,摸着已经胀鼓鼓的小肚腩,胤祉和胤禛才有闲心逸致重新观察四周。 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间不大的,高度已颇为低矮的农家小茅屋。屋内四周的窗纸已是半遮半露,房梁屋舍都上了年纪,夹杂着一股霉烂潮湿的湿冷味,即便在中间的火炉汹汹燃烧的情况下也没有半点的好转,显然是许久没有人居住过的。 幸运的是屋主见是四名幼童,还塞了四床干净整洁的被褥给他们。 在这片空旷的荒野里有这么一幢独立的农宅就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尤其这幢宅院的大小占地面积颇为广阔,却接待他们的只有一对年迈夫妇,却搬出来这么多的东西…… 若不是张北亲自探查一番确定这宅子,发现里头真的只有这对老夫妇,而且瞧着又的的确确是完全不会武艺之人,只怕是还要怀疑是不是陈养秋的一个陷阱。 “不过,三哥,我觉得还是有点儿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杠杠的,三三和四四还没这么快能回家 索额图也还没这么快OVER 放心,太子现在就是个被康熙教傻的死脑筋 后面让三三打醒他。,, 第九十二章 【南巡巡篇】 胤禛放下筷子揉着有点撑着的肚子, 终于有心思研究起其中的疑点来:“你说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一大幢农宅?这么大的农宅里只有一对老夫妇居住……? 其他不说,光是建一条去镇上的路都得花多少钱?一般的农户有这个银钱吗?” 修路,即便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笔大开销, 无论建造的费用到后续维护的费用,每一回修路对于当地的衙门来说可都是一个需要研讨许久还得上奏得到户部工部允许才可以正式动工的话题。 简而言之,这单单一户的山上, 却有着一条铺得极为平坦的大路通往县城,傻子都知道必然是事出有因。 胤禛眨巴着眼,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你说……这对夫妇会不会是妖怪变得?” 其余三人陷入沉默。 胤祉嘴角一抽, 直接将胤禛说的话略过去,询问着张北和陈养秋:“你们两人有什么想法?” “三哥!你怎么不理我?” 胤禛不乐意的嘟嚷着:“三哥,你看看!这一对老夫妇虽然说他们是独自住在山上, 孩子们都已经长大成人搬去附近的村落县城里生活, 可是一来他们有足够的粮食米面,二来还有整洁的衣物和被褥, 三来甚至还有清洁的水源…… 要是两个老人家哪里做得到!?我觉得他们定然是妖怪变得, 指不准还养了一堆小精怪, 所以我们瞧不见——” “我瞧你就是闲书看太多了!”胤祉翻了个大白眼。 “那三哥你说是为什么?”胤禛还不服气。 胤祉僵住了,他哪里能知道,只能在心里头怀疑会不会是……白莲教的窝点。 要知道,他真来的时候是怀疑这里是白莲教的窝点,若不是张北探查发现的确没有其他人在,他也不会带着胤禛进了这地方。 只是瞧着胤禛好奇心十足外加崇拜星星眼百分百的表情, 胤祉还真是一下子哽在了当场。 他迟疑半响才试图解释:“……其实……” 还未等他说完,嘴里还塞得满满当当的陈养秋哼唧着开口:“我知道为什么。” 胤祉和胤禛齐齐望向他,而张北则有些警惕。 陈养秋现在已经是颇为习惯张北的态度,抹了抹嘴大大咧咧的说道:“若是我没猜错,只怕这里是江南大户人家养瘦马的地方!咱们现在就好好休息——天还没亮,等半夜里就得走!” “瘦马?是养马的庄子?” 胤禛下意识的反问:“这马匹不是应该养得越是壮硕越好,怎么还有人养越瘦的?” 陈养秋愣在当场,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捂住肚子哈哈大笑,翻滚个没完可偏偏却一条筋抽住了,龇牙咧嘴的嚎了半响才缓过气来。 良久之后她才难以置信的望着胤禛,擦着眼角,又望向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其他两人,指着胤禛满脸都是纳闷:“他就这么傻?” 胤禛僵在原处。下一秒他的脸突然红到了耳根处,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弄错了瘦马的含义。 可是……他是真不知道瘦马是什么啊? “咳咳!”胤祉涨红脸。 这种事情,若不是他是个穿越的也不会知道,可在陈养秋面前他还不愿意装自己是个不懂的小孩,只好轻描淡写的略过这个话题:“四弟……天真单纯了些。不过你怎么知道是养瘦马的?” “在江南,养瘦马的地方多得很,不过情况都大同小异。”陈养秋立在窗边透着光眯着眼睛往外瞧去。 虽然看不清外面有多少人,但是若是她没有猜错,只怕这里养着的守卫可是不少,加上以张北的能力没发现,只怕是在隐藏在这地底下。 “瘦马场有分三六九等,最低档的就是从各处买来的小孩在这里训练个三四年,再让更好的瘦马场挑走,挑不走的就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若是再卖不出去,就得送去青楼,总要把那些卖身银子和这两年花在他们身上的银钱给赚回来。” 她一边思考一边解释着:“中档的就是从低档处购买或是自己去流民处挑选长相漂亮或者无父无母的,也有去乡下里问父母买的,而高档的就不同了,精挑细选出来就是媚上用的,养得和千金小姐一般,直接送给你们那些官员们当小妾的。” “像这里这般掩人耳目藏在远离城镇中心,十有□□就是没有门路,甚至有可能里面的瘦马都是坑蒙拐骗来的,也就是最低档的瘦马场子。” 胤禛一愣:“瘦马指得是人?”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胤祉微微挑眉,没回复胤禛而是板着小脸严肃地发问。 陈养秋说得太细了,没有接触过的,尤其在她是个女娃的情况下怎么会对这些知识如此清楚的知道? 除非……胤祉眼睛微微一眨:“白莲教也做这生意?” 陈养秋的表情立马凝滞了。 这无疑就等于告诉其他三人答案了。 张北的眼里,肉眼可见的就出现了淡淡的鄙夷。 还反清复明呢,竟是拿捏着这些生意,从陈养秋侃侃而述的态度里面只怕这生意还做得颇大……指不准收益大半都来自于此。 更别提脑子活络的胤禛了,等他反应过来瘦马竟是训练有素的女孩甚至是男孩后,胤禛立马想出了其中的疑点。 若是这些瘦马都是由白莲教一手□□而出,那送入朝臣官员的后院里……若是得宠的几个,岂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拿到朝廷的资料? 胤禛能想到,胤祉自然也想到了。 不过瞧着陈养秋尴尬的表情他也没往下细问,只是好奇的,顺口说了一句:“这里不是你们的……?” “我们教派才不会做这种……” “哦,原来白莲教做的是高档货色。”胤祉手指搓了搓下巴,若是所思的接着话。 陈养秋憋屈了。 她想通了,她还是老老实实闭上嘴啥都别说了吧! 不过正当她索性气呼呼躲到一边打算早点洗洗睡了的时候,胤祉又发问了:“为什么要提前走?你觉得他们不会放我们走——如果不打算放我们走,今儿个晚上的菜色里不是应该下药才对吗?” 可瞧着陈养秋先前也没有少吃。 要知道他们生怕这里会是白莲教的据点,非但张北探查一番,而且三人在吃饭上也是慢了一步,陈养秋吃了一会他们才陆陆续续开始吃饭的。 “张北发现不了他们,而且我走到房屋前就瞧着地上的轮印深而清晰,半点都没有人走过的痕迹,而四周都有田地,这对老夫妇或者说这农屋的人总应该每日去耕种农作……也就说明马车最多不过是今日下午,甚至有可能才刚走。” 陈养秋漫不经心的一边回话,一边折腾着被褥,将被褥铺的整整齐齐还好好的拍打蓬松,最后才舒舒服服的躺进去:“这种情况,十有□□是上一批的瘦马已经训练好送去上家了,而且这屋子里只有那一对老夫妇,咱们起码还有明早上的时间。” “不过……”她话锋一转:“毕竟我们四个瞧着就是上等的肥羊,即便送货的护卫还没回来,这对夫妇也会在咱们的饭菜里下迷药!” 的确没错。 胤祉对这个倒是毫无意外。无论自己、胤禛亦或是张北和陈养秋,都是各具特点的俊秀可爱,若是做这个生意而平白无故把自己几人放过,那只怕纯属就是傻的! 既然到早上都是安全,几人面面相觑,随即也起身开始折腾这堆被褥,早早睡觉半夜跑路才是事实。 毕竟他们四个从早上到晚上,可是足足赶了一整天的路! 只是好好睡了还没半把个时辰,胤祉就被张北摇醒了。张北的声音压得极低:“主子,醒醒!” “……唔?”胤祉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的揉揉眼角,挤出了个泪珠。 他刚想开口问,就面色剧变。他一把捂住同样睡得迷迷糊糊,在张北的呼喊声中刚刚苏醒的胤禛的嘴巴,警惕的向着窗外张望着。 透着薄薄的窗纸,外面竟是一片通亮。数个手持火把的黑影在外面行走而过,远远地还能听到孩童细弱的哭声。 胤祉屏息,心里泛起了一阵阵紧迫之意。 这瘦马场的护卫们,难不成提前回来了?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外面的响动声才逐渐变得安静,胤祉来不及喘口气,张北带着一丝嘲讽转头看向陈养秋:“这就是你说的刚走——?” 陈养秋的脸色也很难看,谁让四个人现在可是一条绳索上的蚂蚱!瞧着外头的火光就可以知道有多少守卫,想要在这么多人中间逃脱会是如何困难的一件事……现在这情况简直就如同是瓮中捉鳖一般! 不!更应该说他们四个现在只是被人掀翻了,肚皮朝天的小乌龟罢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 胤祉瞬间清醒过来,他从被褥里爬出来刚想走到窗边仔细瞧一瞧,就眼尖地瞧见在明亮的月色之下,远处的屋子发出吱呀一声轻响,随后走出一个个小小的黑影…… 他瞳孔微缩,对方的目标竟是直指向着农屋走来。胤祉面色微变,下意识的重新缩回被褥了冲着其他三人摇摇头,四人极有默契的眯着眼睛,一边盯着外面的方向一边装作还在熟睡中。 一个黑影很快出现在窗外。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黑影。 四人心中大震。 现在外面竟是足足有四五个人!,, 第九十三章 【南巡巡篇】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本就糊得薄透的窗纸被戳破了两个小洞,一双眼睛贴着窗纸直勾勾的盯着里头瞧了好一会儿。 许是觉得里面半点动静都没有,亦或是觉得里面四个孩子睡得死死的,他离开后外头说话的声响也变大了。 “老癞头, 里面情况咋样。” “啧!黑不溜秋的我咋能看出个什么花头?几个崽子看着睡得还挺香,半点响声都没。”贴着窗纸的男人拉着嗓门,声音不高不低的, 可惜在寂静的夜晚里,这声响落在屋内几人的耳朵里别提有多少清晰了。 “这倒是!”说话的这人笑着附和,他推开老癞头也凑过来瞄了两眼, 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据看门的说还是四个长相特别好的,比咱们上次拐来那两县令家的小姐还要漂亮!” “屁……里面女娃就一个,三个男娃有什么用?这价格只能比女娃低得卖出手, 勉强赚个小钱。” 老癞头许是里面当头的, 闻声撇着嘴:“这看门的也是老糊涂了!既然是样子出挑的好货色——别说是好货色,就是一般的, 送上门的也应该直接迷晕了关到地下室才是吧?还得让咱们自己这么晚加班加点的干活!” “就是!回头得好好和大哥们说说, 给这两老骨头一点苦头吃吃才行!” “算了算了!几个老东西和他们闹什么脾气!说两句就算了——妈的到时候闹出事嘿!给你们饭里下点巴豆你们哭都来不及——话说我看这几个小崽子睡得正熟, 要不咱们现在进去把他们抓进去吧?” “这倒也行。”另一个嗓音尖锐的男人笑着接话:“谁让他们倒霉,正巧下面被那水给淹了路,否则还能舒服几天呢!” “舒服?”老癞头哈哈大笑:“两个老东西又不是傻的,这几个好货色交差,他们也好闲上一段时间舒舒服服的!指不准就是瞅着头一天有些警惕没下手,今儿个让他们睡个安稳觉, 明天早上就一杯子茶水下去给弄翻了!” “这也是。” “不过老癞头,我听看门的说这四个长得细皮嫩肉的,身上料子也是不错。指不准就是大水冲来的好人家的——咱们要不抓起来先问问,万一真是大户人家的还能去换个赏钱!?” “啧!贪这钱还是算了——再说细皮嫩肉的好货色才难得,养好了送到上峰去!嘿嘿!” 老癞头猥琐的低笑:“好处可比把他们送回家多的是!指不准——咱们也能学着上头的大哥们,买两个官当当,到时候你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还少得那几个银子不成!” “哈哈——对对!老癞头说得没错!” 几个男人在外越发聊得畅快,俨然一副已经卖出大价钱开始商讨如何花天酒地,甚至脑子转悠到如何买卖官职起来。 屋子里的四人则是越听越是恼火,从几人的口中他们不难想象这些人平日里只怕是坑蒙拐骗样样俱全,即便是官家小姐也是不放过,更不要提其他的孩童。 更可怕的是从他们讨论的内容里来看……竟是有人用着这种关系巴结媚上——胤祉心头骤然想起前些年捡到张北的时候,那里的官员达都曾和他提到的事情。 在天灾**中诱骗那些孤儿灾民签下卖身契,被达都发现的只有一小部分,而更多的则是下落不明,即便连后上报朝廷四处查询都没有找到去向。 只怕这其中也有不少便是这种人的身影。 胤祉握手成拳,心中的怒意是越发旺盛——但是事到如今,他们竟是没有其他办法,更重要的是如何逃出去。 张北已然悄无声息的滑至门后的空隙阴影处稳稳站好。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屏息注意是外面的男人,一手落在自己的怀中刀柄上,许是担心月光会照射到刀面让外面的几人发现,尚未完全拔出。 透过月光,胤祉瞧见张北冲着他比了一个五的数字。 外面一共是五个人吗? 身强力壮的男人,还得在他们发不出话的一瞬间就让他们毙命!否则也许会引出更多的人来…… 胤祉眼中凶光一闪,此刻哪里还是犹豫的时候。正当他伸手到枕头下,想要将自己准备的匕首拿出来的时候,一把匕首悄无声息的递到他的手上。 递过来的人竟是陈养秋!胤祉微微一愣,讶异的瞧了眼她一眼。她身形未动,侧身蜷缩着,一眼瞧去还以为睡得极为香甜,只有在胤祉的角度可以瞧见顺着,一柄刀在她的手心里若隐若现,加上肌肉紧绷的模样,显然随时准备好爆发的动作。 “看我的示意——一会儿割断他们的喉咙!” 胤祉低声吩咐着,转手将匕首塞在一脸彷徨不安的胤禛手中,自己则抽出枕头下的另一柄匕首蓄势待发。 “喂——你们两个进去,把四个小鬼抓住就行了!”就在此刻,老癞头无聊的指挥着。 这可不行! 胤祉瞳孔微微一缩,只进来两人的话如何控制住这外面的三人?他一咬牙,就在此刻翻动着身体,哼哼唧唧的说着梦话。 听着里面发出声响,外面的男人动静顿时小了,连说话声也消失得干干净净。等到胤祉的声音逐渐变小,许是觉得没问题外头的五人才重新动作起来。 “啧——怕什么怕,就四个小鬼头,难不成还能逃不成?” 老癞头骂骂咧咧的:“就算咱们直接冲进去拖起来,他们除了哭哭啼啼还能做什么?” “这不是小心为上——” “扯犊子——算了!咱们一同进去!老胡你在外头守着!”嘴上这么说,这老癞头的动作还是轻巧的很。 只听见发出轻微吱呀一声响,茅屋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个身影率先出现在门外。他仔细观察着周遭,确定刚在说梦话的小鬼正摊着肚子谁在被子上,才微微松了口气,闪身让开了一道缝隙,让后面几个人陆陆续续跟着走了进来。 一个人守在门外,剩余三个人在老癞头的带领下走到被褥边,一人拎起一个睡得香甜的孩童。 等看着兄弟三人都带着人,老癞头心里总闪过一丝怪异感…… 他猛地低头去看地上的床铺——等等!那看门的分明说是四个孩子!? 那他们三个一人拎起一个,那还有一个呢……? 这是老癞头最后的想法,随后他只觉得身体一轻,转头看去发现一具无头的身体还立在原处——身上的锦衣华服,样样都是他最为喜欢的装扮!只有去城里做生意的时候才会换上这般的衣服……也就是说这具身体。 是自己啊! 脖颈里瞬间喷出大量的鲜血,飞溅到房间里到处都是——陈养秋面色半点未变轻快的收刀入销。 另一边的胤祉和胤禛也落在地上,不过他们两人捂住嘴,面色显得不大好看——他们的力气不够大,手上的匕首划破男人的喉咙却没有彻底割断。 两名男人进气少出气多,却又一下子死不了还在地上抽搐着,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胤祉和胤禛,显然压根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会死在两名幼童的手中。 胤禛下意识的避开他们的目光,胤祉则是操起匕首,在陈养秋惊奇的目光中很是坦荡的给他们补了两刀,直接给了个痛快! 更不用说毫不犹豫将门口那人杀掉的张北,他步伐稳当的拖着尸体走进来,将五具尸首堆在一块后才开口:“主子,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人才是。” “下面的路被水淹了,只怕走这路逃不过这里人的追捕,得想个别的法子才行。”胤祉拧着眉头,面色有些凝重。 “三哥——这里面其他人咱们不管吗?” “你若是想要救人会留在这里我劝你还是不要。” 陈养秋劝阻着摇头:“这种地方,虽然是个低档三流的瘦马场,不过守卫也不可能少于三十人。除去这五个疏忽大意的,想要就我们几个带着一帮拖油瓶跑路,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自然知道。”胤祉摆摆手,看着胤禛叹叹气:“我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其他人?再说这瘦马的生意咱们只要能见到皇阿玛,将此事说得清清楚楚,这没有买卖做瘦马的行当自然就会逐渐消失。” 陈养秋撇撇嘴,没吱声。 这生意想消失……?可没那么容易! “这里留不得,要我看咱们还是顺着路到河流边寻找个能够穿越或者是绕过去的口子才是。”胤祉想了想。 四人打好主意,那就得率先找到方向潜逃出去才行。 外面是一片寂静,除去虫鸣声外悄无声息。 屏息等了一会,确定的确没有人发现这五人的失踪,张北才闪身走出茅屋。他身形轻盈,纵身一跃轻巧的落在屋顶上,伏低身体仔细观察着四周。 这一片的宅院如今都是黑灯瞎火的,风中隐隐听得见一两声颇为响亮的呼噜声。 张北身影飘动不定,细细寻了有火光的方向急速前进,没多久他就远远就见着大门外四名守卫正头一点点的打着瞌睡。再往远处看去,先前空荡荡的马厩里已是被数匹骏马所填满。 张北抿唇沉思,若是马匹马车均在,沿着大路光用自己的脚程跑路,只怕到时候极为轻松就会被人追上。 他将这个难题放在心中,又仔细打探一番四周的情况才匆匆回到他们先前所住的茅屋。 听闻了张北打探的消息,胤祉板着脸:“咱们得想个办法,让他们全幅心思都投入进去,忘记或者一时没有功夫追我们才行!” 否则,躲得了这一时,有他和胤禛两个拖油瓶在,定然也跑不了多少远便会被逮个正着! 几人蹲在原处思量着,小一会儿胤禛伸出手弱弱的发言:“我有个想法。” “……嗯?” “火烧如何?” “火烧的话材料可不一定够。” 陈养秋提出异议:“虽然是茅草屋子,若是没有煤油灯油之类的点燃物,想要让火烧得猛烈可来不及——只怕刚烧起来就会被扑灭。”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留言好神奇……莫名其妙会显示在第一章下面0.0 明天也是双更,后面就暂时恢复单更 主要是周六、周日、周一都有事 这年底一下子忙起来简直不想让蠢作者活了的节奏 反正空一点就会把欠的章节给补上QAQ 相信我!,, 第九十四章 【南巡十篇】 “若是燃料,我先前在别处瞧见了。” 张北插话:“许是他们用在地下室的灯油?数量不多, 不过我觉得想要让这里烧着还是足够了!” “很好!”胤祉点点头:“那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不远, 穿过先前那个门旁, 似乎是他们的储藏室。” “行!张北,陈养秋你们两个功夫好,速去速回,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你们的踪迹。” 胤祉仔细吩咐着两人,等两人离开后又开始吩咐胤禛:“咱们进去把屋子里可以拿来做燃料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把火得烧得厉害才行。” 说完话,两个人就动作麻利的分别行事。 胤禛将屋子里能拆下来的稻草堆或是板材嘿咻嘿咻的搬到炉灶旁, 而胤祉则是掏出怀里的打火石, 重新将屋子中央的炉灶点燃。 干燥的木柴被火苗灼烧, 发出噼啪的声音。火光染亮了她的脸庞, 看着那跳动的火苗, 曲莲有些出神。 再投入几块木材,很快火苗立刻变成了一簇明亮的火焰。干燥的木材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染亮了胤祉和胤禛的面容,也就整个室内照得清清楚楚。 自然而然的, 那几具死不瞑目的尸首也同时显露在两人的面前。胤祉非但没有害怕的走开, 反倒是站在一边面带严肃的仔细瞅着他们的衣服,再瞅瞅自己的衣服, 想了想竟是蹲在一边细细的摸索着,将他们身上悬挂的锦囊荷包和挂件都取了下来。 “三哥,取这些做什么?” “咱们在这地方还不知道要过多久,得先准备一些银子等到了城镇就换身衣服上路。”胤祉忙碌的很,一边回话, 一边抽空还得回头指挥胤禛将那些干草和木材堆到不同的位置。 等张北两人回来,胤禛和胤祉已是准备就绪,甚至连先前带着的包裹也背在了身上。 盛放灯油的铁桶还挺大,张北两人的脸上都有一丝紧张,生怕发出声响惊动整个屋子里的人。大半的灯油被倒在屋子窗户和屋顶上,随后四人才一同将尸体们拖到火堆边,随后将剩余的灯油一股脑的倒在尸体上和周围。 火焰离尸体只差一点点距离,这一点点剩下的便是四人逃跑的时间。 “准备,要走了。”张北低声着,他的手上拎着胤禛,而陈养秋的手里则提着胤祉。为此张北板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了陈养秋好几眼,弄得她莫名其妙最后只好稍稍拎着胤祉的衣襟,将他和自己分开得更远一些。 “你这样做,主子可会不舒服的!”见状,张北更是不满意了。他还想再唠叨几句,架不住胤祉板着脸,指着火堆的方向。 火焰顺着撒下的灯油再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尸体——现在没有任何一秒钟可以耽搁了! “走!”张北一声低喝。他和陈养秋齐齐飘身而上落在屋顶上,随后几个跳跃便落到离大门最近的位置上。 就在此刻,那屋子犹如爆炸一般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火焰窜上了天空,离这地方足有数里远的山头处曹寅一行人也被声响也惊到了。 “这是怎么了?”曹寅掀帘而出,面色极为严肃的询问着。 “曹大人,是离咱们这里数里远的地方——不知是着火了还是爆炸了!这火焰厉害的很,我们这里都能瞧见!”一名侍卫将手上的望眼镜递给曹寅,曹寅面色严峻抬起这器物就朝着那火光方向瞧去。 只是现在夜深得厉害,曹寅也瞧不清楚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哪里是河流的下游?”曹寅一转头,询问着身边一名穿着朴素的老农。 这名老农是淮安城外的百姓,常年来往这里贩卖蔬菜粮食,正是被衙门的人救助上来的其中一人,又恰好熟知周围的地形容貌,这一回便被曹寅带来作为向导。 “没错没错,大人,哪里便是这黄河的下流……” 老农慌慌张张的应是,他眯着眼睛朝那个方向瞅了好几眼,又瞧瞧曹寅的态度:“这位大人——” “怎么说?” “那地方老朽知道——是老朽住的城镇上头的一户农居,常有会武功的大爷们进进出出。”老农试探着说话。 “哦?”曹寅登时一喜,忙吩咐身边的侍卫请索额图大人过来,另一边又仔仔细细的询问着老农:“这农居是做什么的你们可知道?” 老农脸上笑容一僵。 曹寅忙安慰着:“这位大爷不用担心,本官乃是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 “大人不知。”老农一回想就浑身打了个哆嗦,声音压低:“这农居我们也搞不懂是做什么的……他们每逢春秋都要在村里招募一些人上去给他们收割粮食蔬菜,老朽的儿子曾说过里面经常有小孩儿的恸哭声,可有人偷偷报官别说找到小孩儿就是连其他人都没瞧见,反倒是把那报官的人以扰乱秩序为名抓进大牢里! 老朽的儿子不敢多管闲事,回头却是和老朽抱怨里面人多得很,会武功的大爷骂骂咧咧的盯着他们做活,也不让他们到农居里歇息。我们村里头都说那里面八成是个魔窟,有人冤死在里头才常年有哭声!” 这事儿原本与三阿哥四阿哥的事情毫无关系,可曹寅也不知道是为何,总觉得心中微微一动。 正巧索额图此刻从里间出来,他披着一身外衫有力无气的冲着曹寅微微点头:“曹侍卫。” “索额图大人,下官瞧见那里有一片民居着火,又恰好在河流附近,咱们要不就往那边走一走寻找一番?” “既然要沿着河岸寻找,那倒是可以去瞧一瞧。”索额图抬头望了眼远方。那火势迅猛得厉害,他皱皱眉取过望远镜仔细的观察一番:“这火势,瞧着可不像是意外,倒是像有人故意弄的。” “若是故意——” 两人相视一眼,这万一搞不好还真的和三阿哥四阿哥有关。 想到这里,两人哪里还有休息的意思,慌忙叫起在场诸人急急朝着山脚的方向出发。 农居的火焰旺盛得令人惊讶,胤祉四人也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也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所居住的茅屋本身大部分东西都是易燃物,这一燃烧可就将大半个农居都烧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非但如此,还波及到了附近的房子,火势越来越凶猛,竟是连四人也一下子都陷入困境,好不容易逃离开,又听闻身边传来叫喊声。 “着火啦!着火啦!” 原来是守门的门卫,他们扯着嗓门敲锣打鼓,这不整个农屋就像是炸了膛一般,一口气窜出了不下十数人,提着桶捧着水盆子冲向着火的地方! 偏偏胤祉四人所站在的院子里,竟是四面八方都有人赶来!这叫一个心惊肉跳,四人对这近二十人?傻子才直白对上呢! 四人面对如此的场景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身躯塞在阴影处,试图躲过守卫的注意力。 一名守卫来了,两名守卫来了! 一连串的守卫都来了! 许是着急救火,还真是没人注意到角落里隐藏着几个幼童,他们忙不迭的冲入火海,一盆盆水浇了上去。偏偏点燃物是用动物油脂做的灯油,竟是一时间根本无法熄灭,刚弱了下去没了水就立刻死灰复燃。 “里面的人呢?老癞头人呢?”一名管事打扮的男子显然刚从床上起来,他披着外衫头发散乱,狼狈的怒吼着。 “……大人,咱们没瞧见老癞头。” 一名守卫脸上涨满了黑灰,咳嗽着:“这火大得出奇,不会是已经栽在里面了吧?” “一群蠢货!” 男人大怒,他揉了揉鼻子气急败坏的大喊着:“你们的鼻子是放着做什么用场的?这么大的灯油味都没闻到?八成是里面的崽子搞的鬼!快给我吩咐下去到处去搜!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是!” 一群人继续试图灭火,而另一小部分人则仔细的沿着路搜索着,不多时就来到了先前的小院中。 将整个小院仔仔细细的搜了一遍都没有半点发现,守卫们匆匆又赶赴另一个可能的地点——那么,先前躲在院子里的四个人呢? 张北手里拿着一个火折子走在最前头,胤祉拉着胤禛落在中间,至于陈养秋,她远远的吊在最后,时不时还担忧的朝后面张望着。 这是一条狭长的地道,四周还不断有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更不要说里面的气味难闻得厉害,简直比先前住的茅屋里的霉味更重一百倍,一千倍。 随着火折子跳跃的微弱光芒映照在地道的墙壁上,勾勒出四个人的微微颤动的影子。 借着微弱的光芒,四个人捂着鼻子勉强顺着地道往里走——老实说他们四个也不知道通往哪里,只是眼见着守卫搜索的越来越严密实在无处可逃的情况下,四人迫不得已跳入了这个被隐藏在树木和石头之下的地道中,却也没有人预料到这地道竟有这么长。 “已经到底了。”张北在此刻突然开口。 四个人猛地停下脚步疑惑的朝着四周张望着:地道到这里已经没有再往前的路了,可是无论是往头顶和四周看去,却没有看到任何像是出口的地方。 这就奇怪了。 这样的地道必然是人为挖掘出来的才是,怎么会没有出口呢? 许是觉得有什么暗门,四个人或是踮起脚尖,或者伸手在四处摸索着,可是却半点没有发现。 胤祉心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他随意的蹦了两下顺口抱怨着:“你说,不会是在咱们脚下吧。” 话音刚落,只听见下头咔嚓一声响,也不知道是谁踩到了机关,整块泥土猛地往下沉去,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猛地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还有一更 明天开始单更0.0 顺带可能改一改前两章的错别字之类的 更新时间依然是12:00,其他时间都是修错字 宝宝们可以无视哦!,, 第九十五章 【南巡篇】 眼前,是手腕粗细的栏杆, 脚下, 是破碎的石块和一个男人昏迷的脸孔。 四个人:…… 这, 是什么情况呢? 四个人几乎在同时陷入沉思。 他们还依然稳稳当当的站在某个人的身上,周遭静悄悄的。眼前的牢房中被关着不少人,大多数年纪只有七八岁,也有四五个年龄大一些的。他们瞪大眼珠,一脸不可思议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却是一个个紧紧地闭着嘴巴一言不发。 这让胤祉四人总有点不得劲的感觉! 四人环视周遭一圈, 这才恍然大悟——他们还真直接摔进了地牢里。 他们所处的是在牢房的最外面, 被四人压在底下的男人显然是这里的看守, 现在的他已经是头破血流全然没了意识, 被压在土块下一动不动。 胤祉收回巡视完周遭的目光, 落在不远处一扇被关得死死的铁门上,面色微沉。他从石块上一跃而下,仿佛没有看到紧随在其后的张北抽出长刀飞快划破昏迷男人的喉咙, 只顾着直接了当的走向铁门。 而在他们的身后, 这样毫不犹豫的举动在牢笼中的少年少女们之间引发了一丝骚动,不过大部人依然还是选择蜷缩在角落里, 偷偷地用眼角余光注意着四人的一举一动。 胤祉仔细的观察一番这扇铁门。巨大的铁门是一体制作而成的,顶部有个小窗用着玻璃作为隔板,可以方便里面和方面的人观察和交谈。 顺着窗户往外瞧去,外面是一条漆黑的甬道,没有任何人存在的声响, 胤祉猜测或是因为上面的火势严重才会让这里只有一名守卫看守着。 说不定什么时候外面就会有人回来…… 胤祉蹙眉思考着,而在此刻周遭的声音也越发响亮了。 “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是被拐来的!” “我也是!我家里有钱,你们救我出去必定会报答你们!”有早就死了心的,也有还未死心的,几名被关在深处,紧邻着一间暗室的少年少女们喊叫着。 他们许是刚被送来的,住的牢笼特别狭小不提,还紧贴着一间暗室。张北掀开帘冲着里面扫了一眼便捂着鼻子走出来:里面堆放着各类器械,即便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也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更不要提角角落落中已经洗刷不去的黑色污渍。 瞧着四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得越近,叫喊的人声音也越发凄厉了。一个人出声了,两个人出声了……没过多久整个地牢就乱作一团。 “别吵了!” 陈养秋不耐烦的叱了一句:“你们是不是想要把那些人都引来——!” 闻声,所有声音在瞬间消失。 四人立马发现几乎在所有少男少女们的脸上都出现一抹惊惧,心中顿时雪亮。 还未等他们开口安抚一番,角落里一个细微又熟悉的声音逐渐响起:“三阿……三少爷……四少爷……张北!?” 这声音略微有些耳熟啊? 胤祉、胤禛和张北脑海里同时滑过一个问号,下意识的朝着那里走近几步。 登时,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展现在诸人面前。 三人几乎在同时瞳孔一缩,随即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出声,三个人竟是完全忘记自己所处的危险时刻,或是捂住肚子或是肩膀抖动亦或是用力猛敲地面,三人一时间竟是狂笑不止。 “你们在笑什么?”陈养秋勃然大怒。 她好不容易让囚牢里的人安静下来,可这一边三人的笑声却是震耳欲聋,只让她忍不住恼怒,索性大步朝着他们冲来:“你们到底在做什么?这种时候是笑的时候吗?” 她莫名其妙的瞧了三人面对的那个囚牢一眼。 登时惊为天人。 里面跪坐着一名瞧着年纪相仿的美少女。她的身上穿着一袭白裳,微微显露在人前的手腕足腕均是雪白细腻,上面还有夺目的珠玉妆点着。 更不要提她眉若远山,眼似星辰,眼角还被点了一颗红痣,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俏脸带着点点红晕,瞧着楚楚可怜。 那一双含羞带怯的美目落在自己身上……让陈养秋都忍不住瞧了一眼,又一眼。 可再漂亮也用不着笑成这样吧? 陈养秋刚想发作,就见着在她面前向来板着脸的张北眼角都笑出眼泪来,指着美少女的手指尖都在打哆嗦:“赫,赫奕!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张北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可他刚勉强控制住情绪想要好好问一问赫奕落到此处的缘故,偏偏一抬头瞧了那一眼就再次蹲在了地上。他只觉得肚子抽痛得厉害,哎呦哎呦叫唤着,竟是半点力气全无,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眼前这美少女竟然是和几人失散的赫舍里赫奕! “笑什么笑啊——!” 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着,俊秀的小脸已是扭曲变形:“还不快点来帮我解开!” 这脸可是丢大发了!不敢把气发在三阿哥和四阿哥身上,赫奕唯有冷飕飕的注视着张北,气呼呼的挪开自己的身体,将他脚腕上套着的一个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铁环展示在诸人眼前。 “哦哦,来了!来了!噗嗤——哈哈,我的天赫奕,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张北一边应声一边肩膀耸动个不停,连拿着钥匙的手都在打哆嗦。 胤祉咳了两声,阻止了张北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力,瞧瞧!赫奕那张脸都快憋气憋得要爆炸了,指不准现在解开锁链下一秒就给张北来上一刀! 按道理,见着赫奕活着,三人应该是起舞欢庆才对,只是赫奕现在在他们眼前的这造型实在让三人半点都升不出原先应有的喜悦,反倒是一个个耸肩低垂头假装没瞧见他的这副造型。 赫奕憋屈的很。他气得恨不得冲出来暴打众人一顿才好——可偏偏现在他还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里头,闷不吭声的瞧着三人将牢房门打开,又将自己手铐和脚铐打开。 松开手的第一件事,赫奕就一把扯下自己脑袋上顶着的假发,丢地上不提还用力的踩了几下! 这一番操作猛如虎,也让他的心情畅快不少。赫奕刚想要抬头和三人诉苦,眼角余光就瞄到了先前背对自己立着的陈养秋脸上,瞬间他面色剧变,下意识的拦住胤祉的身前,双手展开将三阿哥和四阿哥护在身后。 见赫奕的反应,张北更是如同炸了毛的刺猬,双目冰冷直视着陈养秋低声询问:“赫奕,怎么了?” “——这人,她是白莲教的!” 还未等陈养秋说话,赫奕一转头严肃的说道:“三……三少爷,四少爷!这人可是白莲教的人,和这里的农户是一伙的!” 这话可谓是石破天惊。登时,胤祉、胤禛和张北面上闪过一丝茫然,随即同时诧异的望向陈养秋。 陈养秋是白莲教的人,这里谁都知道。 可是陈养秋自己说的,白莲教可瞧不起这样的三流养马场…… 胤祉下意识就开口:“你不是说这种瘦马场,白莲教从来不经营的吗?” “胡说八道!你想败坏我白莲教的名声吗?”陈养秋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气呼呼的指责着:“像这种坑蒙拐骗的瘦马场怎么都不可能和白莲教有关!” 可下一秒,她的脸就被打得啪啪作响! 话音刚落,附近牢笼里的人一个个就闹腾起来了:“这人也是白莲教的!” “和那些人是一伙的——他们定然是来诈的!” “完了完了!这三个人定然也是被他们骗来的!” 先前以为自己得救的少男少女们一个个惊慌失措,她们或是捂着头嚎叫又或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还有些先前没有吵闹的脸上露出一丝庆幸,讨好又巴结的望向入口的铁门,似乎以为此刻就会有人一涌而入,来个瓮中捉鳖将这三个男孩当场抓捕。 面对众人慌乱的模样,陈养秋是一个叫做目瞪口呆。而面对四人或是鄙夷或是警惕的目光,她又是恼怒又是怀疑,带着哭腔喊着:“不可能!白莲教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做!” 这事实都在眼前了。 三人的眼里明明白白的写着这一行字。 胤祉觉得喉咙有些痒,下意识的咳了两声:“……这也不怪你,你年纪尚小,白莲教再无耻也不会将这些生意放给你看吧?” 只是落在陈养秋眼底,仿佛还有半句话就是:不怪你,你只是蠢了点! 她委屈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你们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 赫奕目光定定落在陈养秋身上,声音坚定有力:“三少爷,四少爷!前几天在……就是这女孩和另外两人将我打到捆绑起来!等我醒来的时候,就见到其中一人和这里几个守卫交谈,吩咐他们把我送上马车运走!这些守卫动作麻利,经验充足,奴——我再眼挫,也可以看出根本不是一回两回才能练出来的!说他们没关系……我可以用我的脑袋保证!” 赫奕可是胤祉的伴读,更是出身满族名门,再如何也不可能给白莲教徒做伪证吧?他的话语句句有理,不免让三人瞧向陈养秋的目光中越发诡异了。 “这,这不可能……”陈养秋声音微弱。 可是瞧着四周,无论是赫奕信誓旦旦的话语亦或是周围人惊惧害怕的目光,两者都犹如真实存在的箭矢一般一次一次扎在自己的心头,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白莲教的表象所蒙蔽。 作者有话要说:0.0有个严肃的问题 明明今天中午就换榜了。 明明上一回自己都说了加更到12月11日的 我...早上的更新干嘛说晚上还有一更(猫猫委屈脸) QAQ,, 第九十六章 【南巡十篇】 她面色苍白,只觉得摇摇欲坠, 去那里的只有自己三人而已, 根本不可能有其他人。 而如果如同眼前这名叫赫奕的男孩所说,他是被白莲教的其他人带走的, 那么也就意味着自己三人中的其中一人是知道大水将要淹没淮安城, 甚至有可能有暗道可以逃离……只是被恰好此刻赶来的胤祉一行人给拦了下来。 那么会是谁? “是哪一个人?”胤祉微微皱眉, 他自然也想到这一点,下意识的追问着。 赫奕想了想:“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 瞧着已经有四五十岁的。” “三伯……?”陈养秋浑身冰冷。胤祉、胤禛和张北三人面面相觑, 在此刻瞬间陷入沉默之中, 这名被称为‘三伯’的中年人还和刺杀河道总督这件事情上与陈养秋的七哥发生过冲突……若是对方压根一开始就早就和其他人串通一气。 胤祉和胤禛相视一眼,随即不由自主的, 满是怜悯的齐齐给了陈养秋一个深刻的注视。 陈养秋和她的七哥, 大约还真是炮灰中的炮灰了。 正当陈养秋想要和赫奕好好争一争的时候,胤祉向前迈出一步拉住两人:“等等,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等外面的火势一小,只怕他们就会到地牢里来了!咱们现在得立刻就走!” “迟了。”沉默的张北摇摇头。 胤祉面色一变,警惕的往铁门的方向看去。只是大门处安安静静的,半点响声都没。 “咳咳!张北怎么了?” “主子,您从刚开始就开始咳嗽了。”张北平静的回答。他微微转过头, 面无表情的望着他们走出来的地道,一缕一缕的灰烟此刻缓缓从地道中冒出,以极快的速度充斥在整个地牢中。 随着烟雾越来越多,地牢中的咳嗽声也是此起披伏, 所有人陆陆续续都发现了这个状况,惊恐的捂住嘴鼻欲哭无泪。 “怎么会变成这样?大家赶快捂住口鼻!”胤祉眼瞳陡然紧缩,强自镇定指挥着众人:“张北,快!把这些人都得放出来!” 说着,他拉过尚且没有反应过来的胤禛将他的衣袍下摆毫不犹豫的撕扯下来,放在水缸中泡了泡又亲手给他系在脸上。 “胤禛,你留在这里,千万别紧张!”说完话,胤祉又再次回到那具守卫的尸首边仔细搜索一番,除去先前被张北拿走的钥匙串,他还在守卫的身上发现了另外一把钥匙还是两盒子不知道是什么的黑色丸子。 胤祉瞧了半响,也没瞧出是什么。 不过无论是什么,想来被这名守卫精心放在扁方盒子里随身携带的模样,定然是能派的上用场的。 想到这里,胤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的塞在怀里。 另一边,张北的动作极快,只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牢门都被打开。一些人走了出来,而有一些却惊惧的望着这条门槛,仿佛走出这里放入就会进入深渊一般。 “快啊!”张北挑眉催促着。 可是,留在里面的少年少女既然眼巴巴的,却身体半点没有动弹。一名小女孩望着打开的牢门,她几乎贴住了门槛,脚丫子却是打着颤不敢跨出去一步,嘴里反复嘀咕着:“……出去了,出去了会死的!”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极为轻微,和她一样动作的还有不少人。 “不走,就是死。”胤祉走至张北的身边,冷眼望着这一群连走出去都没有胆量的人,只是冷冷甩下一句话。 说完之后便毫不犹豫的拉着张北重新奔赴至门旁。 胤禛已经推开了门。这门外的甬道黑漆漆的,几乎看不到尽头在哪里。他微微拧眉,站在门口朝着外面张望着,而在胤禛的身后,四五名少年少女正七嘴八舌的说着他们以前通过这里时曾发生过的事情。 “怎么了?”胤祉挤到最前方。 “三哥,这些人说他们今天被送出去的时候都是蒙上眼睛,拿下来之后都已经在车上,所以并不知道这路上究竟有什么。” 胤禛皱着鼻子,抿着嘴一脸严肃的说道:“不过有人提到,先前有人曾经尝试逃跑却被立马抓住,所以我怀疑会不会是在路上有什么机关?” “做得好!”胤祉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瞧着胤禛现在精神烁烁的模样,也算是让他心头一松,胤祉亲昵的揉了揉胤禛的脑袋,眯着眼睛仔细的观察着甬道远处:“不过瞧着这烟雾的气势,只怕外面的火势非但没有减小反倒是增强了不少,我瞧着现在出去他们会发现的几率才越是低!” 烟雾早就顺着整个通道飘了出去,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人过来,只怕这甬道上根本没有人看管,或者说所有人都去救火了! 这无疑是逃跑的最好时机! 得到胤祉的表扬,胤禛眼前一亮,就连说话的声音都雀跃了三分:“咱们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胤祉重重点头:“走!” 张北毫不犹豫的领队在前,胤禛和赫奕紧随其后,随后是一大群少男少女,胤祉落在最后。 离迈出大门只剩下一步,身后又传来细细的呼救声……胤祉的脚步微微一顿,他转过头,澄澈的双眼扫视着尚且在牢笼里直愣愣发呆的少男少女们。 他们犹如木偶般还伫立在敞开的大门口,似乎只要人伸手扯一下就可以迈出一步。 只是胤祉明白,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刻。在逃跑的时候一丝一毫的迟疑都可能让一切前功尽弃,稍有闪失自己一行人就可能命丧此地。 “我命由我不由天,那你们自己的命呢?” 胤祉将心中的怜悯一扫而空,只在离开的最后留下一句话,随即他迈着大步追上了先前离开的队伍。 走过一段平稳地后,一行人逐渐进入了一条幽长狭窄的甬道。扑面而来的是潮湿难闻的气味,却偏偏后身后涌出的烟雾交错在一起,弥漫在整个空气中。 整个甬道里烟雾燎燎,不少人已经是面色铁青,更不用说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偏偏所有人都担心前方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守卫,只认憋气捂嘴强行压下咳嗽,胆战心惊的加快步伐,试图早些离开。 张北走到拐角处停下脚步,伸手朝后压了压,轻点脚尖无声的朝着转弯处行去。 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中,张北很快再次回来,肯定的开口说道:“前面没人。不过也还没有到出口。” 一边说着,他一边靠在墙壁上掏出怀里的火折子,嚓地一声点燃,一簇火花亮起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这走起路来可就舒服多了!有了照明,大家总算无需跌跌拌拌的走路,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 一连转了数个弯道以后,终于在眼前出现了一条向上的台阶,同时外面的声响也逐渐可以听见了! 众人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可下一瞬间一个个又再次收敛笑容紧张的望着前方的台阶。 谁也不知道,在外面等待着诸人的会是什么! 张北伸手向后方示意,紧随其后的众人下意识的捂住嘴巴,屏息望着前方。他心中满是警惕,沿着阶梯快速往上爬着,眼看就要到达顶部。 在那里,他停下了脚步。 站在下方的胤祉好奇的摸了摸四周的石壁,四处张望着。这里的空气中烟熏火燎的气味逐渐变少,不过依然不好闻。 原因就在于这里的石壁四周都糊着一层厚实的青苔,潮湿不提还带着一股霉味,不像是道路,眼见着倒像是在一口井的底部。 一口井……? 胤祉呆了呆,下一秒他立马挤开人群,快步走到张北的身边——也就是阶梯的尽头处。 果然,这里四周根本没有接近于出口的地方,倒是他们的头顶有一个圆形的痕迹,胤祉拍了拍张北的肩膀,张北会意的将他抬起。胤祉仔细摩挲一遍,随即毫不犹豫开始用力向上推举。 可是那石盖纹丝不动,半点没有挪开的意思。 胤祉皱了皱眉,他跳下张北的肩膀,又向下喊了几个身形瞧着最强壮的男孩上来尝试。 可是没有人能打开。 而此刻,胤禛焦急的发话:“三哥,后头的烟雾变小了!” 烟雾变小了……也就意味着外面的火灾逐渐被人控制,甚至有可能已经近乎于熄灭。 那么,在这里的守卫可能很快就会冲入这个地牢。 想到这里,堵在最上面的几个人都急了, 张北踩在几个男孩肩头,他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一推! ——还是没用! 胤祉终于开始怀疑这里是不是有没有发现的机关。他挥退众人,凑上前仔细观察着四周,很快就在弧形痕迹的一角发现了两个着实不起眼的孔洞,他伸出手用力按住往旁一推。 甚至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见咕咚一声响,石盖竟然轻而易举的打开了! 胤祉一脸懵逼的望着上方,明亮的月亮和漫天的繁星在这一瞬间纳入他的双眸之中。 他微微愣神,下一秒全身因兴奋而沸腾的血液在瞬间凝滞。 这里还有,满院子的人。 糟!糟了! 电光石火之际张北一伸手,准确抓住胤祉的后颈,将他甩在身后。他的身体上前一步,潜意识中就将胤祉护在身后,目光凌厉环视周遭。心中已经做好准备:即使自己拼死,也必须护得三阿哥一线平安才是! 胤祉只惊慌了一瞬间便恢复冷静,他的眸光骤然深邃如井,将手伸入衣襟死死地握住匕首后抬眸朝着四周看去,严谨的考虑着,脑海里瞬间模拟出一个个逃脱的方案! 他的目光落到目瞪口呆的人群中,正对上一双惊愕的双眸。 胤祉瞪圆了双眼,忍不住一声惊呼:“曹谙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是个逗号、玺乐烊和芳无投递的营养液哦~啾啾哒=3= *** 今天单更放松下,争取明天把欠的更新还上一章 0/3,, 第九十七章 【南巡篇巡】 “三阿哥?”曹寅呆滞的反问一句。 随即他回过神来, 简直是一脸狂喜, 双瞳闪烁着无比地激动的朝着胤祉和张北的方向冲去:“三阿哥!” “阿哥……” “他说那人是三阿哥……?” 站在侍卫对方的人群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胤祉也在第一时间发现这些骚动。他哪里还有精神和曹寅来个喜相逢,尤其是在发现这些农庄护卫偷偷朝着毫无防备的侍卫们靠近时, 他骤然大惊失色,急切的呼喊着:“小心!” 他的惊呼略迟一步,侍卫们尚未反应过来之时,那些农庄护卫们就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持刀飞身凶残扑向侍卫们! 几名侍卫没有任何的防备, 起初在对方频繁的攻击下可谓是应接不暇, 节节败退。但是很快, 恢复冷静后侍卫们的武力明显高于这些农庄护卫们一筹,只逼得那些农庄护卫们频频向后退去。 “这些是何人?” “这些人都是白莲教的匪徒!”胤祉大声喊着。 闻言, 曹寅骤然色变。毫不犹豫的指挥着侍卫们上前试图将这些人捉拿归案好好审讯一番。可偏偏见自己身份败露, 这些白莲教匪徒的动作越发粗暴,甚至不惜用身体抵抗刀剑也要死死的缠斗上去。 而更多人则是冲向胤祉所在的位置。 “抓住那黄口小儿!那人是鞑子皇帝的儿子!” “抓住他!” 一声声怒吼响起,越来越多的白莲教匪徒朝着这一边涌来,曹寅心中更是升起一丝悔意。只恨不得回到几分钟之前狠狠抽自己一巴掌——若不是自己亲口说出阿哥的身份, 否则怎么会惹来如此大祸! 比曹寅更恼火的是白莲教匪徒中显然是带头的那两名中年男子。他们眼中饱含贪婪之色, 目光流转在胤祉身上——一个皇阿哥啊!能有多大的价值? 环视四周的情况,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一边吩咐剩下的匪徒前赴后继的朝着侍卫们袭去,而他们两个则是一前一后朝着胤祉方向飘身而去!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前提是他们得现在抓住这名小阿哥,才有谈判的机会! 骤然间, 场中是乱成了一团! 曹寅被四五名匪徒拦住,他立住身体勉强朝着胤祉的方向投去一眼。只见张北左挡右抵,在拼命抵挡着白莲教匪徒攻击的同时,也掩护住身后的胤祉,缓缓朝着侍卫的方向挪动着。 他的身上已经有不少刀剑造就的伤痕,却是一声不吭狼狈的继续拼死搏斗。胤祉在整个过程中不止一次后悔在学武时的偷懒,到现在才会不得不依靠别人来保护自己。 不过,现在也不算太迟!胤祉咬牙想着,他用尽全身力气使着匕首用力插入一脸狰狞朝着他扑来的匪徒胸膛,□□的鲜血扑得他一头一脸! 死了一个更好,先前死人他还有呕吐恶心的**——现在?这算得了什么!胤祉蹲下身丢弃手中已经刀刃都卷了的匕首,换上对方手持的长剑,甚至还顺带给张北换了一把长刀。 张北眼前一亮,对于他们这些练家子来说,有了适当的武器便是如虎添翼!他毫不犹豫一把抽出手中长刀,旋身以双手为撑,骤然发力,直接将眼前数人捅成一串! 惨叫声连绵不绝,其动作之利落,让曹寅眼前一亮,忍不住叫好一声! 胤祉和张北的身边骤然清空,两人来不及喘息就见匪徒领头者再次朝着他们扑来,张北不带任何迟疑迎身而上,而胤祉磨掌擦拳,正准备找个好时机上前突刺一刀! “啊——!” 偏偏就在此刻,胤祉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幼童的尖锐惨叫——这声音犹如肝胆俱裂般凄厉。他登时心中一慌,要知道胤禛可还在后头的井中没有出来! 胤祉心中着急,他猛地转身朝后看去:一名中年男子动作粗暴狠狠掐住一个少年的手臂就试图把他往外拖行。 胤祉瞳孔微缩。 他一眼就认出这少年分明是先前帮忙一起推开石盖的,男孩的胳膊已经扭曲变形,显然已是被那男子生生掐断! 只是这少年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的将身体堵在露出一半的石盖上,将下面的一切遮掩住,死活也不愿意让开。 “艹!臭小鬼你找死——!”可惜,再大力的挣扎哪里抵得过一个习武之人。中年男子骂骂咧咧的将男孩从井口提起,竟是十足凶残的抽出长刀,目标直指少年的双腿,毫不留情的就用力向下砍去! 这模样竟是打算直接将其腿脚砍成两半! “哥哥!”井口有人惊叫着,挣扎着想要扑出来——后面是赫奕和胤禛,两人神思恍惚直愣愣的望着中年男子,手下却是没有松开用力将那想要宠出来的小男孩拖回井中。 胤祉心惊胆寒,似乎那小男孩的喊声让被提着的少年的潜力爆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生生用折断的胳膊反手掐住男子,死死将他禁锢在原地。 这是个机会——! 胤祉双瞳紧缩,他毫无迟疑飞身上前狠狠一刀插入中年男子的后背心!中年男子怎么也没有预料到胤祉尽在此刻会扑上前来,发出一声剧烈惨叫——他的手顺势用力直接将少年的一条腿砍断,随即回身就想掐住胤祉。 他面目狰狞,眼中闪烁着残酷的意味。 “三阿哥!” “主子!” 被缠斗的诸人惊叫着。 中年男子一手打开刀子,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鲜血在一瞬间飞快的涌出,他低头瞧了瞧手上沾满的鲜血,竟是伸出舌头兴奋的舔了舔。 ……这是个变态啊! 胤祉心中NMP,面上却是不慌不忙,就在中年男子满是恶意的朝他扑来时,井口里包括胤禛和赫奕在内冲出数人。他们或是抱住中年男子的腿或是抱住他的腰身和胳膊,而胤祉也没有任何犹豫,他拿起长刀又一次重重插入中年男子的身体。 这一回的位置没有错,正确的插入他的心脏中。 中年男子嘴张开,他赫赫赫赫地发着声音,身体前倾颓然倒在地上——想来,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死在被他视作敛财工具的孩童手中! 杀死他,众人却是没有任何的喜色,急急的朝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冲去。那少年咬着下唇,面目青白,却是为了避免妨碍到众人的动作而没有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半条腿落在地上,残缺肢体的位置已经流出一大滩血迹。 胤祉用用破碎的一条勉强捆住少年断掉的腿部,可这里无论是药物或者绷带都根本无处寻找,他们竟是只能束手无策望着少年独自痛苦的□□。 “曹侍卫!这些匪徒——统统都处理了!”胤祉的怒火一簇高过一簇,他高声下令,在场的侍卫们出手也越发狠辣迅速! 毕竟白莲教的匪徒数量有限,在侍卫们的打击下人数逐渐变少,最终侍卫们控制了全场。曹寅匆匆赶来,他随身还带着少量的药物,取出止血药敷在受伤男童断肢上,又用绷带将伤口裹得严严实实。 瞧着少年尚且清醒,曹寅微微松了口气:“三阿哥放心!奴才这就带您回驻地,有太医在定然不会让这位小兄弟出事!” 胤祉握手成拳,勉强才安下心来。可是胤禛却完全没有心安,他蹲在受伤少年的身边抿着嘴眼中满满都是愧疚。 曹寅这一侧头,正好瞧见胤禛,只觉得一个惊喜多过一个:“四阿哥也在?” 尤其是在仔细打量三阿哥和四阿哥后,曹寅就发现他们两个只是脸上多了一些许灰尘外竟是连个伤口都未瞧见,身形也未有消瘦,双眼精神烁烁的模样,显然健康的很! 他心中大石登时落地,眉开眼笑的吩咐着身边人:“快,快去通知索额图大人!三阿哥和四阿哥可是寻到了!” “曹谙达!” 胤禛面上半点笑意都没,扯了扯曹寅的衣袖仔细叮嘱:“这位小哥的性命一定要救!若不是有他在只怕断腿或是被那些守卫抓住作为人质的就是本阿哥了!” “什么!?” “那守卫先抓住的是我!就是他,硬生生把我从那男人手中抢下推到身后——!” 胤禛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眼圈都止不住的红了红,指着地上已经痛晕过去的少年继续说着:“若不是他,指不准现在断腿的就是我了!” 曹寅倒吸一口凉气。 胤祉和他几乎可以想象,若是在他们没有发现的情况下,这些守卫将四阿哥作为人质将会发生如何的惨剧! 不提丧生,就是断了腿……想到这里,胤祉就是一阵后怕,慌慌张张的抱住胤禛,那温暖的触感才让他狂蹦的心脏稍稍得以平静。 得知情况的曹寅更是一脸肃穆拱手应声:“是!请四阿哥放心,奴才定然将其好生照顾他!” 尘埃落定,在农庄外等待的索额图听闻报信匆匆赶来。 他面上满是焦急担忧,走到眼前顾不得一片狼藉的院子忙上前仔细瞧了瞧胤祉,再看了看胤禛,最后又见着两名失踪的伴读张北和赫奕,当然赫奕古怪的造型也让他忍不住多留意两眼,不过四个人平安无事便让他松了一口大气。 这下子对康熙,对太子,对赫舍里家可总算是有了个交代!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去啦!,, 第九十八章 【南八巡篇】 “奴才给三阿哥, 给四阿哥请安!奴才来迟, 请阿哥们恕罪!”匆匆赶到的索额图远远见着两个熟悉的身影顿时激动地眼眶温热,忙低头掩住自己的表情, 恭恭敬敬的行礼请罪。 “索额图大人何罪之有?”胤祉吓了一跳。 随后他瞧着索额图颤巍巍的姿态更是吃惊, 伸出双手扶住索额图不提还从头到脚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多日不见索额图大人怎么如此憔悴?曹谙达——还是请人先将索额图大人送去休息一番吧!” 一边叮嘱着曹寅, 一边胤祉还在暗自摇头:这康熙真是个只会折腾人的boss, 瞧瞧!使人寻找自己几人也没必要将索额图这个瞧着便是病中的人给抓来做劳动力吧? 想到这里, 胤祉更是想到历史上的阿哥们后来一个个不是被圈禁硬生生休息,要不就是活成社畜样,心里更是痛心疾首打定主意要把康熙这毛病扳回来才是! 不过……曹谙达是什么情况? 瞧着曹寅半响都没有任何动作,胤祉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曹谙达——?” “回禀三阿哥, 万岁爷的旨意是令奴才寻找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后就贴身保护。” 简而言之,索额图是死是活和他没有关系。 从曹寅的话语中显而易见听出对于索额图的恶意, 胤祉脑门上的问号是一个多过一个, 捉摸不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偏偏索额图还慢悠悠的站起身,半点没觉得曹寅的话语有何不当之处, 声音恭谨和平时嚣张跋扈呈现强烈的对比:“三阿哥, 四阿哥!马车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您请这里走。” 胤祉眨眨眼,老老实实的带着胤禛、张北和赫奕跟上索额图的脚步匆匆离开这堆满尸首的后院。 此刻,东边已经被笼罩在朦胧的晨光中,侍卫们动作麻利的准备好马车,又将剩余几名活着的守卫和看门的老夫妇捆绑好放进牛车中——侍卫们的队伍中自然没有这么多车辆,可架不住农庄里马车牛车足有十余辆, 轻轻松松的将人全部装好。 当然,也没人忘记那些被救出的孩童,一应全部装进了马车里快马加鞭的就向着驻地赶去。 马车一路颠簸摇晃,做惯了四轮马车又换成这两轮的,胤祉四人可是叫苦不迭,不过由于这几日高度紧张导致的精神不济。 他们支着脑袋强撑着身体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点着头,像是小鸡啄米般打着瞌睡。 骤然间,一个念头如同火花般从胤祉脑海中蹦出,瞬间他瞪圆了双眼一跃而起。顾不得头顶撞在车厢上的疼痛感,他掀帘将头伸出窗外:“停车!停车!快回去!地牢里还有人!” “……三阿哥?” 曹寅策马匆匆赶回至马车旁,刚听到胤祉的话语他便是一阵疑问,下意识的开口:“那井口下面连通的地道?奴才已经派侍卫们进去查看过,里面所有人都已逃出,并未有其他人尚在里头。” “什么?”胤祉侧着脸,他的面容隐在黑暗里让曹寅看得并不真切。只是声音里尤带着的迟疑与惊讶,让曹寅下意识的询问道:“阿哥是有什么要寻找的人吗?奴才这就派人回去寻找一番?” “……不,不必了。”面对曹寅疑惑的目光胤祉摆摆手,放下窗帘抿着唇角仔细思索着。 “主子——?” “三哥,怎么了?” 见胤祉心事重重,坐在马车里的其他三人在胤祉先前的惊呼中惊醒,现在早已是清醒过来在一旁七嘴八舌的发言。 “……刚才和贼人打斗时,你们有没有见到陈养秋?”胤祉思量许久,还是缓缓把这个问题说出口。 陈养秋? 在场三人面面相觑,此刻才猛然间注意到从进入地道以后,似乎就没有人再见到过陈养秋。 可是曹寅又说地牢里分明没有人在……那陈养秋能去哪里? “我离开地道的时候,里面还有十来个人。”胤祉沉声开口。 什么——?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是一怔,随即面面相觑,车厢内气氛有些发冷,沉凝得令人窒息。 半响过来,胤禛率先开口:“这,这不可能啊三哥!我们一直呆在井下面,即便是先前,也有年幼的孩子在后面把风,若是后面有半点风吹草动也必然会惊到我们——” 可是别说风吹草动,他压根就没见到地道里多出来一个人! 胤禛眼中满满都是困惑之色:那,这是什么情况? 在场四人心中一凛,一个个不好的念头从他们的脑海中纷涌而出,可是三人绞尽脑汁一时间居然也想不出处理的招数。 陈养秋去哪里了? 那些地道里的人又去哪里了? 如果既不是从井口走出,也不是从先前的通道里出去…… 那么他们怎么从里面消失的?一个个疑问如同疑云般在几人的头顶上旋转,胤祉明亮眸子也闪出困惑来,许久之后一个个总是被他忽略的问题,重新再次被记起。 其中之一便是:一开始他们掉落到地牢中的地道。 如果说这是有人为了逃脱所挖掘的通道,那这位置就实在过于奇怪——可是说这个地道是里面的匪徒所挖掘却偏偏安装在守卫的头顶,而院子里的匪徒搜查时也压根没有往这里多看一眼。那么既不是为逃脱而挖掘,也不是为了多一条出口而挖掘。 求问:这条地道的挖掘者究竟是谁? 车厢里陷入一片沉寂之中,四人苦思冥想许久都毫无头绪,到最终甚至随着车厢的摇晃,睡意如同潮水一般涌来,脑海中更是变得一片空白,他们的身体沉沉的松弛而下,意识一分一分被抽离,最终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胤祉——!” 等他再次醒来,还未清醒的时候就被拥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荣妃搂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声一声的喊着他的名字:“胤祉!胤祉!胤祉!……” 胤祉怔了怔,他下意识的嘟囔着将头埋得更深,伸手环住荣妃的腰身闷闷的喊着:“额娘……儿子好想你!” “胤祉——!” 荣妃的浑身都一阵一阵的打着颤,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将她的妆容毁得一塌糊涂,即便如此在胤祉的眼中也是美若天仙。 “是是是!儿子就在这里。” “胤祉……”荣妃抽噎着,好不容易止住眼泪,她又在胤祉身上拍打着,听着噼啪作响也就胤祉自己明白荣妃的动作是多少轻柔小心,似乎生怕碰到自己身上任何一处伤口。 “荣妃,胤祉在外面待了这几天累得厉害,你啊好好让他休息休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随即一双温暖的大手不容置疑的将胤祉从荣妃的怀中拉了出来:“胤祉也是!多大的孩子了还在额娘怀里撒娇!” “……皇阿玛!”胤祉上半身扬起,愣愣的望着身后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明明就只隔了三四天没有见面罢了,可是见到的一瞬间胤祉就觉得自己的鼻头一酸,眼泪哗啦哗啦的直往外掉。 康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先前说的过火,在荣妃满是怒意的目光中,他唯有摸摸鼻子好声好气的劝说着:“像什么话!男孩子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胤祉哭得更厉害了! 康熙愣在原处一时不知做什么好。 反倒是荣妃叹了叹气,硬生生的将胤祉推入康熙的怀中:“别看万岁爷这副冷淡的模样,实际上别提有多担心你们两个了!要知道那一天晚上,你皇阿玛可是被你们两人的消息吓得生生吐了血!” 康熙:…… 胤祉:…… 康熙居然吐血了?胤祉震惊极了,望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就是不愿意对视上自己的康熙,心里更是确定了三分。 “皇阿玛!”胤祉直往康熙怀里扑腾,化身撒娇精。 “咳咳——这么大孩子了别乱扑腾!” 荣妃擦着眼角,瞧着这对父子亲昵的模样,心中的大石才堪堪落了地。现在,她又仿佛变回了昔日矜持的模样,坐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她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告退。 身为出宫为首的宫妃,荣妃关怀胤祉之余,也不能忘记孤身一人的四阿哥,更何况她也担心这一场大难下来,若是四阿哥吓得病了那才叫糟糕。 “皇阿玛!儿臣好想你……”瞧着康熙半响没动作,胤祉也不拘谨,一边将甜言蜜语一筐筐的往康熙身上倒,一边如同一只小奶狗一般钻进他的怀里,眯着眼睛紧紧扒住不放。 “你啊……”康熙心疼,搂着胤祉极为轻柔拍打着他的脊背:“这一回吃到苦头了吧?让你不听朕的话!” 说到这里,康熙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加重了些,他漫不经心的继续哄着胤祉睡觉,一边则心里盘旋着思考一些事,连眼底深处都浮现出一丝杀意。 胤祉打了个哆嗦,贴着康熙更紧了。 直到到从康熙身躯温度透过衣裳传来,胤祉才勉强打起精神观察着四周。他所在的地方是一间临时搭建的帐篷,四周毡帘禁闭,几乎没有任何东西放置着,显得狭小又简陋,甚至连康熙都盘腿坐在垫子上,更不要说自己身下也只是军用的粗糙毛毯……怎么看都不是已经回到营地的模样。 胤祉眼珠子一转,下一秒声音微微抬高:“皇阿玛,您担心儿臣和四弟,所以特意赶过来的是不是?” “不……”康熙刚要否认,可是瞧着胤祉的双眸中的光彩在一瞬间消失,顿时将话锋一转:“朕只是恰好按照路线走这一边更方便。” 口是心非牌康熙,这熟悉的配方,这熟悉的味道! 胤祉心情极好的窝在康熙身边,只差高兴得喵喵叫。 “瞧你这样子——就是在宫外野成这样,太子……满宫里的阿哥也就你敢对朕这样动手动脚!”康熙叹了叹气,可是又拿胤祉没办法。 反正左右没人他索性抱过胤祉,掂量着分量叹了叹:“在外面吃了这么大的苦头,眼见着都瘦了好多!” “儿臣哪里瘦了?”胤祉笑着咕哝着。说着说着,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面上的倦意越发浓了,康熙瞧在眼中更是心疼得厉害,拍着他的脊背再次试图哄他入睡。 这一回胤祉乖乖的睡了。 等胤祉彻底熟睡过去,康熙才小心翼翼的将发麻的胳膊从他的脖子下挪出来,静悄悄的起身离开帐篷。 走出帐篷,早就等候在外的曹寅顺势上前行礼:“万岁爷。” “人呢?”康熙的声音如寒冰般冷厉。 “到了营地,奴才便按万岁爷的旨意拿下了!” “——胤祉刚睡下,万一吵着他就岔了!等明日到了驻地明日处置。” “是——”曹寅顿了顿,小心翼翼的说道:“只是张伴读先前战时可是一直保护三阿哥未曾懈怠,只怕直接处置三阿哥到时候……” “朕自然知道,你也吩咐下去,让行刑的人小心行事。” 康熙表情淡淡:“传朕的旨意,赫舍里赫奕不敬尊上不堪大用,夺其伴读之职,杖责三十明日送回京城。至于纳兰张北,性情顽劣,但见他有救主之行暂且保留伴读之职,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喳!”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凡是朕儿子出问题都是周遭人带坏的! ↑↑↑ 康熙历史上也的确是这么干的0.0 具体人物可参考早期受宠的太子。 凡是太子做事出问题,那都是太子下属的错。 凡是太子下属出问题,那都是太子下属的错。 ....简直是神一般的熊家长。 *** 感谢青芷和撒花宝宝投递的营养液哦!啾啾哒=3=,, 第九十九章 【南巡篇】 胤祉在中途醒过两回。 有一回他正被两名侍卫小心翼翼的抬着, 直接打包送进了四轮马车中, 而第二回 他则是在颠簸的马车中苏醒又在不知是谁的安抚下睡去。 等到这一次日光透过帐篷的缝隙落在胤祉的脸上,他终于揉着眼睛醒来了。胤祉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醒来就听到外面轻微的响动声, 他也没在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 然后呆呆的坐在原地直发愣, 好一会儿才掀开身上柔软的锦被走下软塌。 瞧着身下那用上好皮毛做的垫子,绣着游鱼花纹的锦被, 再瞧着刺绣团福案的靴子,还有榻前镂空雕刻着花鸟瑞兽图案的大幅木质屏风。 胤祉舒舒服服的蹦跶两下——瞧瞧这才叫生活嘛! 荣妃在此刻掀帘而入,瞧着站起身转悠的胤祉便是急切的走上前,压着胤祉的肩膀让他坐回软塌上:“你这孩子——可是睡了一整天!躺着躺着,本宫啊这就使人让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一整天?怪不得儿子现在觉得就算是一头老虎都可以打得死呢!”胤祉嬉皮笑脸的说着话,顺势还揽起袖子鼓了鼓胳膊上的肌肉, 惹来荣妃嫌弃的一眼嗔怪。 “瞧你这样儿!” “嘿嘿!”胤祉也不在意,还笑得更欢了:“额娘!皇阿玛在哪里?儿臣还要好多事情要和他说!” 比如昨日的瘦马场,比如那些贩卖瘦马的背后有着白莲教作祟, 还有买卖官职的事情……这事情一件比一件大,想到这里胤祉更是急切,没等荣妃说话便高呼着让太监们进来伺候自己更衣。 一串小太监鱼贯而入, 可当头却是没见着高卓。胤祉微微一愣,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收敛:“高卓人呢?” 当首的小太监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小心翼翼的望着荣妃, 没敢回答胤祉的问题。 “额娘——?” 荣妃拍打着胤祉的手微微一顿,她僵着笑脸将话题扯开:“胤祉,你早饭想吃什么?额娘可是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 胤祉回过身:“额娘,高卓呢?” “……他伺候不力,皇上把他给打发了……”荣妃无奈,唯有老老实实的回答。 “打发了?”胤祉微微抬高声音,面色却是变了又变:“额娘知道,皇阿玛是将他打发去了哪里?” 这里又不是宫中,把太监们打发,那就是指退回内务府,八成由敬事房处置,贬去浣衣局或者打扫茅房等。简而言之便是做下等事——但是这前提是在宫中,而在这宫外哪里来可以打发的地方?他们一路走来连行宫都没住过! ……只怕是死了? “皇阿玛,难不成是将高卓杖,杖毙了?”胤祉心神大震,越想越是肯定,忍不住拉着荣妃仔细端详着她的表情。 荣妃张口结舌,没点头也没摇头。 胤祉哪里还不懂荣妃的意思,面色顿时铁青难看。 荣妃此刻又慌忙补充:“胤祉,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你皇阿玛只是发了火,倒是没直接把两个奴才杖毙,只是高卓命不好……这打了以后高热不止,这宫里的规矩得病的太监宫女都不能在旁伺候的,这不就抬出去了……” 荣妃说的是高卓倒霉,但胤祉心里哪里有不清楚的。这宫里的板子,那对人对事都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荣妃支支吾吾的神态,让他更是明白得清清楚楚。 自己两人出了事,身为随侍的高卓和苏培盛也自然而然倒霉。康熙发了火,加上受惩处的又是‘疑似身亡’的两名小阿哥的贴身太监,敬事房里行刑的太监自然而然是毫不留情下了死手……只怕不能说是高卓运气差,而是该说苏培盛的运气好一些! 这高卓,命不好只怕是已是断了气! 见胤祉表情难看,荣妃连忙温言柔语的安慰:“胤祉,这事儿和你没关系!额娘知道这高卓伺候你有一段时间了,不过他伺候不力这也是事实!这做事都得有奖有罚——” “等等!额娘!那赫奕呢?” 现在,胤祉顾不得高卓了。他想到另外一件事,先前离城的时候侍卫还四处询问赫奕的下落……只怕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是为了寻找伴读才赶入城中! 尚且八杆子打不到一边的高卓受了罪,和整件事有直接关系的赫奕即使出身名门……只怕也是? 荣妃的声音登时卡在喉咙里,胤祉更是急了:“额娘,您快说啊!” 荣妃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口,香韵无奈向前迈了一步深深蹲福:“小主子,荣主子求了情可也没用——皇上下了令,不但夺了赫舍里少爷的伴读之职,还下令杖责三十后再直接送回京城!” 胤祉浑身一震。 康熙……竟是打算逼死赫奕? 杖责三十,本身就已经是伤筋动骨,需要在不动的环境中上药休息才是,若是一路震荡送回京城,即便勉强活下来只怕那双腿也彻底成了残废,日后别提入仕为官只怕是走路都成了大问题,到了秋冬梅雨季更是难熬。 更何况,赫奕自小也没吃过苦头。这一次在外面担惊受怕,回来后还来这一场折腾……只怕死的概率远远超过活下去的概率! “赫奕,已经被送走了?” 荣妃坦然的点点头。但是她的动作太快,反而让胤祉立马察觉到不对,他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小太监身上,从他闪过一抹惊讶的目光里察觉到了真相。 “额娘!赫奕在哪里?” 荣妃尚不死心,伸手拉住胤祉:“胤祉——别管赫奕了,咱们赶快换好衣裳去用早膳好不好?” “额娘!”胤祉哪里还顾不上更衣用膳,如同旋风一般撞开门帘就直接冲出帐篷。 帐篷外守门的侍卫恭敬行礼,抬起身就被三阿哥的装束吓了一跳。胤祉朝四周望了一圈,登时发现在营地一角围得是满满当当的人!他不假思索,立刻朝着那边冲去! “胤祉!”荣妃从后面追出来,望着胤祉跑去的方向直跺脚。 守卫侍卫们顿时觉得不妙,交换了个眼神匆匆的赶去给康熙报信! “……十五,十六……” 另一边。还未走近,胤祉就听见里头响亮的报数和木板击打臀部发出的沉闷的碰撞声,以及一两声几不可闻的呜咽声——他心中急切,直接冲了进去。 “……三阿哥?”一名被撞开的侍卫忍不住低呼。 “住手——!”胤祉远远望着被压在刑凳上的两个身影几乎是目眦尽裂,心神震荡。 展现在他眼前的一幕简直可以说是触目惊心!非但是赫奕,就连张北竟然也在受刑!两人臀部裤子颜色已经被红色晕染了大片,面目青白,张北尚有意识赫赫喘气,而赫奕竟是双目紧闭竟然已是晕死过去! 听见胤祉的呼喊声,就连报数的太监都晃了晃神,下意识的停下嘴,更别提行刑的太监更是举着板子不敢下手。 在旁观刑的是大太监魏珠,他苦着脸上前拦住三阿哥:“三阿哥,三阿哥!奴才也是奉了皇上的圣旨——” 可是胤祉现在哪里有心情理会魏珠,他也不知是哪里的力气只推得魏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胤祉飞身扑在刑凳上,见着两个的伤势心直往下沉。 “胤祉!”康熙风尘仆仆带着宫人直冲入这里,瞧见胤祉竟是拦住几个行刑太监的模样便是大怒:“胤祉!你这是在做什么?” “皇阿玛!”胤祉盯着康熙,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些事情都是儿臣的错,您怎么能对他们两个下手——张北素来以武艺见长,这才二十大板不到便已成了这副模样!还有赫奕,他只是个普通文人,哪里吃得消这样的刑法!” 更何况,胤祉环视四周,只见胤禛的两名伴读也站在不远处,显然是被强行带来观刑的,早已被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得面色惨白。对上自己目光的一瞬更是立马垂下头,尤其是汉人身份的张廷璐,身形摇摇欲坠,只怕心中已经开始后悔入宫成为伴读的决定。 “胤祉,他们只是奴才。” 康熙目光定定落在胤祉身上,忍不住将话摊开来好好说一说:“身为皇子,为一介奴才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伤了朕?伤了你额娘——” “皇阿玛,是儿臣错了。”胤祉承认,这件事里面他的确犯了许多错误。 他太高估张北,也太高估自己,只把这个世界当做了一场游戏觉得按着历史来便可以潇洒度日。可是现在这一切更让他懊恼,自己的错误,背锅的居然是张北和赫奕。 “皇阿玛!”胤祉瞧着行刑太监见康熙来了以后再次开始用刑的动作,他越发焦急了,直接转身试图伸手拦住。 可康熙也不是吃素的,他没了耐性直接令两名侍卫死死的抓住胤祉将他拖开,又吩咐行刑太监再次下手。 “十九……二十。”打完二十杖,太监们给张北松开手脚上的锁铐,两名侍卫上前将他抬到一边。 随后,站在赫奕身边的行刑太监们再次举起了棍棒。 “张北,朕知道他的能力和这一路上做出的贡献,这一回就只是给他一个教训。”康熙拍了拍胤祉的肩膀,声音冷漠:“至于赫奕,引得你前往救援差点将你和四阿哥害死的罪,绝对不能饶恕——” 随着康熙的话音刚落,行刑太监们也挥起棍棒,毫不留情的往下打去。 这力道,即便是最没有眼见力的人都能一眼看出,更何况是胤祉呢? 一切都告诉他一个事实:康熙,是真的起了杀心。 胤祉手足冰凉,望着赫奕禁闭的双目,起伏微弱的胸膛,心下更是焦急万分,下意识的紧抓康熙的胳膊。 康熙心中升起一丝不悦,板起脸决定要好好教育胤祉一番。只是同一时间胤祉扭过头快速的在他耳边说了一番话,一簇不可思议的火花在康熙眼底一闪而过,他孤疑的望着胤祉,不可置信的反问:“此话当真?” 胤祉重重的点头。 “……停手。”康熙沉默了一瞬后发声。行刑太监们总算能松口气,在三阿哥炽热的目光中他们可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被惦记上。 胤祉松了口气,目光直直的望着侍卫们抬起赫奕的身体,将他小心翼翼的搁置在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太医小心翼翼的撕开他的裤子,激得赫奕在昏迷中也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朕相信你这一回,但是时间,朕只给你三个月。” 康熙清晰冰冷的声音在胤祉耳边响起:“若是赫奕真能做到这神人般的事情,朕非但会饶了他一命,更会大加嘉赏!但是如果做不到——朕非但要了他的脑袋,胤祉你日后——” 康熙试图让胤祉犹豫思考,将后面的话隐而不发。胤祉未见半点犹豫,单膝跪地高声应道:“儿臣,遵旨!”,, 第一百章 【章南巡篇】 虽然说胤祉已经在康熙面前立下军令状, 不过一来赫奕伤势严重还得在床上将养一番, 康熙也不愿意名不言顺的情况下对他发难。说是三个月,加上养伤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是小半年。 其次康熙的南巡尚未结束,加上白莲教之前的袭击,即便胤祉打起尽早回京的算盘也无济于事, 在白莲教的威胁下康熙可不敢再让胤祉等人离开自己一步, 生怕上一回的麻烦再次发生。 毕竟, 谁都不能保证每一回幸运都能紧随着两个孩子,一想到曹寅等人迟一步也许会发生的事情,康熙可谓是不寒而栗。 所以最终胤祉还是带着赫奕, 随着康熙的车马赶赴苏州城,进城后车马一转直入曹府。 早已等候多时的两江总督董讷——上一届两江总督王新命涉嫌溃堤一案直接被康熙摘了顶戴花翎送至京城刑部问省,还有时任江宁巡抚的汤斌,两人脸上笑容照旧, 仿佛没有发现身为江宁织造的曹玺直接把万岁爷送至曹家别苑有何问题。 车马一路行至曹家别苑中停下, 康熙刚走下马车便三步并一步走上前, 扶住一位头戴簪花, 慈眉善目瞧着气色极好的老太太亲切的唤着:“奶娘, 您身体可好?” 这名老妇人正是康熙的乳母,曹寅的生母曹孙氏。她见着康熙态度如往昔一般, 激动得哽咽出声:“奴婢托万岁爷的福,一切都好!万岁爷如今如何?夜里还睡得好吗?喝茶还是一日三盏吗?” 她刚脱口而出又觉得失言,脸上便是一阵惆怅。 “朕自然样样均好的很!”康熙自然不愿意曹孙氏在诸人面前丢脸, 忙笑着回应。 众人见礼完成才慢慢朝着里头走去,官员众多这要讨论的事儿也不少,康熙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在前院令江南各地官员觐见,或有奖升职,或是当场罢免,甚至还有几个直接被摘去顶戴花翎等候处置,忙得可谓是不可开交。 至于胤祉和胤禛,则是被人领着先去后院。 两人起先还以为这一回又是住在一起,可走到半途曹寅的两名弟弟曹宣和曹荃便赶来,一左一右带着两位阿哥前往各自所住的院落。 曹家的别苑建造得美轮美奂,占地面积更是极为广阔。胤祉瞧着已是咂舌不已,可是就带路的曹宣所说:江南商户十有**家都有别苑,曹家的别苑在其中甚至还排不上前三。 啧啧!可见江南之富。 胤祉心里酸溜溜,眼底更是燃起了仇富……不对!说到底这世道最富的还是帝皇家,别看康熙自己花钱花得那么高兴,自己想要从他手里抠出几个银子那还是件高难度事情。 哎……要是这皇帝是自己就好了! 胤祉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忙咂咂嘴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得远远的。 话题回到别苑,别苑占地大,阿哥们也总算可以住上分别的院落,胤祉和胤禛也不必再和荣妃挤一个院子,各自有了各自的居所。 曹宣带着胤祉来到的就是其中一间两进的小院,布置得清雅干净,尤其是位处于前院的书房,别处心裁光是大小便是普通书房的两倍余宽。 胤祉环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这书房一侧摆着书架书桌,而另一侧则是空阔简洁,地上铺着厚实柔软的地毯,书桌上都只摆着砚台和笔山,至于书架上除去琳琅满目的书籍外,其他金玉古玩一概都无。 若是这种书房放到大阿哥、太子甚至四阿哥眼前,那都是大大的不敬。偏偏胤祉素来喜欢简朴,加上研制时需地方广阔,素来不喜欢在书房里摆放金银饰物,瞧着眼前这书房反倒是有他在工部里留着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倒是微微挑眉,登时明白了曹家的心思,只怕是不止是自己这里,大哥,二哥和四弟那里只怕只会更加精巧。 “听闻三阿哥素来喜欢读书,奴才特意在江南福建广东各地寻了不少书籍,均放在这里留给阿哥观赏。”曹宣瞧着三阿哥眉眼间的惊讶,两排大白牙笑得亮晶晶的说话。 胤祉瞧了眼书架上的书籍,不置可否。光是这一眼扫去大半也在宫中藏书阁内见过,算不上有多稀有…… 许是瞧出胤祉的不以为然,曹宣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他乐呵呵的撩起帘子:“三阿哥,请。” 嗬! 这还真是大手笔! 原来花样都藏在了里面的内室中。走进内室,迎面便见了大排的黄梨木大书架子,每一层都叠着满满的书籍,甚至在角落中的书架上还摆着不少竹册。竹制的卷轴用着丝绸书衣半包着,整整齐齐的摞放在书架上,颜色斑驳,让人一眼就能瞧出它的历史痕迹。 胤祉愣了半响,良久才感叹:“曹大人有心了。” 对自己这个小阿哥都能这般使力,也不知道大哥、二哥的屋子里得有多富丽堂皇。胤祉想了想,心中起了去打探一番的心思,只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赫奕人在哪里?” “请三阿哥跟奴才来。”曹宣未见半点惊讶,笑着开口。顺着书房旁的廊道就进了后院,后院东厢房已有不少太医和仆役忙进忙出。 不用曹宣再说,胤祉也知道赫奕定是住在这里。他和曹宣打了个招呼,也不使人送对方离开,便匆匆走入东厢房内。 赫奕按道理应该单独居住才对,只是胤祉见他伤得厉害,又生怕下面的人见他惹了康熙震怒指不定不细心看顾,索性就得了康熙的同意将他也挪进自己的屋子居住。 赫奕现在已是苏醒,见着胤祉进来,忙撑起身体无奈苦笑:“奴才给三阿哥请安。” “受了重伤,还请什么安!倒瞧着都是本阿哥的错才是……” “阿哥怎么如此说?奴才一条命还是阿哥才保下来——”赫奕摇摇头。他当日被按在刑凳上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这条命就要留在那里,能醒来便是令他自己大吃一惊的事情,从伺候的太监口里得到当日的事情经过他更是感叹万分。 思来想去,赫奕也只是不知道三阿哥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才留得自己这条性命? “主子,奴才敢问一句……您究竟和皇上说了什么?”赫奕左思右想都没个答案,索性直接开口。 胤祉面色一僵,下一秒他伸手挥退身边诸人,瞧着赫奕就是一阵叹气:“你还记得自己当日折腾出来的验电器吗?” 赫奕点点头。 “咳咳……”胤祉搔搔自己的脸颊,面对赫奕满是疑惑的注视他颇有一些心虚:“本阿哥和皇阿玛说……你可以制作出可以操纵雷电的工具。” 赫奕:…… 赫奕:!!!??? 验电器和电动机之间的差别有多大……胤祉自然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 而赫奕,不好意思,他压根想象不出从用验电器知道电的存在到能使用电之间还差多少距离?他呆呆的趴在床铺上,脑海里是思想在激烈碰撞思考着这一个严肃的问题。 面对赫奕呆滞的表情,站着一边的胤祉也只能用微微一笑这四个字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态度。 你说这黑猫白猫,抓住老鼠的那就是好猫——同理,管你是真忽悠假忽悠,先扯下赫奕这条命就是最好的办法,对不对? 所以嘛……具体怎么做,顺其自然吧。 胤祉想得轻松,一边的赫奕已经是手指尖也打着哆嗦:“……奴才问一句,皇上给了多少时间?” “挺长的。” “嗯嗯。” “三个月。” “嗯……嗯???”赫奕一脸懵逼,他顾不得屁股还疼得厉害噌的一声就直接从床上蹦到地上,然后再嗷呜一声惨叫直接跪趴在地上。 “赫奕,本阿哥知道你感动于本阿哥救了你一命,但是也不用行大礼来感谢本阿哥,用实际行动——” 实际行动个P! 赫奕昂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胤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三阿哥,倒不如前几日趁奴才已经重伤的时候直接让奴才死了得了,何必养好伤再去死一回?” “唉,瞧你这话,咱们指不定三个月也能完成的。” 赫奕:……神TM能完成。 胤祉瞧着赫奕一副天崩地裂的模样终于没忍住笑:“原先说是三个月,看在你还躺在床上动不了的关系,皇阿玛宽宏大量,允了你恢复以后再开始,估计有五个月吧。” “五个月……也不长啊?” “除了这法子,你说本阿哥还有什么办法从皇阿玛手下救下你?”胤祉装作受伤露出委屈的表情,弯下腰注视着赫奕,着重于救命这个字眼上:“难不成你真的想死?” 这倒也不是…… “好吧。”赫奕半响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胤祉伸出的手艰难的从地上爬起:“主子,剩下几个月可要请您多关照了——” 别以为,奴才不知道这些书出自谁的手。 “本阿哥明白,这后面就算是悬梁刺股,拼了这条性命也要来试试看吧!”胤祉将双腿打着颤的赫奕一把从地上拉起,瞧着他那怂样无奈一笑:“其他不说,你这伤还得好好养一养才是。” 赫奕这下才想到自己的伤,顿时嗷呜一声惨叫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瘫在胤祉,胤祉撑着他又吩咐闻声冲进来的侍卫太监们将他扶到床上躺下。 瞧着赫奕疼得满身冷汗都冒出来,确定他暂时是爬不起来干活的胤祉,走出院门就愁眉苦脸——你说说这海口是夸下了,接下来怎么办,哪里来的人手都是好大的一个问题! 怎么做? 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不知道怎么一抽风,在标题上写了个南巡篇·完。 早上瞧见的时候只差蹦出十个问号,穿越到昨天去问问自己在想啥! 后面还要处理一些遗留问题,然后就应该让三三长大啦! *** 回答一点小问题: 古言文,死人总归是要死的。 蠢作者在发便当的时候沉思许久,已经收回了好几个便当(比如原本应该死的纳兰性德....) 三三和土著们还是有思想上的不同,这个磨合阶段还是需要一定时间。 尤其是现在还有顶头上司康大爷在,三三连个二把手还算不上呢…… 最后提醒大家 这两天天气骤变,大家要注意身体避免感冒 不良例子就是蠢作者又感冒发热了QAQ,, 第一百零一章 【南一巡篇】 还未等胤祉愁上一分钟, 外面的宫人来报:“三阿哥,四阿哥来了。” “还不快些请进来。”将心中郁闷事放到一边, 胤祉一面吩咐一面匆匆带着太监小厮, 大踏步赶了出去。 等他走回前院书房,整个书房是鸦雀无声,见胤祉进屋,众多太监小厮都慌忙请安。 “四阿哥呢?” “主子在内室。”苏培盛连忙回话。他运气好, 板子没要了他的小命等胤禛回来后又是用上上好的药膏,保住了自己这条命。 面对苏培盛的回答,胤祉只是淡淡的点点头。 怎么说呢, 现在见到苏培盛就想起运气不佳的高卓。等胤祉使人去寻的时候, 高卓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胤祉唯有吩咐下面的人将其好好安葬。虽然知道苏培盛只是运气好, 只是看着难免想到高卓,心里一阵阵的不舒服。 他不愿意将气出在苏培盛身上,直接掀帘而入。只见胤禛早就站在那排子书籍下,手里还捧着本书刷拉拉的翻着。 他聪明的很,知道堆在一边的竹简之类定然是胤祉的心头好,自然是碰也不碰。手上拿着的一本元代的《岛夷志略》,虽说算得上珍惜,不过在宫里也有珍藏。 “四弟。”胤祉一眼就瞧见胤禛板着小脸气鼓鼓的,他笑着伸手戳了戳他圆滚滚的小脸蛋,笑嘻嘻的询问:“是谁?是谁惹了咱们胤禛不高兴的,说出来三哥替你教训他!” “三哥!”胤禛气得哇哇大叫, 左躲右避得试图躲开胤祉的魔爪。胤祉逗得开心,两个小胖团子久违的在一起掐弄一会,直到气喘吁吁了才想起正事。 “三哥,弟弟真的有事和你说才来找你的!”胤禛又生气了。他瞧着周遭跟着胤祉进来的小厮们,不悦的微微抬高了声音:“你们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只是在这内室里的人早就曹家人口里明白只有三阿哥才是他们的主子,一个个垂首低头装作是个聋子哑巴,愣是立着一动不动。 胤禛瞪圆了眼,他以往可没在胤祉这里受过这样的待遇! 暴脾气上来,胤禛当场便是要发作,只不过胤祉早有预料,他不动声色的拉住胤禛,顺口就吩咐着身后人退下。想了想,胤祉又吩咐苏培盛进来,同自己新提上来的贴身太监周茂一起留在内室伺候。 最后,胤祉才担忧的看着胤禛的表情,耐心询问:“究竟怎么了?” “三哥!”胤禛面沉如水,说出来的话更是吓了胤祉一跳:“三哥!你说这曹家得贪了多少银子!” 嗬——这小祖宗怎么倔脾气拧巴到曹家身上? 胤祉摸摸下巴,没回答胤禛的问题,倒是侧头看向苏培盛。 苏培盛见状登时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三阿哥不知……” 从苏培盛口中,胤祉很快发现一个事情:原来和常年蹦跶在宫外的自己不同,从未出宫的胤禛三人的喜好就显得难以捉摸。 根据描述,胤祉猜测曹家恐怕是在京城中买通了宫中的太监,或是赫舍里氏、纳兰氏和佟佳氏府里的小厮管事,得到了点提示后装潢设计的。 只是一来路途遥远曹家在江南,伸手再长也触不及京中局势,只怕根本不清楚皇贵妃和胤禛名义上还是养母子外其实早已没了什么瓜葛。 而其中皇贵妃佟佳氏性喜奢侈,素来喜爱金碧辉煌,辉彩夺目的装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是学着这模样给胤禛院子一装修。 嘿嘿。 天知道胤禛年纪虽小,却是极有打算的人。更何况向来性格耿直,瞧不惯奢华无度,更偏爱简约大气的设计,若是曹家把胤禛的屋子装潢成那样,不就是在他的心头戳刀子吗? 苏培盛说完胤禛还嫌不够,他气呼呼的接话:“三哥,你可不知道他们得有多奢侈!弟弟瞧着自己的院子就吓了一跳,不信跑去二哥的院子——嘿!你不知道那里还要夸张一百倍。就算是宫里难得一见,足有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就搁在百宝架上——那曹荃还说若是本阿哥想要,他明儿个就送来!” “江南乃是漕运,海运的交汇点,不少做洋货的商行都会行至这里,有些稀奇的东西也是常见。” “那四尺高的珊瑚树呢?王献之的《中秋赋》呢?董其昌的行书呢?”胤禛声音从轻到高,越来越响,等到了董其昌行书那里简直都快和尖叫一般了。 还别提,就连胤祉也屏住呼吸不可置信的问着:“你确定那是董其昌的……?” “弟弟开蒙就用的是董先生的字,怎么会认错!”胤禛虽小,眼睛却是毒辣,说到这个简直是耿耿于怀。这还不提,他紧接着又是如数家珍噼里啪啦的就爆出一串名单出来——其中有几样还是让胤禛颇为喜欢的,让他是大为惊叹。 这样想来许是自己屋里的存书倒是曹家最不费心思的了——这年头若是传到曹宣耳里,曹宣非气得吐血不成。 天知道为了三阿哥的书房他和贾荃的两条腿都快跑断了! 胤祉想归想,抱怨归抱怨,此刻也不免为曹家想了一些理由出来:“这曹家身为织造,也是连续三代为官,家中有些积蓄也是正常不过——” 听到胤祉还替曹家解释,胤禛可不乐意了,一跳三百丈高不提,还嚷嚷着要让苏培盛去找个算盘出来和胤祉好好算算就这宅院得花多少银子! 胤祉头大如钟——胤禛你又不是尚未出生的老九,还拿算盘出来算算账做什么!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连拖带拽的拉住胤禛,又喝令住往外走的苏培盛——可胤禛半点没消停,吵着闹着就要将曹家贪赃枉法的事情捅到皇阿玛面前! 提到这个,胤祉表情凝滞……花多少银子?没康熙的允许,曹家能这么大动干戈吗?胤禛闹腾过去,即便是康熙不提自己,瞧着曹孙氏的面子这件事也会被轻描淡写的撇过去。 “曹谙达在皇阿玛面前当差,只怕这些开销也是经过皇阿玛同意的——”胤祉先是试图解释,可是瞧见胤禛一脸‘我的皇阿玛不可能这般XXXX’的表情顿时没了力气。 看他还要反驳,胤祉又是补充道:“你啊,说这么多有确凿的证据吗?没证据这可就是诬告!还是等你长大点到时候好好查个清楚!” “……证据!”胤禛抿着嘴,一时之间倒是真说不出证据在哪里。虽说曹家接驾的别苑如此华贵令人侧目,可就如三哥所说的一般。胤禛也根本不知道内情如何! 胤禛握紧拳头,他有点不服气,但是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嘟嚷着:“这样花费奢侈,还不如将钱拿到实际能用的地方上去!像是之前的淮安城,我听说重建的银两现在都尚在筹备中,有这个银钱建造别苑还不如……” “傻小子。” 胤祉摇摇头:“若是一开始就知道淮安城会出这种事,曹家怎么可能用花费这么大的金钱人力修建别苑供皇阿玛落脚?定然会表现出节俭朴素的一面才对。就因为这件事突发,所以曹家才不能做任何的变动,若是这一回真弄了个破破烂烂的地方给皇阿玛落脚,皇阿玛不直接翻脸才怪!那不是摆满了告诉皇阿玛,曹家知道淮安城会发生什么事,才特意不准备的么。” 胤禛想想也是,既然不能折腾这事,他继续和胤祉叽叽喳喳讨论着闲事,胤祉倒是有心想让他也来帮忙研究干活,只是胤禛一听这个就是练练摇头,随口就提起另外一件事试图扯开话题:“三哥,还有一件事……” “嗯?” “我听人说……说……”胤禛犹犹豫豫的。 胤祉挑挑眉:“说什么?” “三哥!我听人说,索额图大人在咱们失踪后向皇阿玛负荆请罪,皇阿玛都下令要把索额图大人砍了!可是太子二哥还出面试图保下索额图——” 胤禛的声音是越来越轻,到了最后也免不了带着一丝委屈:“三哥你说,在二哥眼里……我们兄弟还比不上索额图吗?” 胤祉在这一瞬间收敛笑容,望着胤禛他想说什么,又顿住。直到许久后面色才恢复如常,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胤禛糊涂,二哥的为人咱们还不清楚吗?这种事情只怕是有人在道听途说,胤禛别放在心上才是。” “三哥……?”胤禛嘴唇蠕动,抬头小心翼翼的窥视着胤祉的表情,心里默默想着:可是三哥您的表情却和说的话完全不一样啊! 明显,超级,非常的介意这件事情呢…… 书房内的气氛在瞬间凝滞,温度似乎掉到了冰点以下,胤禛硬着头皮说了几句后就逃一般的离开了院子。 等他走了好一会儿,胤祉的心情都没平复。这件事,在到达苏州城之前的路上,荣妃就偷偷私下里将这事和他说了个清清楚楚——话里话外都是让他慎重考虑日后和太子的相处。 就理智而言,胤祉能了解太子的想法,理解他的行为。 就情感而言,太子的行为简直是对他和胤禛的背叛。 加上回到营地以后,太子就避着他们两人的行为也增加了胤祉心中的不满,兄弟三人之间的感情在这短短数日内直接被冰封。 怎么了?难不成你做错的事,还要我和胤禛出面和你重归于好?胤祉讥讽一笑,有这么多烦心事的情况下胤祉还真没什么力气去和太子谈谈心,更觉得心里累得慌! 胤祉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恼火。到最后为了平息自己乱糟糟的念头,他索性钻进书房里一连几日都没出现在前头,全神贯注的投入到研发之中。 而另一边,康熙这几日带着太子胤礽、大阿哥胤禔会见诸多从福建广东赶来面圣的官员,连带着胤禛也被康熙带着出席了几回晚宴,唯独只有胤祉是一回都没出现在人前。 若不是官员们早有闻讯得知三阿哥在淮安城大水一案中也平安无事的被救出,只怕还以为是消息出了差错。 这四位阿哥只瞧不见三阿哥,加上第一荣妃除了早些出面后也极少出现在人前,第二那日营地里万岁爷对着三阿哥大发雷霆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一时间传得可谓是沸沸扬扬,某些人瞧着现在的情形心中暗暗开始怀疑:这三阿哥是不是失宠了? 康熙面前当然没人会提这种不识趣的话,太子胤礽和大阿哥胤禔面前倒是有胆大包天的提了——只是各个都被怒发冲冠的两位阿哥骂了个狗血喷头! 你还别说,两位阿哥越这么表现,众人的怀疑也就越深了。 你说说看,太子和大阿哥都是春风得意的年纪,怎么就这副郁郁不乐的模样呢?倒有人想起先前的传闻,三阿哥和太子,大阿哥的关系都是极好…… 众人这才是恍然大悟! 三阿哥只怕真是失宠了!,, 第一百零二章 【南巡篇】 尤其是自认为跑断腿的曹宣, 在一帮同僚聊天时还强撑着笑脸,等回家面对媳妇曹吴氏就忍不住露出一丝悔意,私底下就是一通抱怨:“大哥还来信说三阿哥如何得宠, 我怎么瞧着还不如四阿哥来的好? 要知道荣妃主子还是三阿哥的亲额娘,一同带出来万岁爷都没记得捎上三阿哥, 只怕是烂泥扶不上墙, 依我看倒不如全幅心思伺候太子爷才是——” 何必要在三阿哥身上下重注! 曹宣郁闷地叹气, 借着醉意又开始唠叨:他羡慕大哥曹寅能够自小和万岁爷一起长大感情可是非同一般;又是悔恨自己怎么没提早出生几年,依照额娘曹孙氏对自己的宠爱这职务本来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 心情是畅快了,却不知道自个儿的媳妇曹吴氏一听着曹宣的话,心里就打起小算盘,对荣妃的态度比之前还要热络三分。 这热络突如其来让人有些不安。平素都是曹寅的媳妇曹李氏接待荣妃,这一转眼曹吴氏就占了她的位置。一会儿拍马吹捧请着荣妃去洋货行走一走或是去喝茶看戏,哪里还有前些天锯嘴葫芦一般坐在角落里不吭声的模样。 ……傻子都知道里面肯定有问题! 况且荣妃还不是个傻的。 一连三四天这般的热情, 荣妃实在熬不住就使人去好好打听一番。不打听还好, 一打听还没得到曹吴氏的消息, 反倒打听出三阿哥失宠一事已经传得是人尽皆知——荣妃气了个仰倒,随即是大发雷霆! “本宫怎么不知道三阿哥失宠了?” “主子别气!” 香韵上前小心的劝说着:“下面的人哪里懂得万岁爷的用心!三阿哥受宠都来不及!” “本宫自然知道!也不知道幕后黑手是哪里来的龌龊之徒, 竟是这么早就想着让胤祉失宠!你说这失宠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尽没事瞎折腾!”荣妃只觉得这传闻来得莫名其妙,又怀疑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主子。” 李嬷嬷小声说:“您说这事儿会不会曹府折腾出来的?” “曹府……?不大会吧?曹李氏性情贤淑温和,瞧着不像是会背后嚼嘴巴的人。” “奴婢说的不是曹大爷的夫人曹李氏,而是曹二爷的夫人曹吴氏。”李嬷嬷侃侃而述,好不容易能在荣妃面前出一出风头, 她眼睛发光只恨不得把自己脑袋里的话语都一吐而出。 荣妃也如李嬷嬷所愿,微微起了兴致:“继续说。” “主子您看,奴婢可听说曹吴氏把几位表妹都接来了。依奴婢看只怕意不在小主子身上,而是在万岁爷身上!” “什么——!”荣妃吓了一跳。 她的身后立着两名小丫鬟,正巧手在荣妃的头上一阵翻腾,挽着发髻,此刻荣妃一动弹,她们顿时扯了两根发丝下来,吓得魂飞魄散。 荣妃吃痛,端着镜子仔细的瞧了瞧,又安抚几句才令两名惶恐不安的小丫鬟退下。她放下镜子,拧着眉尖细细想着李嬷嬷说的话,骤然发现这两天聚会上好像是多了几个陌生的脸孔,均是年纪合适,相貌出众,温柔小意的模样。 呵呵!好你一个曹吴氏,竟然爪子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来! 淮安城里的美丫鬟的阴影还在荣妃的心头没有过去,这曹吴氏一个小小的臣妇居然也敢动歪脑子,尤其是事情还和胤祉相关。 一听之下,荣妃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了。她杏眼圆睁,立马使人要去将那曹吴氏好好训斥一通。 “主子息怒!”香韵哭笑不得上前拦着。下面的话语还未说出口,站在一边的一旁的李嬷嬷就接上话:“主子,这可万万不能!咱们若是这上杆子训斥,只怕是正中这曹吴氏的下怀!万岁爷原本没注意到那几个小蹄子,被这事儿闹腾得指不定也就注意到了……再说这事要传回宫里的话……” 荣妃额头沁出汗,尚且还不甘愿:“那就任由她们乱折腾?胤祉那孩子这些天已是够累的了,一想到那些人还用这种话中伤他,我这心哟……” “主子!奴婢觉得您可以朝万岁爷吹吹枕边风!”李嬷嬷大胆的提出一个建议。 荣妃瞠目结舌,无语无声的望着李嬷嬷,显然是被她的意见给吓到了。良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口:“这,这,这种事——再说万岁爷宫务繁忙,这种小事何必叨扰到万岁爷!” “主子!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李嬷嬷笑着。 见着荣妃意动,李嬷嬷更是附在荣妃耳边悄悄说了一串,荣妃先是一怔,随后眉眼弯弯顿时乐了:“李嬷嬷,您可真是坏!” 李嬷嬷对于荣妃的嗔笑不以为耻,反而骄傲的抬头挺胸。 “行吧!本宫今日也来学学那宠妃的范儿,在万岁爷耳边吹吹枕边风才是。”荣妃捂住嘴轻笑一声,倒是有些期待康熙今晚早点来了。 康熙这些日子素来是到荣妃这里用晚膳的,等瞧着时辰差不多,荣妃就使人给她重新上了妆容。 先是在眼角涂了点红色的脂粉,又借着辣椒水让自个儿挤出几滴眼泪,等到康熙在一片请安声中走入内室,荣妃已是一脸憔悴的撑着半张脸坐在桌边抽泣着。 似乎此刻才发现康熙的到来,荣妃慢悠悠的起身请安。 康熙,康熙见惯了宫里头那么多宫妃的套路,这荣妃的套路他一看便知道。他脚步一顿,伸手扶起荣妃,瞧着她面色苍白,泪痕未干……眼圈下甚至还带着一丝青白的模样,心里顿时开始盘算荣妃最近做了什么,究竟是谁得罪了她,还是说荣妃是打算给谁上眼药。 想来想去…… 康熙认为:罪魁祸首肯定就是胤祉那臭小子! 忙得头晕脑胀,呕心沥血的胤祉喷嚏连连,把趴在地上顾不得伤势也一起翻阅资料的赫奕吓到以为三阿哥累到生病,赶紧赶慢的吩咐周茂去请太医。 不提胤祉院子里一下子乱作一团,荣妃屋子里还算是气氛融洽。 康熙咳嗽一声,装作没发现荣妃的架势,摆出温柔体贴的范儿,执起荣妃柔软的小手就将她拉入怀中:“谁敢惹朕的荣妃生气?” 荣妃哼唧一声,准备酝酿下感情。 没想到她这样的小动作更是让康熙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康熙无奈的叹叹气,板着脸就是开口:“你啊!朕知道你心疼胤祉这孩子,可是这《后汉书》上都曾说孤犊触乳,骄子骂母。意思就是溺爱独生子,助长了骄气,最后母亲反受其害。 这一回,朕就铁了心一定要要好好给他一个教训!若是胤祉这孩子又来闹你可别理会他,尤其是给赫舍里赫奕求情就直接关门把他赶出去!朕啊定要管束管束他的脾气才是!” 荣妃:…… 她脑门子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委屈的表情都还没做完,整张脸就僵硬在原地。 呦呵!本宫还不知谁是幕后黑手,看来就是你这个老不修——当然,这话荣妃是说不出口的。 不过即便没说出口,她的态度也非常糟糕,猛地一抬头,就是横眉竖眼的望着康熙:“臣妾倒是想着谁在后头使着坏,给胤祉那孩子冷脸看,想不到后头居然是万岁爷您捣的鬼!您这招数用在胤祉身上,不久是割臣妾的心肝肉吗?” 康熙:……??? 他目瞪狗呆,直接没控制住表情露出了迷茫的小眼神。 荣妃在说啥?不是胤祉这兔崽子在荣妃耳边吹风,要向朕求情赫舍里赫奕的事情吗?等到先前的怒火消散,康熙多多少少已经有些后悔对赫舍里赫奕下的重手,打着胤祉求饶认错自己就宽宏大量一番的美主意。 就是现在被荣妃这么一说,康熙顿时心虚了,猛然发觉自己也许,好像是做了傻事……就像是抬了块石头硬生生砸在自己的脚背上。 尤其是瞧见荣妃杏眼瞪得溜圆,仔细观察自己表情一番后显然是勃然大怒,康熙更是讪讪然。 这都老夫老妻伺候康熙这么多年,荣妃哪里看不出康熙是真心虚了!她一下子反应康熙说的只怕是和自己说的完全不是一码事。 好,好,好!没想到你康熙竟然是这种人! 荣妃冷冷地盯着康熙,忽然间浅浅的一笑。康熙背后一凉,还来不及说两句好话讨好讨好,就见着荣妃甩甩帕子丢下一句话:“臣妾今日月事来了,不能伺候万岁爷,万岁爷敬请自便吧!” 说完,她一扭身领着大气不敢出的香韵回了内室,半点眼神都不给康熙一个。 ……月事? 你的月事不是月初的时候刚来过吗? 康熙很想说出这个事实……只是看着荣妃气势汹汹的模样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自心虚气短,唯有摸着鼻子灰溜溜的走出屋子。 立在外面,任由着初夏的凉风吹了半响,梁九功才忍不住试探着开口:“万岁爷,要不……去其他两位小主这里休息?” “……去!” “万岁爷想要去哪一位小主那?”梁九功心中一喜。这一回跟出来的两位答应运气不好,先是在船上晕船,后又碰到淮安城大水,好不容易才到曹府安安稳稳落脚,这不两人都是塞了个大红包,只想在这里可以得蒙皇宠,孕育一儿半女回京。 康熙没吱声。 周围是一片安静,梁九功脊背上猛地冒出一簇冷汗。这情形似乎以前曾经碰到过……他心里一哆嗦,颤巍巍的抬头偷偷睨了眼康熙的表情。 康熙面色淡淡的:“朕什么时候说要去别人这里了?” 梁九功不敢出声。 “你退下!魏珠过来伺候。” 康熙冷睨了梁九功一眼:“派人查一查,荣妃为什么心情如此差?” 不是自己故意刁难胤祉的事被揭穿,不是胤祉想让荣妃吹枕边风。 那就奇怪了……在这宫外,还有人敢给荣妃难看? 康熙还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动作就惹来如此大的风云,心中还在暗自怀疑是谁在其中作梗……他摆摆手示意魏珠带路,一路边想边走到后院廊道中央。 左拐就是小答应们住的院子,右拐那就是回前院。 康熙停在原处,这天色已晚……后面的宫人们也是屏住呼吸好奇的等待康熙的决定。 找什么小答应,只怕今天找了后面荣妃的门也别想进了——想到这里,康熙唉声叹气,一转身匆匆走回前院书房,老老实实的开始批阅奏折!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重感冒中,喉咙痛,发热,拉肚子QAQ 欠的3章更新估计要下一周开始还OTZ,, 第一百零三章 【南巡篇】 没过多久, 被指使着干活的梁九功就瞧着下属们调查出来的内容气得直跺脚:“瞧瞧你们这些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立刻报上来!” 这事儿传到万岁爷跟前岂不是让自己丢了好大的脸!想到这里,梁九功简直是急得嘴上长泡。 这魏珠素来和自己过不去,对自个儿的位置更是虎视眈眈,这万一慢了一步指不定以后自个儿就得腆着脸叫对方爷爷了! 梁九功越想越急,可是这东西能瞒着吗?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时间越长, 万岁爷的火气就越大!梁九功不得不拿上调查报告匆匆赶去书房面见康熙。 呵呵。 康熙看到这端上来的奏本, 堪堪翻了几页便是大为震怒! 好,好,好! 还真是一群为民为国的官员——若大的黄河溃堤不去管, 漕运不去管,海运不去管, 更别提辖区的百姓了!这管起朕的家事倒是蛮高兴的吗?真是消息灵通的很呐! 一想到胤祉竟是背地里被人认定失宠, 康熙就一肚子的恼火。他完全就忘记,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的变化所造成的, 满心思都将错误归咎于那些不务正业的官员身上。 第一个就是曹宣,所谓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自己管不住自己一张嘴, 家里媳妇也管不住,你还想要当官?你说你和曹寅就是一个爹娘生的,怎么差别这么大啊? 而曹宣尚不知道自己在康熙面前的好感度还未被刷到满分就直接掉成了负分!原先在曹孙氏的面上, 康熙还打算拨给曹宣一个闲职试一试,现在?呵呵! 没了!就这样,康熙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曹宣瞧着曹寅看不上是不是?朕还非得给曹寅加官进爵呢! 原本应该等其父曹玺去世多年后才能荣登江宁织造一任的曹寅,就在一脸懵逼的情况下被送上了苏州织造的位置。苏州织造和江宁织造官职一致,地位相同均为正五品,况且还是个令人眼红的大肥差! 这消息一出,别说曹宣心里酸得都可以直接做醋了,就连江南官场也快闹翻天了。 瞧瞧这曹家,居然一门两织造! 曹宣尚不死心,私底下想请曹孙氏在康熙面前美言几句却是被骂得狗血淋头,这才知道自己和媳妇在外惹出来的大祸。若是没有曹孙氏和曹寅,只怕自己这一回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这才灰心丧气沉默下来,寻求着下一个机会。 前面闹腾得厉害,窝在院子里的胤祉可是啥啥啥都不知道! 他此刻正忙着生闷气。总算是明白了,张北就是一个捣乱的事实,非但没帮上忙还净是惹祸的张北,最终被恼怒的胤祉轰出去站壁角发呆。 至于赫奕,他屁股的伤势还厉害只能趴着干活,周茂将地上铺上厚实的毛毯,又给赫奕的腹部垫了两个柔软的抱枕。 虽然和坐着站着比还相差甚远,不过也勉为其难可以算得上舒适二字,也终于可以加入到干活的队伍之中。 说是队伍,也只不过就是三个臭皮匠罢了。 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过在胤祉看来……醒醒吧!还不如早点睡来的容易。 如今放在胤祉和赫奕面前最大的难题就是:缺乏真正可以将他两的想法化为现实的工匠。这可是个大难题,算得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胤祉折腾得心烦意乱,索性带着周茂到外面的小花园转悠转悠,顺势发发呆把混乱的大脑清醒一下。可一走进小花园,感受到频频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胤祉就有些发愣了。 这是啥情况? 胤祉稀里糊涂的,他先是下意识瞅瞅自己,依然是那个干净整齐清清爽爽的小可爱。随后他再迷惑的左看看右瞧瞧,可是他一抬头那些窥视自己的目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时间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 站在这花园里,胤祉像只警惕的猫鼬一般四处探头探脑,良久才确定周围没有发生什么突发情况。 是出现什么自己不清楚的情况吗?胤祉有些迷惑的立在原地,可惜半响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最终扭头对着周茂询问:“这几天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周茂茫然的摇摇头,不仅仅是他,在胤祉身后其他宫人也是如此。他们这些天都守在三阿哥的小院里足不出户,就连吃饭都是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还真是没人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正在主仆几人面面相觑,甚至升起一丝要不要打发个人去四处探听一番的时候,就见着胤禛领着人从远处走来,大约是回他自个儿的院子。 只是这一冲眼就见着了伫立在门口直愣愣发呆的胤祉,他猛地一转方向,一边小跑着冲过来一边还不忘挥着手兴奋的呼喊着:“三哥!三哥!” 两名伴读和苏培盛紧随其后,佟佳清河和张廷璐眼底都带着对胤祉的敬畏。这几天康熙可是重重下手打发贬斥了不少得用的宫人——据说在太子身边都有太监被撤了职!他们都有一个显著的相同点,便是在院子里碎嘴过关于三阿哥的事情…… 康熙的强势出手,同样证明了虽然康熙对三阿哥有些不满,但是对他依然无比重视,三阿哥完全没有失宠的迹象。 事实上,佟佳清河眼底除了敬畏以外还有一丝淡淡的敌意。身为胤禛的伴读,早已和他是一根绳索上的蚂蚱,是同一个利益集团,对于四阿哥和三阿哥的走近是有些不满。 可谁让老大是胤禛呢? 胤禛脑海里还没有这些弯弯道道,只是觉得最近都没见到胤祉寂寞得慌,这下喜滋滋的连蹦带跳到胤祉身边,带着一丝娇憨与亲呢,自然而然的抱怨着:“三哥,您可总算出来了!” 胤祉哈哈一笑:“胤禛有兴趣也可以和我一同去,我们正缺帮手呢!” 胤禛浑身一僵,忙不迭的摇摇头,讨好的吐吐舌:“三哥,您就饶了弟弟我吧!” 他对数学的确不错,可惜让他算图纸也就罢了偏偏三哥和赫舍里赫奕的脑子都不知怎么长的,总是算着算着就歪到不知名的地方,去了几回胤禛可是恨不得拔腿就跑。 上一回在淮安城那是住在一起没办法,硬生生被抓去做了社畜,现在分开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愿意送上门再去当个劳动力。 胤祉早就知道胤禛的答案,也没强求。他拧着眉带着人就要和胤禛告别,见状胤禛忍不住好奇:“三哥,您要去哪里?” “……嗯?去皇阿玛那里一趟。” “皇阿玛?”胤禛若有所思,试探着询问:“三哥是知道发生的事情了吗?” “……事情?皇阿玛哪里出了什么事情?”胤祉扬眉。 胤禛:……? 胤祉的表情很是茫然。 “那您去找皇阿玛是为什么?” “哦,赫奕受了伤不大好动弹,我想了想还是得找皇阿玛帮我找几个熟练的工匠来做事才行。”胤祉不假思索的回答着。他瞧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胤禛,满脸都是问号:“我应该知道什么来着?” “没事……”胤禛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顿时没吭声的劲道了。 他可不敢和胤祉说自己先前可是胆战心惊,生怕自己这一段时间和胤祉截然不同的待遇会让胤祉心中起了疙瘩。 自从和太子的关系一下子转为平淡,加上皇阿玛稍稍远离三哥一些,碎嘴的仆役,眼底带着打量的官员都让头一回被展示在大众眼前的胤禛忐忑不安。 上一回在宫中,和皇贵妃的争执在皇阿玛和乌库玛嬷的强势压力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一般。而这一回,也是胤禛第二次见到,也是头一次明白皇阿玛的宠爱对于他们这些小阿哥的重要性! 可瞧着三哥的态度,竟是风轻云淡完全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胤禛越想越是羞愧,就连耳朵根子都红透了,带着一丝羞愧垂下头不敢多看胤祉一眼,也就没有注意到胤祉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胤祉大惑不解,迷茫的歪歪头,心中暗暗想着要让周茂等会去打听一番。 刚抬脚边想朝着前院书房前进,胤禛又猛地拦在胤祉:“三哥。” “又怎么了?” “您现在去皇阿玛哪里,皇阿玛定然不会让您进去。我是刚从皇阿玛这里出来的,李大人来了,还拿着皇阿玛令他调查的东西,一时半会不会结束。” “调查的东西?”胤祉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八成是为了瘦马场的事情。” 瘦马场的事情被立案调查,康熙可是大发雷霆,一面连下数道圣旨发还回京严禁宗室官员豢养瘦马,一面更是严查瘦马场身后之人,一心要将白莲教从根部全部掘起。 这次淮安城大水一事,虽然康熙提前调度将大半城里的人提前疏散,可是还有接近万人的伤亡,金钱上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这件事已经虽然已被宣扬出去,并要求江南各地的官府对龙王庙所属的人员进行抓捕,但是架不住这些主要都是江湖人,大半得到风声早早便携款逃跑。 留给众人的线索唯有瘦马场。 可是瘦马场的情况异常严峻,康熙研究之后简直是大发雷霆。养瘦马一事在江南各地已是见惯了的小事,高从巡抚府尹,低到县令,即便是稍微有点闲钱的富商也有模有样的家中备上两个。这一来竟是让调查的人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才好。 若是都抓了,其中不少还以为生儿育女,如果不抓又不知道其中有多少奸细敌人。 骤然间这来了众人心中的一个大难题。 胤祉不用多想,都可以想到现在的情况是有多少严峻。接下去,康熙可是要打一个非常艰难的硬仗才是。 不过,这也证明了,康熙现在肯定没精神理他。 暂时不能找皇阿玛……那工匠怎么办?胤祉又陷入难题,站在原地直发愣。想了一会,他便扯着胤禛直奔向胤禔所住的院子,想请大哥出面帮个忙。 当然,实际上最好出面的是太子胤礽,只是胤祉和胤禛都是心有芥蒂,谁也不愿率先向他低头。所以目标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大阿哥胤禔身上。 胤禔的院子更接近康熙所住的正院,被围绕在一片竹林之间。胤禔正和人在院子里玩着布库,胤祉和胤禛尚在老远就先听见了一阵阵嘈杂的叫好声。 胤祉和胤禛顿时起了兴趣,还未见着人就大声嚷嚷着:“大哥,怎么玩耍也不叫咱们两个!” 一走进去,两人的表情才顿时僵硬。院子中央的胤禔停下动作,扭头对着胤祉和胤禛:“你们两个,怎么今天精神这么好,到大哥这里来了?” 他满身大汗,整件练功服都被湿透了,和他一样的还有旁边十余名侍卫,一个个都气喘吁吁的显然被折腾得厉害。 但这并不是胤祉和胤禛不说话的原因。 胤禔也很快发现两名小阿哥反应的来源,他的目光下意识的滑到坐在院子一侧,端着一盏茶发呆——或是说整个人僵硬得动也不动的胤礽身上。,, 第一百零四章 【南百巡篇·完】 啧! 胤禔抓抓脑袋。 这种事,也难怪两个小的心里不舒服。胤禔也劝了胤礽好好去说一说, 只是胤礽又何尝说得出口。 这关系, 原先只是一小条裂缝, 这么多天过去就直接变成大峡谷了!胤禔瞅瞅睫毛微颤, 仿佛所有注意力都落在眼前的茶盏上的胤礽,那叫一个恨铁不成钢, 恨不得冲上去拎着他的领口就呐喊一声:就你那样——想和好那就是下辈子的事了! 真不知道是谁跑自己借酒消愁, 呸!借茶消愁……在那里悲秋伤月,絮絮叨叨一大堆,现在倒是好等人到眼皮子底下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胤禔面上表情半点未动,脑海里的想法那是叫做一个风云突变, 惊涛骇浪, 辗转周折——他目光仔细注意着两个小的表情。 胤祉和胤禛别扭的不肯和太子对上眼, 都是勉勉强强对着大阿哥点点头。胤禔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转过头再看了眼胤礽:只见胤礽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黯然, 他抿住下唇, 落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轻轻握紧, 显然心中很是介意,却依然是一声不吭。 随着时间越来越长, 胤祉和胤禛的表情那也是越发僵硬, 先前嘴角含着的笑容也是逐渐收敛, 脚落在门槛内两三步,似乎受惊吓的话就会立马飞一般的逃出去。 胤禔越发心烦意乱。 胤祉和胤禛这两孩子那都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依胤禔看来只怕今天不和好……后来即便调和了那也就变成面子情, 拖上三五年以后,也就彻底没了。 他深深的,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当是自己欠他们三个的吧! 身为长兄的胤禔在此刻明确知道了自己的责任感,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先是拦在三人的中间,挡住胤祉和胤禛的目光:“你们两个,是有什么事情找大哥吗?” “哦……大哥。”胤祉心不在焉的。 他一下子都把自己想说的内容忘了,许久才接着往下说:“弟弟那里缺几个工匠,想要请大哥出面……” “这事儿啊!” 胤禔眼前一亮,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大哥这回出来可没几个人在身边,也不熟悉这里——不过索额图……” 说到这里,胤禔回头瞪了眼胤礽,示意他赶快接话。偏偏胤礽忙着装鹌鹑,愣是一动不动。 一根青筋飞快的出现在胤禔的额头。瞬间他的理智全无,顾不得胤祉和胤禛尚在探头探脑,怒气冲冲一步一步,行至胤礽身前。 他微微一笑,上身微微下弯,双手重重的拍打着胤礽的肩膀,语带兴奋的高声喊着:“什么?胤礽你说这一切都包在你身上?哎呀!你真是太有心了——” 说完,他的双手用力掐住胤礽的肩膀,声音也是随之猛地一低,磨牙声落在胤礽耳朵里别提有多响亮:“听到了没?!” 又骤然提升:“你说什么?现在就让赵良才去办?” 胤礽:…… 赵良才站在胤礽的身后,他先前是装聋作哑,假装没瞧见大阿哥威胁太子的动作,现在又是笑着出声:“是!太子爷说的是,奴才这就去办!保管让三阿哥满意!” 胤礽:……孤说啥了? 胤禔满意的颔首,对识时务的赵良才很是满意。 完成对胤礽的‘威胁’,他才面上扬起笑容,声音软和的对着胤祉和胤禛:“瞧!你们两个放心!你们太子哥哥已经吩咐人去做了,要好好谢谢他哦!” 有了胤禔在中间搭梯子,胤祉和胤禛相视一眼还是乖巧的冲着胤礽道谢,他们两这样一表现,胤礽再傻再愣也不会在这时候说个不字! 他笑着冲两人点点头,正常应该在这里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但是胤礽抿着嘴陷入沉思,最后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先前略微好转的氛围越发凝重了。胤祉和胤禛勉强呆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讪讪告退,胤禔前脚笑脸送走两人,后脚就收敛笑容怒气冲冲的走到胤礽身前,双手环胸怒喝一声:“胤礽!你到底在想点什么?这大好的机会就摆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居然还装模作样?本阿哥告诉你——后头可别拿着这再当借口跑这里来休息!” “孤……”胤礽满面愁容。胤禔心中疑惑,仔细瞧着胤礽的脸庞,只见他的眉心紧锁,似乎心里压着难以出口的事情。 “只不过是道个歉,有什么难的。”胤禔放缓声音。 “并不是这件事。”胤礽心中五味横杂,想到康熙私底下和自己说的事情,瞧着胤禔关怀的表情心绪更是复杂万分。他现在甚至没有心思管两个弟弟的问题,更担忧另外一件事。 “……到底怎么了?”胤禔听出胤礽话语间的忐忑不安,他双目直视着胤礽沉声询问。 “关于纳兰明珠的事情——” 尚且不知胤礽和胤禔之后发生的事情,接下去的几天胤祉就明显发现区别:工匠的事情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这让胤祉原先发愁不已的问题甚至无需索额图出面,只是在用晚膳时随口说了句,正想尽办法想要拍马屁的曹宣兄弟立刻美滋滋的接过任务,只恨不得将苏州城里所有的工匠都唤来任由胤祉挑选。 幸亏胤祉发现及时,见着几名匠人面带恐惧犹豫,便知道里面定然蹊跷,仔细盘问下这些铁匠竟是被官府硬逼着过来。 胤祉听了直摇头,就哪里还敢让曹宣几人继续办事。他先是吩咐周茂带了银钱将工匠们一一送走,选了四名平时负责在官府打磨铁器的老铁匠留下。 想要制作电动机显然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即便胤祉有大量的文献参考,赫奕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可区区两人想要直接跨越蒸汽机蹦到电动机,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尤其是这些工匠的能力与京城里的差距甚大,胤祉劳心劳力教了一通,可作出来的成品也让人无法说出‘满意’二字。 胤祉拿着手上做出来的样品,那就是翻来覆去的直叹气。 电动机一时半会完不成,胤祉只能琢磨着先把蒸汽机做出来忽悠下康熙。可借着这般的工艺……蒸汽机别说开起来,才组装上去这边的螺丝就落下来,那边的柱子连接出了问题。 经过一系列不可思议的问题集合,胤祉已经彻底萎靡了。 工部的匠人大叔们,是真的好用! 突然对自己往昔把他们拿来当社畜的行为稍稍有点后悔了呢! “等咱们回了京城,对老师傅们的态度也要好一些才是。”胤祉此刻开始反省自己的态度,对着坐在身边的赫奕表情很是严肃的说道。 赫奕臀部的伤口好了大半,如今已是可以坐在书桌前干活。他全神贯注在面前凌乱的草稿上,闻言也只是冷静将身前一大摞草稿推倒胤祉那边:“有这个闲心想东想西,我瞧你还不如多算一张。” 胤祉:……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堆草稿,看着上面乱糟糟的内容,心中涌起一个冲动:将它们撕成粉碎然后把这一切事情抛到脑后,当一个浪漫天真又可爱的小阿哥就行了。 只可惜……他抬眸瞥了眼赫奕。这些草稿可是赫奕的命根子,对它们动手,只怕赫奕后面就要黑化了。 其他还有什么办法。 胤祉到最后也顶多只有把那堆草稿给推开,趴在有阳光照射着的软塌上,捂住眼睛闷闷的发话:“啊……我好想要回京!!!” “哦,你想要回京?” 下一刻,旁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康熙未经通传就带着胤礽和胤禔,笑眯眯的出现在书房里。 胤祉一激灵。下一秒他便从地上一跃而起,讨好的冲着康熙讪笑:“儿臣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您今儿个怎么有空来了?” 康熙却是没发现自己儿子们眼底的情绪改变,他居高临下盯着胤祉冷哼一声:“朕要是再不来,只怕某个小混蛋就要忘记皇阿玛长什么样了!” 他弯下腰,双手用力掐住胤祉的小脸蛋往两边扯:“嗯?某个连皇阿玛的圣旨都敢装没听见的小混蛋?” 胤祉一惊,想想这两日魏珠上门请自个儿去前面用膳都被自己婉拒的事儿,哪里还不知道康熙是来算账的。 此刻瞧着康熙虎着一张脸的表情,他也唯有腆着脸嘿嘿哂笑一声,使劲将自己的脸蛋抢救出来:“皇……皇阿玛,儿臣这不是全神贯注在您交付给儿臣的工作上不敢懈怠吗?” “朕记得朕交付的是赫舍里赫奕,而不是你——” 康熙嗤笑一声。他目光滑过强撑着身体跪地请安的赫奕,微微一顿,想开口训斥一二又怕胤祉的倔脾气又发作,唯有头疼得揉揉额角:“不和你胡说八道了。你想回京城了是不是?” “嗯嗯!”胤祉重重点头:“皇阿玛您不知道,这里的那些工匠和工部差距太大了……根本一个天一个地,儿臣要的那种精细零件根本做不到。” “那是自然。”康熙没有半点犹豫。 他也没有过问胤祉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精细的金属零件,只是不在意的说道:“如果你需要,等回到工部里那几个你顺手的工匠朕都挪到你名下的庄子去。” 胤祉骤然大喜过望,不等康熙后悔就笑着应声:“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嗯,还有朕准备回京。你也差不多可以准备起来了。” “皇阿玛不去福建广东了?” “这一回去不了了。”康熙摇摇头。越往下查,越是能让人清楚明白白莲教的势力之大,竟是远超过康熙原本的预料。朝廷的控制范围随着离开京城越远,其力不能所及之处居然都有白莲教的眼线和隐藏势力存在和出现。 这代表什么?其含义让康熙后脊背的冷汗沁湿了衣裳,其他不提,但是他知道一件事:接下去的事情非但他不能亲自出面,更不可能带着他仅有的四名阿哥一同出面。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叹气。 遥想当年捉鳌拜、破三藩,自己是有着一往无前的莫大勇气,可如今环视四周的小萝卜头们,他心中的锐气却是不知不觉的消散许多。只有先把他们平平安安送回京城,自己才能好好想一想如何对付这般宵小之徒! 胤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虽说他满心都希望让康熙瞧一瞧这海贸的繁盛和对商业的刺激,以免康熙日后再做出控制海贸封禁海运的傻事。 不过这天灾**也是无法令人预测到的事情,尤其是白莲教的凶残程度远超他的想象!胤祉将郁闷的心情收拾好,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皇阿玛下一回去福建广东的名额,儿臣可就要先预约了!” 康熙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好!皇阿玛就应了胤祉!”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21:00更新哦,, 第一百零五章 京城。 几个月以来,眼见着康熙给的时间越来越接近, 但是电动机任然没有任何进展, 别说是赫舍里赫奕灰心丧气,就连其父也赶到工部给胤祉磕了头, 感谢胤祉这段时间对赫奕的帮助。 大意就是:虽然赫奕就要死了, 但是三阿哥对咱们家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这话落在胤祉耳中, 只让他更为心酸。他不得不跑遍后宫每位能在康熙身边说得上话的人,比如太皇太后, 比如太子, 比如荣妃——荣妃也是架不住他的一番番唠叨试图吹吹枕边风。 可惜的是康熙这次是斩钉截铁要给胤祉一个教训, 半点也没有回旋余地,就连孝庄皇太后出面都无济于事。 此事闹腾得厉害, 宫内宫外有幸灾乐祸的, 也有击节称叹的, 更多的则是不发一言等待着后续, 将三阿哥所说的话语当做一个笑话来看。 控制雷电?也亏得三阿哥敢说出这般的话来,能做到这个的岂不是神仙下凡? 面对众人的风言风语,唯独只有工部的官员们沉默着, 一言不发的在三阿哥的指挥下继续忙碌着。 赫奕推开工部深处这幢小院的大门,环视着院子里堆得到处都是的器械和图纸, 瞧着又是早早赶来忙于工作的胤祉,心下暗自叹气,强打起精神喊道:“三阿哥。” 通过几个月的焦虑痛苦后,赫奕反倒是几人中率先看淡自己的结局的, 他甚至预先将自己的葬礼也决定了如何安排——在这个时代看来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堪称疯狂的举止。 似乎因为是这样一闹腾以后,赫奕现在面色红润,瞧着半点瞧着半点没有恐惧和不安不提,反倒开始安慰胤祉:“您这般操劳又是何必?这事已成了定局,咱们倒不如松快松快?瞧着外面已是秋风骤起,芦苇花开的时节,咱们也去外面摇船玩耍留个纪念,怎么样?” “不,才是定局。” 胤祉垂首附在书桌前,手上的动作半点未停:“皇阿玛那里,只是没有更好的东西可以打动他罢了。” 赫奕觉得喉咙干涩,他苦笑着:“主子和奴才都才一个小人儿罢了,哪里来的价值能让皇上收回自己的金口玉言。” “……有。”胤祉放下笔,吹干墨迹,低低的出声。他抬起头望向赫奕,眼底是浓重的黑眼圈,而眼眸里却闪烁着势在必得的星光。 赫奕:……? 又过了几日。 正是十月金秋时节,天公作美,一连数日尽是好天气。随着离给胤祉的时间越来越接近尾声,受最近心情越发低沉,鲜少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胤祉影响,康熙心底也油然升起一丝担忧。 大手一挥,康熙就决定外出好好的散心散心。等到出城那天,许是秋高气爽,天气好得不得了的缘故,康熙一行人出城时就瞧见通往城门的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车马如龙川流不息,每个人脸上都是满载笑意。 不少商贾豪富们所乘坐的马车上还载着帐篷帷幕,乐器钟鼓和堆得满满当当的酒食,显然是打算去这山上湖边住上一两晚。 若是能从高空居高临下看去,定然就会看到数不清的人流并成几束穿过城门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分散而开。 一出城门不久,见着四周的行人渐少,康熙也起了兴致。他换上高头骏马,一甩马鞭,两腿一夹马肚,骏马顿时撒蹄飞奔而去。 同时一同出来的还有裕亲王福全和恭亲王常宁,他们两人相视一眼不待康熙发话便驱马追逐上前,随后的则是一行侍卫们。 空气中除去马蹄声阵阵,就仅有康熙嘹亮的喊声:“胤礽、胤禔,再不追上来阿玛可要走咯!” 胤礽和胤禔相视一眼,他们两个正是少年意气的年纪,听了康熙的话语,只觉得热血沸腾。毫不迟疑的一左一右扬鞭催马快跑,只听见马匹嘶鸣一声,撒开四蹄,风一般的朝前窜去! 胤祉、胤禛、胤祺和胤祚只能坐在马车中羡慕的望着两个兄长离去的背影。其中胤祉和胤禛很快收回目光,他们对周郊环境见怪不怪,悠闲自在的喝茶聊天。 而另外两名小阿哥可没见过这般的场景,即便已经瞧不见康熙等人的身影,调皮的胤祚也恨不得把脑袋伸出窗外,好可以看一看这外面的风景。 “胤祚!你怎么这般没有规矩?还不快点坐好?”胤禛自持兄长架势,板着小脸就是一通呼喝。 只可惜胤祚又不是胤祉,他出生时德妃地位已是不低,自小娇宠溺爱着长大,德妃是将他放在手里怕磕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哪里会怕胤禛的批评。 还别说,胤禛越是唠叨,他越是偏要反着做! 这不,一个没注意胤祚大半的身体仰在外头,随着马车踩上一块小石头车身猛地一颠簸,整个身体险些被甩出去! “胤祚!”胤祉吓了一跳,下一秒钟他伸出双手死死抓住胤祚的身体将他从窗口拖了回来。 就这样,这脊背上的冷汗都在一瞬间冒出来,瞧着外面尘土纷飞和那马蹄阵阵的样子,可想而知,若是胤祚落在外面只怕小命当场不保! 胤禛和胤祺也是被眼前发生的这一幕给吓到了,更别提劫后余生的胤祚,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惊吓,一张小脸上泛起青白之色。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眼圈一红,抽噎几声后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胤禛手臂一抖,惊吓地将手上捧着的茶盏摔落在地,破裂的瓷片划过他的手掌,立刻留下一道血痕,鲜血在一瞬间涌出。 剧烈的疼痛让胤禛瞬间回过神,他的脸庞被先前一幕吓得发青,比胤祚的脸色都没好看到哪里去,盯着胤祚就是一阵不满的厉喝:“还好意思哭!要不是三哥,瞧你直接摔出去就变成肉泥了!” 胤祚吓得一哆嗦,委屈又后怕的缩在胤祉身边,一双受惊的小鹿眼眨巴着,不敢和胤禛对视上。 “四弟,胤祚刚受了惊吓,你可别再吓他了!”胤祉擦擦冷汗开口劝说,目光一直停留在胤禛紧握的手心上:“你手上的伤要不要紧?” “……没事。” “瞧你这表情就知道不是没事!” 让胤祚坐好,又吩咐马夫赶紧停下,胤祉拉着胤禛受伤的手,先用酒精消毒擦拭,随后再仔仔细细瞧了瞧,确定那快而尖锐的瓷片没有伤得很深才松口气,伸手给伤口用绷带包扎上。 先前这惊恐的一幕可是落在了两侧侍卫的眼中,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奔驰在最前头的康熙也策马回转到马车边,确定四名小阿哥没出事他才松了口气。 “胤祚。你四哥说的话你要听,不听话的孩子朕下一回可不会带出去玩的,知道吗?” 胤祚这次可是真吓到了,他怯怯的点点头。可能胤祚平日太过跳脱见他这般胆怯模样康熙也没继续训斥,只吩咐侍卫们注意防范四位阿哥的安全,这才再次回转身往前出发。 不多时,马车便在一片清澈的湖水边停下。只见广袤的野草一望无际,在秋日阳光的照射下,仿佛被蒙上一层金色的光辉,高过人膝的野草如一大块无边无际铺展开的金色锦缎,随着风轻轻拂动着,算不上雅致却独具韵味。 在其间偶尔还可以瞧见人走动时惊起一片鸟雀和一两只野兔,康熙暗叹可惜,早知道应该把弓箭一同带来就更好了! 赞叹一番景色后,康熙想起今日垂钓的打算。他领着儿子们就往湖边行去,湖边是一片空旷,木板搭建的小码头直直的延伸至水中,两侧是几乎比人还要高大的芦苇花,正在随风飘荡。 而在对侧的湖边,则是欢聚热闹的百姓们,他们有放风筝的也有划小船的,围绕整个湖为中心颇有种君臣百姓同乐的气氛。 走到码头上,梁九功使着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竹篓和钓竿,康熙带着胤礽和胤禔两个一边垂钓一边唠叨着国事。 而其他四名小阿哥坐不住,胤禛带着胤祺放起风筝,唯独胤祉独自一人快步走到远处,有些紧张的朝四周张望着,甚至偷偷摸摸的掏出一个望眼镜细细的搜寻着远处。 “三哥,你在做什么?”胤祚自从出了刚才的事情就一直黏在胤祉的身边,此刻见着他的动作忍不住好奇心,凑上前附在胤祉耳边询问着。 胤祉伸出手,将胤祚的小脑袋推倒一边:“你啊……和胤祺到一边玩儿去吧。” 胤祚眼珠子一转,鼓着脸:“三哥不说的话弟弟就去告诉皇阿玛!” 胤祉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挥挥手。告吧告吧,你这性格就不能顺着你! 胤祚:……他还真去打小报告了! 他哒哒哒的迈着小步子就挤进人群里,大声嚷嚷着:“皇阿玛!皇阿玛!三哥在那边拿着望眼镜偷看别人!” “……啥?”康熙没反应过来。下一秒他将鱼竿塞在梁九功手上,侧首盯着胤祚:“你说你三哥在干嘛?” “三哥拿着望眼镜神秘兮兮的往对岸看,还脸上表情很诡异,儿臣问他在做什么也不告诉!”胤祚满脸委屈,叉着腰就一五一十的把胤祉卖了个干干净净。 要是放几十年后,估计康熙第一时间就要怀疑胤祉是不是预谋不轨了。 而现在,他则是满脑门的问号,不信邪的站起身来倒是想看看这小子到底想要做什么。 “皇上!” “万岁爷!” 随着康熙起身,骤然间身边响起了一阵惊恐的喧嚣的呼喊声,一时间无数的侍卫和太监们围在康熙身前,惊恐万状的盯着湖面上。 康熙满脸疑惑的转过头瞧向湖面,瞬间他瞳孔紧缩。 只见湖面上一阵剧烈的轰鸣声响起,一艘小船如闪电般在湖面上驶过。无人相信一艘小船的速度可以如此之快,快到足以让人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状况。 侍卫们中有些人一边警惕的看着,另一边又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自己的眼角,再重新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景色,试图确定自己不是在梦中。 不是在梦中,眼前的这一切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 “这是梦吧……我扯下也不痛啊?” “老大你扯的是我……” “……这不是梦。” 喧嚣声在旁响起。不止是康熙身边,就连对岸的民众也乱作一团,甚至有人呼喊着河神降临的字眼跪在地上不断磕头。 康熙强自镇定,眯着眼睛仔细的往前看去。只是那船只的距离尚远,他心中可惜若是带了望远镜就好了。 嗯……? 望远镜。 一切的用疑惑交织成团的问题在转瞬间被理得整整齐齐,康熙敢用他的皇位保证。 这事儿,绝对和兔崽子牌胤祉有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撒花宝宝、于无色处见繁华和‘’【名字是空白】的营养液~啾啾哒=3= 今天可以看到全订宝宝们返还的营养液了,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 欠更:1/3 还有两章。 感冒还没有痊愈,蠢作者已经是只废猫了QAQ,, 第一百零六章 康熙在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 随后他拍了拍随身侍卫的肩膀:“去, 把三阿哥带过来。” “儿臣已经来了。” “三, 阿哥……?” 不用侍卫去呼唤, 胤祉负手而立,挺胸抬头,坦坦荡荡的站在康熙的眼前。 瞧这小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要让他上刑场呢。 康熙心里犯嘀咕,面上维持‘好阿玛’的表情, 颇为高冷的下巴微抬:“这湖面上的是什么?” “一艘船。” “……”康熙顿了顿,强压下嘴角的抽搐,没好气的怒瞪了眼胤祉:“朕还没老花眼呢!当然知道是一艘船。朕的意思是这艘船为何会跑得那么快?” “儿臣在上面装了发动机。” “发动机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将水——”叽里呱啦呱啦叽里,反正这内容是说的一大串, 四周众人也是听得一愣一愣,就是有没有听懂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但是康熙立刻敏锐的察觉到一点,将它挑了出来细细问道:“你的意思是他不但可以装在这样的小船上, 也能装在更大的船只上——?” 胤祉点点头。 “那漕运……”康熙低低的说了一句, 瞬间陷入沉思之中。 “不止是船, 甚至可以用在车上。” “马车?” “不是马车。” “那是什么?” “说了皇阿玛您也不懂,等儿子做出来给您看了以后您就知道是什么玩意儿了。”胤祉微抬下巴,一副漫不经心的傲娇模样, 让康熙脑门子上的青筋是一根接着一根跳跃翻滚。 “皇上!皇上!请后退!”梁九功猛地一声高呼。 康熙和胤祉同时抬起头朝着眼前看去:只见那一艘小船携带着一股义勇向前,毫无退缩之意的气势,朝着码头的方向疯狂行驶二来。康熙面色剧变,下意识扯着胤祉试图向后退去, 下一秒钟康熙却是微愣。 他手上用力,胤祉却是动也未动,甚至还侧首坦然一笑:“皇阿玛,放心。” 康熙心里头也不知道怎么涌起一股豪情,顿时先前惊慌的情绪一扫而空,他整整衣衫和胤祉一大一小,一左一右负手而立,目光炯炯注视着小船一路行来。 当然康熙心里还打着鼓,肌肉紧绷时刻注意着,万一发现任何情况的时候,都能够第一时间拎起胤祉跑路。 康熙不走,侍卫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围着康熙的四周蓄势待发,当然他们的目光中一个个都带着一丝好奇和恐惧。 唯有胤祉悠闲自在。 毕竟在诸人眼中简直如同闪电一般迅捷的小船,在他眼里也就比手划船快了一点点,差别大约只有手指尖比划的那些吧。瞧过后世的轮船……这速度也就比龟爬好了一点点。 小船在经过码头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速度逐渐变慢,最后缓缓的停靠在周围。从船上一跃而下的两个人,康熙定睛一看,好家伙都是他最熟悉的:一个是张北还有一个就是赫奕。 周围的侍卫们也是一阵一阵的倒抽冷气,不可思议的望着两人从那船上下来。随着他们单膝跪下声如洪钟的朝康熙请安,众人才似乎回过神来,顿时议论纷纷。 康熙下意识的朝前走了几步,却被一脸紧张的梁九功拦了下来。紧随在后的裕亲王福全僵硬着身体上前一步:“皇上乃是万金之体哪里可以轻易涉险,奴才先行一步为皇上打探一番。” 虽然嘴里是这么说,不过福全眼里满满都是好奇,脚步也是蠢蠢欲动。 “……去吧。”康熙闷闷的出声。 他哪里会没有瞧出福全的心思,可惜这话都说出口他也只能端着架子,和儿子们一同眼巴巴的站着远处,看着福全带着一行人在张北两人的带领下登上小船。 小船再次开始启动,这一回的速度要比上一次更慢一些,无论是这边岸上的康熙等人,或是在对岸的百姓们,所有人都再次将目光注视在这艘小船上。上面时不时传来福全等人的声音,时高时低,足足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在湖里环绕一圈后才再次停靠在岸边。 福全更是一脸意犹未尽的走上岸。 “如何?”康熙早就等得迫不及待,怒瞪着福全连声询问。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福全满脸潮红,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个孩童一般快乐:“奴才这辈子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神奇的东西!” 康熙兴致也被勾起起来,顿时也打算上前登船仔细瞧一瞧。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回拦住他的却是胤祉:“皇阿玛,现在不能再用了。” “咦?” “这个只是刚制作出来的原型机,比较粗糙不提而且体型巨大,散热困难加上一开始的设计并不是将它放在船只上,只怕先前两回的使用已经让它的寿命到达极限。”胤祉侃侃而述。 他站立的位置离船只不远,一眼就瞧着蒸汽缸已经颜色变红,显然处于高温状态,指不准一个不注意就会爆炸! 康熙素来知道胤祉实诚的个性,很是相信的停下脚步,只是有些遗憾的看着那艘小船:“那得要等多久——”才能再坐上去?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先前站在他身后胤祚就眼珠子一转,他从侧边溜了进去,没等诸人反应过来就撒开腿冲到船上:“三哥你可太不地道了!刚刚皇叔还能用呢,怎么会现在就用不得了?” 说着,他就胡乱的按着船上的机器,也不知道是按到了哪个按钮,机器顶部的烟囱里冒出一簇黑烟,发出轰隆一声响之后船就再次启动了。 “胤祚!” “胤祚!” 岸上众人几乎在同时惊呼着。胤祉面色剧变,转头向张北急道:“快,赶快把六阿哥拉回来!” 不管这蒸汽机会不会有爆炸的风险,要知道就胤祚一只熊孩子若是让他飘到湖面上天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不止是胤祉开口,就连康熙也面色阴沉连连吩咐。 一时间几抹黑影在同时飞身跃出,直直朝着小船的方向扑去。其中张北的反应最快,他宛如青燕般灵巧,脚尖轻点,借着树枝轻轻巧巧的飞身落足在船篷上。 一把揪住六阿哥的衣领,张北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就一个利落的翻身,轻松几个跳跃稳稳当当的落回码头之上。 被开启却没有人驾驶的小船慢慢的离开码头,胤祚哪里受到这般的待遇,尚被张北提着被两脚乱蹬,就要大发脾气。 只是在他开口的下一瞬间,众人就忍不住惊呼起来。胤祚回头一看,只见那小船蒸汽机的位置冒起了一团一团的黑烟,不一会儿在船自动行驶到湖中央时竟是熊熊燃烧,到最后里面还发现犹如爆炸一般的声响。 竟是和三哥说得一模一样! 胤祚这下可是吓得一身冷汗,顿时垂头丧气,一声也不敢吭了。不止是胤祚被吓到,在岸上的康熙等人也是被吓到,惊叹的注视着胤祉。 倒不是对机器的危险性,而是赞叹于胤祉的先见之明。若不是他肯定的建议康熙不要上前,指不定一行人现在就要被困在湖中央。 胤祉忙向着康熙解释:“先前皇叔上去的时候,儿臣是确定没有问题的。等他下来以后,蒸汽机的机箱已经变成红色,说明是温度剧烈增高,这个机箱的工艺还不够所以使用一段时间需要冷却,等到后续升级工艺就可以维持更长的时间。” 被这一变故吓到,康熙先前激动的心情也是冷却不少,不过闻言他依然是肯定的点点头。深谋大略的他自然已经明白这所谓的蒸汽机如果在完善之后可以发挥出的作用。 似乎看到康熙的反应,胤祉忙笑着开口:“皇阿玛,这东西是赫奕制造出来的。” “……哦?” 胤祉的心思康熙自然清楚,顺着他的话语康熙的目光也落在赫奕身上,只是赫奕在此刻单膝跪地一脸平静:“奴才不敢,这东西主要出自三阿哥的奇思妙想,奴才只是在其中稍稍帮了一些忙。” “赫奕——”胤祉急了。他还想说话,康熙在此刻却是手微微一抬阻止了胤祉的说话,带着一丝赞赏望着赫奕:“算了。上一回说的事情朕看在三阿哥的份上就放过你一码,日后要忠心尽职,明白了吗?” 赫奕呼吸猛地一顿,下一秒他强忍住心中的激动与忐忑,颤声应道:“奴才遵旨!” “皇阿玛!皇阿玛?”胤祉兴奋的扑拉着康熙,眼睛眨巴着。 “嗯?” “这是真的吗?” “朕是皇帝,金口玉言。”康熙没好气的瞪了眼胤祉,顺手在他的脑门子上弹了下。 “皇阿玛您真是千古明君!儿臣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气才能投胎成您的儿子!”胤祉眉开眼笑,那奉承话像是一箩筐一箩筐直接砸在康熙的心头。 康熙嘴角微微勾起,只不过转瞬笑容就收敛得干干净净,嘴角抿紧没好气的一拳头砸在胤祉的脑袋上。 “好痛!儿臣说的可都是实话!” “朕自然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 康熙慢条斯理的整整衣襟转身带着他往岸上走:“只是你回京城以后脑子是不是都用在这堆事情上?朕可是听顾八代说起你这段时间以来连作业都不交?让你写的数论更是索性抄你四弟的,是不是?” 胤祉:…… 脑后一颗冷汗缓缓落下,胤祉寻思片刻,歪着头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 康熙毫无怜悯之心,下手又重又狠,在胤祉的脑袋上再加一个大包:“朕可是告诉你,这一回饶了你要是下一回又有师傅来给朕告状——” 他的目光不怀好意的落在胤祉的屁股上,语带威胁:“朕就让你尝尝爬不起床的滋味!”,, 第一百零七章 被胤祉闹出来的事情一折腾, 康熙一时间还真是没心思继续钓鱼了。他拉着胤祉东问西问不提, 还又把赫奕和张北也提溜到一边盘问后才满意的放手。 等到确定几人实验的资料都保存完好再肯定了三人的努力, 又把这个任务抢了过来交付给工部尚书陈延敬全权负责。 胤祉虽然心有不服气,不过用康熙的话来说:若是工部上下连你们三个小毛孩也比不上,那朕还要这工部做什么?倒不如全部卷卷铺盖回老家得了! 这话一出,胤祉再不满意也只能摸摸鼻子老老实实应是——总不见得还硬是和工部上下老少抢这份工作吧! 想来现在对于他来说, 最重要的竟然不是其他, 而是自己的年龄。若是他已是十来岁,可以走上朝堂的岁数只怕康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将自己撇到一遍吧? 胤祉越想越是生气, 索性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头也不回。即使知道康熙正在身后速度的吩咐着侍卫各种事情他也完全没有心思搭理。 侍卫中有人泅水到已经烧得半焦,在湖里沉沉浮浮的船只旁,用力拖拉着上岸;也有侍卫带着官兵纵马前往对岸疏散民众;更有侍卫拦住得闻消息从周遭赶来的宗室官员们,将里面发生的一切尽可能的掩饰过去。 虽然,想要掩盖一切显然是不实际的,不过起码侍卫们尽可能的将流言蜚语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中。 而阿哥们, 在此刻他们团团包围住胤祉,盯着他宛如头一回见到食铁兽一样。 胤禔从先前的惊吓中醒过神来以后,就用着不可思议的目光扫视着胤祉,亲昵的用双手揉捏着他的小脸蛋:“你这小子,看不出净是会折腾!” 胤礽则显得更稳重,他微微拧眉,带着一抹挥不去的担忧望着胤祉:“这种事情太危险了!如果下回没有和你预算的一样怎么办?依孤看日后这种研究还是放一放,交给他人去做才是!” 胤禛:“二哥说的是, 三哥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和顾师傅说的一样把心思转到学业上,老老实实做作业!” 胤祺和胤祚也是附和着关怀两句,不过两名小阿哥的问题很快就转移到那般神奇的道具是如何制造出来,尤其是胤祺操着结结巴巴不甚熟悉的满语仔细问着制作的原理和功效,眼睛里满满都是好奇之色。 瞧着他的模样,胤祉心思猛地一动。 这……倒是个好现象! 在这一段时间的折腾里,胤祉已经发现,光想要靠几个年幼的孩童来推动整个科技的进步显然是不现实的。 自己每一次的折腾都是依靠着空间图书馆里各种资料的帮助,而脱离自己的帮助,想要一气呵成做出可以运用在船只上的蒸汽机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因此,赫奕才会不愿意将功劳堆在自己身上,而是老老实实交代了胤祉在其中的作用有多少大。 那么现在缺乏的是什么呢? 简而言之:基建。 基建不仅仅是指公路、桥梁以及工业文明所需要的新建工程。在胤祉眼中,它更可以指代的是从老百姓到官员的深度培养,比如自己这个年纪的孩子就开始推崇科学教育,那可想而知十年后二十年后,可能不需要自己插足,大清就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工业革命。 不过想要直接和康熙说什么开办学校——指不定康熙第一反应就是把自己重新丢回去读书呢!这显然得从其他地方下手才行。 一个新点子突然出现,胤祉细细思索,越想眼睛越亮。 熟悉他的胤禛头皮发麻,倒退两步就想跑路。但是胤祉哪里会放过他,伸手就紧紧揪住胤禛的衣袍下角,他若有所思,目光也逐渐随着自己的想法朝着胤禔和胤礽转去。 胤禔和胤礽齐齐一哆嗦。 还有……胤祺和胤祚也可以做个试验品嘛。 胤祺和胤祚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几名阿哥瞧着胤祉越翘越高的唇角,均是汗毛倒立,脑海中的警报只差噼啪作响。他们互相交换眼神,随即蹑手蹑脚就想逃离现场。 “等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只可惜胤禛忘了自己的衣袍还在胤祉的手中,这个小动作岂不是当场被抓捕个正着! 哎呦我的娘喂! 傻狍子胤禛害了咱们的大业!剩下的阿哥们几乎同时向胤禛发射愤怒光线。 胤禛·傻狍子·爱新觉罗无辜又可怜:……难不成你们打算弃我而去?? 胤祉没注意几名阿哥眼中的刀枪剑影,只是笑盈盈的询问:“我有个好点子,大家要不一起来做做?” “能……不做吗?”胤祚弱弱的开口。 “当然……不可以。”胤祉温温柔柔的笑着,他的手轻轻抚着胤祚的脊背:“胤祚应该知道,要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德母妃知道——” “我做。”胤祚瞬间立正,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要知道今天的事情被额娘知道……胤祚已经可以想象只怕今后自己别想离开额娘和宫人的眼皮子一秒钟的时间,就连想要出宫。 大概就是在做梦了。 这表态让胤祉满意的点点头,他随后又侧首看向忐忑不安的胤祺,胤祺吓了一跳,绞尽脑汁半响才极小声:“弟弟我从来没有调皮捣蛋……” 所以,三哥是绝对无法威胁我的! “是啊。胤祺和胤祚不一样。” 胤祉肯定的点点头,几乎把眼睛笑成了一条缝隙:“不过三哥记得皇玛嬷说过胤祺的蒙语学得极好,就是满语和汉语差了些。我瞧着应该给皇阿玛提个醒,毕竟小五和小四也就差了一岁,也该入学读书了。” “弟弟做!!”胤祺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双手环住胤祉,只差伤心的哇哇大哭。身为养在皇太后跟前的小阿哥,胤祺可是享受着他顺风顺水的生活。可是如今……这生活即将遇到一个大强敌,那就是读书。 说,谁愿意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这职业……就是皇阿哥啊!!! 胤祺那是叫做伤心欲绝,哭得那叫做凄凄惨惨戚戚,让太子等人也回想起当初刚开始读书时的惨状——咦?自己那时候貌似也没觉得这事儿很凄凉啊? 瞧着胤祉、胤禛、胤祺和胤祚四人听闻读书表现出来的痛苦姿态,他们两人同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为何,自己当初完全没有觉得痛苦,还兴高采烈的蹦蹦跳跳的自投罗网? 这,是,为什么? 若是胤祉在此刻听闻两个兄长的内心呐喊,指不定要在旁边补充一句:说明你们两个就是纯天然的社畜! “胤祉,”胤礽镇定心神,努力不将自己的思维被胤祉的想法带跑路,整理好自己的思绪后才慢慢开口:“你想要大家一起加入,首先总要告诉孤和大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吧?” 和尚且年幼的弟弟们不同,胤礽现今已是被康熙带着上朝,对事情的思考也从往昔的微观逐渐向宏观转变。 这有好处,让他更为明白现在朝廷上的局势,明白康熙也并不是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皇帝,也许他手展大权却绝对不能一意孤行,更要平衡朝廷上的势力。 这也有坏处,看清楚的越来越多,加上康熙对他造就的压力,也让胤礽越发谨慎小心,宁可少走三步,也不愿意多走一步。 胤礽深深注视着胤祉。若是年初去祭拜时他还能对索额图坦然说出不在意三个字,而现今他已经能明白索额图话语里隐藏的含义。 只是,他不愿意多想。 胤祉当然不会知道这短短的瞬间胤礽有想这么多,有想得这么复杂。他眨巴着眼睛,笑嘻嘻的将自己的打算说出口:“弟弟我打算要在京城创办报社!” “……报社?”胤礽顿时迷茫了。 “二哥,你想想看。世人多愚昧,不提弟弟在苏州城想找个得用的工匠都如此困难,就想在老百姓里找到几个会读写的都属困难,弟弟想着若是咱们能出一两卷纸,在上面印刷书写内容,使人传遍天下——” “虽说如此,不过天下农户多多少,想要让他们都读书识字未免太过天方夜谭。”胤礽摇摇头,对此不以为然。 “是啊!胤祉,你二哥说的对。依大哥看这老百姓大多只识几个字,按你说的只怕也只有读书人才会去,那和书籍有什么区别?” “弟弟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一期一期,比如5天七天或是十天发一期,纸张上有图画也有文字,还可以使人在茶馆酒楼里朗诵,而图画的那一版可以画得生动有趣,吸引不识字的人来瞧一瞧。” “这想法听着倒是有趣。”胤礽点点头:“你接着说。” “弟弟觉得,就是因为大部分人不识字,才会在淮安各地被那白莲教蒙蔽,才有这么多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入属于白莲教派,无意间便与朝廷作对。” 胤祉侃侃而述,指手画脚说得好不兴奋:“这报纸——若是能做到娱教结合,加上有朝廷的宣传,日后定时刊登朝廷政令,定期送至各地由当地的学士秀才给老百姓们听,长久以后自然就可以避免老百姓们被有心人利用的事情再度发生。” 胤礽越听,脸色却是越来越奇怪。 自小浸润在政治中的他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那如果有人能靠报纸来操控舆论呢?这报纸就如同两刃剑,用得好可以打破那些贼人的阴谋,但用得不好许是会反噬其身。 其他不用说,若是报纸身后被人操控,官府说人有罪,报纸说人无罪……那天底下的人究竟是听谁的?不过就目前来说,这的确是个对付白莲教的好办法。 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件事由他一个太子来做,那是断然不行的,也就是说这件事必须告诉皇阿玛再做定论。 胤礽眼底闪过一丝可惜,瞧着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胤祉面色舒缓柔和:“二哥支持你的想法,但是这光靠咱们几个想要施行实在太过困难——” 胤祉头微微一垂,胤礽似乎隐约瞧见脑袋顶部似乎出现一双塌下去的狗耳朵,瞧着可怜巴巴的。 胤礽薄唇只是微微向上一挑,笑容的弧度小得几乎难以看清:“孤——”等会去就皇阿玛说一说。 只是胤礽才开口,众人身边就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随后大家就惊愕的抬头发现康熙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康熙慈爱的望着胤祉朗笑一声:“不错!这可是一个好主意!” 骤然间,气氛可就尴尬了。,, 第一百零八章 不说胤礽的表情僵在原地多奇怪, 就连其他几个阿哥也是暗暗腹诽:皇阿玛啊皇阿玛, 您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这时候才开口,这不就是让二哥下不了台吗? 可是康熙我行我素惯了, 哪里会发现儿子们的叫苦不迭。他所有的心思都落在胤祉身上, 兴致勃勃的询问:“报纸?和邸报有什么区别?” “回皇阿玛, 邸报可以说是报纸的雏形, 报纸可以说是邸报的升级版。” “升级版?”这又是个康熙从未听说过的词汇, 他好奇心更重, 仔细开始盘问:“你要如何升级?” “邸报上只刊登朝廷公文,人员调动等信息, 所以向来只是在宗室和官员朝臣家中传阅,里面的内容更是政治事件, 可读性并不是很高。” 胤祉耐心的解释着:“而老百姓们如何知道朝廷的政策呢?那就只能从城门公告墙上张贴的旨意、茶肆闲话、戏台书馆或者街头的闲言碎语里知道,若是有心人插足, 在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添油加醋, 而朝廷甚至无从去找这散布流言之人。”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的确是现状, 没有错。 “儿臣想的报纸就是面对广大的普通老百姓发布的。首先它的价格不能很高,需要让普通老百姓们都能买得起看得起,其次它的内容不能采用完全是字。 尤其是之乎者也的诉论, 反而应该采用字图结合, 甚至可以请一些戏台的讲师,写的作家在上面刊登一些有趣又简单的娱教小故事,吸引普通老百姓熟悉并长期订购。” 胤祉说的认真, 康熙也听得仔细。见胤祉口干舌燥,他还贴心的将宫人端来的水塞进他手里,催促着:“继续说!” 胤祉嘴角一抽,瞪了眼像是个见猎心喜的孩童一般,眼睛亮晶晶的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不走的康熙,百般无奈的喝了口水:“儿臣还有个想法就是,咱们之前不是恰好升级了印刷术,印刷的效率可是一口气上升不少,恰逢此刻把报纸推出,等到日后稳定,便可以将朝堂消息,新公布的政策和赋税都公开公布在报纸上。” 顿了顿,他着重在最后:“最重要的是,等到报纸真正能够流通,走入每户老百姓的家中,儿臣觉得到时候就可以防止普通的老百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白莲教之类欺骗,同时也可以防止官员欺上瞒下,私底下加重赋税中饱私囊。” 瞧着康熙一脸意犹未尽,胤祉赶紧赶快的补了一句:“儿臣已经说完了!”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朕觉得有理。胤祉——不对,胤礽!” “儿臣在。” “你教着胤祉写封折子,明天递上来,朕也好在朝会上商议一番。” “是,儿臣遵旨。”胤礽应了声,心中是又喜又忧。 喜的是和自己所想的一样,皇阿玛果然对这个主意很是满意,忧的是皇阿玛一声声的赞同落在自己耳朵里却像是尖刀利剑,一下一下的砍在他的心上。 这也就算了,偏偏在自己内心深处,随着康熙的赞同声竟然对胤祉浮起一丝嫉妒……这,这瞬间让胤礽的心间涌现难以克制的恐惧,他的面色骤然间变得苍白难看。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难以言喻的痛苦让胤礽眉眼间显现出一丝焦灼不安,这情绪很快就被康熙给捕捉到了。 康熙微微皱眉,他目光关切的注视着胤礽,忽然伸手紧紧握住了胤礽的手,这双手冷如冰。 胤礽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康熙。 “胤礽——你身体不舒服?”康熙有些担忧的询问,报纸立刻被他放到脑后,仔仔细细上下打量着胤礽,生怕有半点闪失。 “……儿臣没事。”胤礽呆了呆,心底的喜意涌出来盖住先前的嫉妒和恐惧,他闭了闭眼才再次恢复往昔平静无波的态度,带着一丝难为情开口:“儿臣只是被胤祉想到的内容吓到了,儿臣尽是往不好的地方想,倒是没有想到这些好的地方。” 他坦荡的态度让康熙松了口气,同时也发现自己先前太过激动忽略了胤礽的话语,也许还刺痛他的自尊心——想到这里康熙又笑着开口:“胤祉。” “嗯?” “你二哥说你提出的报纸有缺点,那你自己有没有觉得哪里有不足之处呢?” 胤祉茫然的歪歪头。 康熙环视着自己眼前的儿子们,最终将目光落在胤礽身上:“你们有没有人觉得这个报纸有什么风险吗?” 除去胤礽和胤祉,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不解的摇摇头。胤祉顺着康熙的目光落在胤礽身上,落在舌尖的话语顿时被他吞回了肚子中,他迟疑一瞬随后学着其他兄弟的模样也摇了摇头。 然后胤祉体贴的,带着一丝好奇的询问:“二哥刚才犹豫不决,是觉得报纸有什么问题吗?” 胤礽怔了怔,下意识的看向胤祉。 胤祉的语气里有一种恰到好处的亲和感,加上注视着胤礽的双眸清澈见底,令胤礽瞬间变得平静下来,非但如此心底的勇气也如野草生长。 胤礽又抬起头正视康熙,却又发现和自己想的不一样,皇阿玛眼底里没有半点责备,反而是满满的鼓励,顿时胤礽眼眶微微泛红,只觉得鼻尖有些酸涩的味道:“儿臣有疑虑。” “说。” “儿臣觉得,既然朝廷可以用这个来控制舆论,但是那些白莲教或者有心人,会不会也通过报纸来传递自己的不良信息?如何控制报纸的舆论,还有严防盗版出现,儿臣觉得都是需要仔细考虑过的问题。” 等胤礽说完,周围已是鸦雀无声。 瞧着若有所思的胤祉,胤礽又忍不住开始思索自己会不会说的太过分了。 就在他忐忑不安的时候,最先迎来康熙满意的鼓掌:“一件事情既然有利也会有弊端的一面,有疑虑是好事,不过如果只因为疑虑便选择未足不前可并不是一国之君的担当,明白了吗?” 胤礽微微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 随后他顿时哭笑不得,一下子反应过来皇阿玛竟然误以为他是对报纸持有反对意见,想要出口反驳的时候康熙已经转头看向 身侧的胤祉:“你听到太子所说的问题了吗?如果是你,你打算怎么办?” “儿臣羞愧,倒是想问问皇阿玛和二哥有没有什么好主意。”胤祉回答得非常快。 办法自然有,但是康熙都说了这是一国之君的担当——能把一国之君和报纸联系在一起,显然可见白莲教一事之后,控制舆论这一点在康熙心目中的地位可是大大提升。 既然如此,这出主意的事情还是交给康熙和太子才是最好的。 康熙似笑非笑的瞪了眼胤祉,心里八成猜到怎么回事,但是脸上一点声色不露,转头注视着胤礽:“胤礽是怎么想?” “回皇阿玛。儿臣想到的有两个办法:第一,朝廷必须限定可以发送报纸的渠道。第二,报纸的印刷版式需要经过统一严格避免有模仿造假的出现。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儿臣觉得报纸必须要掌握在朝廷手中,严禁私下随意印刷小报!” 迟疑一瞬,胤礽又犹豫着说:“儿臣觉得若是一口气向外扩散只怕太不现实,最好还是一步一步从京城开始测试,等到可以接受的情况下再开始对直隶江南等地发布报纸。” 康熙满意的颔首,对于胤礽这个年纪已经可以想到如此妥善很是满意。略略考虑,他便已经想到报纸一经推广,如果不加以管制甚至有可能可以颠覆整个大清! 胤祉若是知道康熙现在的想法,只怕会被康熙的足智多谋吓到!报纸在后世只是媒体信息的传播方式其中一种,甚至在随着电视网络的不断发展和普及,报纸行业已经步入衰退,即便如此也没有人会小看报纸在整个人类社会中对信息传播做出的贡献! 可以说,报纸推动了新世纪社会和人类的进程都不为过! 康熙尚未想到这些,但是隐隐的预感也告诉他这件事必须得让亲信去做才是,良久他的目光率先落在福全身上:“福全。” “奴才在。” “这件事,朕就交付于你与太子,统筹詹事府处理。” “是,奴才遵旨!”福全恭敬领命,胤礽倒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最后还是落在他的头顶,慢了一拍才领旨。 只是站起身来,越想他越是羞愧,越是羞愧整张脸就越是涨得通红——感觉整件事都是从三弟手上抢过来的一般。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朝着胤祉的方向飘去,果然不出他所料胤祉噘着嘴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康熙。 胤礽心猛地往下一沉,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就连嘴里都泛起一丝苦涩的味道。 “皇阿玛,你偏心!”胤祉大声嚷嚷着。 “朕怎么偏心了?” “这件事儿臣本来是打算兄弟们一起做的,这下子你抢去了儿臣几个做什么?” “你们几个还小……是读书的时候。” “不要啦不要啦不要啦!”胤祉撒泼打滚,赖在草地上就不起来。学着他的模样,胤禛、胤祺和胤祚也赖在地上吵闹起来,胤禔左看看右看看,心中竟是也升起一个要不也学着打滚试试看的念头。 “胤禔!”康熙心中一凛,瞪着不学好的大儿子就一声怒喝。四个小的闹腾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的也滚在地上,落在周围这些侍卫的眼中只怕今天晚上回去便传遍整个朝廷,自个儿的脸上可就颜面无存了! 胤禔敛眉屏息的退后,颇有种后世大金毛被训斥后可怜巴巴的模样,胤祉闹腾得厉害,引得四周人的目光时不时好奇的瞥过来。 康熙头痛欲裂,忍着怒火蹲下身试图把胤祉拖起来。 胤祉胳膊拉直,可身体偏生黏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康熙还不敢真的用力,这万一有个好歹不小心拉断胤祉的胳膊肘…… 想想那后果。 康熙都难免打了个激灵! 他很是无奈,可是泼皮猴子胤小祉是坚决不肯从地上爬起来,他激烈的表示:没有反抗就没有崛起!皇阿玛一次又一次从无知的他手中剥夺各种乐趣,是何等的残忍和残酷。 说到最后,胤祉那叫做声泪俱下,痛哭流涕,闻者无一不被他口中的感情所动容。 比如说康熙。 他越听越是恼火,索性不抓住胤祉的胳膊而是换成他的腰身,如果拔萝卜一般将胤祉一把从地上拖了起来,一个托马斯旋转外加180°翻身放在自己膝盖上。 不好! 大事不好! 胤祉顿觉得背上的冷汗即将沁出,某个不可言喻的部位正在微微震颤,传递给大脑一个严肃的信号——我,臀部,不想挨打。 他反应极快,刚才还掉得啪嗒啪嗒的眼泪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捂住屁股就如同泥鳅一般从康熙手心里滑出,连滚带爬的退后数步,躲到胤礽的身后双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袍,惊恐欲绝的望着康熙。 康熙没想真打。 真打他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回宫里有的是机会。 胤祉退缩了,可偏偏有一个愣头青他站出来了。 对,那个人的名字就是…… 胤祺。 胤祺双手插眼,胖嘟嘟的脸蛋微微颤抖,横眉竖眼的站在康熙面前为胤祉打抱不平:“皇阿玛!您太过分了——!” “……哦?”康熙微微挑眉,不可思议的望着眼前的胤祺。对于被皇太后养得真·天真·软萌五包子,他的态度还挺温和:“胤祺你说说看,你觉得朕是哪里过分了啊?” “胤祉哥哥为什么可以出来玩?儿臣就不能?儿臣也想要和三哥一样可以每天出宫玩!” 康熙:……? 胤祉:……? 等等,胤祺小朋友,你现在在说啥?不是应该说关于康熙把报纸大业抢走的事情吗? 见康熙没吱声,胤祺更是吧嗒吧嗒上前几步,抱住康熙的大腿就嚷嚷:“三哥可以造出船来玩,儿臣也可以!皇阿玛让儿臣每天出宫嘛,出宫儿臣就会造船给皇阿玛了!” 天真! 愚蠢! 胤祉捶胸顿足,完全没有预料到胤祺竟是如此之笨蛋,其他的阿哥如今都已经捂住肚子恨不得滚到地上。 尤其是胤禛,他揉着眼角挤出来的泪珠,低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神望了望胤祚,眼中闪过一丝庆幸,心中更是暗暗感叹:幸好!幸好,本阿哥的亲弟弟还是个聪明的! 就算熊,那也得是个聪明熊,而不能是个傻瓜熊,笨蛋熊,二货熊! 康熙意味深长的望着胤祺:“哦呀,朕倒是没想到咱们小五竟然是个如此有孝心的孩子,只是啊你看看你三哥为了造成这个机器可是花了不少时间,对不对——” 胤祺傻乎乎的望着康熙,一脸懵懂的点点头。 “你三哥可是先查阅了很多资料才做出来的,所以说小五你得先努力读书——”康熙笑吟吟的摸摸胤祺的脑袋瓜子:“原本朕还想等到明后年再安排你们入学……” 他瞧了瞧瞬间躲到胤禛身后一脸惊恐望着自己的胤祚,肯定的下了决定:“这样吧,明儿起你和你六弟就一起去上书房读书吧。” 胤祺:……??? 胤祉一巴掌捂在自己脸上,装作自个儿不认识小五这个傻瓜蛋儿。 至于胤祉,康熙也没打算放过他,大手一挥就将他交付给了裕亲王福全:“福全,胤禔、胤祉和胤禛就交给你打个下手吧!既然他们这么想干活,也别让他们闲着!” 得了好处的胤祉是乖巧站一边,对这个结果挺满意的。 问题是锅从天上来的胤禔和胤禛可是傻了眼:……等等!皇阿玛!我们可一句话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真的挺肥的0.0,, 第一百一零九章 康熙二十四年的新年刚过, 全天下的第一份《京城周报》便新鲜出炉, 价格极为低廉,一份只需要两枚铜板儿。 两文钱? 就算是一开始就想好低价快速攻占市场的胤祉在此刻也不得不惊叹康熙的雷厉风行和高瞻远瞩。 在这个时代两文钱能做什么呢?一文钱只够买一个手心大小的,没有陷的干烧饼, 就连街头的包子那都得三文钱, 一份报纸甚至比不上一只包子。 就算手上窘迫没有闲钱的,拿这五分钱每七天来买报纸瞧一瞧也不算是奢侈, 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亲民低价。 况且这报纸内容丰富, 尤其为了方便识字数量少的百姓,其中还夹杂了不少插画, 方便之余还有点风趣搞笑。不仅仅是大人喜欢, 就连不少稚儿也是喜欢得不得了, 一时间报纸这玩意是以众人所料未及的速度迅速风靡整个京城。 上至朝堂大臣, 下至城外农户, 可谓是人手皆有一份。 裕亲王福全带着胤礽、胤禔、胤祉和胤禛到那大街上一走,到处都听得到民众讨论报纸上一些风趣小故事的情形, 一个个那可谓是眉开眼笑。 即便一份报纸仅仅两文钱,卖出一千份也堪堪才二两银子, 可这头一回收入的二两银子已经被胤礽重中之重,谨慎小心的放在毓庆宫书房的百宝架上,恨不得每天都拿细布擦一遍。 胤禔和胤禛的反应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胤禔自持端庄,就这样还暗暗在惠妃面前显摆一番,至于胤禛他倒是真没打算得意一二, 只是架不住胤祺和胤祚痴缠不休,不得已他也在德妃等人面前手舞足蹈表演一番街头看的情形,被笑得合不拢嘴的两位太后抱在怀里揉搓连唤‘心肝’。 早有预料,逃出一劫的胤祉后头见到脸孔燥红,恨不得当场晕过去的胤禛只有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偷笑。 第一期报纸的热烈反响,像是在诸人的心里打了个强心剂!这下子,所有人可都是精神抖擞,绞尽脑汁开始思考下一期的内容。 而在外面,报纸的潮流也是越演越热,甚至开始还有外地来的商户高价索买送去别地销售。总裁管理报纸的詹事府可是大喜过望,报纸瞧着价格低廉,可架不住数量多产量快,即便扣除维护器械和人工费用,十份报纸就可以盈利五文钱。 重点是七天就可以出一份,一个月能出四份!若不是实在没有这么多新闻好写,官员们只恨不得将它变成《京城日报》才好呢! 等第一个月以后,盈利表第一时间出现在毓庆宫的书房中,胤礽可是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光是销售报纸所得到的盈利便足有三千两白银!要知道这报纸才两文钱一份啊! 扣除机械人工与成本,盈利竟然还足有一半多。 这是光光京城的份,若是能推广到全天下呢?胤礽越想越是激动,哪里还坐得住,急忙使人将胤禔、胤祉和胤禛从上书房唤来,又使着赵良才赶快出宫将这喜讯报告给裕亲王福全! 等胤禔、胤祉和胤禛一到毓庆宫,胤礽第一时间使人将营收表送到三人的面前,而他则是满脸得意,昂首挺胸,手舞足蹈,叽里呱啦的说着关于自己之后对报纸的设想和打算。 胤禔是真看不懂,看了看收益表没两秒钟就将本子递到胤祉的手中,抬头嗯嗯嗯的附和着胤礽的话语。胤礽有了附和的人,那是说得更高兴了,这小嘴就和机关枪一般啪啪啪个没完没了。 另一边胤祉和胤禛两个却是瞧着这数字心里一咯噔,两人相视一眼立刻趴着桌上一通算计。 许是说的疲倦了,又或是觉得胤祉和胤禛的态度有些奇怪,胤礽逐渐停下动作,清清嗓子咳嗽一声:“三弟四弟是怎么了?” 胤祉和胤禛沉默一瞬,随后胤禛才抬起头,注视着胤礽的双目中带着一抹疑问:“二哥,这收益表上说总收入就有三千两白银?这怕是出错了吧?” “孤刚才也算了两遍,账目并没有出错。”胤礽连忙摆摆手。 “……上面的账的确没错,可是和预计的不一样。”胤祉面带疑惑接着话。 “怎么了?” “这金额实在是太高了!” “高——?”胤礽满脸茫然,还未等他开口胤禔就抢先一步好奇询问:“收入高还不好吗?” 胤祉摇摇头:“大哥二哥,弟弟记得年前皇阿玛才令户部统计人口户数,当时曾和我们说京城有多少户?” “一共有——”胤礽不假思索的开口,却是在一秒钟猛地停住,瞬间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立在原地苦苦思索起来。 胤禔一听便糊涂了,推了推胤礽:“说啊?” 胤礽没吱声。 “大哥,二哥。京城内城八旗人口计约十万户,共有五十万人,外城汉人约五万户,约和二十万人,总计十五万户人家,共计七十万人。即便十五万户人家人手一份报纸,每期都买也堪堪才一千两百两白银——”胤祉三言两语便把这报纸不现实的营收给说明了,他言语清楚,即便压根不懂这些套路的胤禔也听明白了,那还用得着说胤礽? 三千两白银,先不说前四期中第一期的销售金额只有几十两,算扣掉一百两,两千九百两白银分到三期,每期得赚近一千两银子,两文钱一份那就是等于每期得卖五十万份报纸! 可是京城一共也就十五万户人家,共七十万的人口!怎么撑得起这个匪夷所思的数字? 胤礽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到最后忍不住一拍案几:“这些下面的人竟是想糊弄孤!” 糊弄,还不就是糊弄他吗?说到这里胤礽面红耳赤,更是想起周报定价时候的事情了。 要知道起初胤礽可是打算定价十两银子——据说这是詹事府一名笔帖式上言的。这价格可是把裕亲王福全和胤祉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立刻将他拦了下来。 瞧着胤礽一脸茫然,完全没有觉得这个定价有何问题……裕亲王叹了叹气,可真是无奈摇头。 说到底,都是除去胤祉以外的阿哥,从未跑到民间去瞧过的关系!想到这里,裕亲王福全这个说干就干的家伙,当天下午就带着一串小阿哥出了紫禁城,到街头上好好闲逛一番。 瞧着满大街的东西都是几文钱,甚至连书店里一本新书也才三四十文钱,几乎找不到一两银子的东西来,满揣着银两却无处可花,也花不出去的胤礽登时闹了个大红脸。 哪里还会反应不过来,知道自己在完全不了解外面的购买力下居然被只知道拍马吹捧的官员忽悠,更是明白自己那十两银子的定价是有多离谱!若是十两银子的价格,那这报纸普及百姓们的初衷只怕也宣告完蛋。 可现在,明明顶破天就一千两百两的营收,为什么会蹦出三千两这个翻了个倍还不止的数字呢? 毓庆宫一片沉寂,四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个可能性,随后胤禔、胤祉和胤禛三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挪到胤礽身上。 胤礽只觉得喜悦半点也没了,现在脑子里的都是羞耻感!只怕和制定价格时一样,有人在里面做手脚忽悠他呢。 “走!去詹事府!”胤礽眼睛里点着一小簇火,磨牙切齿的出声:“孤倒是要瞧瞧是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胆敢愚弄孤!” 四人齐齐来到詹事府,少詹事尹泰带着一干官员面带笑容喜滋滋的引了阿哥们进屋——沿路瞧着詹事府里一片喜气洋洋,瞧着这模样,只怕刚刚还在庆祝报纸的高销售呢! 等诸人落座,少詹事尹泰笑盈盈的带着一干官员给胤礽请安:“奴才恭喜太子爷!这报纸的销量在您的带领下可谓是蒸蒸日上,突飞猛进!奴才已经写了折子,明日便送到朝上——” “送到朝上?”胤礽气恼的打断少詹事尹泰的话,声音冷得令他打了个寒颤。 “……是,是?”少詹事尹泰颤巍巍的应了是,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忍不住偷偷抬头试图瞧一瞧太子的表情。可这一抬头就恰好正视上胤礽的双眼,顿时被他眼中的怒意给吓到了! “送到朝上?哈!送到朝上!你们是嫌孤不够丢脸吗?嗯?” 胤礽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都泛出了青白。他强忍住怒意冷冷的一字一句的说着话:“你们倒是给孤说一说!这京城一共十三万户的人家,怎么卖的出这三千两白银的?” 少詹事尹泰表情未变,只是那额角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冷汗,堂下其他官员更是不堪,两股战战竟是一个个面色仓皇不敢说话。 这种反应说明……这些人当然发现这个金额的不对! 可偏偏,就是把孤当做了傻子! 胤礽一双狭长的柳叶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杀气,浑然不见平日的言笑晏晏,这态度说是气急败坏也绝不为过。 说起来也不奇怪,无论是谁遇到了这种闹心事,只怕比胤礽现在的态度还要糟糕。 这全部的压力都落在少詹事尹泰身上,他哭丧着脸嘴唇蠕动:“奴才……奴才……” 胤礽不耐烦的敲击着几案,眼睛眯得更细了。 胤禔、胤祉和胤禛没说话,他们眼观鼻,鼻观心。这詹事府虽说名义上是为皇帝、皇子们的内务服务,但现在却是被康熙拨给胤礽使用,算得上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子门人。 这胤礽教训自己的手下,他们几个就算是兄弟也只能摸摸鼻子权当做没瞧见吧。 少詹事尹泰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回禀太子殿下,这报纸的刊登和编辑的确是由臣等一手经办,可是这销售渠道却是由内务府全权负责,臣等也是按着内务府提供上来的销售清单统计的——” 他将关系撇得一干二净,只不过胤礽哪会如此轻易上当。 胤礽冷笑一声打断少詹事尹泰的话语,声音中隐含怒意:“你的意思是,等他们盈利表送来,你发现了里面数额不对,想着就算是多了也只是你多了一份功劳,也没有去想想看问问看为何会多的?” “……奴才该死。”少詹事尹泰面色惨白,却是无言反驳。 咣当! 一声巨响,茶盏的瓷片散落一地。杯子险险擦过少詹事尹泰的额头,若不是胤礽在最后一刻恢复理智,只怕一个暴起就直接把他打个头破血流。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圣诞快乐=3=,, 第一百十一十章 “二哥!”胤祉面色微变疾呼。而胤禔和胤禛二话没说, 站起身连连拉住胤礽, 生怕他继续动怒。 詹事府的人,即便是太子的门人可也是朝廷命官,殴打朝廷命官的事情传出去只怕是对太子的声名有碍! “太子殿下!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裕亲王福全在此刻气喘吁吁的踏入屋内。他环视室内的情况, 确定无人受伤才略略松了口气, 这才不慌不忙,单膝跪地给几位阿哥请安。 “皇叔何必多礼。” 胤礽此刻已经恢复冷静, 他摆脱胤禔两人, 双手将福全扶住:“……皇叔,也是为了报纸来的?” “正是。”裕亲王福全轻声应是。 这事儿归太子和他全权负责, 太子年幼更多的责任自然被归咎在裕亲王身上。当毓庆宫的太监带着盈利表来报喜, 瞧着单子营收处足有三千两白银, 裕亲王福全的心脏差点直接从肚子里蹦到外面来! 这销售是真好, 还是假好? 瞧着裕亲王福全现在脸上的苦笑, 四名阿哥就心里有数了。 裕亲王福全也是头疼的厉害:“太子殿下请息怒!奴才现在已经使人去城里仔细查访关报纸如今的情况,奴才已经吩咐好了有消息就立刻传报!” 胤礽深深吸了一口气, 脸上勉强带起一丝笑容:“是,是侄儿不对, 倒是让皇叔操心了。” “这是奴才应该做的。”裕亲王的态度极其温和小心。康熙把这个任务交付于太子,又让自己在旁辅佐,其心思也是明确得很, 正是希望让太子在其中一展所长。 现在闹出问题来,太子脸上无光,自己又何曾不是满嘴的苦涩。 等待的时间不是很久, 不一会儿裕亲王福全的亲卫便匆匆赶到詹事府,一五一十的将查探到的事情交代了个清楚:“奴才派遣了近四十余名小厮管事,前往城中各处询问,包括茶馆酒楼也去探听一番。报纸的前两份销售情况和先前的调查没有出入,无论是在东城和北城,或是西城和南城都有不少的人买过,问题出在后面的两份上。” 这名亲卫面色沉重,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双手奉上送到裕亲王福全的手中。裕亲王福全微微皱眉,翻开来仔细看了看登时面色难看。 胤祉等人好奇得厉害,胤礽仔细的端详着福全的表情,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皇叔,后面的报纸出了什么问题?” 裕亲王福全勉强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声音中却是隐含怒意:“太子殿下!这后两份报纸和前两份截然不同!在东城和北城居住的老百姓反应根本没有看到过有第三期和第四期的报纸,而在西城和南城倒是有人买过,可是价格却并不是两文钱,而是足有二两银子一份!” “什么?”胤礽目瞪口呆。 “二两银子!他们是疯了吗?”胤祉差点从位子上一跃而起。 “没错。”那名亲卫见阿哥们反应剧烈,苦笑着出声:“奴才们也被吓了一跳,但这的的确确是事实!” 四名阿哥被这斩钉截铁的话语给惊着了。他们面面相觑,尤其是胤礽的瞳孔极度放大满满都是错愕,怎么也想不通经销报纸的商家有如此的胆大妄为。 从两文钱到二两银子,可是足足有着一千倍的价格差。况且这个价格也直接会导致普通老百姓根本买不起,以贫苦人家居多的西城和南城无人知道也成了正常的事情。 “这其中究竟是哪里出的问题?” 胤礽沉思着,骤然间他又发现里面的问题,拧着眉不可思议的反问:“若是真如他们所说后两期的报纸变成二两一份,那又怎么会只有三千两银子呢?” 如果按销售的数量,反而应该比三千两银子多得多才是! 胤祉等人眼前一亮,疑问的目光一个个挪到那名亲卫身上。 “太子殿下不知……奴才又使人去经销报纸的店铺询问。这报纸如今可是供不应求!” 胤礽:……? “供不应求?供不应求的话应该收入的金额更高才是?” “正常应该是这样没有错。奴才发现价格不对后立刻派人前去质问,才得知一个问题。内务府贩卖报纸的店铺最初价格的确是两文钱没有错,前两期的销售也非常正常,可是从第三期开始……” 亲卫眉头紧锁,无奈的开口:“他们也不知道何时在京里有了传闻,说是报纸乃是太子殿下和王爷一手负责,传闻只要将价格,销售数量推上去,定然会引起太子殿下的瞩目…… 这贩卖报纸的店铺活计说从未见过这般多的人潮来抢购,两文钱一份都是要几百份几千份这般来抢购……到最后哪里是零售,每一次贩卖倒不如是拍卖会!十份报纸起拍,价高者得!这价格自然一推再推!” “更重要的是,这还只是出货的价格,据说还有商家抢到转手就卖得更高!这二两银子的价格就是经过两道,三道才落在人手中的价格。” 胤礽简直气了个仰倒,他哪里还没听出其中的意思! 这报纸,倒是成了一些人眼中的发财通天大道! 既然成了通天大道,前两期还略有库存的报纸,从第三期开始就摇身一变成了香馍馍。别说是遭受冷遇,反倒是供不应求,成了人尽皆知的抢手货,据说二两银子的还算是运气,私底下还有被拍出数十两银子的高价。 这些人高价购买报纸为的就是能熟知报纸的内容,能和太子殿下万一聊天时候别露馅,而转手贩卖报纸的商人,他们知道自己很难和太子联系上关系,只不过看到这个商机,试图从里面掏出一份羹。 知道原因是自己的胤礽已经是气得浑身发颤,在裕亲王福全、胤禔、胤祉和胤禛面前来来回回转悠着:“你说说看——你们说说看!他们这是把孤当做——”蠢货看? 蠢货? 胤礽的声音突然卡住不出声,他仔细一寻摸。 你说这不就是在把他当蠢货看吗?若不是胤祉和胤禛瞧出其中的漏洞,这个时候指不定自己已经得意忘形,以为这报纸的利润真的可以如此之高,捧着那盈利表就到皇阿玛跟前去邀功! 一想到这后果,胤礽那叫做一个羞恼难当。 要是自己这样做了,在康熙眼中自己成了什么? 裕亲王福全走上前拍了拍胤礽的肩膀,意味深长:“太子殿下,这一路上的诱惑还多的很呐!现在才是个开始。” 顺着裕亲王福全的目光,胤礽下意识侧首看了眼胤禔,心里一咯噔。 难道这事儿还和大哥有关系? 这不现实吧? 胤禔优哉的很,自在的端着茶盏喝着茶。他对算数实在不在行,兄弟几人说的内容从左耳朵进右耳朵直接出了,仿佛是个局外人一般。面前胤礽和裕亲王福全的目光,他下意识的眨眨眼:“怎么了?” 看我做什么? 瞧着胤禔眼底快溢出来的问号,胤礽可是一百个不相信胤禔能在里面做什么。 裕亲王福全叹了声,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是心累无比。可是大阿哥在这里,自己总不能将事情都抖出来吧?他目光又转向胤祉和胤禛,两名小阿哥倒是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表情都十分古怪。 胤祉:“皇叔,大哥不是个记仇的性子,您就直接说吧。” ……还真和胤禔有关? 胤礽伸手拦住裕亲王福全,抿唇微微思考。他本来就是聪慧的性子,真要往上面想也只是一瞬间便想出了原因,可这个原因直接让他的脸黑成锅底。 “难不成……是和纳兰明珠有关?” 淮安城案,经过大半年的时间才堪堪落下帷幕。昔日的两江总督王新命一族被判抄家流放宁古塔为奴,其余涉及的官员大大小小,从掉脑袋的到革职或是贬职者足有三四十名。 其中,涉及职位最高的,便是时任大学士的纳兰明珠。当然身为八旗名门的纳兰明珠,不可能和白莲教勾结,他涉及的是在淮安城案中被牵涉而出的买卖官职之事,加上牵扯了不少贪污挪用问题,这官位自然是保不住。 虽然康熙没有再加议罪,可现在纳兰明珠也是灰溜溜的回家,纳兰府上更是闭门谢客。不仅仅如此,门生也牵连众广,在朝中的势力可谓是骤减,和其相对应的是索额图翻身势起,可谓是权倾朝野,众望所归。 同理,明珠失势,宫中惠妃地位骤减,举步维艰,就算是大阿哥胤禔的日子也要难过许多。而相对的,随着索额图的地位日益稳固,太子的地位那也是如日中天,想要巴结太子的人也就越发多了。 如果巴结太子? 现在不就有个放在面上的大好良机吗?报纸,虽然外面人其实也不懂这玩意和邸报有啥子区别。 但是!但是啊……这可是第一份由太子爷亲自打理的产业!第一份由太子爷亲自处理的政务!无论是谁,人生这第一次肯定是记忆犹新……想要拍太子爷的马屁,从报纸下手是最为简单的! 销量高,收益高,保准太子能得到皇上的称赞,那他们这些人所做出的的贡献太子爷定然会放在心上。 什么?你说为了冲收益这三千两实在是太少了? 你们啊……真是太不懂事了!裕亲王福全仔细算了算,前两期总共的营收才堪堪50两银子!也就是说两千九百五十两银子都是后两期创造的,一期约和一千四百七十五两,一个月四期,一年一共48期,那就足有七万两!而这才只是一个京城而已。 若是到直隶,到江南,甚至到更远……对于报纸这个细水流长的东西而言,最后能够创造出来的收益显然会变成一个天文数字! 被视为‘金大腿’大腿本腿的胤礽气歪了鼻子,他咣当一掌就拍在几案上,瞧着堂下跪着的詹事府的官员们那是气不打从一处来——这些人,到底是做什么用处的? 随后他又感激的看向胤祉和胤禛,若不是有他们两个只怕自己一时半会根本不会想到这个问题上:“三弟,四弟!这一回二哥可是欠了你们一个人情。” “人情倒是算了。”胤祉淡淡开口:“只是二哥,这件事要尽快处置,只怕再这样下去别说咱们一开始的打算,这报纸也恐怕会前功尽弃。” 胤礽重重点头,又狠狠瞪了眼满身大汗的少詹事尹泰:“走!和孤去东暖阁见皇阿玛!”,,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相对于胤礽一行人的焦急, 康熙倒是显得极为悠闲自在。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冬日的太阳暖洋洋的, 康熙披着一身长袍,窝在乾清宫小花园里的躺椅里晒太阳, 他一手端着一杯茶, 一手翻看着书籍, 四名侍读学士在他身边,时不时探讨讨论文章含义,好不悠闲自在。 “万岁爷,太子殿下求见,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和裕亲王求见!”梁九功匆匆从廊道内走出, 轻声回复着。 “朕知道了。”康熙颔首,他挥手示意四位侍读学士退下,却是完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太子的反应如何?” “回万岁爷,太子殿下瞧着有些心事重重,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 “这才对!”康熙点点头:“自从纳兰明珠退下去, 这索额图行事就未免太过于放肆!借这个机会敲打一番倒是不错。” 说起索额图那一家子, 康熙心情就难免糟糕了些, 忍不住就开始唠叨:“孝仁是多好的人呐……保成宽厚大度,友爱恭亲, 性情不知道有多少好!你再看看这索额图,不!这赫舍里家去他人怎么就各个不是个有脑子的?眼皮子薄到居然想这种花招阿谀逢迎——给太子送钱,朕还未老呢!” 说着,康熙声音里就带着一抹掩不住的杀意。 梁九功和一干宫人在一旁屏息静气, 整个小花园里除了鸟雀清脆的叫声外就听不到其他的声响。 当然康熙也不需要梁九功的回答,他将茶盏搁在小石桌上,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东暖阁进发:“他们根本就不懂这报纸!以为朕将报纸拿给太子是个玩具是个摆设?依朕说,等到这报纸日后扩散到整个大清领域,力量可是无穷无尽!” “万岁爷,这报纸怎么能力量无穷无尽?”梁九功适时发言,好奇的询问着。 “你也小看了对不对?”康熙哼笑一声倒是耐心的开始解释:“依朕看,等到将来,这报纸甚至可以操纵民意,扰乱秩序甚至颠覆整个大清……都有可能!” 被康熙斩钉截铁的话吓到,梁九功那简直是全身打了个激灵!他不可置信,声音都下意识的微微提高:“万岁爷,既然这么危险,是不是应该停了报纸?” “当然不是!”康熙瞪了眼不开窍的梁九功,只觉得他从未有这么蠢! “朕之前说的话你们都不往脑子里去,报纸有不好的地方自然有好的地方,这刀砍了人,是问罪持刀的还是问罪做刀的啊?” “那万岁爷的意思是……?”梁九功讪笑一声。 “朕的意思……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康熙冷哼一声:“你现在就分别使人去赫舍里府和纳兰府上,把索额图和他那两儿子,还有……再令人去纳兰府上把容若唤来。” “是!奴才明白。” 康熙一走进东暖阁,胤礽等人便急急上前请安。等到康熙刚落座,胤礽便迫不及待的开口,声音很是急切:“皇阿玛,儿臣有急事要禀告。” “不急,不急。” 康熙笑眯眯的示意宫人给诸多阿哥看座上茶,一边还吩咐几名宫女去西暖阁取来干净的衣衫:“先喝口茶静一静,瞧瞧你满头汗珠,衣衫凌乱的模样哪里有太子的风范?还不赶快去屋子里头换下衣服才是!梁九功——还不伺候太子爷更衣!” “喳!” “皇阿玛!”胤礽急得直跺脚:“这可不是更衣的时间!” “怎么不是?” 康熙牛眼一瞪,笑容收敛板着脸对胤礽说道:“你啊身为太子,乃是兄弟们之间的表率才行,做事更是自持冷静,戒急戒躁才是!” “……是。”胤礽无奈。康熙都这么说了他也没法,一咬牙气呼呼的站起身迈着大步随着几名宫女走至内间更衣。 送走了胤礽,康熙扯了扯领口,笑容收敛面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冷淡,他的目光直接挪到少詹事尹泰身上:“你可知罪?” 少詹事尹泰两腿一软,呱唧直接跪倒在地上:“奴,奴才知罪!” “知罪就好。”康熙直接挥手:“褪去他的顶戴花翎,送至刑部问审!” 尹泰没想到康熙会直接了当的将他当场处置,顿时傻了眼,双手双脚更是冰凉无比,直接瘫软在地一言不发的任由两名侍卫拽拉着胳膊将他拖出东暖阁。 见状,裕亲王福全面色沉重,他缓缓站起身拍袖单膝落地:“请皇上赎罪!这都是奴才未尽监督之职造成的!” “皇阿玛!”见状,胤禔、胤祉和胤禛也站起身,跟随在裕亲王福全的身后:“皇阿玛,这事情和皇叔无关,全是那些贪图利益之人捣鬼所致!” 康熙抬眸扫了裕亲王福全一眼,又瞧了瞧三个儿子脸上的焦急,顿了顿才笑着说:“福全瞧瞧你,倒是这些天把朕几个儿子都给笼络过去了!” “奴才不敢,几位阿哥都是人中龙凤,聪慧过人——” “所以知道福全你不是罪魁祸首?” 康熙笑着反问,他见着裕亲王福全一张脸庞涨得通红也颇为好笑,连连摆手:“行了,起来吧!朕还会真把这个罪责都怪到你头上不成?这报纸一事朕早就心中有数,只是瞧着那些个跳梁小丑上跳下窜,瞧瞧他们到底要闹腾到什么地步罢了!” 只是康熙也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如此之快,如此之迫不及待的出手。自己登基尚且二十五年,正值壮年却是已经将目光挪到太子身上。 这简直让人——康熙眼底闪过一丝厉芒,心里已经暗暗打算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皇阿玛早就知道?”胤祉眼睛微微睁大。 “没错。”康熙很是淡定的点点头:“只不过朕以为大面积爆发问题应该至少等到报纸上正轨,或者推广到各地的时候,没想到才区区四期,就有人已经动起了歪脑子。” 他语带嘲讽,眉梢眼角均是带着一抹掩饰不去的杀意,让在场几人对康熙把太子胤礽带走的原因泛起了嘀咕。 瞧着康熙的态度,竟然是早有所料?那也就是说康熙一开始把报纸交给太子就是故意的……? 胤祉被脑海中涌现的念头惊吓到,他内心骤然波动的情绪一时间无法控制,眼眸中浮现出一缕不可置信。 仿佛是感应到了胤祉的反应不对,站在身侧的胤禔抬眸望向他,两人的视线正好撞在了一起。胤禔微微皱眉,他下意识的挡在胤祉的身前,而胤祉微微一震,快速收敛表情重新恢复到一片沉静,眼眸深处却涌动着深深的哀思。 没有发现胤祉的情绪不对,等到东暖阁外值班的小太监进来回话,索额图大人和纳兰性德大人到了时,康熙便吩咐裕亲王福全带着三名阿哥也一同到旁屋里去等候。 东暖阁的旁屋稍稍做了些改动。不像是紫禁城里其他宫室一般用着明净瓦亮的透明玻璃,而是采用了色彩更是鲜亮的琉璃玻璃,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过声响却是可以轻易传递。 隔开的这一块内室,是康熙平时用来午后小憩休息的地方。里面是一张宽阔的软塌,在前方摆着几张小凳,胤礽已换好了一身衣服,正坐在首位冲着几人点了点头,看着表情很是平静。 “二哥,刚才尹泰被处置的事情——”胤祉不安的开口,生怕胤礽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孤知道。”胤礽面沉如水,双目死死盯着琉璃彩窗,灼热的目光眼见着都要直接穿透过去。 “……二哥您没事吧?” “孤没事。”胤礽动也没动弹。 胤祉:……我总觉得情况有一点点不对,但是我也不敢说呐……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硬着头皮也一个个落座,就看着康熙到底是打算唱着哪出戏! 众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正当不耐烦的一个个喝茶吃点心的时候,就听到外面的小太监跨进屋里:“万岁爷,索额图大人,格尔芬侍卫、阿尔吉善侍卫和纳兰性德侍卫到了!” “宣他们进来。”康熙将茶盏搁在桌上,双手托住下巴摆出个严肃的姿态。而在内室里,几人也是眼前一亮忍不住挺直脊背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奴才索额图/格尔芬/阿尔吉善/纳兰性德给万岁爷请安,万岁万岁万万岁。”四人一进门便连忙拍了袖子跪下请安。 “起来吧。”康熙叫了起,没搭理索额图,目光率先滑到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身上,略微一打量后才再次望向纳兰性德,这一下可把康熙下了个够呛! 康熙面上闪过一丝惊愕,下意识的开口询问:“容若怎么瘦得已经脱形?朕记得太医来报,你的病可是已经大好?” 经过去年上半年那场大病,纳兰性德的身体便直接垮了,任由以往侍卫中一直相处的人,大约都无法将眼前这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和过往那个纳兰性德摆在一起。 更不要说如同康熙这般,在纳兰性德大病初愈后第一次见到他。想起往昔模样,还未等纳兰性德说话,康熙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这样子,两个只怕才抵得过当初一个!” “回万岁爷,奴才身体已然恢复健康。”纳兰性德声音微微哽咽:“只是这身体要养回到过去的样子恐怕还得好些时候。” “这就好!胤祉几个可是老和朕念叨起当年你尚在宫中当值的事情……”瞧着纳兰性德的模样,康熙有些唏嘘忍不住念叨起以前的事情,说起些胤祉当年闹出的糗事君臣两人相视而笑。 只是这边康熙和纳兰性德正好一派君臣得益的模样,可竖立在一边的索额图三人……心里可不就是那么好滋味了。 瞧着皇上的态度,索额图骤然想起的是纳兰性德在得病之前可是康熙最青眼有加的,自己的儿子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比起他,那简直就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想到这里索额图就忍不住一肚子的气,当年纳兰性德还能算得上名门出身,可现在这‘名门’两字得换成罪臣才是!他不满的转头瞪了眼自己两个缩头缩脑的儿子,心中是一阵又一阵的埋怨。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康熙压根没有打算把报纸真的交给太子手中。 报纸是唯一传播信息途径的时候,报纸的力量是恐怖和庞大的,这个可以操纵民意的东西在早期尚未扩展到全国的情况下,让太子试试手是可以的,不过康熙更大的想法是通过这个来引出些东西。 等引出来,太子就可以靠边站了。 这么一说……感觉太子好惨OTZ PS:太子的结局是已经定好的,大家放心吧~ *** 感谢在监狱学改、团子、“”、扇子君。、柠檬柚子茶、瑞邈几位投递的营养液~ 挨个啾啾哒=3=,, 第一百一十二章 耳边叽里呱啦响起的还是康熙和纳兰性德的对话…… 这滋味让索额图颇为难受, 他握拳轻轻咳嗽一声:“皇上!” 只可惜康熙全幅心思都在纳兰性德身上,是半点都没有给索额图一眼。 索额图好是憋屈, 偏偏他能做什么?只能立在哪里老老实实等着呗! 许久,康熙才一脸意犹未尽的与纳兰性德拉完家常,目光转到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身上, 仔细的打量让两人都忍不住浑身战栗, 下一秒就忍不住偷偷后退一步。 可是这脚步才刚动, 索额图就满是杀气的盯着他两——左眼写着‘敢动’右眼写着‘就去死’!面对老爹明晃晃的愤怒目光,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两兄弟是心中淌泪, 面上强笑,老老实实的站直身体任由康熙扫视一遍又一遍。 “索额图, 你的两个儿子长得不错, 堪称是一表人才。”康熙侧首注视索额图, 笑吟吟的开口。 皇上可是头一回如此夸赞自己两儿子——索额图心中一喜,心下顿时高兴, 还未等他想到最近两儿子做了什么好事的时候, 康熙就继续说道:“格尔芬、阿尔吉善和纳兰性德, 朕这里有一份要职正需要人手,你们三人有没有人愿意一试?” 三人齐齐一愣。 “敢问万岁爷是何职务?”纳兰性德率先反应过来,他不急着接话,倒是老老实实的细细问之。 如今的纳兰府已是在狂风骤雨间摇摆, 能否继续立足都是一个疑问句。纳兰明珠虽是不提,不过就见着觉罗氏暗自抹泪的态度,纳兰性德也是一改往日态度, 渴望在朝堂上拼出一个将来。 不过即便心中焦急,纳兰性德依然谨小慎微,面上没有半点焦急之色。 和他沉稳的态度截然不同的是格尔芬兄弟,他们面露喜色,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恭声道:“奴才们愿意为皇上效劳!” 康熙含笑点头:“朕想你们应该知道,太子如今正在操持《京城周报》之事,据悉此收益巨大,光四期报纸的收益就不下三千两白银——” “三千两白银?”纳兰性德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康熙没有搭理纳兰性德的回话而是继续笑眯眯的说话:“这还光是在京城的销售额。朕现在需要人管理扩大京城周报,将其拓展到大清各地,你们有没有信心那?” “奴才们有信心。”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眉眼间满是喜色,忙急着上前应允。尤其格尔芬拍拍胸膛忍不住说道:“万岁爷不知,奴才等人早就研究过这报纸之物!” “哦?你们是怎么研究的?”康熙微微一笑,态度柔和的很。 索额图在此刻却觉得心中一凛,只觉得康熙的笑容中含着三分肃杀之意——他眉头紧锁,下意识的也将目光投向两个儿子,难不成这两个家伙又做了什么糊涂事? 格尔芬笑着回答:“回万岁爷的话,这《京城日报》在京城中已经销售了四期,奴才等人早就发现了一个特别大的弊端!” “哦?” “万岁爷,这报纸竟然才卖两文钱一份!”格尔芬竖起两根手指头,面带惊容大声呐喊着。 “嗯。” “万岁爷,这识字读书可都是读书人的事情,这读书人一张写字的纸那都得好几十文钱,更不要说文房四宝这些了!奴才可是特意去了身边读书人家里询问,人家可都说了这两文钱的东西能是好东西吗?这便宜货能是便宜货吗?”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下巴微抬示意格尔芬继续往下说。 格尔芬越发来劲了,他没瞧见自己阿玛双眼圆睁,嘴巴都张得老大眼见下颌骨都要脱臼了,依然是那口沫横飞的说着:“所以奴才和弟弟就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 阿尔吉善不愿意让格尔芬都抢了风头,连忙在此刻插话:“回万岁爷!咱们就使了家中的铺子专门等在内务府下卖报纸的铺子里,这新鲜一出炉就给包围了,涨了价翻身卖出去!果然这内务府的店铺就看不下去了!后头在奴才们的怂恿下就举行拍卖,就这样——前两份据说才卖了几十两的银子,可是第三期第四期足足就卖了两千多两!” “你们的意思是这三千两的销售里,这两千多两都是你两卖的?” “对,对!”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瞧着康熙惊叹的模样更是得意了。他们昂首挺胸,下巴微抬巴巴的等着康熙的表扬,却忽视似乎从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康熙横了眼内室的方向,没出声含笑望着堂下诸人,索额图的后背已沁出不知多多少的汗水,将外衫浸润得湿透。 “混账!” 哎?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哎?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兄弟俩一脸懵逼的看向发言的索额图,无辜的眨眨眼。 “阿……阿玛?”格尔芬小心翼翼的出声。 索额图浑身冷战,面如死灰,他恨恨的瞪了两眼这两个糊涂儿子,哪里还不知道康熙令他带两个儿子来的用意。 “奴才该死!”他来不及指责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拍了拍袖口跪倒在地,哽咽出声:“万岁爷!奴才教子无方!”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哪里还不知道自己是闯了大祸,登时手足无措半响才在索额图愤怒的目光中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啪——啪——啪!”清脆的击掌声骤然在东暖阁的室内响起。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惊恐的抬起头,偷偷看到康熙的动作后猛地将头砸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索额图身躯在一瞬间衰老许多,他十指抽搐似的颤抖着,心脏似乎被一只大手死死的攥住,无力呼吸。 “你们真是让朕大吃一惊!”康熙慢慢的开口。他站起身走下高台,环绕跪地的索额图三人绕了一圈又一圈:“索额图,你觉得你儿子们聪明吗?” “……”索额图喘着气,半响才哆嗦着嘴唇一字一句的逼出来:“犬子愚笨,请皇上恕罪!” “朕倒是觉得他们实在是太聪明了!”康熙感叹着:“你说这全天下怎么就他们知道两文钱太便宜了呢?”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手足无措,他们虽然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但竟是搞不懂自己错在哪里。 这可笑的态度让康熙简直连气无处可生。 又想起过往索额图总把两个儿子和纳兰性德比——我呸!康熙双眸暗沉,侧头看向双目垂直落在脚背,仿佛是殿内一块小石子一般毫无动静的纳兰性德,笑眯眯的开口:“容若,你来为你的两位同僚好好说一说,太子他们为什么要把报纸的价格设定得如此低廉。” “是,万岁爷。”纳兰性德沉吟半响,虽是不动声色,手指却不由地冰凉沁汗。这个问题大约就是给自己的考验,纳兰性德仔细思考,良久才缓缓开口:“奴才对报纸一物了解并不算多,不过应三阿哥的要求,奴才此前还在报纸上刊登过两期漫画,算是对报纸稍有理解。” 康熙眼前一亮,登时来了兴趣:“哦?漫画是什么?” “回万岁爷的话,报纸价格低廉主要是为了针对不识字的普通老百姓和年幼的稚儿,要他们对报纸这一种心生玩意提起兴趣自然需要有新的值得讨论的东西出现,而漫画便是此中一种。这漫画主要是一些小人,依靠图画的动作和形态来表现字的含义,非但能吸引人,也能在同时让稚儿学会几个字。大部分普通老百姓的孩童没有去学堂的费用,报纸上能够提供加上费用低廉,很多老百姓为了让家里孩童多认几个字也会愿意购买。” 纳兰性德直接了当的回道:“正所谓漫画的出现,奴才才方知这报纸背后隐藏的心思——若是有一天这报纸可以融入整个大清,也定然能够让皇上的圣旨传遍大江南北,再也不必担心地方上有官员仗着天高皇帝远而兴风作浪。” 康熙满意的点头:“朕倒是没有想到容若居然还在报纸中出了一分力,这事儿倒是妙哉!既然如此朕想这件事情交予你去做定然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外面的响声内室几人就没继续往下听了,胤礽眼神奇异看向若有所思的胤祉:“这报纸上的画是纳兰侍卫所做?” “正是。” 胤礽嘴角猛地抽搐。纳兰性德书画一绝,在当今可是颇有盛名,而胤祉竟是让这般的人物给报纸做小人画,实在堪称是大材小用! 显然不仅仅是胤礽,胤禛也颇为纳兰性德叫不平:“三哥,这让纳兰师傅做这个工作也实在太过于小看他了吧……简直,简直有点侮辱人了!” “什么侮辱人?”胤祉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皇阿玛刚才还表扬纳兰师傅?若是天下的百姓通过纳兰师傅所画的小人画而识字,等到将来指不定纳兰师傅就足以被称为天下人的启蒙之师呢!” “……三哥你这是强词夺理!” “才不是!” “孤倒是觉得三弟说的很有理。”胤礽垂首想了想胤祉编织的未来不仅暗自心惊,下意识的感叹着:“不过对于老百姓来说吃饱睡暖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光想靠报纸来推广识字读书这种事未免……” 胤禔、胤禛和裕亲王福全都忍不住赞同的颔首,对于纳兰性德的自降身价很是疑问,他们低语讨论着。唯独坐在一边的胤祉只抬头看了看四周几人,笑了笑却没有说一句话。 在大清,乃至于更早的朝代,掌握着整个国度80%以上资源的权贵仕人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控制文化的传播。 读书成了权贵、士族特有的权利,而平民想要读书识字则需要全家三四代人的积累,很有可能一辈子考出一个秀才便是顶了天。 文人多事,持笔如兵士持刀刃,愚民好控而文人难控。 为何会如此?自然是因为当文化程度越高,会去思考的人也就越多。 即便他这几年的耳濡目染,但是至今身边的兄弟们也完全没有突破框架,真正的去思考过为什么要做,凭什么要做,该不该做。 反倒是赫奕、张北、工部的匠人们乃至于那些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的知识的人对这一切求知若渴…… 胤祉垂下眼眸,再一次的感受到肩膀上承担的压力究竟有多沉重。,, 第一百一十三章 索额图, 康熙没把他如何,毕竟整件事里索额图还真是那个无辜受牵连的存在。 不过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就倒了大霉,俗话说的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可真坦白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的?反正在康熙面前坦白的两人也算是撞到了抢杠子上, 身为御前侍卫的职务也被直接了当的剥夺了。 简而言之, 就是请两位各回各家, 自个儿吃饭去吧,宫里没这个闲钱养你们这两个废物。 索额图兴高采烈来, 却是丢了个大脸回去。他瞧着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的眼眸深处那满满都是肃杀之意, 回去只怕是要竹笋炒肉来两顿,运气不好可能还得几场男女混打,才能让这两个老大不小却依旧没脑子的儿子们长长记性。 临走之前他阴恻恻的,看向纳兰性德的眼眸中猛地闪过一道厉芒, 那道目光是这样地锐利冷峭,只差要在纳兰性德的身上扎出个窟窿来。 纳兰性德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他摸了摸鼻子,唯有苦笑一声。他极有自知之明, 很是确定皇帝的这一番操作只怕是早有预谋——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 只怕唯一的目的就是打击一番索额图,顺势将报纸重新揽入自己的手中。 说是考核,这一场机会更不如说是内定。 不过谁让纳兰性德是其中得利的人呢?非但被康熙给予主管《京城日报》的大权,更是因为上尹德撤职, 连少詹事这个职务空缺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纳兰性德大喜过望,不过另一边在内室的胤礽相反就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想到京城那些官宦商户正是因为自己的名头而肆意对报纸下手,甚至自己的外戚赫舍里家便是里面的推手……即便自己在其中并没有任何作为。 也就是没有任何作为, 胤礽越发没脸和康熙抱怨被抢走主管《京城日报》一事,自认为是康熙对自己不满的他,只有委委屈屈的劝说自己几句:毕竟纳兰性德是成了这詹事府的少詹事,也算是入了自己手下干活。 勉强在康熙这里稍稍用了点午膳,胤礽闷闷的扭头就回了毓庆宫。顾自望着安静的宫室,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般喘不上气:这可是皇阿玛第一回 给他的任务,就这样被搞砸了! 胤礽越想越是心有不甘,越想越是恼火! 背着手在毓庆宫正殿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他冷不丁的出声:“赵良才!给孤立刻使人出宫联系叔公,把那些个胆敢在里面浑水摸鱼贪图利益的,怂恿格尔芬还有阿尔吉善的人好好给孤整治一通!” “是!奴才这就吩咐人去办!” “记住,一个都不准放过!”胤礽不放心,又多叮嘱一句:“让孤不舒服,孤就让他们下半辈子都别想舒舒服服了!” “是,奴才明白!” 赵良才擦着额头的冷汗,连声应是后就弓着背往后退去准备离开。可当他快要走出殿门的时候,胤礽又猛地叫住他:“等等!这事儿不能让皇阿玛知道……” 说到这里,胤礽眉尖紧锁,细细的思考着到底让谁去办。 立在门边上的赵良才面上依然是冷静镇定,心里却是叫苦不迭。这毓庆宫满宫里的人,那都是皇上亲手一个一个挑选的,太子爷想要瞒着皇上……这…… 不说其他人,光是赵良才抬头瞧了眼站在门口的两名小太监,他忍不住偷偷叹了声。别说是瞒着皇上!只怕是太子爷今儿个喝的不是平日的茶第二天也就落到皇上的御案上喽! 想到这里赵良才是愁眉苦脸,忍不住抬头看向太子爷就想开口劝一劝。只是瞧着胤礽脸上冷厉的表情,他吞了吞口水索性敛眉屏息垂下头,心中暗暗忧愁。 “小主子,您的午膳……”殿门外,胤礽的奶娘喜塔腊氏提着食盒冲着里头低声说话。 “奶娘?您怎么来了?”见着奶娘喜塔腊氏提着食盒,胤礽一边迈着大步上前双手扶着,一边不悦的挑眉怒视后面的小宫女:“没瞧见嬷嬷累得厉害吗?一个个怎么做事的?” “小主子!奴婢为小主子做事,怎么会累?” 奶娘喜塔腊氏脸上露出明朗的笑容:“小主子这两天精神气不好,奴婢熬了粥点主子要不要尝尝看?这午膳还未用吧?” “奶娘担心了,孤好好的。”胤礽拍了拍胸膛,含笑说话:“奶娘是给孤带了什么来?孤现在正巧饿了,想吃点东西呢!” “是嘛?”奶娘喜塔腊氏眼前一亮,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来来来——奶娘准备的都是小主子最爱吃的!” 她风风火火的走进屋,一边将手上的食盒摆在桌子中央,一边细细的介绍着拿出来的每一道菜:“一道酱烧鸡柳,一道盐水鸭,一道香菇炒菜心……” 乘着喜塔腊氏没注意这边,胤礽斜眼瞪了赵良才一眼,声音压得极低:“这事儿,就使凌普去做。” “是!”赵良才心中一凛,忙应了声匆匆离开。 走在一路上,他心里头还在细细琢磨凌普这个人:凌普,是太子奶娘喜塔腊氏的丈夫,同时也是赫舍里家的包衣。 自从喜塔腊氏成了太子爷的奶娘,这些年来凌普也算是平步青云。从一开始内务府上驷院一个不起眼的三等管事逐步升到了广储司的主事。 你说上驷院做什么的? 那就是管理万岁爷和阿哥们马匹的地方,作为主事既不用像以前一般进马厩伺候,日子清闲松散,算得上是内务府数一数二的好职务了。 只不过……赵良才微微皱眉。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凌普可不是好相与的货色。 赵良才板着脸,细细思索一番后停下脚步。这样的人可不能由自己亲自出面,若是给了点面子只怕会窜上天去! “高峻。” “小的在。”跟在后头一名眉目清秀的小太监哈腰点头的小碎步上前,献媚的看向赵良才:“师傅有什么吩咐?” “附耳过来——”其他人不相信,这高峻可是赵良才一手带出来的,他细细的嘀咕了一阵才盯着高峻严肃的询问:“你听清楚没?” “听清楚了。师傅,这都包在小的身上!”高峻拍着胸口自夸着,等赵良才一点头他一溜烟的就走了! 凌普不是个好人,他自己都知道自己的德行。 他素来市侩,以前没权没势的时候他伏低做小,就算做的是上驷院里最脏最累的活也无所谓,只要能讨得上峰喜欢能够弄到个升官发财的机会,说难听点就算让他睡在马粪里,他都眼睛眨都不眨的! 可等他翻身上了位成了广储司的主事后,他一面继续讨好上峰,一面对知道自己过往丑态的下属和同事则是欲杀之而后快。有眼色有后路的赶快跑了……不过能在上驷院这个养马的地方一做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能有什么后门? 这些人很快不是因为贪污的事情入狱,就是出了差错就贬去辛者库为奴,就这四五年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凌普手脚再快,架不住他的出身不高,而在内务府里最不缺的便是手眼通天的人。看着旁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对他的警惕也上升到最高……而凌普也明白,就他的出身做成这广储司的管事已是最高,想要再升官发财,那就得靠……太子爷了! 所以高峻一开口,凌普可就大喜过望! 他等着这机会可是有好几年了! 为太子爷做事,以后的前途……指不定现在内务府的几位郎中,总管……以后都得从下往上瞧着他才行。 想到这里,凌普卑躬屈膝:“是,是!请高公公放心,请太子爷放心!这事儿就包在奴才身上,奴才定然将这事儿办得妥妥当当!” 等送走高峻,凌普就磨掌擦拳开始干活了! 惹了太子,嘿!那不就是不想要那条命了吗? 想想太子的要求是让这些人下半辈子都别舒服……凌普眼中凶光一闪,登时披上外衫离开衙门! 只是毓庆宫的人不知道,这边凌普出宫另一边康熙在后宫里也得到了消息。他漫不经心的将茶盏搁在几案上,无奈的朝着孝庄皇太后叹了一声:“胤礽这孩子,凌普可是他奶娘的丈夫——这种事情让他出面,和打着招牌说是太子出面还不是一模一样!” 孝庄不以为然:“太子尚且年幼,日后皇帝再慢慢教就是。” “倒也是不年幼了。”康熙摇摇头:“朕这个岁数的时候可是已经登基了!” “皇帝!你那时是那时,这时是这时!” 孝庄没好气的怒瞪睁着眼说瞎话的康熙:“若是福临尚在,哀家哪里舍得让你这么年幼就担当如此重担……” 说到福临两字,孝庄忍不住哽咽,坐在下首的皇太后面上也适时出现一抹愁绪,低着头拿着帕子抹眼角。 “皇玛嬷……孙儿这不是随口说说的,您怎么又想着以前的事去了?”康熙脑门子后落了一滴冷汗,忙低声下气的劝慰着。 “哀家老了……现在还真是老想起以前的事儿。” 想着往昔日子也是唏嘘不已,孝庄又抬眸仔细打量着康熙,满脸感叹的拍拍他的手背:“不过瞧着你现在的样子,哀家去了黄泉见了你皇阿玛和玛法都能够交代了!” “皇玛嬷,您怎么净说这些晦气话!呸呸!咱们都呸掉!孙儿还想帮您过百年大寿呢!” “还百年呢!现在这把老骨头哀家都心满意足喽!” 孝庄被康熙的动作逗得哈哈大笑,不过细细想了想又说道:“若是可以哀家倒是想见着太子抱上孩子,哀家啊那就真的没心事了!” “就冲您这话,孙儿非得让保成迟两年成婚才是!” “你这孩子!” 祖孙三人说了好一番亲近话,不过说起这孩子的事情,孝庄就开始唠叨了:“说起来保清也有十三岁了?差不多可以相看起来准备指人了,过两年保成也就到了岁数,今年得连太子妃的人选也要定一定才是……” “今年的选秀,皇玛嬷就仔细瞧瞧,有喜欢的早些放在宫里养两年瞧瞧性子?”康熙还有些不大乐意。 无论是胤礽还是胤禔,在他眼中都还是十年前那软绵绵的小包子,一想到他们马上要成家立业……康熙就觉得那心一抽一抽得疼。他这又当爹又当妈,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就要被外面的饿狼给扒拉去? 孝庄一脸黑线的望着康熙,没好气的一手指戳在他脑门上:“说什么糊涂话,还养在宫里呢!你以为保成保清那还是姑娘,多留在闺内几年也无所谓!保清如今已是十三岁,等成亲之后也就可以正式上朝帮皇帝做事……” “朕知道。只是……”康熙面上犹豫得厉害:“朕瞧着还是先派人去查一查,素行不良,性格不佳的还是早些排除掉来得好,总得仔细点!” “……瞧你说的好听。”孝庄摇摇头,重重的叹道:“怎么哀家心里总觉得是你舍不得故意耍小孩子脾气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康熙二十四年一开春, 就是三年一度的选秀。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两位皇太后和康熙的关注,以及尤其多的入选者均是年纪偏小的秀女,都告诉八旗望族和朝中权贵。 这一回的选秀是为了太子和大阿哥! 明面上还是平静无波的京城, 暗地里可谓是风起云涌!今天是礼部侍郎遭到御史一纸状告到康熙面前,明日就是正白旗都统家里嫡庶不分,宠妾灭妻的事情被闹得人尽皆知, 朝堂上乱成一团不提, 入宫的秀女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今儿个是富察氏格格染上风寒咳嗽不止, 明儿个是瓜尔佳格格花粉过敏全身皮疹,还有富察格格偷溜到御花园摘了足足一个时辰的花……各种事儿搅拌在一起, 储秀宫一时间都成了整个宫中的笑话。 好不容易得来一个休沐日,在胤礽和胤禔都被康熙拎去东暖阁进行朝政培训, 胤禛被胤祺和胤詐缠闹得不行,被迫在自己的院子里带着两名小阿哥玩耍的情况下。唯独逃过一劫的胤祉闲得发慌, 索性带着胤禩跟着荣妃来到慈宁宫给两位皇太后请安。 算是他来得巧,今日慈宁宫正闹腾得厉害,请安礼罢,这满屋子的宫妃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储秀宫里闹出来的各种荒唐事! 最为关注这回选秀的惠妃, 那可谓是心力憔悴, 可偏偏还得在其中挑选出一个称心如意的儿媳妇。 想到乱糟糟的储秀宫,惠妃只恨不得为自己鞠一把泪! 其他的宫妃们那有的是感慨万千,有的是幸灾乐祸——谁让宫中无皇后,皇贵妃也只能在旁边瞅瞅, 没资格为太子爷选妃,这满宫里这么多宫妃,也唯有惠妃这一回焦头烂额。 也只有已经有了儿子的钮钴禄贵妃、宜妃、荣妃和德妃四个人感同身受的义愤填膺,同时还忍不住给惠妃一丝丝同情。 谁让大阿哥和太子相差的岁数太少,这一回恰恰好好的撞在了一起。太子和大阿哥到了适婚年纪,不是这一轮便是下一轮的选秀,蓄势以待十年的八旗权贵们迫不及待的捧出了精心养育多年的花苞,期待着享用结果的到来。 重点是,这入宫选秀的十有七八个是为了太子,剩下还有七八个是为了大阿哥。 你问我她们的目标为什么会重叠? 唉,这不都是想着若是太子粘不上,那换成大阿哥也是能够勉为其难可以接受的嘛! 不过显然,她们想是这么想……惠妃和胤禔自然不是这么想的。毕竟没人想要寻一个先是看上太子没办法才看上自己的老婆吧? 也因此,越是听着宫妃们七嘴八舌说着选秀里闹出的事情,惠妃的脸色也忽而青忽而白,现在瞧着都快挤成猪肝色了!就连钮钴禄贵妃等人的安慰也不能让她心情平复半点,反而感觉一口血憋在喉咙里,让人哽得慌! 胤祉坐在旁边忙着吃瓜,他竖起耳朵听着殿内的各种八卦,怀里还坐着一只如同软绵绵的抱枕一般的小胤禩。一边揉揉他那软绵绵的像是年糕般柔软的小脸蛋,胤祉一边咔嚓咔嚓吃着饼干,嗯……更想吃年糕了呢? 胤祉也不客气,使人上了一份热乎乎的豆粉年糕,自己一口胤禩一口,两个小馋猫欢快的躲在角落里吃个不停,生活那叫做一个美滋滋。 毕竟这选秀让整个紫禁城再是鸡飞狗跳,和他这般的小阿哥也没的一毛关系! 孝庄皇太后抽空无奈瞥了眼两只小猪,瞧着胤祉揉搓着胤禩的动作,她都有些心痒痒了! 瞧着胖乎乎的小脸蛋,揉搓起来定然很是解压。孝庄心里想着顺带和一边的皇太后交换了个眼神,顿时发现两人的想法还挺一致! 嘿!不过现在这时机可不对,想到这里孝庄也只能放过两只小猪这一回,那可惜的目光从胤祉身上滑过,胤祉瞬间打了个激灵搂着胤禩的双手都紧了紧。 下面的宫妃们还在继续叽里呱啦的说着话,倒不是储秀宫闹出来的事情真能让她们说上一个时辰都不停嘴,只是她们大多是受家中亲眷所托,想要探听探听未来的太子妃会花落谁家…… 众人不敢明说,一个个只能在私底下挤眉弄眼,嘴里只说着各种储秀宫里传出来的事儿,试图希望能从两位太后口中得到些信息。 孝庄皇太后在宫中几十年,哪里能看不出这些宫妃的小心思。对于太子妃的人选那是定要再三仔细观察后才能确定的,她半点都没打算透露的意思。只垂眸望向坐立不安的惠妃:“惠妃,听闻你这两日唤了几位格格去?有没有瞧上的人选让哀家听听?” 惠妃忙站起身,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臣妾这眼光哪里比得上太皇太后您!选的也只是几个出身一般的,只能做个妾室格格的,哪里值得在这里提起?太皇太后愿意,臣妾可是巴不得请太皇太后为胤禔选个可心的儿媳妇呢!” “哀家相信你的眼光定然是好的。” 孝庄笑着点头,却是没有把事情揽下来的意思:“大阿哥年纪到了,这屋内人的人选惠妃也要仔细掂量着,比起闹腾的,哀家觉得还是选两个心细温顺的才好。” “臣妾省的。”惠妃小心翼翼的应了话,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最近所遭受的冷遇,和胤禔与太子截然不同的待遇都让她心中难免又起了疙瘩。 同样是皇上的孩子,胤禔还是长子却偏偏在太子的遮掩下就连娶媳妇的事情都要靠边站,甚至在这种情况下犹如一团笑话一般。 惠妃坐下,沉默的垂下头掩住了双眸中的郁郁不乐。可以看到儿子娶媳妇抱孙子的幸福感,在这一瞬间也被巨大的失落感所覆盖。 没有人注意到惠妃的失落,或者说即便有人注意到也不会放在心上,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慈宁宫里数一数……这女人可是数都数不清,叽里呱啦的声音绵绵不绝,落在胤祉和胤禩的耳朵里那就如同催眠曲一般。 随着吃饱喝足,胤祉抱着胤禩又觉得暖洋洋的,窝在垫着厚实的皮草,越发显得软绵绵的椅子里昏昏欲睡,直到突如其来的咣当一声巨响才将他猛地惊醒。 整个慈宁宫里一片安静,所有宫妃大气都不敢喘的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发出巨响的是佟佳皇贵妃。 胤祉瞪圆了眼,有些不明了这佟佳皇贵妃怎么发火了。 和历史上一样,佟佳皇贵妃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了一个小格格,堪堪才活过了一个月就没了性命,甚至康熙一行人都还未从江南回来就被葬下。 遭了这场大难后,佟佳皇贵妃足有近一年没怎么出现在人前,今年过年前才再次病愈。 在病愈后,她的脾气也是截然不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眨眼间还以为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只是皇贵妃的态度越柔和,落在深知她秉性的荣妃等人的眼里,那就是一只四处窥伺的黄鼠狼! 现在发脾气……在诸人面前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毕竟这一回参选的还有皇贵妃的妹妹,早有消息的诸人在堂下交换着眼神——无论是庶出的身份,到与皇贵妃年轻时极具相似的容貌,加上恰到好处的年龄。 怎么看,这一位都是佟佳氏精心选送入宫的。 许是因为事关佟佳氏格格入宫的大事,皇贵妃对这一次选秀也颇为重视。孝庄乐得将这康熙的后宫填充之事交付给皇贵妃,只忙着和皇帝专心致志的挑选太子妃。 孝庄漫不经心的将茶盏搁在几案,似乎是训斥又似乎是解释:“皇贵妃可不是储秀宫的小姑娘了,这性子不能这么急躁。” “臣妾明白。”佟佳氏站起身,深深一个蹲福,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委屈:“臣妾只是太过于生气,储秀宫这般的风气可是要不得!尚未入宫便先学会风言醋语,背后生事,若是入宫或是进了太子殿下的后院那可如何是好?依臣妾看,倒不如请嬷嬷们出个面,好好教训一通才是。” “哀家看着也是!”孝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想着先前宫妃们在下面讨论的内容,这一回储秀宫里闹腾出来的事情可是多得令人震惊。 上下这么多回选秀就没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过的——别说是宫妃看着稀奇,孝庄想起来那也是一肚子的不满意! 一想到里面指不定有自己的曾孙媳妇,还会在太子或者大阿哥的后院兴风作浪,孝庄顿时皱起眉尖。仔细想想皇贵妃可没说错话!正当她打算吩咐苏麻喇亲自去储秀宫一趟时,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只见着一名小宫女发足狂奔,顾不得通传便连滚带爬的扑入慈宁宫内,踉跄着摔倒在地磕头发声:“太皇太后,皇太后!皇贵妃娘娘!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如此大惊小怪的?”孝庄凝眉怒斥。 “储秀宫出事了!”小宫女抬起头颤声回道:“死,死人了!有,有,有名秀女死了!!” 这一句话犹如一个晴天霹雳在慈宁宫内响起,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竟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室内无比安静。 许久,才有人突然反应过来,踉跄站起身不可思议的呐喊:“死人了?” “怎么回事?” “死的人是谁——?” 似乎这个发声让所有人回过神来,下一秒,整个慈宁宫里乱成一片,每个人都惊慌失措的发话询问着。 这好好的,怎么会死了人? 孝庄登的站起身,面色从未有这般凝重过:“快,快带哀家去看看!” 胤祉骤然色变,下意识的也追在众宫妃的身后冲出慈宁宫,大脑里是一片空白。 死人?死人!这储秀宫怎么会死了人? 他坠在宫妃们的身后,从他的角度抬起头,却正巧瞧见皇贵妃佟佳氏用帕子捂住嘴,嘴角浮起一丝令人心惊的笑容。 她在笑什么? 还没等胤祉想出一个答案,荣妃猛地停住脚步,瞪着跟在后头的胤祉就是气不打从一处来:“胤祉……?你跟上来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宫去!” 不等胤祉回答,她便唤来站在不远处的庶妃卫氏:“卫妹妹你在正好,赶紧把三阿哥和八阿哥送回钟粹宫里!这事儿天知道会怎么处理你也早点回去别凑过来了!” “是——” “额娘!”胤祉想要撒撒娇凑在里头看看热闹。 “死了人的事儿也就你还想看热闹!”荣妃哪里看不出胤祉的念头。 她板着脸伸手掐住胤祉胖嘟嘟的小耳朵就来一个180°大旋转,只拧得胤祉龇牙咧嘴,哇哇惨叫:“额娘,额娘!耳朵要掉了!真要掉了!” “哼!”荣妃松开手,又不放心的抓起他的小胳膊塞在卫氏的手中:“把三阿哥带回钟粹宫里,若是他路上跑了本宫回去可要重重处罚你!” 卫庶妃有些尴尬,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了声。 她自然明白,与其说是荣妃说给她听,倒不如是说给三阿哥听——胤祉性情温和,荣妃明摆着告诉他自己偷溜卫庶妃会倒霉的情况下……卫庶妃偷偷看了下三阿哥。 果然,胤祉一脸郁闷,却还是老老实实被卫庶妃拉着,另一手牵着胤禩灰溜溜的走出人群,目送着荣妃跟着大部队一同朝着储秀宫的方向出发。 “阿哥……咱们走吧?”卫庶妃小心翼翼的开口。 三阿哥的表情太过于凝重,一双眼眸里半点天真也没有,思绪复杂的令卫庶妃也不得不紧张起来。 一直目送着所有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胤祉才若有所失地从胸腔里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后宫的人,还真是一个都不能小看。 储秀宫的死人之事犹如一颗小石子经起了些许波澜,但是转瞬就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接下去一连数日都没有储秀宫的半点消息传出。 胤祉前两天还试探着询问荣妃,想要打听些内幕,可惜的是荣妃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等过了三天胤祉也彻底失去兴趣,可偏偏这个时候一个石破天惊的大事传出! 这一届的秀女,竟是一股脑的都被摞牌子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上书房一下课。 胤祉和胤禛就躲进了小花园,避开两个小的, 偷偷的听着苏培盛打听来的消息, 那是听得个叫做一愣一愣的,良久才不可思议的相视一眼。 死去的那名秀女姓吴雅氏, 偏偏有这么巧!她就是惠妃给大阿哥看好了想要留牌子给大阿哥的人选。 这一段日子以来, 这一位吴雅氏秀女可是被惠妃宣了好几回, 甚至连康熙私下也查了查, 这姑娘性情顺和,身为长女照顾家中三个弟妹也颇为仔细。 虽说是出身一般,这皇子福晋自然是当不得,不过留牌子送到大阿哥身边做一个格格妾室还是不错的人选。也就是说除了最后明面上过一过,这一位吴雅氏秀女入大阿哥的后院那已经是理由应当的事情了。 面对秀女里面不知哪一位是自己日后的顶头上司, 极有自知之明的吴雅氏便开始深入简出, 与众多秀女算不上情谊深厚也算得上和睦相处,就连储秀宫管规矩的嬷嬷们也瞧着说不出一个不好,足见是一名八面玲珑,十足聪慧的! 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世故圆滑,也同大多数秀女形成不了竞争关系的秀女,莫名其妙的在御花园的石山上摔落, 直接一命呜呼了! 吴雅氏秀女是如何从石山上摔落,没有人瞧见。 吴雅氏秀女是为何独自去御花园,也没有人知道。 这事儿一下子由于一桩无头案一般,闹得人心惶惶! 不过唯独大家都知道的就是:所有的巧合撞在一起,那就更不可能是一件意外! 这就引出了几个可能性:对方也是同样想进大阿哥后院的秀女;②对方是大阿哥的福晋候选之一, 提前下毒手排除异己;③对方想借秀女之死引出什么阴谋…… emmmmm……这后宫诸人怎么想,都觉得前两条的可能性最大!宫妃们这么想,偏偏也只有康熙和两位太后才知道,这大阿哥的福晋候选,大部分都和太子妃的候选那就是同一批人。 孝庄皇太后和康熙想要查!这些人的资料信息,最近做过的事情便逐一被查了出来摆在案头。 这不,一下子就查出十多件事儿出来!虽说是都没牵涉到吴雅氏秀女死亡之事,可是等孝庄皇太后和康熙一想到这些人里暗藏着一名手段狠厉的秀女,指不定就要进太子和大阿哥的后院里兴风作浪…… 登时,两人就面色铁青,只觉得越发要查个清清楚楚。 此前和吴雅氏一起入选过惠妃法眼或是有过争执的几名秀女第一时间成了怀疑对象。她们其中有不少直接慌了神嚎啕大哭,把知道的不知道的捅了个干净,但是指天发誓自己和吴雅氏秀女死的事半点没有关系! 问题现在事实就摆在眼前,吴雅氏就这么没了性命,谁能保证她们真的是无辜?况且……她们说出来一些储秀宫的乱事,居然比康熙使人查到的说得还要不堪! 等消息传到康熙那,康熙直接就把几案都给掀了! 这一批的秀女,就是从根子上就坏透了! 一想到那些人家仔细教了这些秀女就是想让她们进自家儿子的后院。 呵呵! 康熙压根不想,也不会愿意让任何一个心思恶毒的女人进入太子和大阿哥的后院,他果敢直接,索性一股脑的将这一回的秀女全部摞牌子。 眼不见为净,至于那些秀女的家中是如何闹腾的那就不在康熙思考的范畴之内。 所以,结果就出现在诸人眼前:这一批的秀女就这般全军覆没。 “……那大嫂……就不选了?”胤禛整张小脸都皱成一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感觉到一抹不可思议。 是啊……皇阿玛的宫妃这少一届就少一届,反正后宫的母妃多的是!可是大哥的福晋这一回不选好……岂不是还得再等三年? 胤祉咂咂嘴,没和胤禛说起他怀疑这件事和皇贵妃有关……如今放在诸人面前最令人好奇的问题就是胤禔的婚事。 俗话说得好——成家立业! 宫里虽然没直接有这个说法,不过瞧着康熙的行为也是如此打算。十三岁的大阿哥在上书房读书那已是不尴不尬的年纪,可康熙还未松口让他上朝,平日也顶多带去东暖阁说教一二。 虽然年龄在普通人家那已经是可以成为一家之主的岁数,可在宫里没有成婚也就意味着胤禔还算不上大小伙,暂时也和朝堂说了88! 下一回的选秀可还要再等三年呐! “大哥这下子只怕要气坏了……” “是啊,三哥说的没错,这一回大哥肯定气坏了!”胤禛重重点头,抬头就想对上胤祉的目光。可是胤祉表情呆呆的,刚才说的话竟然不是从他的口里蹦出来的…… 那到底是谁? 疑问只在胤禛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他愕然的看着眼前从一棵大树后面蹦出来的胤祺和胤祚。他们两个人小鬼大的叉着腰,摇头晃脑的一唱一和:“大哥好可怜,都哭了!” “就是,羞羞脸——” 胤祉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们怎么在这里——不对!” 胤祉和胤禛交换了个眼神,不可思议的压低了声音:“你们说大哥哭了?” “是的,弟弟们那天瞧见了,大哥哭得可伤心了!”胤祺捂住嘴,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 “在哪里?怎么会哭得?” 胤祉仔细想了想也是想不出胤禔为一名秀女流泪的事儿,不由怀疑的盯着两个小的:“你们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大哥怎么会哭?给一个不认识的秀女哭泣流眼泪……?大哥要是有这儿女情长的性子……你三哥我就……” “三哥你就打算做什么?”胤祺和胤祚眨巴着眼,异口同声的询问。 “……”胤祉犹豫的瞥了他们一眼,瞧着他两义正言辞的模样心里不由一阵动摇…… 难不成,难不成…… 他的瞳孔剧烈颤抖,试图逃避这个问题:“你们还没回答我是在哪里瞧见的?” 胤祚拦住下意识想要开口回答的胤祺,圆溜溜的猫眼不怀好意的打着转:“三哥,您还没说您赌什么呢?” 心中的预感越发不详了。 难不成大哥真的抛弃自己的信任,竟然学会儿女情长还会流泪大哭了? 想想就浑身一激灵的胤祉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胤祺和胤祚的表情,一咬牙:“要是大哥哭了,那三哥答应你们一件,三哥能做到的事情!” “真哒?”胤祺顿时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胖嘟嘟的小脸上很快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雀跃的拉住胤祚的双手:“六弟你太聪明了!真棒!” “……大哥真哭了?”胤祉瞪圆了眼,难以置信的发问:“为了一名秀女哭了——”皇阿玛没打断他的腿吗? “三哥!”胤祚翻了个白眼,眼睛里闪烁着一丝狡诈:“大哥怎么可能会为秀女哭!” 胤祉:……那你们激动半天是为了啥??? 或许是瞧出胤祉眼中的疑问,胤祚快乐又热情的解答着:“那天弟弟和五哥走在路上,正巧看见大哥的眼睛红彤彤的,那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呢!” 胤祉:…… “对啊!”胤祺重重点头:“大哥瞧见咱们两个出来可是吓了一跳,给了咱们两个好多东西不准我们说出去!” 胤祉:……你们现在不就是说了吗? 不过这个答案让他还是松了口气,胤祉没好气的怒瞪着两个弟弟:“那你们还吵什么?又不是为了秀女哭!” “三哥你在说什么呀!” 胤祚摇头晃脑:“弟弟们和你打赌的明明是大哥有没有哭!无论什么原因大哥流眼泪那就是事实,就是哭了!” 胤祉嘴角一抽,面无表情的盯着胤祺和胤祚好一会儿,伸手就是又狠又准的各自给了一拳头:“瞎说什么呐!这种胡说八道的事情也就你们两个想得出来——不对胤祚!你五哥老老实实的定然就是你想出来的坏主意是不是?” 他索性伸手揪住胤祚的脸蛋往两边扯,在他哇哇大叫下还不忘置气:“要是这样就算哭泣流眼泪,那大哥早就哭上百遍了还要你们来说啊!” 出了一口恶气,胤祉松开手瞧着胤祚委委屈屈的躲一边做小蘑菇状蹲在地上画圈圈,一边转头看向立在旁边一副我只是个石子,没人注意的小石子模样的苏培盛:“你有没有打听到其他?” “回三阿哥的话,奴才倒是听人说起,说是万岁爷下了旨意明年还得再选一次!不过这事儿皇上没下旨,究竟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呢!”苏培盛老老实实的回话。 这回还没等胤祉说话,胤禛就噗嗤一声乐了:“明年再选一次?这一回的都摞牌子了,下一回也没多少人吧?” 没多少人里面还得挑出一名太子妃一名福晋……啧啧!这竞争只怕会比这一回还要激烈吧? 苏培盛不敢发言,胤祉瞪了胤禛一眼,随即扫视周围一圈:“四弟别乱说话,皇阿玛心里定然有数。” 胤禛扁扁嘴,知道周围人多眼杂,倒也是真不打算继续说了。他抬头望向学着胤祚模样,也到角落里蹲着画圈圈的胤祺无奈一笑:“三哥,你瞧瞧他们两个。” “……说吧!你们到底想求三哥做什么?”胤祉顺着胤禛的目光瞧去,见着两个背影凄凄惨惨的小阿哥就是嘴角抽搐。 胤祚勉强回过半个身体,整张脸就露出一半,另一半还笼罩在黑漆漆的阴影之中:“说了……有啥用,三哥不讲信用。” “对……三哥是坏蛋!”胤祺有模有样,只是他一双眼睛更是红通通的,仿佛下一秒钟就要掉下眼泪来。 胤祉:……本阿哥咋就成了说话不算话的?? 一脸懵逼的胤祉只觉得头痛欲裂,尤其是胤禛站在旁边看热闹,半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之后,他更是无奈了。 胤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没办法只好亲自上前拉住胤祺和胤祚,试图像拔萝卜一般把两个弟弟从角落的阴影中□□。 只是他自己的力气本来就不大,更何况胤祺和胤祚也都是一副拼死抵抗的模样,三个人竟然形成了激烈的抵抗赛,半响都没有出现一个结果出来。 到最后,胤祉也不得不松开手,无奈的举手投降:“行行行,都是三哥的错总好了吧?告诉三哥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2019年的最后一天,祝愿大家明年都可以身体健康,学业/工作业都能棒棒哒!一起加油哦!,, 第一百一十六章 胤祺和胤祚相视一眼, 有些扭捏的眨巴着眼睛望着胤祉:“三哥, 我们想再去瞧一瞧那会跑的船!” “会跑的船?”胤祉微微一愣, 下一秒他就回过神来哑然失笑:“你们说的是上一回在河边瞧到的装了蒸汽机的船?” “对!对!”胤祚尤其兴奋的大声嚷嚷着:“弟弟我听皇阿玛说起, 那个蒸汽……蒸汽机?做的船只又可以跑了对不对?弟弟上一回没有仔细看到!三哥三哥!你就帮帮忙嘛,让弟弟去瞧一瞧好不好?” 说起蒸汽机的研发, 胤祉还真是若有所思。 赫奕之前和他提起过,说是自从蒸汽机被交付给工部处理后,在工部尚书陈廷敬的推动下, 整件事被交给了南怀仁处理。 许是南怀仁憋着一股子气,加上他本来就对物理学热学方面有一定研究, 在有原型机的基础下进展可谓飞速。 所衍生出的抽水机和挖掘机如今已经在郊外的农庄正式开始实验, 接下去据说还会扩大使用范围,送往各地缺水干涸地区, 用来快速取用原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才能获取的地下水。 而胤祚提起的蒸汽船, 赫奕倒是没有提及过进程……胤祉抓了抓下巴。 听胤祚的意思竟然是已经成功了? 等等……这事儿胤祚是从哪里听说来的?胤祉眼中闪过一丝孤疑,他上下打量着胤祚, 沉声发问:“六弟, 这件事情你是从哪来听来的?” “三哥,”胤祚声音压得极低, 凑到胤祉身边附耳轻声说:“我是偷听皇阿玛和陈尚书他们议事……” “胤祚!”胤祉骤然色变,盯着胤祚便是怒喝:“你这是胆大包天!任性妄为!居然连皇阿玛的事情都敢偷听——” “哎哎哎!三哥你可别胡说!” 胤祚连连摆手:“弟弟那天是去皇阿玛这里用膳,后来玩累了就在内室里小憩了一会……可不是故意的!我醒了的时候刚好外面在议事,这话自己绷进我耳朵里的,这我也没办法办法啊!” 胤祉仔细观察着胤祚的表情, 确定他说的话都是发自内心,这才松了口气:“行了,三哥我知道了,带你们出宫这件事我还得问过皇阿玛,不过只要皇阿玛同意我定然会带你们出去的!” “……唉!?还要皇阿玛同意吗?” 胤祚整张小脸一垮:“明明三哥您不是有腰牌的吗?咱们就偷偷溜出去好不好?” “放肆!”在一边的胤禛可听不下去了。 他的脸拉得老长,目光定定落在胤祚身上极为不满的说道:“这出宫之事自然必须要皇阿玛同意才可以的,你再胡闹小心我告诉额娘!” 一听要给德妃告状,胤祚顿时没了劲,愤愤不平的瞪了眼胤禛,垂头丧气的拉着胤祉的袍角:“三哥,您可要说话算话啊!别像四哥……” 后面的声音极低,就算胤禛也只有干瞪眼却一个字儿也没听到。 胤祉哑然失笑,他伸出手揉了揉胤祚的小脑袋:“行了,三哥向你保证好不好?别和你四哥置气,他就这臭脾气!” “三哥!”胤禛不乐意。 “好,好,我不说了!”胤祉哈哈一笑忙伸出双手举高摇了摇。 “三哥!”胤祚眼睛亮晶晶的,伸出手露出小手指朝着胤祉晃了晃:“拉勾!” “好好好。”胤祉眼中满是柔和,他弯下腰伸出手轻轻勾住胤祚的手指头:“咱们拉勾——” “嗯!拉钩钩做约定,说谎的话就要吞一千根针哦!” “是是是!”胤祉慎重的摇摇手指头,才将一脸心满意足的胤祚打发走。瞧着满脸写着‘不高兴’三个字的胤禛,胤祉心里只能是无奈的叹叹气。 自从下面的弟弟越来越多,他怎么觉得自己从受宠的小包子摇身一变成了保父了呢? 被自己的形容吓得打了个寒颤,一想到康熙的威力日后还会有数也数不清的弟弟们……胤祉那是唯有咂咂嘴,下定决心定要在自己的弟弟们里面培养出一个新生代保父才可以。 比如……胤禩就是不错的选择? 要知道胤禩今生长在钟粹宫,按道理就荣妃、贵妃和宜妃三人之间的关系来看,胤禩想要和九阿哥十阿哥见上一面都应该是极为困难的事情才对。 可偏偏前两天回钟粹宫的时候,胤禩还兴高采烈地和他说着关于他找到了新玩伴——两个超可爱的弟弟! 还说着下一回要介绍给自己……仔细想想,胤祉顿时恍然大悟,一手握成拳轻轻敲在另一手的掌心中:这一冲眼的发展大约就是胤禩面向保父出发的第一步? 胤禩!哥哥支持你! 虽然一秒钟的时间在胤祉心头就飘荡过去无数个念头,不过眼前还摆放着一个超大的难题。那就是一脸我很生气,非常生气,生气到需要你赔不是抱抱我亲亲我的胤禛。 话说……历史上的胤禛不是这个脾气吧? 脑海中一边胡思乱想,胤祉一边对着胤禛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没有看见他原本的阴霾一般乐天的笑着:“四弟,咱们一同去问问皇阿玛能不能出宫瞧一瞧蒸汽机的进程,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两个还可以一起试一试,上一回四弟你也没试过呢!” 胤禛脸上的表情微微收敛,轻哼一声:“三哥,你实在太宠胤祚了!像他那脾气就应该好好管束才可以!你忘记了上一回就是他在皇阿玛没有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跑上那艘小船,这万一您带出去,出了事情怎么办?额娘宠他宠得厉害,到时候定然会在背后埋怨您!” 胤禛没有说的另外一件事就是,德妃还真是挺讨厌胤祉的。 明明上一回是三哥救了六弟一命,可额娘好了没两个月又故态萌发,一会儿让他努力巴结太子少和三哥来往,一会儿又是埋怨胤祚和三哥走得太近才会心思浮躁,天天就想着往外蹦跶! 倒是不想想看,折腾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都是因为胤祚所起的。 想到这里,胤禛眉眼间的愁绪就多了三分,眉头又忍不住紧锁起来,连小巧圆润的鼻尖也随着皱紧。 见胤禛皱着鼻子,脸上是一副又是严肃又是沉重的表情,在胤祉的眼中非但没有半点威慑力,反倒是平添了几分可爱,忍不住伸出手将他鼻眉眼间的褶皱抚平。 瞧着胤禛抬起头,对于胤祉的动作他下意识的眨巴着眼,眼眸深处是一丝懵懂,胤祉顿时笑了:“六弟有好奇心那也是好事。” 胤祉心里还在盘算着,后宫的阿哥们也都要从小开始培养,争取让他们一个个有为科学事业奋斗终身的目标才好。 现在他可是巴不得每个阿哥都能像胤祺和胤祚一般,对这个产生兴趣,随后愿意去读书去琢磨这些,尚被后宫宫妃们认为只是杂艺的东西。 “三哥——!”你居然还替胤祚说话! “我知道啦!就这一回!若是胤祚再闹事,咱们下一回就不带他了好不好?”瞧着胤禛面沉如水,胤祉也不免有些心慌慌,哈腰点头的附和着:“我知道胤禛对我最好了!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哼!”胤禛冷冷斜视他一眼,看着胤祉双手合并在一起拼命朝自己点的模样只觉得一阵好笑,脸上僵硬的表情也裂开一条缝隙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就这一回,最后一次机会。” 见胤禛松口,胤祉松了口气,夸张的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拉着胤禛便笑盈盈的跑去东暖阁找康熙说个究竟。 康熙对于胤祉和胤禛出宫倒是没什么抵触,至于胤祺是个乖顺老实的孩子,康熙也不担心出事……那么剩下的就是胤祚了。 “你六弟那性子想要出宫,得了吧?”听到胤祉和胤禛的来意,康熙连忙摆摆手:“朕知道你们宠弟弟,但也不是这么宠的!胤祚那性子,没朕看着还不飞上天闹腾!” 说完话,康熙就低下头,目光定定落在桌子上所摊开的几份奏折上。 胤禛喜笑颜开,他本来就不想带胤祚出宫。现在听到康熙的话语,更是认同的连连点头,悠哉悠哉的附和着:“儿臣也是这么劝三哥的,只是皇阿玛也知道三哥脾气素来温和,六弟也正是看中这点才老是想来忽悠他!” 胤祉:……什么忽悠啊!这也说的太难听了! 他委委屈屈的鼓起双颊,愤愤不平的怒视胤禛。 康熙一抬头就看见他和仓鼠似的表情顿时乐了:“胤祉!别瞪你四弟了,朕和你说你四弟说的都是对的!你啊!就是对他们几个太好,半点身为兄长的威严都没——朕瞧着几个小的都快爬到你头顶耍威风了!” 胤禛附和的重重点头。 “皇阿玛!”胤祉鼻子都快气歪了,指着胤禛就是愤愤然:“那按您的说法,儿臣第一个要管教的就应该是四弟!” 胤禛:…… 康熙沉默了一瞬,随后他脸上多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朕倒是忘了胤禛还比你小——你瞧瞧你们两的样子,再瞧瞧胤禛在弟弟们面前的威严。” 半天康熙叹叹气:“若是带出去,只怕朕说你是三阿哥人家还不相信呢!” 胤祉瞪圆了双眼,险些被康熙的话语当场气得爆炸!就在他试图冲上前让康熙明白士可杀不可辱这几个字的来历时,身后却是传来‘噗嗤’一声响。 他骤然回头,满是杀气的目光直扫向胤禛。胤禛大惊失色,他连连摆手——虽说他的确是想笑,但刚才发出笑声的绝对不是自己! 胤祉杀气腾腾,目光朝着四周扫视而去,随后猛地僵硬在原地。只见上回几人围坐的内室微微打开一条缝隙,胤禔歪坐在软塌上已经笑得直不起腰;胤礽则立在门边,眉眼弯弯捂住嘴,肩膀微微耸动着。 瞧他们两人的模样也知道笑声必然是他们两个发出来的。 胤祉:…… 随即,一股热气从他的脸庞上升起,一路蔓延到耳后根! 偏偏胤礽这家伙半点眼色劲也没有,非但没有好生安慰,反倒是索性推开门:“皇阿玛说的没错,儿臣有时候闹起来也觉得还是四弟更像胤祉的哥哥一般,尤其是胤祉你啊——这身高可真是……” 他站在一旁摇头晃脑的叹息着,而胤祉却是直接愣在原处。 尚且年幼时的记忆在此刻涌上心头,他忍不住抬头看看自己和胤禛两人之间没有缩小甚至有扩大的身高……胤祉连气都没处可发。 全身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彻头彻尾,只恨不得地上出现一个洞立马让他钻进去歇息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1:00有加更0.0,,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天后。 胤祚究竟花了什么代价才被康熙和德妃同意出宫, 咱们就不知道了。反正结果就是胤祚童鞋兴高采烈的跟着胤祉和胤禛的身后——错了!他全程都被胤禛热情的盯梢外加牵手着。 目标:绝对不让胤祚落单中。 胤祚出宫前还是水灵灵的小白菜, 这上了大街没半个时辰就仿佛变成了腌菜, 有气无力的模样瞧着就可怜。 只可惜这招数对付胤祉还行, 落到胤禛这个铁石心肠之人的手上,胤祚也唯有呜呼哀叹我命休矣。 任由胤祚上下扑腾试图飞上天的动作, 胤禛半点心软的意思都没有,那抓着胤祚手腕的小手简直如同铁爪一般,半点没有松开的意思。 啧啧! 啧啧! 胤祉和胤祺相视一眼, 同时给胤祚投去一个怜悯的目光:兄dai!走好! 胤祚:……这两没人性的家伙! 正当他试图要与胤祉和胤祺好好说说理,胤禛就狠狠剐了他一眼, 顿时胤祚没了心情, 委委屈屈的跟在后头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走着路。 有啥办法,有四哥在, 自己就如同那折了翅膀的小鸟一般…… 瞧着胤祚可怜的模样, 胤祉不免投去一个同情眼神不过转瞬之间就在胤禛冰冷的视线下偃旗息鼓。 只有胤祚祭天了,咱们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想到这里, 胤祉一咬牙抓上胤祺的小手, 哥两好的一溜烟跑到一行人前方。 和四名阿哥一起出发的还有裕亲王福全、张北、赫奕、张廷璐以及一干侍卫,至于佟佳清河他原本倒是想来凑个热闹, 只是前一晚突然伤寒感冒,不得不在家休养。 一行人出宫在大街上闲逛了半个时辰,瞧着胤祚和胤祺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新鲜劲,胤祉才递给裕亲王福全一个眼色。 裕亲王福全心有灵犀,他立马使人赶来两三驾四轮马车, 等到诸人都上了马车,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们便簇拥在马车的四周,一同朝着郊外行驶而去。 没错,不把两个精力过剩还胆大包天的小阿哥弄倒,裕亲王福全哪里敢带着捣蛋鬼们去郊外?要知道这所有的安全问题可都放在他的肩膀上。 《京城日报》已让裕亲王被康熙损了好几回,若是这一次再出错,只怕自己就要和常宁一般被赶出去自己过活了! 裕亲王一边想着,一边骑马领在最先头。出城后这速度就越发加快了,就这样也足足花了近一个半时辰才看到一条泛着波光粼粼的河流。 这里是渡口的上流,比起渡口附近的喧嚣热闹,这里就显得安静许多,放眼望去都是连绵不绝的肥沃土地。 “蒸汽船的地方到了吗?”见到河流,胤祚就率先兴奋起来。他的脑袋伸出窗外朝着四周张望着,可是河流上行驶而过的都是普普通通的船只,没有一条瞧着与众不同的。 “还没到呢。”胤祉摇摇头:“这里可是渡口的上流,商船来来往往,在这里实验蒸汽船,一个不小心可就会把别的船只撞翻!” 胤祚顿时没了力气,他趴在窗框上,望着绿油油的稻田恹恹的发问:“那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嗯,皇叔有些东西要给咱们看看。”胤祉笑了笑,拉着胤祚让他稳稳当当的坐在位置上,顺势在脑海里想了想在马车座位上加上安全带的想法应该放上日常。 另一边他越过胤祚朝着外面看去,所见之处十分眼熟,这里以前他也来过数次。 这片一望无际的田地坐落于白河边缘,属于相对富饶和肥沃的,稻谷产量比起其他地方算得上是惊人,康熙亲自培育的御米便是出自于此地。 不过最为肥沃的也仅仅只是这一片和在白河河流分支范围内的区域,再往前面沿着山边走的方向,收成就要糟糕许多。 等到翻过山,那就差不多到了乌库玛嬷以前划拨给他的那块土地——胡家庄了。 胤祉心中盘算着,一面望着外面的风景随着时间变化逐渐发生了若大的改变。 马车一转弯逐渐走上山路,而四周依然是田地,稻谷的长势和颜色却和下面的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 一边是茂密青葱,一边是暗沉黄绿,甚至仔细望去不少枝叶都蜷缩在一起,更让人吃惊的是在山坡上时不时有挑着大桶的农户上上下下。 “三哥……这些人是在挑水?”胤禛被眼前一幕震惊了。 在这些农户里,不少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也一般挑着足有人高的大桶沿着陡峭的山路走着,每一桶水倒下不到几分钟他们便再次起身出发,无论是从田地的面积,或是从动作的熟练程度上来看只怕这样挑水已是这里的人的生活。 张北抬眼看了看外面,表情很是平淡:“四阿哥,在山上的农户都是这么做的,奴才以前家里人也是这么做的。” 胤禛哑然,过了一会才嘀咕着:“那怎么不挖井?” 他的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果不其然只见张北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的摇摇头。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胤禛从他的表情中就发现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嘲讽,他的脸在瞬间涨得通红。 “只怕是这里的井还未完工?”胤祉观察着四周,顺势拦住胤禛的话头,探出窗外伸手示意跟随在马车边的侍卫请来裕亲王福全。 裕亲王福全的速度逐渐变慢,他靠近胤祉所在的窗边,只听了下问题就笑着回答:“四阿哥不知,这一块地方的水源缺乏比较严重,打井的话实在太深,只怕花个一两年的功夫都无法正常取水……这里的农户们租地也需要银钱,所以到现在反而都习惯每天上下几十里地去挑水过来浇灌农作物。” “租地……?”这又是一个胤禛完全没有听过的内容。 “收入十成的米,大约五成交给上面的地主,两成留下明年耕种,剩下三成拿来贩卖或者自己食用。不过这也是光景好的时候,若是光景差,比如碰上了虫灾或是干旱火烧,那只怕能付的出给地主的五成就不错了。”胤祉解释着。 “竟然还有这样的说法?”胤禛心中震撼:“那碰上灾年岂不是老百姓都没有饭吃?” “是啊……那时候地震以后,乌库玛嬷和我去香山时可谓是遍地流民,很多孩童流离失所不得不卖身为奴。说起这个,还有现在施行的人头税也加大了不少负担……”胤祉说的既严肃又认真,到了最后他的声音逐渐变低,表情若有所思。 胤禛在旁注视着胤祉的面容,没有听清楚后续没关系,他下意识的把人头税放在心底,打算回去以后要认真找一找资料查询一番才是。 裕亲王福全也听到了一些,他心中微动:人头税乃是从前朝而来,不过前朝并不将人头税作为赋税的一种,只由地方征用并不上缴到朝廷,收入大多落入官员的肚子里。 到了本朝,主要太过贫困,而人头税的金额巨大,加上为了筹集军饷,加强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所以要求人头税作为赋税的一种一同上缴。 只是这的确大大增加了朝廷赋税收入的同时也埋下祸根。 “三阿哥对人头税是有何看解?”裕亲王福全冷不丁的开口询问。也许是觉得环境不对,下一秒钟他脸上流露出一丝尴尬的意味,单手握拳在唇前轻轻咳嗽一声:“本王只是随口一说,阿哥不用放在心上。” 胤祉轻轻一笑,凑在窗边望着裕亲王福全眉眼弯弯:“皇叔多虑了。侄儿只是想这人头税五年编审人丁造册送部,甚至以此观户口消长,以定州县考核成绩——事关官员们的绩效,为了前程会不会有人虚报人丁数目以求绩效成绩上佳得以升官?” 裕亲王福全微微沉吟,没有回话。 胤祉看着他的表情便知,只怕这个情况已经出现:“问题在于,一旦一代官员这么做了,下面的官员代代必须如此做,否则人丁消失过多,又没有天灾**,这事儿应该如何处置?” 裕亲王福全再沉吟一会,如水的眼波炯炯望着胤祉:“三阿哥觉得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 “当然是——”摊丁入亩。 胤祉刚想说话,却是猛地闭上嘴巴,他转头看了眼正坐在旁边听得聚精会神的胤禛:“侄儿倒是没想出什么特别好的主意,皇叔可以广问诸人,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四弟你说呢?” “……嗯,嗯!”胤禛微微发愣,他正视上胤祉的目光,瞧出胤祉眼中的鼓励小脸涨得通红:“我一定会去想想看的!” 这种时候,三阿哥倒是挺有哥哥范儿的。 裕亲王福全当然不会把所有事情都让一个小阿哥承担,对于胤祉的话语他也是乐呵呵的一笑而过,只是瞧着阿哥们相处的模样,又想起前两日和康熙谈笑间的内容,忍不住嘴角勾起了一丝温和的弧度。 “王爷,前头的路马车已经进不去了!”一名侍卫匆匆从前方赶来,恭声禀告着。 “好。”裕亲王福全赶到前方,停下马车,一行人跟着熟门熟路的裕亲王福全一起走上窄小的道路。 说是道路,倒不如说是小径,在山石嶙峋间整出略为平坦些,宽度仅够一个人下脚的小道罢了。两旁树林繁茂,草木密密匝匝,若是换一个来得少的只怕转眼间就要在这座大山里迷路了。 加上偶尔还能听到不知从哪里来的野兽叫声,几个小阿哥只觉得浑身寒毛倒立,一个个像是受了惊的小鸡一般一步一步跟在裕亲王福全的身后,半点也不敢离开。 就算是最会闹腾的胤祚,更是觉得脚底板已经走得肿胀疼痛,忍不住升起一丝悔意。 沿着山路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众人的眼前才是一片开阔地,居中是一座修建一新的寺庙。寺庙并不特别宏大华丽,只有前后两座大殿,甚至连木鱼的声音都无,仔细看去门外落叶纷纷也无人打扫,显然并没有僧人在其中居住。 众人只看了两眼便把寺庙抛到脑后,他们的目光被远处山脚稀疏的小屋,和冉冉升起的炊烟所吸引。 目的地已经快要到了。 胤禛、胤祺和胤祚眉眼间的郁色总算少了那么一些,兴奋的欢呼着就想朝前方冲去。 唯独胤祉望着四周,又望着前面,轻轻的咦了一声。 这里好眼熟啊? 他转头看向沉默的跟在最后的张北,犹豫着开口:“这里是不是……?” “嗯。” “啊……怪不得我觉得那么眼熟。”胤祉顿时笑了起来。他怀念的朝着四周望去,骤然间无奈一笑,抬高了声音:“皇叔,您也太过分了!” “?”胤禛、胤祺和胤祚迷惑的转过头,不知道胤祉为何这么说。 “这里,明明有大路,马车都能走的说!”胤祉抱怨着。 他按着自己脑海中的记忆,从他们所立足的小道一侧绕到寺庙的另一边,果然在他的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宽敞的大道,甚至他们先前乘坐的马车就停靠在不远处,被几棵高大的树木遮挡着。 这恰好是一个死角,若不是胤祉说起,其他三名小阿哥压根都没有发现。 “哎——?”胤禛、胤祺和胤祚闻声不约而同的朝这边小跑过来,只瞧了一眼,三人顿时明白了裕亲王的念头。 胤禛想到先前在京城里转悠的动作,一时间简直是哭笑不得——他谴责的看向满脸尴尬的裕亲王福全。 皇叔啊皇叔,您防着咱们捣乱也没必要这般吧? 胤祺和胤祚更是险些原地爆炸,他们气鼓鼓的转头,愤怒的看着满脸尴尬的裕亲王福全,异口同声的喊着:“皇叔!您怎么能这么做!” 裕亲王福全冷汗涔涔,面对几名小阿哥哀怨的目光他也只有无奈的耸耸肩,装作没瞧见止不住好奇的询问:“三阿哥怎么知道的?” 从上来的这条小路可是很难发现那条大道的。 胤祉和张北相视一笑,随后笑嘻嘻的开口:“因为这里是我和张北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啊!” “哎哎哎——!?”这一回头一个大叫的人换成了赫奕。 他大吃一惊环顾四周,虽然他知道张北只是被纳兰性德的养子,却眼睛里都快变成圈圈了也没有想出三阿哥怎么会和张北是在一座寺庙里相遇。 胤祉当然也不打算把张北心中的伤痕在这么多人面前掀开,面对众人的疑问他只是哈哈一笑,转身指着通往农庄的大道笑吟吟的发问:“皇叔,这一回还能再让咱们坐一会马车吧。” 没想到这一茬,也没有借口再让几位小阿哥劳累一番,裕亲王福全唯有耸耸肩,同意了胤祉的要求。 反正剩下的距离也不远了。 三名小阿哥那叫一个大喜过望,先前走得这一段路可是让他们累得半死,一听到有马车可以坐,哪里还顾不上胤祉和张北相遇之事之类的八卦,忙欢呼雀跃的一个接着一个爬上车,喜滋滋的朝着农庄的方向前进。 马车再次向前出发,这一次的时间很短,堪堪一盏茶的功夫就在农庄外停了下来。 说是农庄,等下了马车众人到近处一看才能发现农庄内外由高大的铁栅栏区分开,左右都看不到铁栅栏的尽头。而大门则是用厚实的木材制成,门外立着一块牌子,上书‘皇家用地严禁出入’。 别看外面没有人看守,不过一行人很快就发现在铁栅栏里头,不远处有穿着铠甲面色严肃的兵士排成十人一队认真的巡逻。 现在的围墙主要还是用石块堆砌或者是木质的栅栏,这铁质的栅栏说真的还是头一回出现在几名阿哥的眼前。 胤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上前几步轻轻触摸着铁栅栏的表面,又小心翼翼的敲击着侧耳倾听着声音,末了他还示意张北上前用力拧了拧这铁栅栏。 张北的力气远超过普通的侍卫,但在铁栅栏面前却败了下来,不止是他惊讶,就连胤祉也是大吃一惊。 拿来做铁栅栏的铁块,必定只是炼铁厂里最不起眼的边角料……那这样的坚韧程度,难不成……? 胤祉立在铁栅栏前陷入深思,而其他三名阿哥则是透过栅栏往里看,在里面是一望无际的田地,中间参杂着不少玻璃大棚。 卷着衣袖裤脚的农户们正在田地里耕种,在田埂上则是站着不少手持一卷卷纸,围在一起讨论的官员,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工作中,全然没有发现一行人的到来。 裕亲王福全对这样的情形习以为常。 两名侍卫上前用力推开大门,这吱呀一声响的动静才引起了周围一些注意。可他们只是微微抬头朝这边看了两眼,又飞快的垂下头,再一次聚精会神在自己的工作中。 一行人沿着中间的大道往里走去,沿途的风景让几名小阿哥头转来转去,眼前一切令人觉得是目不暇接,就连胤祉也一改先前的淡定,更是忘记了铁栅栏一事,眼底充斥着对眼前的一切的震惊。 康熙还弄得挺像模像样! 胤祉对此咂舌不已,不过仔细想来康熙素来对农学十分有研究,否则也不会亲自培育出御米这个优良品种出来。在胡家庄——也就是胤祉提供的一些技术为基础下,他对农学的热情也骤然爆发出来。 只是这几年没有出来,胤祉完全没有想到昔日这块曾经在地震中饱受摧残,受灾严重的土地,现在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实验田地! 裕亲王福全瞧着胤祉惊叹的表情心中的得意是一层高过一层,他眉飞色舞仔细的朝着胤祉介绍着左右土地里种植的水稻。 越介绍,胤祉的瞳孔就震颤无比。 等到裕亲王福全说完,胤祉的呼吸也变得粗重无比。 杂交水稻!眼前的这么多田地里种植的竟然是不同品种的杂交水稻!? 而且听裕亲王福全的意思,现在种植的已经是经过第一次删选的杂交水稻,亩产量可以达到过去普通常规稻的一倍左右,即便如此这里的农匠们却没有丝毫松懈的打算,扩大范围采用了不同地区的稻种进行第二次的培育杂交。 胤祉闭了闭眼,或许……也许!按照现在的速度下去……不久的将来即将会出现‘超级稻’的品种。 想到这样的可能性,胤祉的双手就微微颤抖。他骤然想起也只有几年前他在孝庄皇太后面前夸口要让全天下的人都填饱肚子的豪言壮语。 没想到,才仅仅过了这么几年功夫,康熙便已经做到这个程度。胤祉只觉得脸上骤然间多了一抹湿意,他嘴唇微动还未说话,裕亲王福全就忍不住一声惊呼。 闻声,胤禛转头看来,却是被胤祉脸上豆大的泪珠所吓到。他情不自禁的上前几步,不安的拉住胤祉试图用袖子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 “三哥……三哥!你没事吧?”胤祺和胤祚一左一右的凑上前,担忧的看着胤祉。 胤祚横眉竖眼,怒瞪着裕亲王福全:“皇叔,你为什么欺负三哥!” “唉?” “六弟……和皇叔没关系。”胤祉抽泣一声。他一手胡乱的擦着脸上的泪痕,另一手拉住像只小炮仗一般的胤祚,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眸光明朗而清澈望着他们:“你们别担心,三哥我只是太高兴了!” 《诗经》上曾感叹‘天降丧乱,饥馑荐臻,无以卒岁’,宋朝便有记载‘有蝗起东北,趋至西南,蔽空如云翳日’,每一个朝代的记录上都写着老百姓们与饥饿的抗争。 饥荒是历史的一部分,事实上,饥荒贯穿了整个中国的历史!而想到只要再过几年,十几年,这一切或许将会被改变,胤祉就无比激动,他颤着声音又重复一遍:“别担心,三哥真的是太高兴了!” 胤祉说完话,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跑了一步,在原地转着圈看着四周的田地,那眼神是如此的炙热,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灿烂明媚,让所有人都一眼能瞧出他的喜悦。 三个阿哥对眼前的一切是充满迷惑的,尤其是胤祚,眉眼间的担忧掩都不掩不住,只差想要狂呼着送三哥回紫禁城给太医瞧一瞧才是。 唯独张北和赫奕却是相视一笑。 高兴!这是真真正正的高兴! 光是现在看到的东西,就已经让胤祉感觉到超值!在裕亲王福全的催促下,他好不容易才掩住脸上的兴奋,又掐又揉了一番三个弟弟后,才在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小眼神中,笑嘻嘻的,连蹦带跳的跟着裕亲王福全往前走去。 虽说是山间,沿路却是有着水道哗啦啦的流淌着清澈的泉水,胤祉抬头扫视周围心里隐隐有个怀疑。 裕亲王福全带着一行人接着往里走,足足走了大半盏茶的功夫,才来到一口井旁停下,指着井笑着对胤祉说道:“这个就是本王特意带你来看的!” “一口井?”胤禛、胤祺和胤祚面上满是疑问,异口同声的询问:“这口井有什么好看的?” 要看井,满京城就数不清,光紫禁城里就有好多好多。 想到跑这么远就是为看一口井,三人的脸上隐隐透露出一抹不高兴。 “这可不是一般的井。”裕亲王福全神秘兮兮的。 “这是……”胤祉上前仔细的绕了一圈。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井上,而是落在被放置在井旁的巨型铁质仪器,以及铺设的管道上,良久脸上赫然出现了‘果真如此’四个大字。 “这是……抽水机?”胤祉虽是问着裕亲王福全,声音也带着一丝疑问,但从那炫亮夺目的双眼来看,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心里就已经肯定了。 裕亲王福全再一次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胤祉赞叹着:“皇上和本王说了,三阿哥定然认得出来——本王起先还有些怀疑,现在倒是真的觉得三阿哥乃是天人之姿。” 最后他肯定的点头:“没错,这就是抽水机。” “抽水机?”胤禛、胤祺和胤祚面面相觑,总觉得今天三人变成了鹦鹉或是八哥,只会重复学着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买的资料书还在途中QAQ,这一段基本上是介于网络上查找的资料自己胡编乱造的……所以OTZ请大家不要较真,在资料书到了以后我会进行一些细微的修正QAQ,,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就是蒸汽机的一种应用方式。” 胤祉随口解释着。不过他的心思大部分还是在这座机器上, 他围着绕了三圈, 又细细的问了几个数据, 裕亲王福全也回答得很是迅速显然是早有准备。只是这些东西落在另外三名小阿哥眼里那就是天文,愣是一句话也没听懂! 一行人中也唯有赫奕能上前听着两人对话, 时不时插入一两句话问个究竟。 “三哥,三哥——!” 胤祚不乐意了, 他上前揪住胤祉的袖口撒娇的摇晃着:“快带我们去看那会跑的船嘛——!这个光会抽水的东西有什么用?要用水改一下河道不就好了吗?” “改一下河道?你知道改河道需要花多少人力和时间?改一下河道对下游整个环境的改变有多少?”说起正事,胤祉的态度就很是严肃了。 他转过身目光定定的落在胤祚,这眼神里充斥的严厉让胤祚忍不住红了脸, 呐呐不敢出声的垂下头。 “抽水机就是蒸汽机的最简单的应用方式,也是最实用, 对老百姓现在来说是最有帮助的应用!” 胤祉认真的重重发声:“你们路上不是看到了吗?那些民众为了打水不得不上下奔波, 一趟一趟的将水运输到田地里。除去咱们熟知的小口深井可以打得极深外, 可是那些大口的井却只能靠人力下去挖掘,三百丈之深井需要花三四年的时间才能造就。” 顿了顿,他才抬头看着三名弟弟耐心的发问:“你们说如果挖掘的过程换成机器需要多少时间?如果有机器能直接从地下将水抽吸上来需要多少时间?” 瞧着胤祉如此慎重,就连原本并不在意的胤禛此刻也不免走上前认认真真的开始听起胤祉的说明。此刻听到胤祉的问题他细细的盘算一番,犹豫着回答:“毕竟是机器,我觉得可以减少一半的时间?” “胤祺、胤祚,你们怎么想?” 胤祺和胤祚皱着小脸不敢看胤祉的表情, 只有呐呐的附和着:“弟弟觉得和四哥说的应该差不多……” “才不是!”胤祉冷哼一声,竖起一根手指:“一百丈深的井只需要十天时间。” “什么——?” “一百丈还不是它的极限。”胤祉认认真真的说明着:“你们能明白它的价值吗?” “三哥,这根本不是时间的问题……” 即便不懂的胤禛此刻也瞪圆了双眼:“人工挖井随时会有坍塌的风险,有工人死亡的风险!而机器挖井呢?比起原本人工挖井的风险来说……实在降低了十倍, 不!一百倍!” 随着胤禛的话语,先前还是满头疑问的胤祺和胤祚也在这一瞬间惊呆了! 任由是谁都可以从胤禛的话语中听出这台机器的价值。 况且现在还说的单单是打井,还不是抽水机本身的功能。那抽水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胤祺和胤祚也在此刻燃起一丝好奇心,迈着小短腿凑在机器旁伸手东摸摸西碰碰,尤其是胤祚趁着众人没注意,手指就忍不住拨动着看着像是开关的小杠杆。 啪嗒的响声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 “胤祺!胤祚!你们在做什么?”胤禛在下一秒便是一声厉喝,眉毛高高扬起眼中的怒火是怎么也藏不住。 他大步迈向前,左手一把揪住胤祺,右手一把扯住想要逃跑的胤祚,将他们两人远远拉离机器。胤禛还记得上一次的蒸汽船莫名着火的事情,担忧又警惕的望着那一台机器,不过这台机器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这让他长长呼了一口气。 裕亲王福全眼眸微暗,对六阿哥升起一丝不喜,至于胤祉,他神色未动,只是冷冷扫了胤祚一眼,对这孩子的熊孩子性格又加深了三分印象:“张北,盯住六阿哥。” 张北默默点头。 他身形微动,眨眼间便来到胤祚身边,双手环抱立在胤祚的身后。深知张北武力的胤禛登时松了口气,拉着胤祺走到另一边严厉的批评起来。 这六弟已经没救了,瞧着五弟的模样还能拯救一二。 无视投来求救目光的胤祺,胤祉迫不及待看向裕亲王福全:“皇叔,您带我们来这里,不会就想让本阿哥瞧一瞧这个不能动的玩意吧?” “当然不是。”裕亲王哈哈一笑。他对张北的了解不深,虽说那一天见过张北的武功,可此刻他还是不放心。 再次吩咐两名侍卫上前协助张北一同看住六阿哥之后,裕亲王福全才领着一行人离开这口井继续朝深处走去,一边走还不忘记念叨:“阿哥们不必着急,本王已经准备就绪,再往里面走一会就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保证让三阿哥您大开眼界,瞧一瞧这抽水机的本事!” 还要走? 小阿哥们的脚丫子老实说都走得有些痛了,可是看着胤祉跟着裕亲王福全那步步生风的,完全不见半点劳累的模样,他们也不敢发话。 三人面面相觑之后唯有在心中流泪不止,咬咬牙,老老实实的跟在后头继续往里头走。 这一回,他们来到一片位处于半山腰上的空旷地,这里乱糟糟的堆着不少木材砖块,中间是黑压压的煤炭还有两座足有两人高大的机器。 机器的周围站着十数名壮年男子,居中的是一名穿着五品官服的男子见到裕亲王福全的到来,忙不迭的迎上前来:“臣工部制造库郎中廖旦给裕亲王请安!” 若不是瞧着装束打扮看得出是名五品官员,光看这黝黑的外貌,脸上沾满的黑泥以及那赤脚站在泥坑里的动作,任由谁都将这样的人和朝廷命官联系在一起。 胤祺和胤祚在宫里见过的那可都是打理得干净清爽的,哪里见过这样子的官员,顿时吓得张大了嘴,躲在侍卫们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哎,说起来今天他们张大嘴的次数,可要小心点别让下巴脱臼了! 廖旦显然和裕亲王福全很是熟悉,刚下跪请安就被扶起身不提,还顺势便带着一丝抱怨开口:“王爷!今儿个您怎么迟了这么久?这时间可是不等人的!” “因为皇叔带着我们绕了好大一圈。”胤祉哼笑一声。 “皇叔?”廖旦一愣,目光从裕亲王福全身上滑到四名小阿哥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后他骤然想起裕亲王福全还提起过,今儿个会带宫里的阿哥们到这里来。 下一秒,他回过神来,猛地吞了吞口水,先是强打起精神给阿哥们请安,站起身后他的目光逐一在阿哥们的身上滑过,最后稳稳落在胤禛身上:“您就是三阿哥吧!臣久闻您的大名早已想与您见一面——” 胤祉面沉如水,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官员过度兴奋的握住胤禛的双手用力上下挥舞着,嘴里更是说个没完没了。 胤禛大为窘迫,挣扎着喊着:“本阿哥不是,三哥在那边!” “哎?”廖旦瞪圆双眼,不可置信的倒退一步。 他扫视周围,一脸茫然又疑惑的再次转回胤禛身上,刚想开口就被一脸恶寒的胤禛拦住。 胤禛指着胤祉:“这位才是三阿哥!” “噗嗤!”胤祺和胤祚再也忍不住笑意,两个小阿哥东歪西扭的倒在一起,顾不得地上的烂泥巴一屁股坐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面对胤祉宛若寒冰的双眸,廖旦背脊上的冷汗一阵又一阵的沁出,直接将外衫都润湿了,心中更是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这不安逐渐扩大到他的面上,最终廖旦哭丧着脸凑到胤祉:“臣,臣……臣给三阿哥请安?” “本阿哥……可一点都不安!” 胤祉磨磨牙,阴嗖嗖的横了他一眼,也不想问他为什么会把自己和胤禛弄错了,直接发话:“开始吧!” “……嗯?” “三阿哥的意思是你们可以接着打井了!阿哥们想看一看两台机器的威力。”裕亲王福全掩住脸上的笑意,轻轻咳嗽一声。 廖旦顿时恍然大悟,他逃一般的冲到两台机器旁,快速的操作起其中一台尤其像后世挖地机的机器。说是操作,现在的机器毕竟只是刚开始发展,按钮也只有三个,更重要的部分是向机器内部开始填充煤炭。 这一台机器的外观非常奇特,整体分为三个部分。中间是机器的躯干,在顶部有一道长长的烟囱,中部开着一小扇门。 现在四五名□□上身的强壮农夫正在廖旦的指挥下,用尽全身力气,将地上的煤块一铲一铲的从这扇门中倒入机器里。 等到足量的煤炭被投入,廖旦按下按钮,在机器另一侧的风扇就开始迅速旋转,火焰一跃一跃,在呼呼大作的风声中光一黯又转亮,随后开始熊熊燃烧。 伴随着机器发出的巨大轰鸣声,烟囱里很快就冒出一簇簇的黑烟,机器的前端和后端分别连接着不同的地方:后端连接着类似现代挖掘机一般的金属钻头,在机器的趋势下开始快速旋转,在眨眼的功夫中就向下不断深入。 另一边则是排土口,无数的被挖掘而出的泥土从这里被排出,眨眼的功夫间就在旁边堆起了一座小山,胤祺和胤祚不断的扭动着头部,惊叹着眼前的这一幕。 与其完全相反的是已经等候多时的农夫们,他们见怪不怪的拉出单轮车将泥土一车一车的运输下山。 机器的轰鸣声越发响亮,就如同雨夜的雷鸣一般,让在场不少人白了脸孔,下意识的退后几步,捂住耳朵惊惧的望着眼前的场面,心中震撼无比。 当然,在场的工匠官员们,则是和胤祉一般,非但没有向后退去反而兴致勃勃的凑上前细细的看着机器的操作,仔细观察着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推进着的钻头。 胤祉再次对制造钻头的金属材料提起了兴趣。看现在排出来的泥土中参杂着不少大块的石子就可以想象需要靠多大的冲击力才能穿破石层。 他环视四周,从廖旦等人平静的面容上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金属钻头的极限远不止自己所看的这般。 那么可想而知…… 胤祉睫毛微微颤动,陷入自己的思考之中。 就在此刻,机器的轰鸣声也告一段落,廖旦和两名同样穿着官袍的男子凑在图纸前仔细低声讨论一会,才再次点燃机器。这一回的钻头时动时停,直到突然间打下去的声响变成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声音。 只见诸人不慌不忙的再次停下机器,廖旦等人换到旁边这一台上操作一番,将几根铁管送入机器中。 这一次过了快半盏茶的功夫,阿哥们就瞧见一股浑浊的黄水从铁管内一涌而出,随后水流逐渐褪去浑浊变得无比清澈。 这些长长的管道被熟练的工匠们铺设在预先凿制出来的地道中,水流以极快的速度涌出,以更快的速度从地道中流淌下去,顺着密密麻麻分布的水道遍布眼前望不到边际的田地间。 “好……好快……”胤禛瞳孔震颤。 离开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即便在他们来之前这口井以及抽水机的设置已经操作过大半,但是依然可以看出远超过人工的速度。 要知道在途中,裕亲王就像他们仔细说明了人工挖井的速度:一般来说四米深的井,在工人不休息的情况下需要3到4个时辰才能完工,但是人怎么能不休息?加上井的勘测,修建都需要花费时间,也就是意味着通常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才能完成。 何况眼前这口井瞧着就不像是只有四五米深,却只花了一盏茶的时间! 这速度……即便先前完全没有觉得一口井为何会引得三哥如此重视的胤禛在此刻也明白了胤祉的心思。 胤禛曾听闻一些干旱地区人工挖出一口实用的深井有花过数年时间……想想好了,若是这样的机器被运送到常年干旱,只有地底深处才有水源的地区去。 那只要短短几日这些地方就能够用上水,让干旱的土地得到水源的浇灌,那能有多少的地方可以重新种植食物? 胤禛望着两台机器的双目中充满了敬畏,更是对蒸汽机充满了好奇心,随之相应的,他对于制造出原型机的胤祉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望着被水流迅速灌溉的田地,在环视四周在深山中一望无际的稻田,胤禛脑中灵光一闪,随后他的眼神变得十分奇怪。 与其说是奇怪,倒不如说是不可思议。他望着这一片深藏在树林中的农庄,目光忍不住挪到曾经在这里第一次和胤祉遇见的张北身上。 他的目光太过炽烈以至于让张北在瞬间就察觉到,警惕的朝着胤禛看来。 胤禛朝他招了招手。 张北迟疑一瞬,装作没看见的扭过头继续望着胤祉。 胤禛不信邪的又招了招手,这一回却被胤祉逮了个正着。瞧着胤禛活似招财猫的动作,他忍不住惊奇:“四弟你在做什么……?” 瞧着张北装作才刚发现的模样,惊讶的望着自己……胤禛的脑门子上蹦出一个青筋:“三哥,我想问问张北。” “……?” “这里,你们在上面的寺庙第一次见面,那……这里是不是以前张北生活的地方?” 胤祉沉默一瞬:“你问这个做什么?” “以前这里的收成如何?” “……四阿哥。”张北轻声说:“若是有现在的一半,恐怕奴才和阿哥就见不到了。” 胤禛脸上显露出一丝茫然。 若是有现在的一半……那就是意味着没有?因为没有而见面?难不成有的话就见不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1:00有加更。,,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这里的地形在地震的时候发生了很大改变, 当时曾经遭遇泥石流, 大半个村庄的人都被淹没了。” 瞧着张北也说了, 更是看着胤禛一脸茫然疑惑的小表情很是可爱,胤祉开口解释着:“张北他们村里大人们都得去半山腰上开垦田地, 年纪小的孩童则是去山上摘野果野菜。” 若是收成好,孩童就用不着上山摘野菜野果, 自然连活下来的几率都没有了……这倒是说不上来是幸运还是不幸。 听出胤祉的言外之意,加上这话题毕竟掀起了张北的伤疤,胤禛下意识的抓了抓脸颊, 沉默片刻之后才艰难的开口:“张北,你亲生父母在天上看到你现在的生活定然会高兴的!” 张北笑了笑, 没说话。 这气氛越发凝滞了, 幸好就在几人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身后的机器再次发出轰鸣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只见工部制造库郎中廖旦又重新来到先前那台机器旁,小心翼翼的操作着机器将金属钻头缓缓退出挖掘的洞穴。 直到完全退出后,早就手持器械的工匠们在此刻一拥而上,砌砖的砌砖,架木的架木, 除去密密麻麻的金属管道还暴露在外,其他就看起来像是一口普通的水井一般。 廖旦显然是松了口气。先前面上凝重的表情一扫而空,脸上带笑兴冲冲的对着裕亲王福全等人说道:“王爷,三阿哥, 现在已经大功告成了。” “抽水机现在用的管道深度是多少?”听到廖旦的话语,胤祉顿时起了兴致,将胤禛抛到脑后,他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依然在抽水机的动作下缓缓输送着水流的水井上。 “管道深度三十米,出水正常。” “三十米啊……很好!”胤祉重重点头。 “三哥,这东西到底怎么弄的,为什么一弄就会出来有水?三十米,三十米有多少长?”在一边观望许久的胤祺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不是他担心,谁让三哥一碰到这些东西,整个人就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了! “三十米,差不多你躺下有三十个你这么长。”胤祉现在的心情不错,他睨了胤祺一眼,瞧着他许是因为先前的事情口吻细弱胆怯,不过一双眼睛却是满溢着好奇,时不时冲着机器的方向探头探脑。 胤祉微微一笑,走到胤祺的身边,将他圆胖的小手搁在机器上。感受着机器本身轻微的震动,胤祺发出哇的一声惊叹,他的双眼亮晶晶的,不变的是参杂在其中的好奇。 对此,胤祉表示一百个满意:“至于原理,胤祺有兴趣的话三哥回宫里之后就拿书给你看,好不好?” 胤祺兴奋的点点头,比起他的兴奋,胤祚就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了。他打着哈欠揉揉眼角,委委屈屈的嘟嚷着:“皇叔,三哥!咱们还得多少时间才能走?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蒸汽船?” 被他一提醒,胤祉和裕亲王福全几乎同时一愣,尤其是胤祉,到现在才想起今儿个的目的来。他目光一转,落在旁边的裕亲王福全身上:“皇叔——您看?” “六阿哥放心,咱们马上就走。”裕亲王福全心中微微遗憾。今天带胤祉来的原因也是康熙要求,原本还想要和胤祉讨论一番,瞧瞧胤祉有没有什么新主意。 不过今日带着这么多小阿哥,有些事情还真不好当面说,裕亲王福全唯有将心头念头抛开,一边吩咐着官员们记得提交报告,一边马不停蹄带着一行人走向大门口:“现在咱们就去另外一个实验地,瞧一瞧蒸汽船!” 实验蒸汽船的地方要离这里更远一些,是一片空旷的湖泊。一整片地方都已经被工部给包围了,当地的老百姓或是给钱搬迁离开或是征用到造船厂里工作。 这里的戒备要比农庄来得森严的多,马车尚未靠近铁栅栏,离湖边尚有几里路的时候,就被来回巡逻的官兵们拦下,确认完身份信息才放了进去。 湖边,实验组的准备也是如火如荼,进展得非常紧张。 迎面而来的是胤祉的两位熟人,工部尚书陈延敬和侍郎南怀仁。不过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蒸汽船,在一番交谈之后在陈延敬的带领下,胤祉一行人匆匆朝着湖边走去。 这一边走一边看,胤祉却是立刻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他皱紧了眉头,避开南怀仁的视线仔细观察着四周:要知道洋人在大清数量极少,按道理应该极为少见才对。可是光在此地,就胤祉随意一看便有十数人,这让胤祉心中也暗暗警惕。 西洋传教士在大清的近百年时间内,的确提供了许多西方的科学文化知识……但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传教士充当间谍,从大清偷走更多的东西。 从康熙后期开始,景德镇瓷器、纺织染色、烟花爆竹甚至到白铜的配方逐一被传教士偷窃送回欧洲,造成资本外流,原本大清应该得到的外汇收入逐年降低。 更何况,现在是对社会发展工业革命更有帮助的蒸汽机? 胤祉在一瞬间警惕心达到了最高。 蒸汽机是跨时代的产物,如果自己没记错,如今离西方蒸汽机的雏形出现尚且还有几十年的时间,正式应用更还有上百年的时间!蒸汽机是跨时代,改变世界的产物。 康熙已经明白了蒸汽机的价值,可在场的官员又有多少人明白他们眼前拿来使用的机器具有改变世界的力量——而这个力量,绝对不能在此刻就落入洋人的手中! 这些洋人出现在这里,那必须要控制好他们在大清的进出才可以,若是白白让他们带走……胤祉想到结果就咬牙切齿。 他可不希望,在这个世界中让中国的百年耻辱再次发生! 胤祉眯着眼睛扫视四周,将这个情况完完全全的收纳入自己的脑海之中,并且下定决心等回到宫中便要将这件事告诉康熙处置!不过面上他依然是不动声色,冷静自持的和几人打着招呼。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湖边。 在众人眼前出现的是一艘比上一回的蒸汽船略大一号的船只,它的整体是木质结构,前段较尖后段圆润,蒸汽机就摆放在船尾处。 这一台蒸汽机和上一回显得极为粗糙的原型机截然不同——毕竟上一回只是靠胤祉和赫奕,以及几名铁匠强行打造出来,而这一回的则是康熙动用了大半个工部,调遣了可谓全大清最优秀的人员研究打造而出。 这是原型机的升级版,甚至可以说当胤祉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心神便大为震动。他顾不得官兵的阻拦,兴奋的冲上前踏入船只细细的打量着整体。 “三阿哥——”值守的官兵试图上前将胤祉拉下来,但是他的动作被裕亲王福全快速的拦住。 而胤祉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动静,也许是因为太过于兴奋,他的脸上甚至燃起了一抹红晕,满是赞叹的,全神贯注的观察着眼前的蒸汽机。 这一台蒸汽发动机,比上一次的原型机机体要大一倍,甚至比先前看到的抽水机也要大三分之一的程度。由于过度庞大的体型它占据了整艘船只三分之一的位置,并且下端和船轴联系在一起,可以在水下快速的带动螺旋桨推动船只前进。 胤祉甚至跪在船板上,在裕亲王福全等人的惊呼声中屏息将头埋入水中,睁大双眼望着水里的螺旋桨。 上好的精铁! 他再次站起身,甚至没有抹去脑袋上的水渍,手指轻轻触碰抚摸着蒸汽机的外壳……从质地和光泽上看,甚至只差了一点点距离……就比得上钢! 胤祉死死的盯着蒸汽发动机,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疯狂,只怕是孩童都会被吓哭! 钢!钢!? 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胤祉是万万不敢相信在康熙朝便有人竟然可以制造出钢铁!虽然还未完成,但已然是对科技的一大推进! ……太不可思议了! 胤祉强行将目光从螺旋桨上挪开,慢慢的转到蒸汽机本身。它的整体是敞开的,里面的零件完完整整的裸露在外,这是为了方便观察以便于随时随刻可以进行调整和修理,等到正式应用的时候毫无疑问就会被用铁板紧紧锁在其中。 完美。 胤祉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脑海里却只能出现这一句话。 “三阿哥……这实验马上就要开始了!”陈延敬和裕亲王福全交换一个眼神,一番你来我往之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亲自上前劝说。 要知道万岁爷可是下了口谕。没有皇上的圣旨除去实验的工作人员外,闲杂人等可是一律禁止登船。他们唯一能够近距离的就是上那艘大船然后看负责组的工作人员对小船进行操控和使用! 让三阿哥登船那已是看在三阿哥便是原型机的创造者的份上,可是再停留下去……瞧着天色不早,陈延敬擦着冷汗又忙不迭的唤道:“三阿哥!三阿哥!” “本阿哥知道了!”胤祉没好气的瞪了陈延敬一眼,他一步三回头慢悠悠的走下蒸汽船。 瞧见连胤祉都回来了,先前还跃跃欲试试图也上去的,抱着暗搓搓的心思想要亲自驾驶的胤祚等人也唯有垂头丧气的跟着胤祉一同登上了另一艘大船上 这艘大船停靠在蒸汽船的一旁,这是一艘未装任何东西的普通船只。甲板经过特殊改造,将原有的装饰清除一空,除去栏杆外只有固定的四五台金属支架,支架可以调整高低,顶端上还摆放着望眼镜,显然是专门供观测者使用的。 胤禛、胤祺和胤祚对望眼镜熟悉得不得了,此刻不用胤祉提醒就连蹦带跳的过去,一人霸占了一个位置,死死贴着栏杆,目不转睛的望着蒸汽船的方向,期待着航行实验的开始。 随着一行人全部移动到大船上,南怀仁立刻带着三四名船员登上小船,忙碌的开始检查仪器的状态准备正式开始试验。 “皇叔。” “嗯?三阿哥有什么问题吗?” “这艘船已经试验过了?”胤祉抬眸,眼中满是肯定的望向裕亲王福全。 裕亲王福全微微一愣,强笑着:“三阿哥怎么会这么想?” “他们的动作太假了,简直就像是表演一般。” 胤祉不高兴的鼓起脸颊:“皇阿玛在做什么?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吗?” 裕亲王福全笑了笑,良久才神秘兮兮的露出一个笑容:“三阿哥,等到您生辰的时候就可以知道了!万岁爷可是在给您准备一个大大的惊喜!” “……惊喜?”胤祉反问了一遍,只是他眼中隐隐带着怀疑:说是惊喜不要到时候变成了惊吓!勉强把好奇心按下去,他身体往后靠在软椅上漫不经心的看着小船上工作人员的动作,打了个哈欠:“那这艘船的时速现在可以达到多少?” “我们这里做了下计算。” 裕亲王福全对于这些数据了然于腹,指着小船认真的说道:“像这样的小船,估计时速可以达到每个时辰净百里。如果扩大分量越重的船只所需要的推动力也越强,需要的蒸汽发动机的频率越高,速度会微微下调,估计反而会降到一个时辰五十里左右。” 胤祉对于这个数据早有所计算,闻言倒是满意的点头。 “不可能吧?”胤禛吓了一跳:“这艘小船的时速可以有上百里??”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小船,转瞬间就想到一个念头:“那如果都调换成这样的蒸汽发动器,以后漕运的运输——” “啊,不仅仅如此,只怕整个大清的商业都要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胤祉对于胤禛的惊讶很是赞同,甚至更重重的点头:“四弟,未来绝对会变得和我们想象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是和你想象的不同。 但是和我的想象一样……甚至更加美丽! “王爷,实验准备开始。” “好!开始。”在裕亲王福全稳重的宣布正式开始后,南怀仁的右手微微抬起向后示意,小船船尾处的蒸汽发动机立刻被点火。 只听见小船发出一声响亮的轰鸣后,便以极快的速度向前开始推进,快速的向前冲去。 这个速度比上回的船要快的多! 即便觉得乏味无聊的胤祚也在转瞬间张大了嘴,不可思议的望着小船前进的方向……小船的速度是震动人心的,即使在绕了180°开始逆着水流的方向行驶,它的速度也没有半点变化。 胤祉的双眼紧紧盯着小船的移动,心里快速的计算着——瞧着现在的速度,只怕上百里……还不是蒸汽发动机的极限! 只是船体的设计和材料上还要改动才可以…… 随着蒸汽船的速度越来越快,小船本身木质的船身开始吱呀吱呀直作响。上面的实验人员立刻将蒸汽船的速度下降后,胤祉揉搓着下巴心里细细的盘算着。 不过控制力和速度,在这个时代都已经是颠覆性的存在了!一艘加燃料就可以日夜奔袭,没有停止的船……胤祉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下一秒他的笑容停滞在脸上。 胤祉突然想起一个被他忘到九霄云外的东西。 那就是……火车! 站在旁边的裕亲王福全等人,就见到一个匪夷所思的画面。 胤祉又快又狠又准的赏了自己几个大耳刮子!嘿,别说这动作就连皇贵妃跟前的嬷嬷都没这么迅速有力! 裕亲王福全:……三阿哥是不是傻了? “三阿哥……您这是?”裕亲王福全弱弱的开口。 若是三阿哥痴了傻了呵呵!回去看康熙不头一个把他头给销了他就不是康熙的兄弟! “不!没事,皇叔。”胤祉倒抽着冷气,一边强笑着。他脸上青红的痕迹交错,面上却全然都是笑意! 火车啊火车! 火车啊火车! 胤祉反复念叨着,若不是裕亲王福全一副三阿哥病了要不要带回去给太医瞧瞧的担心模样,他恨不得原地蹦跶,恨不得旋转跳跃来个180°大比拼! 没错!他就是这么疯狂! 你说说看,怎么就能把火车忘了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胤祉强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兴奋和喜悦,把目光重新转移到慢悠悠在面前停下的蒸汽船。 即便经过如此的折腾,蒸汽船在前面也发出过惨不忍睹的咔咔声,不过船身还是保持着完美的形态,也没有受损的痕迹。 在蒸汽船上的南怀仁和船员们都非常忙碌,他们顾不得和裕亲王福全交谈,埋头上上下下跑了好几趟,将一卷卷的图纸送到蒸汽船上,趴在甲板上不断的开始写写画画,时而吵上几句。 南怀仁没有开口,而是把这个机会交给了其中一名官员。这名官员名叫凯音布,乃是从盛京调到京城的一名户部主事,由于出色的计算能力被南怀仁看中,选到蒸汽船这一个项目中工作。 得到这次能在裕亲王福全面前露脸的机会,凯音布已经高兴得不能自我。他冷静地按捺着自己的兴奋,努力用平稳沉着的声调缓缓说道:“王爷,这一次的蒸汽发动机的测试已经结束。经过测试,目前所用的蒸汽机动力过大,动力严重超标。 奴才的建议是可以更换放置在更大的船只上,进行保守测试。不过稳定性和控制性同之前两次的测试的结果一致,温度也在正常可控范围内。” “依本阿哥看,测试温度还需要将外面的框架重新安装好后测试过才行,等到完全密封的状态可做不到现在的散热程度。”还未等到福全说话,胤祉微微皱眉提醒道。 “这……三阿哥说的是!”凯音布微微一愣,下一秒钟在胤祉的提醒中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连忙认同的点点头。 “还有……本阿哥发现你们计算时都没有使用测量工具?”胤祉微微皱眉。 “不不不!三阿哥!测量用的仪表实在太大了,而且精准度也不够高,所以在岸边有摆放,但是具体的数字需要统计送到一块计算——” “这可不行。”胤祉摇摇头:“测量仪器必须做到精准无误才可以,否则每一次的试验结果做出来都会有误差,现在看起来的小问题等到扩大生产线之后就会变成大问题!” 裕亲王福全也默默的点点头:“将三阿哥的建议记录下,重新测试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南大人,这件事还要您催促下尽快做出能够精准控时测量的仪器才行。” “是。”南怀仁忙小心应声。他在被康熙调遣到工部之前,便是在钦天监主管天文历法,对各种仪器时钟也颇为在行,这件事交给他也是最为实际客观的。 “看到眼前这一幕,本阿哥就已然想象到蒸汽船将来有一天便可以正式替换掉纤夫拉船的,成为这南来北往的最为重要的一员,整个时代将会因为在座诸位而大为改变。你们做的好!做得非常好!”打一棒给一颗红枣,胤祉也不惜赞叹,好生的将在场诸人给仔仔细细的夸赞了一遍。 凯音布微微失落的表情顿时一扫而空,肉眼可见的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过别看他现在如此激动,要是换做其他人学着胤祉的模样夸赞一遍,保证在场诸人脸色半点变化都没! 就是因为称赞的人正是三阿哥!正是把这蒸汽机带到这个时代的这个人。 假如人间有太阳,只怕在场的这些匠人官员也会觉得那就是三阿哥本人! 胤祺和胤祚那是崇拜不已,而站在一边,只能作为一个花瓶展示的胤禛只觉得五味横杂。他扫视着下面工部诸人的骚动以及全然落在胤祉身上,丝毫也没有给其他人一分的模样……心中的豪气忍不住再次扬帆起航。 三哥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他的眼眸深处燃起了熊熊烈焰,恨不得转头回去就将脑袋埋首在学习之中。 不过吧……胤禛的誓言也就热乎了三分钟,随后又直接摔回了地面。 唉,这有啥办法,君不见……三阿哥和工部那一群人聊的东西。 他完全听不懂啊!!! 胤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以至于让他在之后都是闷闷不乐。,, 第一百二十章 回到宫中, 惨遭重击的胤禛是垂头丧气的离开, 带着两个弟弟回到北五所歇息。 而胤祉则是匆匆走向东暖阁,他满脑子都是各种想法想要到康熙面前好好的述说一番。 比如火车……比如汽车!蒸汽发动机可以做轮船上使用, 那自然而然也可以在火车上和汽车上使用!不过相对于蒸汽火车燃料主要是煤炭,汽车对于发动机和燃料的要求显然要高过一筹。 立在东暖阁外, 胤祉在脑海中细细思考着,就连魏珠呼喊他到一旁偏殿休息等候的声音都没听见。 康熙忙完事情才知道胤祉傻乎乎的还在门口立着呢!他顿时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也不让梁九功再出去宣召了,亲自走出殿门想瞧瞧这小傻蛋又在做什么。 一冲眼,魏珠等人就立马发现康熙的到来, 他们刚想要行礼请安就被康熙止住, 极有眼色劲的退后两步走到一边胆战心惊的望着依然还在发呆的三阿哥。 三阿哥啊三阿哥, 您就长点心吧! 至于胤祉,他是半点都没有发现康熙的到来。康熙立在他眼前半响也没得到儿子一个眼神关注,这脸是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只能是哭笑不得的伸手扯了扯胤祉的包子脸:“臭小子, 在想什么呢?连皇阿玛站在他眼前这么久都没有发现?” “……皇阿玛?”胤祉呆了呆。他双眼里朦朦胧胧的, 懵懵懂懂的,显然还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 良久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说话:“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在想什么呢?今儿个出去了一整天, 现在还这样子立在外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犯错朕教训你了呢!”康熙双手托着胤祉的小脸蛋左瞅瞅右看看,心里着实有些怀疑是不是今天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才让胤祉这般神思恍惚。 “儿臣就是想得多了,一下子忘记自己还在门口呢!”胤祉有些不好意思,乖乖的任由康熙牵着他的手将他带入东暖阁里。东暖阁里今日空荡荡的, 太子和大阿哥都不在,胤祉来得正是时候。 “梁九功,宣御膳房上菜。” “是。” 康熙吩咐完梁九功,转头又盯着胤祉:“你都好久没和皇阿玛一起用膳了对不对?今儿个来的正是时候,就在皇阿玛这里用晚膳,咱们父子好好谈谈心,你出去了一趟又想到了什么对不对,吃完后一一和皇阿玛说一说!” “好!”胤祉眼前一亮。他自然乐得和康熙亲近亲近,喜滋滋的坐在花厅中央,不消多少时间早有准备的御膳房便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送上来。 久违一起吃饭,父子两人又无心事,吃得是一个叫做欢畅。等用膳结束康熙顺手抚着胤祉鼓鼓的小肚腩,满意的拍了拍,康熙才令人上了两盏茶,一边消消食一边开始细细谈论今日的事情。 首先,那就是洋人传教士过多的事情。 “皇阿玛,今天儿臣跟随皇叔前往湖边查看蒸汽船的运行时,发现了一件事。”胤祉略微思考一番后率先开口。 “哦?”康熙将茶盏搁在几案上,将抚着胤祉小肚子的手也收回来,面色端正严肃的注视他的双眼:“是有什么不对吗?” “工部侍郎南怀仁大人,主要负责的便是技术上的问题。” “没错。”康熙确定。南怀仁可谓是康熙的师傅,康熙对于他是相当的尊敬佩服,将蒸汽船开发一事交付与他也是康熙考虑再三决定的。 “只是……儿臣这一回到湖边蒸汽船试验场里发现,洋人传教士的数量剧增?光儿臣看见的便不下十人。” “这件事朕知道。南怀仁曾经向朕禀告过此事。”康熙肯定的点头,见胤祉有些疑问不得不略微解释一番:“虽说关于各种学科的知识朕已经要求工部开始培训,但是现在新出来的人员中极少有有天赋突出者,如凯音布之类能掌大任的更是百里挑一,不!千里,万里挑一都可以说是。因此……” 康熙接下去没有说,胤祉也明白。相对于国内这些完全不懂必须要从头教起的人才,像是洋人传教士那样的却只要稍加培训,就可以用上。在极为缺乏人才的情况下,康熙贪图便利也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况且……胤祉怀疑,康熙只怕尚且沉浸在大国思维中,压根没觉得若是蒸汽机之类的被传播出去会有何恐怖之处。 “皇阿玛!你这种操作方式不就是杀鸡取卵吗?”胤祉一咬牙,板着小脸严肃的反驳着:“皇阿玛,咱们满族入关至今,满汉之争都尚且从未有停下。史佚之《志》有之,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洋人!” 虽然康熙口中称满汉一家,但是又对汉臣警惕提防,从今天的事情来看只怕南怀仁推出凯音布的缘由不是因为他的天资出众,而是为了制衡工部尚书陈延敬。 想到这里胤祉在暗暗佩服南怀仁的心思之余也更升起警惕心,他不假思索的继续说道:“南怀仁大人对皇阿玛忠心耿耿,对政事热衷仔细,尚且能做出包庇同国传教士顶替他人姓名入清之事,那若是他们的国家让南怀仁大人,不!让其他传教士将咱们的东西传回去……皇阿玛,您觉得会如何?” 康熙眉头紧锁,扫向胤祉的目光中含着一抹冷意:“胤祉,污蔑朝廷命官,你可知是何罪?” 东暖阁里的人颤如寒蝉,梁九功和魏珠相视一眼,那是叫苦不迭。 “皇阿玛,为国为民,儿臣何敢畏惧?若是儿臣都不愿意和您说真话,还有谁会愿意呢?况且儿臣更是相信以皇阿玛的英明,定然会从谏如流,明察秋毫。”胤祉翻了个白眼,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康熙的试探,依然是不慌不忙,坦坦荡荡的开口。 康熙微微一怔。下一秒钟,他哑然失笑:“你这小子,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花!” 从谏如流。意思是胤祉说的可都是规劝之语,肺腑之言,而朕听从就是明君,不听从——康熙哼了一声,伸手就弹了弹胤祉的小脑门:“少在朕眼前耍花样,以为朕不知道你的心思?” “嘿嘿。”胤祉捂住脑门:“那皇阿玛觉得呢?” “这事情朕会令人处理,你这小子就放心吧!”康熙微微点头。胤祉未提及尚好,提及之后康熙也不免升起一丝提防之意,打定主意今日便要让暗卫们仔细去搜索一番,瞧瞧这些传教士中有没有私底下轻举妄动之人。 没有最佳,可以预先防备。若有……那他也要想想看对这些传教士的手段会不会过于柔软了。 对南怀仁信任,不代表康熙信任其他外来传教士。 和胤祉所说一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第一件事,其他呢?”康熙又继续盘问。看着胤祉先前苦思冥想的模样,就只单单是试验场洋人的事儿?这可不大现实,康熙可是当了他这么年的老子,哪里能看不出这小子心里还藏着别的事情。 “皇阿玛知道矿山里用的矿车吗?” “自然知道。”康熙想了想顺带还解释一番:“矿车主要是前后两个轮轴将箱体固定在木质的轨道上,利用手摇式杠杆前进。” “对,儿臣说的就是这个。”胤祉眨巴着眼,竖起一根食指轻轻的晃动着:“皇阿玛,你想想矿车,有没有想到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康熙有些疑惑。他和胤祉对视一眼,顺着胤祉的提示苦思冥想,半响才微微挑眉:“你的意思是把装在船只上的蒸汽机放在矿车上?” 略微想了想,康熙又摇头:“这可不大现实,蒸汽机今日你也看到了,动力可是强大的很,又要经常填充煤炭才能使用,若是装到矿车上,只怕直接冲出轨道去!” “如果单单在一个矿车本身上进行操作,那当然不行的。”胤祉没在意康熙的反对,而是认认真真的将后世火车的雏形向康熙说明着:“儿臣认为可以学习马车的制造方式。” “嗯?” “马车是由马——也就是动力的车头和车厢本身两部分组成的,现有的矿车可以视作马车的车厢部分,将蒸汽机作为单独一个头部设计,并且和马夫一般由人来操纵前进,蒸汽机的动力越大,就可以再后面连接上更多的车厢。马匹的动力有限而无法拉更多的车厢……但是蒸汽机的动力——” 康熙目瞪口呆。他骤然间想起自己先前还在提及,蒸汽机的动力过大的问题。如果按着胤祉的说法,若是造成这样的新式矿车,那蒸汽机的动力越大可以拉动的矿物越多——等等! “那按你的说法,只要有轨道,那么这样设计的矿车甚至可以在地上运行,运输货物或者人……”康熙声音抬高。 “没错,儿臣给它取了一个名字。”胤祉双眼亮晶晶的:“就叫它火车吧!” 康熙没有管这个新式矿车是叫煤车还是炭车还是火车,他沉浸在这带给他的思绪之中,两者之间的距离只仿佛隔了一张纸,现在被胤祉纤细的手指头轻轻一戳,就破了一个口随后这个破口越变越大,直到现在彻底破裂。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可以用在船只上,可以用在火车上,那么是不是能也用在汽车上?用在锻造矿石上?用在纺织布料上?一瞬间无数种蒸汽机的运用方式出现在康熙的脑海之中,让康熙在瞬间中便明白了蒸汽机的重要性。 更是知道胤祉为什么要把防备洋人传教士的事情放在最先。 说完这两件事,胤祉瞅着康熙站起身在东暖阁里转悠来转悠去,眼见着竟是不打算休息而是想要召见朝臣们来议事。 这大晚上的,宫门都要关了还折腾朝臣们做什么!胤祉在康熙吩咐梁九功的时候巴巴开口:“皇阿玛,儿臣还有事儿呢!” 这语调千回百转的……听着,就知道他定然再打什么坏主意! 康熙眯着眼睛,转过头上下打量着胤祉,沉吟半响才缓缓开口:“……你还有什么事儿?” ‘没事儿就可以滚蛋了。’几个字在康熙的眼中无限流转表达着。 胤祉:……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康熙,眼眸深处满满都是郁闷和哀怨。 康熙这就是卸磨杀驴啊! 康熙倒是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还认认真真的又询问了一遍:“胤祉,朕问你话呢!” “儿臣在京城郊外看到如今玻璃大棚的数量已经有了不少,可是冬日的新鲜蔬菜价格居高不下,非宗室权贵豪富以外的老百姓们还是极难得才能享用。现在已经快要开春,儿臣有了个新想法想去实验一下——所以……” “所以……?” “皇阿玛,您能不能提供点经费人力?” “……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儿臣打算使用一批玻璃房里种植的蔬菜,将它们做成菜干……” “这种制法世面上早就有了,比如梅菜干,芥菜干。”康熙哈哈一笑,顿时瞧着胤祉的眼神都柔软三分。他平时总觉得胤祉想得太多太远,倒是少见他说出来的主意是早就有了的,此刻不免感叹着:“你啊,到底年纪尚小走的路太近太少,等你长大些让你去外头好好走一走,看一看才是。” 胤祉没好气的瞪了康熙一眼:“儿臣说的不是这种菜干。” “哦?” “儿臣想法是人工加热将蔬菜里的大部分水分脱去,让它的体积缩水,重量降低,特别是要入水之后就能复原,食用方便可以随身携带,储存和运输。这样一来无论是冬日还是打仗,都可以吃到原本风味的蔬菜。” “……这能做到吗?”康熙表示他不是很相信。 “儿臣说的话,那都是能做到的。”胤祉没好气的怒瞪着康熙。 你还别说,胤祉一直以来的良好信誉还是给了康熙一种他绝对不会说谎,定然是可以做到的感觉。也因此望着眼巴巴的,难以抑制自己兴奋的胤祉,康熙眉目间凝重的神色逐渐柔软:“朕可听不懂你刚才说的内容,这样吧!朕提供人手和钱,你就自个儿试一试!” 自个儿试一试? 胤祉眼前一亮:“皇阿玛,您上回说是支持最后回京城人也没给,这一回不会又是忽悠儿子的吧?” “朕金口玉言,哪里会忽悠你这臭小子!”康熙板着脸一阵呵斥,一脸光明磊落的正直模样,全然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胤祉翻了个白眼,摊开手冲着康熙晃了晃。 “……做什么?” “圣旨啊!皇阿玛您给人给钱,总要给儿臣一份圣旨的吧?”胤祉鄙夷的看着康熙,瞧瞧!瞧瞧!大猪蹄子牌康熙,转头就想要翻脸不认人。 康熙有些肉疼,这写了圣旨真金白银可是得真真切切的交到胤祉手上……一个小阿哥,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想到这里康熙和颜悦色:“要什么圣旨,你要多少银钱朕从私库里掏补贴给你不就得了!” “……皇阿玛,您不会想着万一后面反悔了就把儿臣的钱给卡断了,或者转头觉得儿臣做的东西利润可期,就一脚把儿臣踹了让内务府干吧?”胤祉冷笑一声。他的记性好的很,瞧瞧那香皂,瞧瞧那镜子,瞧瞧那玻璃!嘿!一年给康熙赚了多少利润!可自己呢?连根毛都没! 还大方……康熙就是个铁公鸡! 许是胤祉鄙夷的目光威力实在是太强,康熙难免有些面红耳赤的,面对胤祉的不信任,他捂住嘴轻轻咳嗽两声:“行了,行了!朕就给你圣旨行了吧?朕——给咱们胤祉一个职务,行走工部,这银钱人手都从工部里取,怎么样?” 胤祉提防的瞅了瞅康熙,犹豫片刻还是缓缓点了头。 康熙哈哈一笑,他亲自写了一份圣旨令梁九功交到胤祉的手中。胤祉拿着圣旨正正反反,上上下下看了好几回,确定内容和印章都没有问题,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殿门,眼里还带着孤疑,显然怎么都觉得里面有猫腻。 等胤祉一走,梁九功就忍不住好奇:“万岁爷,您真给三阿哥职务和银钱?” 这闹出去只怕大阿哥的面上更加难看喽! “哈哈。”康熙得意一笑:“这小子还以为能跳出朕的手掌心?工部行走,银钱从工部的账上动,陈延敬不把他盯牢把那些花样都从他脑袋里挖出来——” “朕啊,看他这工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 “万岁爷圣明!”梁九功倒抽一口凉气,心中暗暗为三阿哥鞠一把泪。 “你也别嘴甜了!传旨今儿个朕就去钟粹宫。”康熙志得意满,瞧见胤祉又想起荣妃,顺势便吩咐了一句。 “是,奴才这就去办!”梁九功讪笑着。 同样,刚从城外回到京城衙门的陈延敬面无表情的盯着从宫里加急送到自己面前的圣旨,心中那是波涛万丈。 “陈大人,何事如此惊讶?”南怀仁好奇询问。 “……皇上,将六阿哥正式派遣到工部行走。”陈延敬揉了揉眼睛,又仔仔细细的看了圣旨的字生怕是自己刚才没细细听,可是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这字就是这么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 圣旨的内容写得别提多简洁了。 三阿哥胤祉,着令工部行走! 万岁爷这是……抽风了?陈延敬是一脸的难以言喻,他和南怀仁对视一眼,下一秒异口同声的说道:“这京城,只怕是要变天了啊?” 这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京城,随后在第二天也传遍了整个后宫。 延禧宫的惠妃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茶盏砸在了地上,扑在几案上就是一通大哭:“本宫的胤禔怎么如此苦命?太子爬到他头顶蹦跶本宫只能瞧着,动也不敢动!现在眼见着下头的小阿哥都爬到他脸上踩两脚——” “主子!”琇芳忙上前劝说着:“三阿哥素来喜欢奇淫技巧,这工部在六部中也只是垫底——” “垫底?垫底!”惠妃重重一掌拍在几案上,横眉竖眼的怒瞪着琇芳:“他这算不上什么!?还去了工部,我的儿!我的儿就连工部都去不了那又算得上什么?本宫看他就是鬼怪成精!老天爷怎么就不把这个妖孽给收了去!” “主子慎言!”站在一边伺候的赵嬷嬷顿时急了,她一边说话一边眼含厉光扫视着宫婢们。凡是被她瞧见的宫婢各个都是面色苍白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背动也不敢动。 惠妃面色一白,立刻发现自个儿说错话。她搅着帕子,瞬间回忆起当年的事,那事儿之后她是许久都不得康熙和太皇太后的待见。 若是再被皇上知道……只怕是大阿哥都要遭了自己的牵连! 她环视四周面色苍白,垂首束手的宫婢们,如剑锋般锐利的目光让诸人瑟瑟发抖,室内一片寂静。 赵嬷嬷言语中满是肃杀之意:“你们都仔细听着,先前可是半句话都不记得!若是传出去——” 最后没说完,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赵嬷嬷的未尽之意。赵嬷嬷面上慈善手段却是狠辣,延禧宫的宫女太监们那都是一个个心知肚明的很。 “赵嬷嬷,用不着如此。”惠妃面色舒缓,反倒是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柔声细语的开口:“你们先退下去吧,琇芳!每人赏一个荷包压压惊!” “是!” “奴婢谢主子赏——” 等所有人都退下,宫室里只留下最为贴心的赵嬷嬷和四名大宫女,惠妃才无力般倚住软塌,疲倦地阖上双眼。 “主子……现在咱们怎么办?”赵嬷嬷小心翼翼的开口。 “皇上宠着,本宫能怎么办?”惠妃满脸都是倦意,眼底深处都是浓浓的悲哀,语调里也带着一丝沙哑:“不止是他……就连荣妃!都这把年纪了还邀宠!这脸皮怎么这么厚!” 宫里头的规矩,这岁数上了三十的宫妃绿头牌就被撤了,自己的延禧宫,皇帝那是一年都难得来几回,可偏偏钟粹宫…… “娘娘,依奴婢看。”赵嬷嬷眼前一亮忍不住低语:“指不定万岁爷不是为了荣妃,而是为了那卫庶妃!” 这话可谓石破惊天,吓得荣妃都坐直了身子。只不过她转头一想又慵懒的躺下了:“赵嬷嬷,你啊倒是忘了。这卫庶妃以前可是住在咱们宫里的!万岁爷那时候也没多来一回呐……” “那是主子您当初端方庄重,自然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只是现在岁月不饶人,咱们慢一步可就比荣妃要慢上好几步!钟粹宫现在可是有两个阿哥了!” 赵嬷嬷忍不住小声劝说着:“奴婢听说,就连德妃娘娘,都在新入选的宫女里挑了两个貌美清秀的放在身边。” 听到连德妃都这么做了。惠妃心里是一阵冲动……可是下一秒钟她又觉得若是如此做了,她又和那种她曾经最看不起的人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她摆摆手:“这事儿容后再议。现在还是想想应该怎么办?瞧着胤禔心不在焉的模样,这些日子本宫那心疼得厉害!” “咱们要不把这事儿传到府里,让明珠大人想想招数?”琇芳小声嘀咕。 “不行。”惠妃搅了搅帕子:“如今叔父可是被万岁爷呵斥闭门思过,就连职务都没了。唯独有职务的纳兰性德又在詹事府给太子做事,得小心慎重点才好!这万一传到太子的耳中倒是给叔父一家添麻烦。” 想到这个可能性,主仆三人顿时齐齐沉默。惠妃更是自哀自叹,觉得自己势单力薄,选秀时也难怪诸人不把自己放在眼中……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抬头轻轻抚着自己的脸颊。 虽然触碰的感觉依然细腻,但是从那水银镜里已经可以看到她的眼角爬上了一条条的细纹……惠妃神色莫测,想到自己如今已经几乎没有恩宠,而荣妃那边康熙却是几天便会过去一趟,心里越发起了疙瘩。 要不然……真的选两个宫女…… 惠妃满满都是愁绪,心烦意乱的很。 而另一边被提及的太子,也在毓庆宫中烦恼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喷血……昨天应该是分开两个时间更新的,居然看错了12点一起放了OTZ. 晚上21:00加更。,,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毓庆宫。 “太子爷!这事儿您可一定要放在心上呐!” 索额图在毓庆宫里来来回回的围着胤礽打转, 眼中满满都是焦虑之色:“皇上可是允了三阿哥在工部行走的权利!说句不中听的, 皇上都还没让您主持过朝政呢!” “只是行走工部罢了,怎么能和主持朝政相提并论?” 胤礽被眼前打转的索额图弄得脑勺疼, 按着额角无奈的劝说道:“叔公,皇阿玛只不过是拿个甜头给胤祉罢了。又没有实权, 您急什么?” “奴才能不急吗?”索额图连连跳脚,瞧着胤礽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奴才知道阿哥心慈,只是现在可不是咱们退一步的时候!这宫里宫外可都盯着您——” “盯着孤?”胤礽不耐烦的一掌拍在桌上,抬眸怒视索额图:“若不是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闹出来的事情——孤能被盯着吗?” 说起这件事,索额图的气焰顿时萎靡了。 《京城日报》刚出台的时候索额图忙着打击纳兰明珠派系的朝臣, 将其视为康熙给太子练手的玩具, 压根没给过一点注意, 即便格尔芬和阿尔吉善提起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那一天被康熙损了一通,回头他才再次仔仔细细的去研究一番,这一研究……可让他悔断了肠子! 索额图一想到这么大的一枚利器,非但不在自己手上, 反倒落入纳兰氏的手中, 那是恨得牙痒痒。 一连几个晚上都没睡好不提,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没用的儿子揪出来痛打一顿! 看着索额图唉声叹气的模样, 胤礽反倒多出一丝愧疚:“叔公, 孤知道应该怎么做!胤祉他所有的心思都花着如何把大清变得更加富强,孤怎么能够在这种时候拖他后腿?您就省省心,回头好好教导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一番,等风头过去孤再让他们到外头任职。” “奴才……他们两个何德何能还要请太子爷……”索额图哽咽一声, 连眼圈都红了。 “叔公,您可是孤的亲人。”胤礽声音低沉,将索额图好一通劝说后才使着人送走。 一送走索额图,胤礽就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般斜靠在软塌上,显得十分疲倦,面庞上失去血色,反倒是有种常年浸透了冰水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冷白。 赵良才心中担忧:“太子爷,要不要请太医来瞧一瞧?” 胤礽摆摆手。 只怕是前脚请了太医,后脚叔公到毓庆宫的事情就要摆上皇阿玛的案头。深知索额图不受康熙欢心的胤礽心中郁闷,想到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如今只有家里蹲的下场,哪里愿意再起纷争,倒不如稍微休息一会更好。 “那……太子爷,奴才给您按一按?” “……嗯。” 有了胤礽的允许,赵良才略略松了口气。他只使了一个颜色,两名小太监便立马醒悟,稍稍一会就手脚麻利的端着热水和帕子进来。 一人端着盆,另一人将帕子在盆中沾了沾热水再搅干,小心翼翼的低着头,双手高举着送至赵良才的面前。 赵良才取过帕子,焐热双手后才落在胤礽的额头轻轻按压着,时不时开口询问:“太子爷,这个力道如何?” “不错。”胤礽淡淡开口。他眉尖紧锁,闭目养神,面上神情淡然,修长的手指一直轻轻搭在软塌边缘似有若无的敲击着。 哒,哒,哒,哒…… 整个毓庆宫是如此的安静,以至于那敲击声回荡在整个室内。所有的宫人都大气也不敢出的端立在两侧,赵良才也紧紧闭着嘴巴,生怕影响到太子爷的思考。 良久之后胤礽才示意赵良才停下。他一句话没说,神色也很是平淡,乍一眼看去仿佛是半点郁气都没有一般。 唯独赵良才偷偷瞧了一眼,心中虽顾忌,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的开口:“太子爷,奴才觉得……您亲自问问三阿哥是想做什么打算?” 胤礽没吱声,只抬头冷睨了他一眼。 赵良才的腰弯得更低了。 胤礽叹了叹气:“问,问了做什么?难不成没有皇阿玛的意思,孤还能插进去一脚不成。”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太子爷——奴才只是觉得,在万岁爷眼里三阿哥毕竟是您的弟弟,这帮弟弟的事儿那就不叫事儿!” 胤礽沉吟,倒是没反驳这句话的意思。 他心下还有些矜持之意,总觉得亲自发问有失体面,坐在软塌上是坐立不安,想了许久他抬头盯着赵良才:“你找人去打听打听,瞧瞧三阿哥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 胤祉可是忙得焦头烂额。 设定计划,需要人员和土地面积,等到全部规划完成后,他却猛然间发现了一个问题:在现代社会,保存脱水蔬菜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在这里春季储备脱水蔬菜到冬季使用……emmmm您是在做春秋大美梦吗? 其他不提,用什么储存,保质期是多少时间…… 好头疼。 若是一般人到这个程度大概就是应该选择放弃的时候,但是胤祉他是谁?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呢?NONONO!放弃可不是一件好事呐!胤祉那可是绞尽脑汁,立刻开始研究怎么办?如何做? 反正是第一年……再说也没人知道。 胤祉一咬牙,索性使人将市面上可以寻找到的蔬菜每一周各送一份到实验室来进行脱水处理,然后分别安置到不同的器皿里进行保存。 从最简单的纸袋中到玻璃容器,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方法——反正康熙说了,这钱只要他想用的就可以打报告问工部要嘛! 这,可都是为了研究!可都是有正正当当的使用去向的。 所以胤祉大手一挥,刷刷刷的算出一个大概金额,使着赫奕就送到工部大堂给陈尚书去。 工部尚书陈延敬面无表情的看着账单,那表情简直是一言难尽。想要一口回绝,可是又想到万岁爷给出的圣旨,只觉得一口气憋在胸口那是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去! 怎么办?他还能怎么办? 可是一想到要老老实实将钱交出去,陈延敬又是老大不甘心。他眼珠子一转,心里顿时起了主意,吩咐主簿将工部各司各库主事以上的官员宣至大堂中。 等到所有人到齐,陈延敬一手持着毛笔的后端在书桌上轻轻敲击的,一手将单子推送到书桌的正中央,笑盈盈的望着一群摸不着头脑的下属们:“你们看看这账单,要不要同意拨款?” 康熙虽然重视蒸汽机的研发和升级,不过这钱嘛……毕竟也要通过和户部的商议,每年拨给工部的银钱也是有要求的,三阿哥要求的金钱数字瞧着不高架不住细水流长,写着要足足一年,这样一想陈延敬的肉痛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工部郎中,各司主事们拉过账单仔细一遍,顿时一个个眉头便是紧锁。 “陈大人,这户部拨来的银两抠抠搜搜的才能供咱们一整个工部用——这三阿哥要的数字可不小啊!” “对啊!要是现在直接给了,后面蒸汽机上再花钱咱们可得另外朝万岁爷申请了!户部尚书本来就是一张马脸,若是再去要求这,这!” 几名下属那是七嘴八舌说个没完,总体意思都是不乐意把银钱分给三阿哥一部分。 制造库郎中廖旦看看同僚们的表情忍不住嘀咕着:“可是这蒸汽机也是三阿哥研制出来的,指不定这一回又可以弄出什么新东西来!” “若是这样自然是好,可是你瞧瞧三阿哥这一回做的可是什么东西?脱水蔬菜?现在大棚都已经满地都是了,哪里还需要这玩意!依下官看这钱投进去那就是白搭!纯属万岁爷在逗三阿哥玩呢!” “没错没错!” “不过……”又有人开始担心:“要是咱们不给,三阿哥万一发火将事情捅到万岁爷眼前,那咱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这……派人和三阿哥好好谈谈?” “八岁的小孩,你去谈?” “三阿哥的性子可和别的孩童不一样!” 登时,工部大堂里是吵闹成一团,你一句我一句谁都说服不了谁,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 “行了行了!”陈延敬头痛的厉害:“本官让你们瞧瞧怎么给钱,又不是说不给。” “陈大人。依本官看,咱们自然应该给,只不过嘛……可以给的少一点!” “就这点?”胤祉不可思议的拔高声音,挥舞着手上那几张银票,眼中满满都是不高兴。这工部难不成以为打发自己是打发叫花子?就拿这点钱来忽悠自己? “三阿哥。”见胤祉要发怒,送钱上门的工部侍郎孙在丰连忙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陈大人说了,您的计划表已经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不过这时间毕竟要一年之久,工部可不能一口气把整年的银子都给您——” “那这是一个月的份?”胤祉面上表情一松,随口问道。 “不不不!”工部侍郎孙在丰只差把脑袋摇晃成拨浪鼓,连忙补充道:“这是三个月的份!” “——什么?”胤祉还没发话,赫奕就忍不住瞪圆了双眼:“三个月?三个月就只有三百两银子?也就是说每个月就一百两?” “陈大人说,这是使人仔细计算核对后的银钱!”工部侍郎孙在丰小声留下一句话,趁着主仆三人傻眼的瞬间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嗨!谁敢留那里,这不纯属找骂吗? 胤祉没一会儿就回过神来,他哭笑不得的盯着手上这三张看着可怜兮兮的银票,嘴角那是抽搐不已。 陈延敬啊陈延敬!本阿哥倒是不知道你还有陈扒皮的外号呢?简而言之,就是算计到一分一毫,绝对不会多给胤祉一点点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三阿哥, 现在咱们怎么办?”赫奕苦笑着。 三阿哥的计划上有不少水果蔬菜可不是在京城才有的, 刚采用京城附近的蔬菜那这三百两还能勉强撑过去。可是加上那些个需要从外地送来的蔬菜水果,这中间的差距可就大了! “咱们要不要去皇上这里……”张北小心翼翼的开口。 “不用。”胤祉摇头冷笑一声:“只怕本阿哥还是上了皇阿玛的当了!” “那咱们现在……?” “三百两, 哼!本阿哥就要告诉他们,区区三百两也是会翻身变成三千两,三万两的!”胤祉先前倒是不在意,只是现在陈延敬这一番操作让他哭笑不得之余更是多了一分恼怒。 很想看他的笑话?那我倒要让你变成笑话! “阿哥,咱们应该怎么办?”赫奕看着胤祉那双眼睛一闪而过的狡黠,立刻明白他已是有了主意。 “赫奕,这事儿由张北去做就行了!至于你还是全心全意的做好你的研究!那个才是咱们的目标!” 胤祉面色严肃,手重重拍在赫奕的肩头, 随后才对着立在身后的张北说道:“……张北,你去周郊转一圈, 若是哪里有黑白花母牛就带几头回来——不!能带多少就买多少到胡家庄去!知道了吗?” 既然没本钱, 那就只好做出本钱。 世上什么东西最赚钱? 那就是……吃的呗! 感谢太皇太后,还留给自己胡家庄这么大的一块地皮。胤祉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得意而狡诈的微笑。 工部尚书陈延敬的操作太过666, 就算是康熙得到汇报也是傻了眼。 他还以为陈延敬会借着三阿哥要钱为由头来请康熙增加对工部的支持力度,康熙能就可以顺势处置户部一些尸位素餐的官员。 没想到陈延敬竟然真的敢一口回绝胤祉的要求,并且只给出三百两白银打发…… “朕,还真是小看朕的臣子了。” 康熙一收奏折,咂咂嘴忍不住朝梁九功感叹着:“更神奇的是,胤祉这小子竟然也没有到朕的面前来诉苦?反而是打算靠自己的本事去赚钱?” “三阿哥年纪尚小,这亲自赚钱只怕朝臣有所质疑?”梁九功小声嘀咕着。要知道士农工商, 这商人可是排在最后,就连商人的子女都是不得为官入仕的,三阿哥跑去做生意只怕日后万一被御史们…… 梁九功想得多,康熙想得也不少,而且还想得挺开:“质疑?质疑什么?这孩子又不是与民争利,只是为了自己的想法去攒钱,若是能让他吃点苦头,那就更好了。” 见着皇帝没在意,梁九功自然也乐得不提。 “行了,咱们就等着看后头,瞧瞧这小子到底打算做什么?”康熙搓搓下巴,摇头晃脑反复念叨着黑白花牛半天也没想出胤祉到底打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胤祉一边让张北买牛,后来还让顺便买了几头羊,另一边则让胡家庄内的人开始大肆种植燕麦,眼见着竟是要把一片土地都变成燕麦田,这种操作让暗中观察的康熙等人简直是一头雾水。 买牛?燕麦田? 胤祉到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胤祉可不知道宫里正有一群人围观着自己的动作,他可是忙得风生水起,完全没有理会宫里人的想法呢! 为了提防康熙这一回又想从他的手中抢走利润,胤祉这一回可没有打算如同制造玻璃一般坦坦荡荡的把方子抖出去,当然这也和这一次的产业与上一回打算做的玻璃产业截然不同也有关系。 玻璃想要扩大使用范围,如果没有康熙的支持,朝廷的支持,想要光靠单打独斗的力量将它推广到整个大清疆域,那简直就是做梦! 至于这一回,胤祉想要折腾出来的东西,说白了那就是为了赚点小钱罢了! 小钱小钱……抠抠搜搜点,指不准日后就成了自己的私房钱。 抱着给自己存老婆本的胤祉,这一回可是动作神秘莫测,加上这操作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一连三个月过去,胤祉非但没有做出什么成就还老老实实的让张北去工部取了三百两第二季度的银两后,康熙也彻底把这事抛到脑后。 要知道,这一段时间内,蒸汽机的事情已经让他忙得焦头烂额。 胤祉提出的关于洋人传教士过度涉入研究也让他心生提防,尤其是暗卫们查证的确有几名传教士频频朝着广州府去信,经过查证居然和当地的葡萄牙人有关。 这可是件大事! 不过洋人在大清可以说是抱团求暖,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康熙也不愿意大动干戈。正当他左右为难时,胤祉曾经提出要单独培养一批高新人才的主意跃然而出。 这不,工部技术学院便诞生了。 学校有了,把大半洋人传教士拉去学校当教师,还得找一批忠心耿耿的官员管理学校……康熙忙得团团转,哪里还有功夫去管胤祉的小生意。 另一边的胤礽,先是暗地里对胤祉没有发明出新玩意这件事稍稍松了口气,随后他又担心起胤祉会不会就此遭到打击,左想右想之后决定亲自上门看看有没有自己可以帮上忙的地方。 “胤祉——”走进胤祉办公的小院,胤礽就被眼前的一切给吓住了。 工部的……院子里……竟然站着一头羊和一头牛?瞧着这羊这牛悠闲自在在院子里溜达的模样,胤礽沉默一瞬,实在有点搞不懂自己弟弟的脑回路。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一头羊和一头牛许久许久,才在赵良才的呼声中回过神来,大步朝前亲自推开门走进屋。 胤祉对于胤礽的到来很是吃惊:“二哥,你怎么来了?” “你这天天往外跑,二哥担心得厉害。” 胤礽忧心忡忡的望着他,心里的担忧在看到外面院子的牛羊后更是达到了巅峰:“没研究出来东西是很正常的!你瞧瞧玻璃,瞧瞧蒸汽机,你已经是宫里最聪明的阿哥了!偶尔一次失败没事,二哥相信你日后定然会成功的!” 胤祉:……? “二哥,您在说什么,弟弟我都听不懂。” 胤祉直接将先前煽情的话删掉,眯着眼睛活似一只奸诈的小狐狸:“不过您来的正好,弟弟我正有事情要找你!” “找孤做什么?” “二哥,你有钱吗?” 胤礽·囊中羞涩·全靠皇阿玛过活·爱新觉罗:…… 面对胤祉带着点渴望的小眼神,胤礽的大脑在此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思考了!不,孤的确没有钱,但是……孤的叔公有钱啊! 想到眼前的胤祉想要钱的可怜模样,在胤礽脑海里甚至浮现了一只穿着破旧衣服在秋风中萧瑟不已,哭喊着要钱的胤祉。 他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声音更是无限温柔:“胤祉缺钱了是不是?你想要多少钱?二哥虽然现在没有,不过一会儿就让人取来。” 索额图的价值,大概就是个会移动的钱包吧—— 索额图在家中连续打了三四个喷嚏,打完之后他面无表情的怒瞪着格尔芬兄弟,挥起手中的扫帚劈头盖耳朝下打去,一边还不忘大骂:“你们这两只兔崽子,居然还敢在背后说老子坏话?看我不抽死你们!”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冤啊! 不提索额图府上那叫做一个鸡飞狗跳,反正胤礽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胤祉提出钱这个字眼,身为二哥的他就定然会帮他解决。 “钱?我不缺哦。”可惜,胤祉反应很是冷淡。 正当胤礽心中一凉,自认为是热脸贴了冷屁股,颇有些怏怏不乐时,只见胤祉微微歪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胤礽:“我有个赚钱的法子,想问问二哥有没有兴趣参一脚。” “……赚钱?” “嗯,是哦。保证二哥能赚大钱,就是要投资那么一点点小钱罢了。”胤祉伸出手,比了比大约拇指的长度,笑得一口白牙都露了出来。 等等…… 胤祉你这笑容太灿烂,二哥心里反而有些惴惴不安啊? 不过胤祉要求都在眼前,身为二哥的胤礽狠狠心一咬牙:“好!胤祉你说你要多少钱?” “嗯,二哥想要入多少股?” “……这又是啥?”胤礽骤然间明白,康熙为啥宁可给钱让胤祉自己做了。 因为,胤祉总是说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内容。 等到索额图在府上得到赵良才的传信,请索额图大人急送钱到工部衙门时,索额图的警惕心在此刻一跃到最高点。他扯住赵良才避开人细细询问着:“赵公公,这钱送去工部衙门?不会是给三阿哥吧?” “索额图大人好见识!”赵良才笑吟吟的,倒是没打算瞒着:“正是给三阿哥的,今儿个太子爷到三阿哥这里参观,下定决心要参股呢!” 参股……? 索额图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过他毕竟这个岁数还是略微明白商户之间的一些操作,很快就想起参股的意思。 想到这里,确定太子爷八成是给三阿哥一个面子,装装兄弟友善,索额图顿时兴趣缺缺,随口询问:“太子爷入了股,有没有告诉您要奴才带多少钱过去?” “是的,索额图大人,太子爷说了请您带一万两!” “……?”索额图抬起的脚定在原处,整个人就像是机械一般咔咔咔的扭动着转向:“等等,赵公公,许是本官老了没听清楚数字。能麻烦您重复一遍吗?” “好的。没问题,索大人。”赵良才表情未变,仿佛在工部衙门听到这个数字就呱唧倒在地上的不是他本人一般:“太子爷说请您送一万两过去!” 索额图的脸是青白交杂,捂住心口仿佛一口气憋不上来就要去了一般! 一万两! 一万两!? 参股为什么要一万两——? “等等,赵公公,本官记得工部拨给三阿哥的银钱每个月才一百两,如今才刚刚拿了第二回 共计六个月的金额六百两,凭什么太子爷就得付一万两。” “那是……” “这叫做技术入股。”胤祉面对胤礽的疑问很是热情的解释了个清清楚楚:“二哥您看,早期的研究计算我这里可都是已经结束了,现在需要投资也只是想加快这个过程,而你甚至不用等待多多少时间,就可以得到巨大的利润和回报,怎么看,都是您赚了吧?” 胤礽:……听着好像有点道理。 “不过一万两也太贵了吧。”胤礽小声嘀咕着。 报纸当时赚了三千两可就闹得沸沸扬扬,这让索额图拿出一万两银子……就连他也禁不住心生犹豫,更别提跟着一同进来的赵良才了,扑通一声就坐倒在地,直接傻了眼。 瞧着赵良才傻不拉几的模样,胤礽暗地里用刀剑般的目光戳在他身上——瞧瞧!丢脸的家伙!顺势他又再次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询问:“这一万两会不会多了点?二哥也是头一回和胤祉做生意,能不能打个折?” ……呦呵!二哥居然还知道打折? 胤祉的双眼略微睁大一瞬,随后他板着小脸严肃的呵斥:“二哥!把你这个想法去掉!您想想看,玻璃至今赚了多少钱?香皂赚了多少钱?蔬菜大棚又赚了多少钱?” 他双手向两侧展开,丝毫不提及这次做的只是没有特别大的技术含量,表现出展望未来的模样压低声音引诱着:“若是这个项目成功,就能赚到那么多那么多的钱——!” 胤礽心神恍惚,在其中摇摆不定。 “哎……弟弟原本想二哥来了就给二哥一个优惠,既然二哥不乐意,那就找大哥吧。”胤祉几不可见的侧头啧了一声,貌似无可奈何的幽幽长叹一声。 找……大哥? “张北——” “等等!”胤礽扬起身体,一手紧紧抓住胤祉的手腕。 “嗯?” “孤,入股!” “好嘞!”胤祉顿时露出八颗白牙,对着胤礽灿烂一笑:“请问二哥,这钱什么时候到账?” “……赵良才!”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1:00加更。 *** 索额图:我是个莫得感情的移动钱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一年后。 别看时间尚短, 可是这京城里一时间大变模样。从松软的泥土地, 变成了干净的,即便马车奔驰而过也不会扬起尘埃的沥青地, 也就堪堪大半年的光阴。 到现在,路上更是充斥着最新推出的木质自行车,自行车前的车筐上里还摆着蔬菜鱼肉,路上的书生们也不再背着竹制的书筐,也换上皮质的双肩书包,手拿着书册高声阔语的聊着天。 若是一年没来过京城的外乡人,走进来的时候只怕就和那些赶考的考生一般傻乎乎的立在街头,被京城里的老百姓轻藐的笑骂一句:“外头来的乡巴佬!” 也不能怪外乡人如此惊讶, 着实是这一年京城的改变实在是太大,里面的人没感觉, 外来的人才能体验到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差异感。 例如来赶考的陈元龙和张希良, 自认为来自江南见多识广,却也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不已,着急去寻京城友人好好问上一番。 他们如此, 更不要提来自科尔沁扎萨克图旗的奥巴一行人,走进京城的一瞬间那就和傻子一般的张大了嘴,直愣愣的瞧着一辆辆的自行车在自己面前奔驰而过。 这些是什么?这些又是什么?这些到底是什么? 奥巴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好像如今就是在一个梦境中一般。他早就把自个儿的目的忘到九霄云外,就只知道盯着这些做梦也没想到过的东西发愣。 和他一般压根没想到胤祉会闹腾出这么大场面的还有康熙。 他沉默的立在街头,后头跟着的是胤礽和胤禔,不远处梁九功和一行侍卫正远远的, 紧张的观望着。 康熙怎么也没有想到,区区的几百两银子竟然在胤祉的手里翻出花来! 铺路的沥青之类尚且他还听工部提及,采用新一代推出的蒸汽压路机制成,据说动工的时候还闹得京城里鸡飞狗跳,由于难闻的气味不少御史还连连上书呵斥工部,要求其退回所做的一切。 不过这话题刚在朝会上提起,素来互相看不顺眼的胤礽和胤禔竟然是同时朝那发话的御史开始攻击,语言之犀利让康熙也是大开眼见,只说得几个御史恨不得当即撞死在柱子上。 ……这样一闹,朝臣们谁还敢管?另一边,康熙吩咐九门提督和顺天府尹从旁协助,只要不涉及朝政安危,他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几位阿哥在京城里折腾,培养默契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不说这些,今儿个出来是因为太子上书想要对京城的一些住宅区进行改造升级,扩大街区范围。现在康熙站在街头,倒是忘记自己的目的,而是用力的在这沥青地上踩了又踩,抬头瞧一瞧这路边奔驰而过的人群…… 骤然间觉得自己也像个乡巴佬了呢? 再想想先前自己走进街头小巷的酒楼饭馆里查看,大半年都没有消息的养牛养羊场还是燕麦田里蹦出来的奶茶,如今已经成了京城里老百姓不可缺少的东西。 家家户户的茶楼饭馆内都推出了新式奶茶,甚至还有激进的店铺直接将以往的凉茶热茶直接换成了各种口味的奶茶,比如红豆的、燕麦的、还有各种水果口味的,可以说是千奇百怪,层出不穷! 康熙沉默的走向自己最熟悉的店铺——占据京城最好位置的顺隆酒家,这家店也是他的幼弟恭亲王常宁所有。 不过说起来,康熙倒是也有听闻常宁这小子正事不做,却也和太子一般去投资了胤祉的产业。 果然,直登二楼包厢内坐下,小二就递上来一本菜单,当首的饮品就画得花里胡哨,写着各色奶茶的名字。 “珍珠奶茶?”康熙的手指挪到其中一项上,惊愕的发问:“这奶茶里还可以发……珍珠?” “噗嗤——!”还没等满脸尴尬的小二说话,一旁的胤礽就忍不住先乐了:“阿玛,此珍珠可不是彼珍珠,乃是用红薯粉做的小团子,晶莹剔透瞧着如同珍珠一般。” “……还有这般?” “阿玛尝尝看便是。”胤礽乐呵呵的发话,转头对着小二吩咐:“小二,上三份珍珠奶茶。” “好的,小少爷!”小二连忙在腰间的单子上写了两字,又哈腰点头的细问:“请三位先看看单子,要点什么菜再叫小的来!” “葱爆羊肉先来一份!”胤禔翻了翻菜单,立马下了决定:“再来一份荷香糯米排骨、一份香菇扒菜心,再来个……” 他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舔舔嘴唇:“酸菜鱼!” “好嘞!” “再补个烩羊杂吧——”胤礽咳嗽一声。 “……好的这位爷!” “……酸菜鱼?”康熙可真是糊涂了。瞧着两个儿子熟门熟路的动作,骤然间有了自己已经老了的感觉——等等朕今年才只有三十余岁,堪堪才是壮年罢了。 以此来安慰自个儿的康熙突然间想起胤礽点的一道菜,忍不住反问一句:“烩羊杂?羊杂?那不就是羊下水——” 话语未完,康熙就忍不住抬眸仔细瞧着胤礽:“怎么倒是吃起这东西来?” 胤礽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咳……” “这东西朕以前吃过不少。” “……唉?”胤礽不敢置信,目瞪口呆的望着康熙。 “朕巡幸塞外时,曾经吃过两回。”康熙瞧着胤礽傻乎乎的小模样,哈哈大笑:“这玩意虽然不上台面,不过味道是真心不错,胤礽你也可以试试——若是喜欢,等下回巡幸塞外的时候朕定然多弄些给你尝尝看!” 胤礽和胤禔脸上满满都是向往之色:“巡幸塞外啊……” “胤禔也想去吗?” “想!” “好!朕就应了你们两个,下一回去塞外定然带上你们!”父子三人其乐融融,笑闹声不断。康熙也觉得许久没有说得如此畅快,仿佛依稀间回到数年之前,自己一左一右牵着幼子闲逛在这京城夜市中的日子。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感叹,眼角余光瞥过一缕发丝,唯独有一根银丝是如此扎眼。自己再不服老,毕竟也已经在一步步走向,骤然间他又想到总是提起塞外,却从未回去一趟过的两位太后,鬓间的发丝早已斑白。 也不知道还能奉养她们多少年,想到这里康熙鼻尖一酸,竟是突兀的开口:“这样吧,朕瞧着等五月,就带着你们乌库玛嬷和皇玛嬷一同去塞外瞧一瞧,走一走!” “咦——?”胤礽和胤禔微微一怔,下一刻胤礽率先大喜:“乌库玛嬷定然会很高兴的!” “哈哈,那朕倒是得好好表现一番——你们两个可不要先透露给太皇太后知道了吗?”康熙很是高兴,喜滋滋的打算回头就卖个关子。 “儿臣明白!”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很快,三杯奶茶率先送到了康熙三人的眼前。康熙好奇的拿着细长柄的汤勺轻轻搅拌着玻璃杯,淡褐色的奶茶中透明的珍珠在其中摇摆不定,在日光的照耀下更显得亮晶晶的,犹如珍珠一般。 怪不得要叫做‘珍珠奶茶’。 康熙轻晃了晃玻璃杯,低头抿了口。微烫的奶茶质感丝滑入喉,鲜醇的茶香和奶香扑面而来,先是淡淡的苦涩,回味却是甘甜无比。 随后而来的是弹力十足的小珍珠,每一颗都在嘴中活泼的蹦跳着,奶茶一经推出就直接风靡了整个京城,果然最大的原因便是出乎意料的好味道,而且里面也没有老式奶茶里带着牛羊骚味,即便是初次尝试的人也能够接受。 康熙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目光定定落在玻璃杯上,立刻想到若是能够将这产业推广开,那么将会对大草原上的牛羊牧业造成一个推动。他忍不住激动,好奇的开口询问:“胤礽,这奶茶的配方……?” 胤礽的脸色很是古怪:“……皇阿玛,这配方可是机密。” 就算是您,这空手套白狼的行径那也是做不得的! 康熙剩下的话语顿时卡在喉间,上不上下不下,没好气的怒瞪胤礽一眼,不过还是将这个问题暂时按捺回肚子里。 只怕你这小子也根本不知道配方——康熙心中冷哼一声。 若是自己没有记错,胤祉这小子可是提防的很,甚至连工厂都设置在胡家庄。 而胡家庄,那是太皇太后留给胤祉的产业,即便是康熙除去一些侍卫仆役外,没有在里面安放过其他眼线。 看来这件事,回头还是得细细问一问胤祉本人才是! 只是康熙不知道的是,胤祉现在正坐在慈宁宫中,当着两位太后和诸多宫妃的面细细的说着这件事。 奶制品的项目正式推广不过三个月,就如同胤祉一开始预计的一般,可谓是瞬间风靡了整个京城。 要知道满族蒙族有食用奶茶的习俗,可是占据了老百姓大部分人口的汉人,可是完完全全没有这个习俗的! 向来注重口腹之欲的汉人们可没有觉得一股骚味扑面而来的奶茶有何好喝,而宫中喝的用多种名贵药方煮出来的奶茶……价格过于高昂,想在老百姓里面推广那就是。 傻子。 胤祉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研发各种牛奶和羊奶加工处理方法,最终才制造出这种独具口感和特色的奶茶。 不仅仅是京郊的养牛养羊场,现在塞外更有浪费的大批量牛奶被制作成奶粉储存并送往京城外的加工厂,配合不同价格的茶叶,价格从低到高那是应有尽有。 随后当初请胤礽入股的好处也出现了,赫舍里一族在京城里的商铺可是不下百家,有关系牵涉者也算上,那是足有数百户。 从便宜低廉的码头茶肆,到价格高昂,宗室权贵富家子弟才用得起的饭馆梨园,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地方齐齐推出奶茶这一款饮品。 价格更是天差地别,从十文钱一大碗到十两银子、一百两银子甚至上千两白银一碗,而后者甚至只有前者二分之一的量。 “乌库玛嬷,皇玛嬷!”胤祉说得那个是眉开眼笑,眉飞色舞。这一年以来宫中不少人可以嘲讽自己:“小时了了,大未必佳。”而现在他总算可以一吐心中郁气,好好的显摆一番。 孝庄笑得合不拢嘴,将胤祉搂在怀中那就是左亲亲右摸摸:“哀家的好宝贝,接着说,索额图那厮是什么反应?” “乌库玛嬷不知。”胤祉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索额图大人可是信誓旦旦的说,这奶茶在京城推出定然是没有销量和市场的。” 孝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倒不是索额图故意和胤祉呛声,若不是这收益已经摆在眼前,只怕是在场诸人也不会相信,要知道京城里住了那么多的满人和蒙古人,谁从小没喝过奶茶! “就和索额图大人说的一样,刚推出的时候,还有不少掌柜的不愿意——索额图转告给孙儿,好多人反应,就算这奶茶降价成一文钱都不要都没人要喝呢!” “哦?那后来呢?” “后来啊……那当然是一个个都变成真香了!只怕当初吵得最凶的就是现在抱着不撤手,一天不喝一杯全身不舒服的那些人。” 要知道后世还有不少人自嘲,人是用水做的,那他们就是用奶茶做的呢!从而可见,奶茶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索额图也是想不通,就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奶茶迅速的扩散到整个京城当中,甚至赫舍里家里用膳时都人手一杯——胤祉还推出了奶茶包,方便随身携带饮用! 想到这里,胤祉又是捂住嘴偷笑:“乌库玛嬷不知,索额图大人先前嫌弃孙儿的价格放得太高,教训孙儿不能与民争利,定要让价格放下来才好——” “嗯嗯,这也是有理。” “不过嘛……孙儿就在想。便宜的奶茶,这茶沫用的都是碎茶叶,做茶时候留下来的边角料。可是这贵的茶,用的茶叶那也是贵的离奇,这价格便宜了人家还不信呢!” 胤祉得意一笑:“孙儿用的是潮州凤凰茶,信阳毛尖,各个可都是顶尖的贡茶——最好的可是武夷山大红袍,这个可是皇阿玛的最爱!” “您说说,孙儿用一千两的价格让你能尝到万岁爷才能尝到的味道,值不值?” “这……”下面的宫妃们都是一愣一愣的,瞧着三阿哥胤祉宛若瞧见了天降的散财童子。 宜妃苦思冥想半天:“可这价格,都可以买上三钱的茶叶了。” “宜母妃,若是皇阿玛赏赐给您两匹缎子,一匹得五百两白银一卷,还有一匹则是一年只产一匹的缎子,您觉得是哪个好?” “……那自然是后面的。” “对呀!皇阿玛喝的同一款奶茶,那就是开天辟地的独一份啊!怎么能便宜卖呢!”胤祉恨不得拿出一个小算盘拨一拨,一副小财迷的样子。 “三哥,三哥!”宜妃身旁的小阿哥拼命举手。 “胤禟,你说!” “三哥,那你还做的奶糖、羊毛衫,围巾——咱们就可以取名‘皇帝同款奶糖’‘皇帝同款羊毛衫’‘皇帝同款围巾’——对不对?” “聪明!”胤祉用力鼓掌,为胤禟的主意打call! “胡闹!”宜妃吓了一跳,连忙把因为胤祉鼓掌的动作激动得面红耳赤的胤禟硬压回座位上,瞪了好几眼才让胤禟下来。 皇贵妃捂着心口,秀长的眉毛轻轻拧紧:“宜妃说的是——三阿哥,这个主意也过于犯上了。” 钮钴禄贵妃倒是不觉得哪里不好,乐呵呵的评价着:“臣妾倒是觉得不错,若是皇上愿意,臣妾还想著名在胭脂彩粉上,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皇贵妃:…… 她斜视钮钴禄贵妃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就想开口,不过哪里料到胤祉话题一转又对孝庄皇太后继续说道:“乌库玛嬷,皇玛嬷,这几样东西你们瞧着如何?” 身旁的小太监适时的端着一连串的托盘,将一件件物件摆在两位太后的面前。 除去已经端给每人一杯的奶茶,在托盘上的还有奶糖,羊毛衫和养毛织成的围巾帽子和手套。 孝庄微微一愣,她伸手拿起其中一件羊毛衫,揉捏着柔软舒适的毛线,心中大为震动。而皇太后的目光则是落在奶糖上,她伸出手指轻轻的捻起一颗慢慢的放入唇中。 熟悉的奶味在口中瞬间扩散,皇太后依稀感觉自己仿佛在一瞬间回到年幼时,驾着高头大马在草原上肆意狂奔。阿玛和兄长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不断在身后呼喊着她的名字,笑声回荡在营地里,回荡在整个漫无边际的草原上。 “皇太后?” “皇玛嬷?” 一声声呼喊将皇太后的思绪拉回现今,皇太后回过神,愣愣的低头看着几个围绕在自己膝前担忧望着自己的孙子,只觉得脸上湿漉漉的。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着自己的脸颊。 才发现,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茉雅奇……”孝庄轻轻叹息着。她伸出手轻轻抚上皇太后的手腕,这里的皮肤早已不复当年的娇嫩,这孩子入宫多少年,都是她的过错。 孝庄心中的愧疚显露在面上,反倒是皇太后瞧出孝庄的心思,擦去眼泪顺势安慰着:“皇额娘,不用担心。” 她环顾着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胤祉身上:“有皇帝,有这么多好孙儿,儿臣早就心满意足了!” “皇玛嬷——”胤祉小心翼翼的拉着皇太后的袖口,又望了望孝庄:“咱们一块去草原吧!” “……唉?” 回草原。 回草原……? 回草原!? 孝庄和皇太后同时陷入沉默之中,倒是没有多说其他话,将胤祉几个阿哥留下后令诸多宫妃离开。 走出慈宁宫,皇贵妃面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似笑非笑的目光滑过荣妃的身躯:“荣妃妹妹,万岁爷又许了你?” ‘又’字一出,荣妃自觉得身边的气氛那都是险恶了三分。众多宫妃若有似无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让荣妃只觉得一阵一阵的疲倦。 她强打起精神,温温柔柔的笑道:“回皇贵妃的话,胤祉这孩子鬼主意向来多,只怕这也只是他一时起的念头,臣妾是全然不知的。” “……哦,是吗?”皇贵妃脸上如初雪消融,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荣妃怕什么?本宫也是提起一句罢了,既然是三阿哥胡说八道,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荣妃也是要好好教教三阿哥,毕竟都这么大了……学着三四岁的小阿哥一般撒娇倒是不成样,应该学学太子爷和大阿哥的风范才是。” 听闻大阿哥三字,惠妃眼皮子一跳:“大阿哥哪里能和太子相提并论,三阿哥多学学太子殿下的风范就行了!” “……本宫还没说上什么呢。”皇贵妃哼了一声,甩甩帕子直接扭头便走。留下的四妃面面相觑,第一时间各奔东西。 慈宁宫中,顾不得其他打打闹闹的小阿哥,孝庄正细细盘问着胤祉关于这些东西的产业,工艺,产量和销售。 胤祉想了想,倒是开始细细介绍起来。 奶糖的制作工艺非常简单,加上在大清白砂糖的制作工艺早就成熟,糖的价格低廉且细腻,大清产量过剩往海外出口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加上奶粉,坚果或者水果干还可以做成多种口味,价格从几十文钱一纸袋到几两银子一袋那是应有尽有。皇太后先前尝到的就是最基础的奶糖,带着浓浓的奶香味却没有半点腥味,越嚼越是口齿生香,隐隐沁出的一丝甜味更是锦上添花,说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 重点是,成本低,销售价虽然低却架不住销量大。从有钱人可以选择的升级版,到贫穷人家可以选择的基础版那是应有尽有,仅仅在京城大部分的人家就会隔三差五买上一大包用来打发孩童。毕竟一大包里面的数量可是不少,省着点可是有的是时间可以吃。 然后是羊毛衫、羊毛围巾、帽子和手套。有了蒸汽机,纺织机的进步那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胤祉细细的一件一件向两位太后解释,末了还神秘兮兮的说道:“孙儿其实还有一物瞒着诸位母妃没有拿出来!” “哦?”孝庄顿时来了精神,先前的东西就让她乐得合不拢嘴。若是能让科尔沁或者大草原上的蒙古族来做,只怕足以让大家伙接下去的日子无比好过! “那就是毛呢。” “……毛呢?那是什么?”孝庄和皇太后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一片茫然,完全不懂这毛呢和羊毛有什么关系。 “这东西啊——”胤祉笑得眉眼弯弯:“可是个好东西!”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用羊毛纺织出来的布料!” “……那不就是和这毛线衫是一码事吗?”孝庄糊涂了。她捏着柔软的羊毛衫爱不释手,若不是现在已经是春末,温度越发高了不能穿,原本她还想试一试呢! “不一样。”胤祉得意一笑,见两位太后还要追问,他连声呼喊撒娇着:“乌库玛嬷,皇玛嬷!就给孙儿一点时间,到时候亲自给两老做一身衣服瞧瞧!” “哟!这孩子,还没做出来就知道先朝着哀家邀功了!”孝庄乐呵呵的说着话,瞧着胤祉体恤自己的模样心里是一阵一阵的宽慰。 越发觉得自己当年亲自带大胤祉的念头绝对是除去选了玄烨登基以外最棒的主意!,, 第一百二十四章 从宫外回来, 康熙就直奔慈宁宫给两位太后请安,手上还拿着不少从宫外带回来的小玩意, 奶茶奶糖也在其中。 孝庄正满腹心事的等着他, 瞧着康熙拿来这堆东西顿时眉眼舒展笑眯眯的询问:“皇帝有心了!这外头据说是变了许多?” “是啊——胤祉这孩子!竟是会折腾。”康熙想到外面见着的东西便是一番感叹:“朕年前不是想送他一份生辰礼么?还没送出去这小子又想出新花样,搞得朕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想来便是无奈, 康熙感叹着摇摇头,当着胤祉的面他可自认为是个虎爸,是绝对不能好好夸赞他一番的。可是现在在慈宁宫两位太后面前,康熙是忍不住眼眸中的骄傲,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 孝庄笑眯眯的听着康熙夸赞胤祉心里也是美滋滋,就像是在夸赞自己一般高兴。 你来我去的夸了好一阵子,直到皇太后有些急了, 不安的挪动着臀部, 使着眼色提醒着孝庄。两人才停下话头,不约而同的开口说道:“皇帝——哀家有事要和你说一说!” “皇玛嬷,孙儿有事要和您说一说!” 两个人竟是异口同声。 下一秒面面相觑之后, 又是齐齐开口:“朕/哀家想要……” 两人再次沉默一瞬。 慈宁宫里的宫人们不约而同的垂下头瞧着脚背鞋子的花纹, 使出全身力气按耐住笑意。 皇太后倒是不忌讳, 所以她直接乐得笑弯了腰, 擦了擦眼角:“皇帝!皇额娘, 你们到底谁先说?” 顿了顿又说道:“要不然,由哀家先说吧?” 康熙的脸庞微微泛起一丝红晕,眼角一扬,露出清爽明快的弧度, 遮掩的手握成拳在嘴前轻轻咳嗽一声:“皇额娘请说。” “皇额娘和哀家……想去草原上走一走。”真让她开口了,皇太后又有些迟疑。 话一说出口,她便仔细观察着康熙的面色。这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是历来的规矩,嫁进宫中的女人又哪里能回娘家瞧一瞧的,尤其还是去大草原上。 瞧着康熙面容上闪现的惊愕,皇太后眼内油然升起一丝失望:大约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她抿了抿唇,原本满是亮光的双眸瞬间黯淡,一时之间甚至发不出声,良久才稳着心神:“哀家……哀家也是这么一说!皇帝……若是不行,就算了吧!” 康熙抬头注视着皇太后的双眸,猛然间才发现皇太后的眼角闪过一丝泪光。他心神微震,忙安抚的笑着说道:“皇额娘!皇玛嬷!朕这是激动!” “……哎?” “朕今儿个才和太子两个说起来,想带着两位太后去塞外走一圈。”康熙笑吟吟的开口。 “……真,真的?”皇太后忍不住惊讶,猛地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又立刻停在原处一动不动。 “皇额娘……这么多年儿臣哪里骗您过了?” 皇太后嘴唇微微颤动,眼泪顺着脸颊大颗大颗的落下。 “茉雅奇……你这孩子!这哪里是哭的时候哦!”孝庄强忍住激动,又是无奈又是心疼的望着皇太后:“苏麻喇,快!还不快点请皇太后坐下!” 康熙上前两步,和苏麻喇一同扶住哭得止不住的皇太后。 皇太后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已是二十几年……她的大半辈子。 见到这种情况,康熙也顿时明白两位太后的思乡之情。他哪里还有半点犹豫,立马令梁九功传令宫中,等到五月初就要带着两位太后和阿哥们巡幸塞外! ……得到消息的荣妃懵了,刚拿着勺子喝汤的她噗的一口全吐了出来。 “额娘——!”胤祉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不过更让他吓了一跳的是荣妃的动作。 胤祉坐在荣妃的左手边,他的下首坐着二格格;胤禩坐在荣妃的右手边,他的下首还坐了个战战兢兢的卫庶妃。 从身份上来说,卫庶妃当然没有资格坐这个位子,不过看在胤禩的面上,荣妃还是很乐得给她一份脸面,毕竟是一个瞧着便让人心情舒爽的上等美人,又性情柔顺听话,再说若是让她立着伺候只怕胤禩吃饭都心不在焉。 荣妃一出事,这卫庶妃浑身僵硬在原处,不敢动筷也不敢说话,眼眸朝下直勾勾盯着自己面前的碗,浑然装作自己没看到眼前的一切。 “额娘,这样不卫生。”胤禩奶声奶气的指责。 荣妃:……她没好气的瞪了胤禩一眼。这混小子样样都和他三哥学! 等宫女们小心翼翼收拾完,胤禩也被卫庶妃抱起后院玩耍,荣妃这才拉着胤祉坐在上首,盯着传信的小宫女发问:“这消息属实?” “荣主子!这事儿是从慈宁宫传来的!万岁爷还让梁公公传信到贵主子那,请贵主子安排出宫的人选呢!” 荣妃:…… 她转头怒视胤祉,恨得咬牙切齿:“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克你额娘我啊!” “额娘这是什么话?”胤祉对这个消息也是惊讶的很,听闻荣妃的话语更是无语的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儿子也是顺口向皇玛嬷和乌库玛嬷提起,都还没到皇阿玛跟前说呢!” “那你说说看,皇上怎么会突发奇想就说要去塞外了呢?” “……那肯定是乌库玛嬷和皇玛嬷说的呀!”胤祉很是无语,总觉得这种后世小学鸡都知道的问题,荣妃还非得和自己闹的行为很是愚蠢。 可惜,这位是他的亲妈,他能咋滴?难不成说不干了不成? “……额娘先前才和皇贵妃说额娘不知情,是你随口胡说八道的!现在倒是好——” 荣妃擦着眼角,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你说说看,现在可怎么办?本宫……本宫在这后宫成了什么人了!这是!” 成了什么人? 自然是…… “荣妃果然是个狐狸精!”皇贵妃气歪了鼻子,只觉得自己的脸被打得啪啪作响!先前还说不知道呢,瞧瞧!瞧瞧!当天就来了消息,指不定就是暗度陈仓,早就预备了一个人选—— “主子,奴婢倒是觉得荣妃娘娘不一定知道这件事!”钱嬷嬷安慰着皇贵妃:“毕竟皇上刚回宫就去了慈宁宫,指不定是两位太后提起的!” “对呀,主子。万岁爷第一时间就使人来告诉贵主子来选人,心里头哪里有荣妃的位子!”大宫女霜落在旁附和着。 “两位太后提起?呵!蠢货。”皇贵妃冷笑一声:“你忘了二格格现在是几岁了?” “二格格……?”钱嬷嬷和霜落脸上同时出现一丝疑问,随后才恍然大悟。 荣妃所出的二格格懿敏,那可真真真是低调的。 仔细一寻思,几人就想起当年三阿哥尚未回宫之前,二格格在宫中那是极受宠爱,被康熙爱若掌珠的。 只是等三阿哥气势渐盛,二格格就如同消失在他影子中一般,到如今在众人心中的印象都已经消失了大半,几乎没人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性子。 只有像皇贵妃这般,把钟粹宫翻来覆去研究的,还对这位二格格有着极深的印象!若不是有这个聪慧的女儿在,就荣妃那傻子,早就滚蛋了还能做到荣妃? “二格格已经十三岁了!” 皇贵妃恨铁不成钢的睨了两人一眼:“这个岁数,皇上又要带着两位太后去草原,目的还不明确吗?” 皇贵妃冷笑一声,含恨怒道:“只怕是请两位皇太后回草原探亲是假,给二格格选个科尔沁的王爷做驸马才是真呢!” “可是贵主子,大格格都还没指人,怎么会先给二格格指?”钱嬷嬷犹豫着。 “这养女再尊贵能有亲生女儿尊贵吗?”皇贵妃笃定的很,戴着指甲的手指轻轻在靠椅上敲击几下:“去!吩咐人把这事儿传到大格格这里去!” 不止是皇贵妃,钮钴禄贵妃、德妃等人也是纷纷想到这上头,宫里唯独没有想起这件事的,也只有二格格的亲妈。 荣妃是也。 荣妃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没往自己女儿身上想,可满宫里的人都是肯定了这件事! 尤其是不少人,心里都暗暗认定:荣妃,她定然是个妖精,否则怎么会一把年纪还能在宫中称得上是宠妃二字! 至于完全没有这个概念的荣妃,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忧愁的喝了药汤早早的上床歇息,想着若是发了热生了病也好,也省得自己明日晨昏定省的时候被后宫众人盘问不休。 想到那般的际遇,她忍不住一阵一阵的叹息。 不过,让荣妃惊讶的是第二天,皇贵妃等人居然压根没提到这件事,反而是和颜悦色的一同讨论跟着前去的人选。 这一回去塞外,那可起码得两个月时间,每一位宫妃都不想放过这一次的机会。不过也有例外,比如惠妃嫌风沙太大不想去,倒是希望用把力将延禧宫的袁常在送去;钮钴禄贵妃和宜妃大着肚子,心有不甘而无余力,只能委屈巴巴的瞧着;上一回没轮到的德妃自然是定然抢一个名额,可和皇贵妃不对付的她也不愿意低头。 足足讨论了大半天,才勉强凑了个名单出来。可是这仔细一瞧,众人才发现,不但荣妃没吱声,就连钟粹宫这一回也没把其他人报上来! 皇贵妃暗地冷笑一声,定然和她预料的一般私底下求了万岁爷! 她心气不顺,面上却是温温柔柔的说话:“荣妹妹宫里不选一个?这一回八阿哥也要跟的去,本宫瞧着卫庶妃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让你装贤惠!老是让这卫庶妃在八阿哥身边晃荡是吧……本宫就让你心疼一回。 皇贵妃想的得意,可惜荣妃还没出声,卫庶妃就走出来蹲福:“嫔妾谢贵主子抬爱,只是嫔妾身体不佳,到塞外只怕路上只会添了麻烦!” 不识抬举! 皇贵妃横了她一眼,没搭理卫庶妃的话笑吟吟的看着荣妃:“荣妹妹,既然卫庶妃去不得……那你的意思是……?” 现在说自己去,就是和卫庶妃一个层次。深知皇贵妃意思的诸多宫妃也只当做看笑话,坐等傻乎乎的荣妃踩进坑里。 “嗯?贵主子,臣妾上一回已经去过了,这一回就算了吧。” “哎?”宫里一片喧哗。 “荣姐姐您瞎说什么?这一回您可定然得去。”德妃凤眼微挑,诧异的望着荣妃:“您不会忘了?二格格的婚事可是拖不得!” 嗯……?荣妃一脸茫然:“这去塞外和懿敏那孩子有啥关系?” 众人一阵沉默,皇贵妃坐直了腰挑眉细细打量着荣妃:这荣妃,不会打着想要把二格格留在京中的打算吧? 这念头瞬间也在其他宫妃的脑海里响起,尤其是有女儿的郭络罗贵人面色苍白,想起自己不受重视的女儿就是一阵心酸。 德妃更是收敛笑容,下意识的掐住自己裙摆捏出一块褶皱:“荣姐姐……这二格格可是到了适婚的年纪!” “……?”荣妃更加疑惑:“大格格不都还没选好吗?万岁爷也没提要带上二格格呀!” 众人:…… 皇贵妃沉默一瞬,骤然间觉得自己把荣妃是不是想得太聪明了一点。这一孕傻三年,眼看着三阿哥都要十岁了,怎么荣妃还是个傻乎乎的模样? 这件事儿也传到两位太后和康熙那里。孝庄是一脸无奈,令人吩咐下去让两位格格也做好准备一同出巡塞外——说实话,她还真有些心动,若是二格格能许配在科尔沁族里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康熙就不以为然了。在他眼里,无论儿子女儿那每一个都是完美得不得了,只有他们可以挑人的就没有别人可以挑他们的! 想到这里,康熙就把这一件事靠边,全心全意的督促着工部赶快修建铁路。 没错,就是修建铁路。 蒸汽机的升级速度一日千里,胤祉所说的火车头也早就在半年以前正式被工部研发而出。不过问题也非常多,在矿山中实验时不是因为动力太大冲出轨道便是因为动力太小运输量过低,或是因为燃料要求过多等等,这问题是层出不穷。 起先看康熙焦头烂额,胤祉还尝试提过几个建议,不过看康熙神秘兮兮不肯说,外加工部技术学院一经推出能人异士让他咂舌不已。胤祉那是又爱又恨,只恨不得这整个学院的人都归自己,想来想去索性就把事情丢给康熙。 既然康熙乐得把蒸汽火车做成一个惊喜,他也应该满足皇阿玛的心思不是吗? 五月出发前往塞外,康熙就对蒸汽火车的研发速度感到不满了!对着工部可谓是采取了三天一催五天一问的手段,万岁爷的高压力之下,工部的人……还真的拼了性命的干活! 高压之下必有勇夫。 不是胜利便是死亡。 随着正阳门瓮城东侧建立起高大的建筑地,以及源源不断被送进去的钢材让胤祉敏锐的察觉到,也许真正的火车不久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有时候出城,会特意走到正阳门外,去瞧一瞧这一片工地。 这一片原本是屯粮的仓库,在去年年底被全部拆迁一空,现在外面已经搭起了高高的铁架和石墙,两侧还建造了瞭望塔,哨兵居高临下的观察着四周。 而在石墙外,面色严肃的官兵们以十人为一组每日每夜,间隔时间极短的来回巡逻,一眼就可以确定这里的戒备有多么森严。 来往的老百姓除了每天听到里头传来如雷鸣般的声响外,全然不知里面到底是在做什么,甚至还有人觉得这雷鸣声定然是神仙在里面修炼,拿了火烛祭品在外头祭拜,时不时还有人放上几回震耳欲聋的鞭炮。 胤祉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是一个叫做哭笑不得。 康熙对于蒸汽火车的重视以及越来越加快的工业速度,让胤祉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逐渐也变得心生在意。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到赫奕的研究上。 就这样,在忙碌中,时间辗转反侧,很快就到了四月。 天阔云高,春日的微风也带上一抹温暖,竹林青葱滴翠,紫禁城的树木再次发芽抽枝,上书房的窗外是一片绿意盎然。 康熙照例进来考教一番阿哥们后离开,离开之前他还宣布了一件大事:明日休息,非但如此还会带着诸多阿哥一同出宫去郊外瞧一眼一样好东西。 等康熙一走,活泼的小阿哥们顿时好奇的挤成一团,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三哥……你说是不是那个?”胤禛一手捂着嘴悄声说着话,另一手推了推胤祉的肩膀。 “……啊。现在啊,应该就是那个吧。”胤祉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他将毛笔搁在笔架上,拿起宣纸吹了吹气,满意的瞧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大字。 铅笔,羽毛笔都早已出现。不过康熙可不会因此对阿哥们的要求有半点松懈,甚至还比以前要求更高了一些,像胤祉更是被他严令要求一日要写近百张才可以。 “哪个是哪个啊?”胤祚猛地将脑袋插入两者之间,瞪圆了眼睛嚷嚷着:“三哥,四哥!你们可别想瞒着我们啊!” 因着胤祚的声响,剩下的小阿哥们也以极快的速度将目光转移到一脸平淡,半点没有惊讶之色的胤祉和胤禛身上。 胤禩是前两日刚刚入学的,他和胤祉的关系最为亲密,此刻也是大着胆子凑上前好奇的询问:“三哥,四哥!你们知道皇阿玛说的是什么吗?” “三哥说嘛!”胤祚催促着,看胤祉没说话还伸手去推了两下。 “胤祚!”胤禛不悦,扬眉怒喝一声:“三哥不想说那是有他的道理的,再说了皇阿玛明日就会带我们一起去,到时候你自然而然就会知道了!” “那是因为三哥和四哥知道,这不公平!” “对啊——”如今在上书房读书的还有其他王公家的小阿哥,此刻也跟着胤祚一同抱怨着。 “我可没瞒着你,是说了你也不懂。” “你压根没说过,怎么知道我就不懂了?” “你考试每次都是倒数,能懂什么——?” “皇阿玛说我这个年纪考这个成绩是正常的,倒是四哥考数学经常偷看三哥的答案——” “臭小子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说他们两个幼稚不幼稚? 胤祉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一脸无语的望着胤禛和胤祚越吵越凶,眼见着都要扑打成一团的架势——老实说胤祉此刻已经在想等到十四阿哥出生以后……难不成德妃三个娃自己先内讧吗? 想到这里,胤祉嘴角一抽,拼命摇头将一串小阿哥吵来吵去的景象扫出脑海。面前的两人还在吵闹,半点没有停歇的意思,他头大如斗,一手揪住一个:“行了行了!这种事哪里值得你们两个吵成这样?” “三哥,你说嘛!” “三哥!你别宠着胤祚——他那大嘴巴,你告诉他明儿个全天下都知道了!” “明儿个皇阿玛就带我们去了,本来就会全天下都知道!” “既然明天就能知道,你干嘛一定要今天就知道!?” 不好意思,停下没三秒钟,胤禛和胤祚再一次吵了起来。 胤祉:…… 他欣慰的转头望着眨巴眼在旁边看戏状的胤禩,窃喜一番自己的弟弟是这个乖巧的而不是胤祚那小子。胤禛和胤祚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就拿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吧,在永和宫里,德妃养了一只猫和一只狗。 原本胤祉一直认为狗才是胤禛养的,没想到的是…… 猫才是,狗居然是胤祚养的? ??? 历史上不都说胤禛是个狗奴吗?怎么到这里胤禛就成了猫奴?还天天抱着他那只踏雪寻梅的胖猫在胤祉眼前显摆…… 虽然猫的确很可爱……等等!现在不是说猫的时候! 望着眼前吵个不停的两人,胤祉深吸一口气再次试图插话:“我说你们别吵了!” “三哥!你评评理,到底是弟弟我的错还是四哥的错?” “三哥!你评评理,到底是弟弟我的错还是六弟的错?” 胤禛和胤祚异口同声的嚷嚷着。 胤祉:……等等,我这就把我先前说的话给吞回去!什么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撤,什么两个人差别巨大。 我瞧着你们这对兄弟还真不愧都是德母妃肚子里蹦出来的,一样讨人厌! “三哥!”两人还在异口同声的嚷嚷着。 “你别学我说话!” “你别学我说话——!” “……” 胤祉可达鸭抱头,只恨不得头猛地撞在桌板上,装作自己压根不认识这两个家伙。 可是两人的争吵半点未停,甚至越发厉害了——自从胤祚入学以后,学业成绩倒是没有大提升,只是那嘴巴越发像是机关枪,噼噼啪啪的说个不停。胤禛说了半响竟是没说过他,气了个仰倒后就要撸袖子冲上前就是要揍他一顿! 这下可好,就如同捅了马蜂窝一般,整个上书房顿时闹成一团!胤祉伸手从后抱住胤禛,可是控制不住他的双腿和旋风轮似的往前踹。 胤祚更不是个好的,双手捏成拳头就朝着胤禛扑去,胤祺见状不妙指使着沉默的胤祐一左一右抱住胤祚的胳膊往后扯,指使着最小的胤禩搂住胤祚的腰身。 勉强控制住胤祚的三名小阿哥却不料胤禛人高马大腿特别长,这风火轮般的连环踹正中胤祚的小肚腩。胤祚勃然大怒,此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蛮力将胤祺和胤祐挣脱,又推开胤禩嗷嗷叫着扑上前。 自小犹如面团子被宠着长大的胤禩哪里得到过这般的待遇,他一屁股蹲坐倒在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一时间,呼喊声,叫嚷声,劝阻声还是哭泣声同时在上书房内奏响。胤祉焦头烂额,朝着远远坐着的胤禔就急呼着:“大哥!大哥!快来帮忙啊——” 可是叫了半天,胤禔半点反应都没。几个小阿哥都觉得奇怪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胤禔双手托着下巴,嘿嘿傻笑个不停。 那表情,简直让人恶寒不已。 就连胤祚和胤禛的动作也在此刻停了下来,嫌弃的互相怒瞪一眼后,顺势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 “大哥……这是怎么了?”胤祺拉起坐在地上的胤禩,一边小心翼翼的靠近胤祉偷偷询问着:“那表情……好可怕啊!” 胤祉:……问我,我咋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1:00加更。,,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 阿哥们就像是咩咩叫的小羊羔一般被康熙赶入几辆大马车中, 让胤祉惊奇的是不止是阿哥们,当马车行驶出紫禁城后, 早已等候多时的车队们也缓缓跟随在后, 一同朝着正阳门的方向驶去。 这哪里是私底下出门,分明就是出巡的节奏啊?若不是胤祉早就知道康熙的目的地是哪里, 此刻都要怀疑康熙会不会突然改道说直接去出巡塞外! 这车队一路行至正阳门瓮城东侧。来到的果然是那被高大石墙遮蔽的工地,巨大的木门被八名壮汉缓缓推开,随着马车缓缓驶入大门,胤祉熟知的铁轨慢慢的出现在诸人的眼前。 从马车里往外看, 胤祉已看不见铁轨铺设的尽头,这让他大吃一惊。他都如此,更不要提其他人了。当一台台机械巨兽出现在其他小阿哥的眼前, 他们一个个不受控制的趴在窗户边, 一个紧接着另一个尖叫着,跳跃着。 “三哥!四哥!快看呐!” 其中嗓门最大的便是胤祚,他的双眼瞪得犹如铜铃般大小, 嘴巴更是张到极致, 整个表情就是个0o0的样子。 他的声音尖锐刺耳的厉害, 胤祉和胤禛相视一眼, 齐齐揪住胤祚将他按在位子上。一个按住他的双手, 一个捂住他的嘴,任由胤祚乱蹬也不撤手。 至于其他几名小阿哥在胤禛冰冷的目光中一个又一个的回到原位老老实实的坐好,谁也不想遭受六阿哥一样的待遇呢! 等到车厢内安静下来,胤祉和胤禛才松了口气。瞧瞧先前外面的官兵, 听着声音一个个都忍不住朝他们马车里瞅,脸都快被胤祚丢尽了! 一下马车,果然康熙也是似笑非笑的瞅了胤祚一眼:“你这小子,嗓门倒是挺厉害的,老远就听到你的嗓门!” 不过也不能怪胤祚大惊小怪,瞧着四周从马车上走下的宗室朝臣们,哪一个不是面色剧变。 只是理智不断提醒他们皇帝就在这里,千万不能失了颜面才没有像六阿哥一般尖叫出声——不过那一个个表情若是画下来,只怕又是一副‘呐喊’的经典画像。 他们摆着同样的姿势,仰着脖子盯着停放在铁轨上的庞然巨物,脖子咔哒咔哒直作响都没有听见。 现场除了马蹄声,车轮轱辘声外是如此的安静,每一个人都沉浸在眼前的巨兽中,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康亲王杰书率先回过神,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万岁爷……这,这是何物?” 望不到边际的工厂,密密麻麻铺设的轨道,一台台巨大怪异的庞然巨兽以及数不清的官员匠人仆役,康亲王杰书渴望的望着康熙,希望能从他口中得到一丝答案。 “这,是火车。”康熙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轻微,但这句话却如同一个雷声在众人的耳边响彻。 “……什么是火车?”从未见过,从未知道工部到底在忙些什么的宗室朝臣们一时间都陷入沉思,康亲王杰书更是忍耐不住的发问。 康熙笑了笑使着总负责人,也就是工部尚书陈延敬为众人介绍,另一边胤祉则完全没有细听,他走出人群来到火车旁,感叹的望着眼前的这辆疑似火车又不像火车的火车。 最前头是高耸的烟囱,连接着烟囱的是圆筒形的金属车头,在它的后方是一个控制室,空间不大但足够让驾驶员停留。 车头后有铁质的挂钩,将前后不同的车厢连接在一起。在诸人眼前出现的这一辆火车,第一节 是载人的金属车厢,和两轮马车的外观非常相似,它的前后有上下阶梯,两侧都装饰着透明的玻璃窗,从外往里看去可以看到里面装饰着原木色的目标和柔软蓬松的固定座位。 在载人车厢后的第二节 则是一个封住顶部的长方形车厢,运输货物不用担心被雨水打湿,更重要的是单单从长度外观来看就可以想象里面可以轻松放置多少的货物。 胤禛跟在胤祉的身后,深深的注视着他:在观看过蒸汽机之后,胤祉一路上念叨着火车这个词回到紫禁城,迫不及待的去见皇阿玛……那是不是意味着就连眼前这头如同怪物一般存在的巨兽。 也是出自三哥之手? 他依稀间突然回想起曾有流言蜚语说三哥是精怪妖孽转世,此刻却不由升起若是这般的精怪妖孽,还是多来几个的念头。 “万岁爷。”陈延敬费了一番口舌,终于将火车介绍仔细,看着宗室朝臣们似懂非懂的表情他是暗暗得意,尤其是户部尚书余国柱那在青白紫红之间变幻莫测的脸色更是让他乐得合不拢嘴! 嘿!你这老货,看你下一回还敢借着各种名义克扣工部的银钱。 他那得意中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当然被余国柱看了个正着。他心中一阵阵憋气,怒瞪着陈延敬——这老傻子,还以为本官真是为了这个卡他的银子? 恨铁不成钢的呸了一声,余国柱的目光偷偷挪到了站在远处的三阿哥身上。 得想个法子,把三阿哥挪到户部来才行! 这样的揽财童子,应该归户部嘛! 不过他的心思就转动了一秒钟,转瞬耳边就响起康熙的声音,宣布火车的第一次正式运行。 烟囱里喷出白烟,随着轰隆隆的巨响,火车缓缓开始开动。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的望着这一头机械巨兽以着极为缓慢的速度向前行驶,这速度真的很慢,在场的宗室官员们家家都有四轮马车,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头机械巨兽的速度远远不如马车的速度。 “火车如今的时速是多少?”胤祉扯着嗓门大声的询问着。在巨响声中,如果不扯着大嗓门说话只怕根本无法交谈。 “回三阿哥!”陈延敬大声回答着:“如今最高时速可以达到二十公里每小时!” “二十公里?”胤祉眼前一亮。 同时眼前一亮的还有户部尚书余国柱,他下意识的重复一遍,眼眸深处油然升起一抹难以去掉的兴奋。 他抬起头仔细观察着眼前的火车:每小时二十公里的时速在可以达到五十公里每小时的马车比较下自然是差距甚远,但是! 马是活的,是不能长时间高速运行的,是需要一定时间休息的……而火车呢?眼前的火车可是一台可以十二个时辰不间歇运作的机器,但是马车可以吗? 一匹马只怕跑不了几个时辰就必须停下来歇息,否则怎么会有八百里传信途中累死数匹马的事情呢?况且…… 余国柱的目光落在连接车头和车厢之间的挂钩上,有了这个挂钩是不是动力可以支持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增加更多的车节,承担更多的重量——就这一点,就比马车的价值要高得多! 这一辆火车的出现有着无比巨大的意义。 从经济上来讲,这辆火车已经具备了商业潜力……余国柱眼神闪烁,已经不自觉的开始思考火车的铁轨横跨整个大清,将四处的货物运送售卖的盛景,到时候光是粮食盐糖之类便有可能会彻底颠覆现在的漕运。 而另一边,兵部尚书伊桑阿也在思考,他的目光时不时和康亲王杰书、安亲王岳乐以及裕亲王福全接触,几人都是数年以来领兵打仗的将领,在此刻不约而同的想到。 若是这铁轨跨越大江南北,深入蒙古腹地,用来运载兵力……那还有谁能和大清一战? 不仅仅如此,几位内阁大臣也骤然想到,若是火车能通宵达旦的行驶,那是不是日后官员上任,回京述职的时间将会大大减少,对偏远地区的掌控也越发容易简单。 一个个想法汇聚在一起,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想到了火车那令人觉得美妙无比的用处。 在场的宗室朝臣们的大脑都已经彻底麻木了,无数的想法在他们的脑海中涌现以至于让他们脸颊潮红。不少人激动得连嘴唇都在打哆嗦,不断的用极低的声音嘟嚷着什么,眼睛更是像是黏在火车上一般连眨动都不愿意。 突然间,只听见扑通一声响,一名白发苍苍的朝臣摔倒在地,三四名侍卫忙冲上前将他抬到一边,又是压人中又是请太医来查看。 而这位朝臣居然是因为激动过度而晕厥过去的! 立在旁边的康熙感叹不已,他何尝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激动! 要知道,在胤祉和自己提及火车的时候,事实上自己早就已经吩咐工部在私底下开发研究,还想着去年等胤祉生辰的时候送他一个惊喜! 可没有想到,自己原本心中只有木质设计,顶多算得上一个大号玩具的‘火车’在胤祉的描述下却如同蒸汽船一般。 不,它甚至比蒸汽船的价值更高! 无论从经济效益或是从国防建设上来说,一旦等到铁轨铺满全国,等到整个铁路建设完成后,天南地北的贸易活动到军事调动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无数的野心从康熙的心脏中冒出,如同恶魔一般勾引着他,在他的理智下才勉强被压回去。 胤祉没有发现康熙奇异的表情,他注视着火车,双手握紧成拳,双目中异彩连连:火车促进什么?火车促进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大爆发,推动了整个世界的发展。在火车出现以后,人的交流再也不受地域的限制,它加强了工业、生活和商业等行业之间的联系,改变整个世界。 在前一世,这一个雏形出现在欧洲。 而这一次,则出现在中华大地之上。 胤祉环视四周,就如同他之前的建议一般。这一回并没有几名洋人官员出现在现场,大部分的洋人传教士都被康熙派遣去工部培训技术学院充当教师培训学生,能出现在此的也只有堪堪四五人,都是以南怀仁为首的。 南怀仁的表情也一如周围人那般兴奋,半点都看不出他有其他的想法。胤祉略略松了口气,随着鸣笛声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到火车上。 火车缓缓的停下,今日行驶的路程并不长,更多的只是为了展示给在场的众人欣赏,而真正的长途测试早就在数日之前完成了。 随着火车停下,宗室朝臣们一拥而上,好奇的凑在火车的周围仔细观察着,胤祚更是抢在最前头冲进车厢里大呼小叫着。 外面是铁皮的车厢,里面则铺设了木板的材质,带着淡淡的木材香味,桌椅是固定在原处不会动的,细节还没有处理过,不过已经可以看出日后大致的模样。 胤祉一手拉着胤禛,另一手牵着胤禩,在车厢里绕了一圈,到最后康熙也走了上来,负手而立站在车厢最前端,朗声开口:“朕,一月后将乘坐火车前往盛京。” “皇上圣明!”朝臣们自然是毫无意见的认同。 要是说有那么一点点小意见也是想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乘坐上火车,或者说火车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正式投入运行中。 随着这个想法,诸人的目光忍不住挪到工部尚书陈延敬的身上,不过他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反而是脸上带笑微微躬身:“万岁爷,这火车已经成功研发,臣等奏请万岁爷为其命名!” “朕早有腹案,”康熙毫不犹豫:“这第一例火车之名,就命名为‘承福号’!” “……咦?”在场众人均是一愣,汉臣们大多不知道这个名字由来。但是瞧着两位太后、后宫嫔妃,太子以及宗室们惊讶的表情,都是齐齐茫然四顾。 良久他们才在知情人的口中知道这个字眼的来路。 这竟然是三阿哥的乳名……?有人下意识将目光挪向太子身上,只见太子面带微笑,泰然自若的半点没有对这火车起名有丝毫疑问。 气氛略微凝滞一瞬,随即在太子率先响起的鼓掌声中,在场的朝臣宗室们也齐齐鼓掌欢呼。 胤祉高兴的很,不过和在场的兴奋激动不一样,有了火车,尤其是看到在陈延敬的带领下火车的大方向和思路并没有出现重大偏差后,他的心思顿时转到交给赫奕负责的研究上。 ……赫奕说起已经有了一些成果,倒是不知道达到什么程度?,, 第一百二十六章 康熙可不知道火车刚研发成功, 可以正式上路运行,这一边胤祉就开始心心念念其他东西。 也亏得胤祉靠着奶制品业发了一票财, 如今偷偷摸摸研究东西,反正不搞事康熙也懒得来烦他。康熙看完火车的展示, 又看见下面一帮朝臣狂喜模样, 心中那是一个叫做得意。 流水的赏赐不要钱一般的从他口里吐出, 好生赏赐工部众多官员、匠人和官兵们后,康熙才志得意满的回宫。 回宫之后这是正事。康熙没顾得上叽叽喳喳的儿子们, 带着一帮子王公大臣、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进了乾清宫内商讨关于接下去的发展计划。 主要问题有:一来,要加大对火车轨道——也就是铁轨的铺设;二来, 要加大对蒸汽火车车头和车厢的产量;三来……归谁负责? 火车扩大交通范围之后,经过的县镇州府是归当地管理还是归朝廷统一管理?铁轨铺设的费用几何?人手从何而来?随着讨论, 问题也就一个个浮出水面。 满宫里的大臣那是闹成一团, 当天压根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康熙被下面只差撸袖子群殴拼个你死我活的朝臣们没法,只好挥手退去, 要他们一一上奏想个招数。 就这样,一连数日的朝会也没有有半点停歇的意思。 首先逃离困境的反倒是工部尚书陈延敬,因着功劳在身第一个率先告退离宫而去。工部现在可是忙得要死要活, 确定万岁爷的确要通过火车前往盛京北巡,那就意味着铁轨铺设的工程要越发加快速度! 想到铺设铁轨的工程量和铺设完成后还要进行安全检查等事项……想到这里,陈延敬那就是头痛欲裂。可这头一次的大任也只有他能亲自做,现在他哪里还有心思在朝堂上和其他朝臣吵嚷,想要占别的坑?就连眼前这坑都难填的很! 再加上他手上掌握着蒸汽火车头的技术,无论是谁接到以上的任务, 都得老老实实拍他马屁以求得工部人员的协助。陈延敬除了康熙,可是谁都不怕! 他屁股掸掸就跑路,却不料剩下的官员眼神那个叫你来我往,大家伙都想到这个问题上。工部培训技术学院的第一批毕业生,可就遭受了朝臣们的虎视眈眈,每个部门都想要抢几个! 等陈延敬一走,余国柱率先跳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提出,要将工部培训技术学院从工部单独挪出来,独立设置一个部门的建议。 别说……这议案一出,从康熙到朝臣那一个个都是心动了! 时至今日,短短数年之间便看这么多改变的朝臣们还有谁不知道工部这些技术人员的价值呢? 没看到为了培育人才,按道理一到三年就应该换地方的工部尚书、侍郎甚至各级的官员都没有更换部门的打算。 想到这里,翰林院学士张英率先提出异议:“万岁爷,臣认为长期不调动官员对工部的管理必然有失稳妥,其原因也是由于工部独占各项先进技术有关。臣认为应该扩大技术学院的生源的同时,也应该让六部以及各地的低级官员同样拥有进入学习的资格才对!” 康熙若有所思的点头。 侍读学士索诺和不甘落后:“皇上!依奴才所见,索性单独成立一所私塾,专门针对这些方面培养学生……” “这可不妥。”索额图却是摇头,他拱手朝着康熙细细说道:“皇上,索诺和大人有所不知,据奴才了解光是今天展现出来的不少技术,其开发者原本不过是平民匠人,好多甚至是过往匠籍出身贱户,无知无识只能靠铁匠,手工艺者为生。若是单独成立私塾,只怕这些人根本没有金钱时间去学习。” 在场不少官员重重点头,有些贫家出身的臣子更是连连点头。 在这个时代,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读书可是需要耗费三四代人积攒下的金钱才能做成的事情,与此同时,也造成越来越多的官员都是出身豪商富户,全然不知贫民疾苦。 “这……”索诺和脸微微一红。 康熙垂首仔细沉思:工部技术学院单独设立已经是必然,也不能单独只靠工部推荐入学制。若是想要大力推广,只怕花费不是以百万计数……为此他眼神闪烁,但是想到这些先进科技换取来的成果,康熙也不由心动。 他手指轻轻在御案上敲击着,最后下定决心:“工部技术学院必须要拆分开,以后就单独称之为皇家技术学院,由工部代管,国子监和翰林院协助进行,待三年后正式转交。 至于新招收的学生,第一轮的基础教学全额免费,通过基础学习考核入学者,按名次提供奖学金……” 端起一盏茶水,康熙在上头侃侃而述自己的意见,下面的宗室朝臣面色时而激动,时而沉重,时而陷入思考,直到康熙说完,下面都是一片安静。 “众卿觉得如何?” 在场一片沉寂,内阁大学士宋德宜率先迈出一步:“臣附议。” 随着他的呼喊,宗室朝臣们纷纷跟随呼喊:“臣附议!” “很好——那这件事就交予……”说到这里,康熙倒是卡了壳。 交给谁处理? 望着下面所有人亮晶晶的双目,康熙微微拧眉陷入深思,半响他微微抬头:“人选予内阁商议推荐上奏给朕。” “是,臣遵旨。” 前朝是为了工部之事闹腾,后宫也是暗潮汹涌,一来是为了大阿哥胤禔的婚事;二来则是为三阿哥的乳名竟然成了火车名这件事而大动干戈。 上一年将全部秀女都摞牌子之后,今年参选的秀女可是少得离奇,区区只有二三十人中还要选一个大福晋和太子妃的人选?秀女中出身最好的便是当今吏部尚书科尔坤之女伊尔根觉罗氏秀女,其次最佳的也不过是康亲王继福晋的妹妹董鄂秀女。 谁都预想到结果,吏部尚书乃是六部之首,离内阁也只差一步,况且科尔坤出身镶黄旗勋贵之家,选为太子妃也是良配。 果然留牌子第一位便是这一位伊尔根觉罗氏秀女,正当宫妃们都觉得定然没有意外,甚至有人开始送礼到科尔坤府上时,康熙一纸圣旨下来伊尔根觉罗氏秀女竟然成为大福晋! 大福晋……? 瞧着惠妃被天降的馅饼砸得笑得眉开眼笑,乐得合不拢嘴,任由话里含刺,也权当是恭贺的模样……后宫众人肚子里那口气也就萎靡,只能酸溜溜的感叹。 大阿哥毕竟是长子,待遇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那问题大阿哥是长子待遇是不一般,那三阿哥又是凭什么? 这火车一经问世,消息那是传得沸沸扬扬,偏生竟然头一量火车取了三阿哥的乳名,这内里含义不由让人咂舌不已。 有人怀疑,内务府会不会已经在备贵妃服饰,会不会荣妃要继钮钴禄贵妃之后成为第二位贵妃?若是照旧带个荣字,那可要比钮钴禄贵妃尊贵了! 也有人说那是皇上把三阿哥推出来当个幌子,炼刀石,指不准就想测试测试太子爷的心胸。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后宫的动静可是非同寻常,甚至大福晋的这件事给盖了下去。 不用其他人说,得到消息的孝庄其实心中也泛着嘀咕,这事儿皇帝做的太过火了!她虽然一开始知道康熙打算拿这个火车给胤祉作为生日礼物,可是孝庄不知道这火车居然是这般的庞然巨物啊! 现在这火车不能单单说火车,可以说是朝臣们眼中的神赐之物。 皇帝把胤祉摆在前面,那不就是把他当个靶子嘛!况且……孝庄目光挪到坐在下首的胤礽身上,瞧着他眉目淡淡半点没有笑意的脸庞,心里那是一阵一阵的担忧。 “保成……”孝庄拉着胤礽的手,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哀家问过你皇阿玛了,这火车前身是原本打算送给胤祉的礼物,皇帝才会直接用他的乳名给火车取了名——” “乌库玛嬷。”胤礽表情很平静,甚至嘴角还微微勾起:“孙儿知道,这火车里面也有很多三弟的意见,用他的名字也不为过。” 不为过。 这意思就是觉得有些过了…… 孝庄偷偷叹气,只轻轻拍着胤礽安慰:“保成受委屈了,哀家等会儿好好训一训你皇阿玛!竟是他糊涂!” “乌库玛嬷,孙儿真没觉得皇阿玛这样做有什么问题!”胤礽愣了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件事上,偏偏他越是平静,越是越是解释,孝庄越是觉得太子受委屈。 越是觉得太子受委屈……那就都是康熙的错! 对,就是康熙的错! 胤礽和胤祉两个可都是孝庄的心肝肉,康熙这一番操作可是真当把孝庄给惹怒了,她一边安慰着哭笑不得的太子,一边眼神示意苏麻喇,让她去乾清宫请皇帝到慈宁宫来好好解释个清楚! 胤祉可不知道因为‘承福号’,孝庄磨刀霍霍向康熙,定要让他给个交代。 不过就算知道,只怕也是嘴角一抽懒得去管,毕竟他所有的心思现在都在赫奕的研究上。 这一来一去也已经一年半,赫奕的研究也总算有了个结果。 如今已经可以算是最后的冲刺了! 胤祉望着眼前长得简单普通的电报机,只恨不得摸了一遍又一遍,就连原本有些心烦意乱的赫奕都看得无语凝滞。 “主子,还没成功别这么在意——” “本阿哥有预感这一回一定会成功的!”胤祉信誓旦旦的打断赫奕的话语,抱着电报机就是不肯撤手:“张北出发多少时间了?咱们还要等多久才可以开始试验?” “回三阿哥,已经足有一个时辰了。”周茂小声回答着。 “那还得再等半个时辰就差不多可以开始了。”胤祉笑吟吟的:“这一回本阿哥可是已经吩咐准备好了庆功会,就等着成功了!” “您哪一回没准备庆功会的?”赫奕忍不住吐糟:“就是到最后都成了安抚奴才伤心的劝解会了!这可都已经失败十多回了——奴才,奴才可没阿哥您的信心……” “上一回若不是机器故障,就成功了。”胤祉抬眼瞪了赫奕一眼:“别装得自己好像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我看最担心的就是你自个儿!” 赫奕哑然失笑,这话也是实诚。 在意,怎么会不在意呢?随着胤祉的话语,赫奕也开始坐立不安。 又过了半个时辰,瞧着时间已是差不多,胤祉转头看向在发信器前坐立不安的赫奕:“赫奕,可以开始了。” “啊……”赫奕深深吸了一口气。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回 实验,不过每一次实验都让他心惊胆战。 这一回尤是重要!他可是明白为了眼前这不起眼的机器,这一年以来的收益可以差不多全部投入进去。 同时眼前这东西,代表他这几年做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成功……也代表着心中的那一口郁气到底能不能吐出来! 赫奕慎重的坐在电报机前,双手微微发颤,轻轻按压在电报机上,随着他的敲打声电报机随之响起一连串滴答声,电报内容便已极快的速度传输出去。 紧接着是沉默。 现在需要的便是等待。 眼见着一盏茶的功夫都要到了,电报机也半点没有动静。赫奕的双眼骤然灰暗,嘴唇紧紧抿住,头缓缓的垂下,他双手紧握成拳颤抖着。 胤祉五味横杂,看着赫奕自责的模样他哪里说得出半句重话,只能苦思冥想,小心翼翼的开口:“赫奕,没事!咱们现在开始找找问题,指不定是哪里弄错了呢——重新来过!” “……我觉得……”赫奕怔怔的,嘴唇蠕动着,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掉落,砸在书桌上。 就当他想要说出放弃的那一瞬间,发报机突然发出滴的一声,随后是一连串的滴答声! 两个人同时愣在当场,下一瞬间胤祉一跃而起扑上前去,他颤着手将数字记录下来,又哆嗦着对照数字本寻找出相应的字符。 这操作跌跌拌拌的,慢吞吞的。可是赫奕没有催促,他瞪圆了眼睛扑在胤祉的身后,看着胤祉一个字一个字的将翻译出来。 “已。” “收。” “到。” 三个字是那么简单,可当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包括胤祉在内所有人在一瞬间欢呼起来! 三个字是那么简单,就是这三个字证实了电报的成功! 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干涩的很:“咱们再试几回,然后把这件东西送到皇阿玛面前去!” 若是火车是量的累积,尚且有其他可以暂时代替。 那么电报便是质的飞越,在这个时代尚且没有任何可以代替它的存在。 赫奕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接下去的安排在他眼中根本无所谓,他更多的是在乎这些年众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恶名。 族里提到他们家时的冷漠和刻薄,族人视自己全家为无物的态度,索额图轻藐的眼神以及父母的哀愁,兄弟的责备……才是他不顾一切全身心沉浸到研究之中的动力。 可是在研究成功的这一瞬间,赫奕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做完了那接下去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犹豫且茫然的看向胤祉,胤祉似乎有所察觉的看向他朗笑着:“赫奕,你还在不开心什么?今儿个可是要办庆功会了!” “庆功会……吗?”赫奕低头轻轻重复着,他抬起头迫切的拉住胤祉:“接下去咱们做什么?” “……?”胤祉愣了一瞬,下一秒钟他哈哈大笑起来:“赫奕,你不会以为电报就是对电磁最好的应用了吧?” “……不是吗?” “有一天,夜晚不需要用火烛我们便可以看清楚大地……”胤祉轻轻的在赫奕的耳边说着话语:“有一天,不止是电报,我们可以直接发送信息,可以听见数百里上千里外人的声音,人的表情,动作……” “……这怎么可能呢?” “没做出电报之前你觉得可能吗?”胤祉反问着。 赫奕愣在原处,他恍然大悟。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明亮:“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云天投递的地雷=3= 感谢云天、弦华年、一方、扇子君。投递的营养液=3=,, 第一百二十七章 “电报?”康熙放下手上的毛笔, 抬眸注视着胤祉和赫奕两人。 “这是赫奕所制造出来的。皇阿玛,您忘了当年儿臣曾经和您说过的,可以操控电——”胤祉认认真真的介绍着电报, 但是康熙有些不以为然。 比起胤祉,赫奕这些年真拿不出什么花样。说是蒸汽机的发明者之一,康熙稍稍询问了一番人就得出赫奕其实几乎没有做出多少功劳。 胤祉是个天才, 是上天赐予他的骄傲,至于赫奕……康熙不认为赫奕会是如同胤祉一般的天才, 更不相信上天在赐予他一个胤祉的同时还会随手附赠一个。 所以对于他在心目中的印象,赫奕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毛头小子罢了, 顶多就是比同龄的孩童多了一分聪慧。 胤祉无奈, 说了半天康熙都没反应,那接下来打脸可不关自个儿的事了。他耸耸肩直接了当的劝道:“皇阿玛,现在已经做出来了,您就说说看, 您要不要试一下!反正试一试简单的很!” “哦?如何试?” “因为需要设置线路的缘故,如今已经设置好的地方只有胡家庄, 您使人前往胡家庄准备即可。” 康熙微微挑眉, 瞧着胤祉肯定的态度心里不免升起一丝怀疑, 瞧着样子看着不像是糊弄自己? 不过再仔细想想,康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人在这里, 就可以直接联系上百里之外的人?那日后只要把电报站设立在战场附近,那他人在京城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战场上发生的事情! 这也太匪夷所思。 若是火车还只是对于他思维上的一种开拓,一种改变, 那这电报,就宛如神灵的手段。 不可想象,康熙也不敢想象! 不过鉴于胤祉素来诚信,他沉吟片刻后还是决定给两人一个机会,侧头吩咐道:“魏珠——你带四名侍卫亲自前往胡家庄。” “是!” 这种事,万一是真的那暂时不能让所有人知道,可以作为底牌。若是假……那自然也不能让所有人知道,作为体贴的亲爹,康熙还是想给胤祉留点面子。 对于胤祉有这个好态度,不代表康熙对于赫奕还有这种好态度。目光定定落在赫奕身上,康熙直言道:“丑话说在前头,当年朕不处置他是因为蒸汽机,若是这一回造假——不但你自己,更要牵扯到你的家人,你可明白?” “若是假,奴才甘愿受罚!”赫奕单膝跪地,毫不犹豫的大声回答。 “好!”瞧到赫奕斩钉截铁的反应,康熙还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他挥退赫奕下去准备之后,又仔细的瞧着胤祉:“胤祉,这件事你确定你知道?” “皇阿玛,您尽管放心!”胤祉斩钉截铁,他望着康熙的双目炯炯有神:“儿臣这些年哪里骗过您一回?况且儿臣的性子您还不知道?自然都是实验过了才把这件事情告诉皇阿玛您的!” “……已经实验过了?”康熙这下可是真的心动了。 他坐直脊背,沉思片刻后他望着胤祉试探着开口:“那你觉得朕若是带一些人来瞧一瞧如何?” 他的双眼眨都不眨的盯着胤祉,仔细观察他是否出现一丝一毫的心虚。 “好啊!”胤祉不假思索的点头。几年前的那件事可以说是在赫奕内心种下心魔,他至今都耿耿于怀,若是能当面把人打脸得啪啪作响,赫奕定然会高兴的吧? 想到这里,胤祉喜滋滋的开口:“皇阿玛,儿臣求您一件事。” 康熙心里一咯噔:“……嗯?你说说。” “到时候能在里头带上索额图一家吗?” “……?”康熙有些茫然,迷惑不解的看了眼胤祉迟疑的点点头:“这当然没问题。” 既然胤祉都信誓旦旦说已经试验过并且成功了,康熙也是撇去心中的犹豫,决定将内阁王公和六部尚书,外加索额图一家子唤来,一起去见证一番这个奇迹。 一帮莫名其妙被宣召的臣子们刚赶到乾清宫却又被带着一同离宫到了工部衙门。工部尚书陈延敬满脑子的问号站在工部衙门外,面对其他人的质问目光连连摇头。 他都如此,更不要提在场的其他人,一个个都显得摸不着头脑,一行人中最为淡定的反倒是工部衙门看门的管事。 自从三阿哥在工部置了个院子做事后,来往工部的达官贵人是翻了数倍都不止。 皇帝,皇帝他都看过好几回了! 一边在心中好奇这一回三阿哥又双叒叕做出了什么,一边管事面上带着献媚的笑容,殷勤的领着一群过往几十年他想都不敢想见到一次,在这两年却是三天两头能见着的大人物们往里走。 工部衙门的深处,这个单独被竹林围绕的幽静院子便是三阿哥专用的小院。 赫奕早已准备就绪,随着朝臣们走入室内,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索额图的身上。 索额图皱紧眉头,下意识的扫了赫奕一眼,对于他眼中的愤恨很是疑问。他转头看向格尔芬和阿尔吉善两个,眼神有些不善:“他不是赫舍里家的人吗?你们做了什么他要如此这般盯着你们?”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爹,您还真是咱们亲爹! 格尔芬好不容易把心头的吐糟**压回去,怪异的瞥着索额图小声嘀咕着:“阿玛……您忘了?这个就是二叔家的那个!你当时去他们家一溜达,把二叔说得吐血……” 索额图卡了卡,在脑海里翻了许久才想起还真有那么一回事。既然是自己的问题……那就不是问题!索额图连个注意都懒得投给他一眼,随着康熙的话语全神贯注到眼前的机器上。 “准备好了吗?”康熙盯着赫奕,淡淡的开口。 “启禀皇上,奴才已经准备就绪。”有了上一次的成功,面对众人将信将疑的目光赫奕也是镇定非常,坦然自若的回答着康熙的问题。 “那么,实验开始吧。” “皇阿玛。”胤祉上前一步:“为了防止大人们怀疑赫奕作弊,这电报传信的内容儿臣请皇阿玛示下!” 这话也正中康熙心底,他微微点头,望着赫奕慢吞吞的开口:“那就问一问魏珠,今儿个朕是几时用的早膳,用了几道菜。” 周围的王公朝臣们默默无语,只是静静的注视着赫奕的动作。 “是!”赫奕深吸一口气,强摁住心中的激动认认真真的在发报机上一字一字的摁了下去,随着一阵滴答声,电报内容立刻被发送出去。 随后是一片沉默。 索额图忍不住开口:“……这,这就结束了?” “索额图大人,现在就要等对方收到电报内容,然后按着电报指示回答这边发送的问题答案。中间会稍微有个差时,距离越长花费的时间会增加一些。”胤祉看出索额图眼中的不信任,板着小脸解释着。 果然,话音刚落,眼前的电报机发出滴答声,声音时而变化,赫奕要比胤祉熟悉的多,翻开电码对照本很快就找出了其中的答案。 “辰时两刻,六道菜。” 答案出来,诸多朝臣的瞳孔都是微微一缩:“这么快!?” 有人经不住怀疑是作假,几乎在同时看向康熙,素不知康熙也尚在震撼之中。 ……数字没有错。 况且造假者也不可能知道这边传输的问题。 他的双眸深处一片深沉,一丝波澜在里面翻腾不休。康熙惊叹的望着赫奕,强忍住激动仔细盘问:“若是百里,千里,万里之外呢?” “回万岁爷的话,只要铺设好线路,也顶多是一盏茶,钟表上十五分钟的时间。” “一盏茶……?” “那和塞外,和广州府都只要……?” 当即,在赫奕说出答案的一瞬间,当场是一片混乱。不可置信或者将信将疑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若是这东西发展起来,朝廷对疆域的控制力度能提升到什么程度?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甚至所有人脑海里都不禁浮起一个思路:这世上以后还能有不知道的事情吗? 可这究竟是真是假? “万岁爷,这一次的实验收信处是在哪里?” 康熙沉吟片刻:“胡家庄,从京城出去得走一个时辰的马车。” 众人彻底哑然失声。随后,他们的目光一个接着一个,慢慢的挪到赫奕身上,眼里多了不止一分的重视。 “铺设电报线路,麻不麻烦?”康熙骤然开口。 “不麻烦,儿臣请皇阿玛下令,请工部在铺设铁轨的同时加赠铺设线路,日后在乘坐火车的时候便可以及时通信。”胤祉回答道:“至于价格,线路主要是铜制的,价格并不高昂。” 电报的出来,将意味着未来几年内信息的传递速度会比现在加快无数倍,无论哪里有灾情有叛乱也不会需要马匹长途奔袭给予反应,而是可能只要发生的短短一个时辰以内就可以做出及时的应对,配合火车…… 只怕日后白莲教想要做出什么手脚都困难的很! “不过在广泛铺设的同时,单独铺设铜线可能会容易被损坏,儿臣的想法是,整体的火车可以相隔多少路就设置一个发报机站,配设电报员,以方便出现问题时进行查找维修。” 胤祉想了想又继续说:“还有,关于电报员需要提前培训。人手不多的情况下儿臣觉得可以暂时从铺设到盛京的火车路段进行测试,后面儿臣还希望赫奕能够升级直接将电码能转变成字,避免电报员听错或者反映速度过慢。” 康熙对于胤祉的念头如今已经彻底麻木,若是有一天胤祉飞上天,只怕他都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他点点头,慎重的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户部从旁协助!” “是,儿臣遵旨!” “至于赫奕……”康熙目光转到赫奕身上,一时之间竟是不知如何对他进行安排。 赫奕的年纪尚小,直接安排入工部当职显然鹤立鸡群,只怕会引来非议。可是若是留他依然在胤祉身边做个小小伴读,那也未免过于大材小用。 翰林院学士张英心思缜密,一眼就看出康熙所虑,他上前一步朗声笑道:“万岁爷,臣推荐赫舍里伴读前往皇家技术学院就读。” “……?”康熙微微一愣。 “自古以来,无论做什么事若是有人带头,紧随其后的才会有压力想要进步。臣认为以赫舍里伴读的能力足以很好的做到这一步!同时,赫舍里伴读身为三阿哥身边之人,也能起到非常好的带头作用。” 康熙点头之余却尚且有些迟疑:“皇家技术学院的学生大多只是新进,赫奕和他们差距甚大,朕只怕这些学生更容易遭受打击,一蹶不振。” 这倒是一个问题,张英也在一时间卡壳,周围的朝臣更是细细低语思考着如何处理。 “皇阿玛,若是如此,要不然就给皇家技术学院增加一个首席称号如何?”胤祉笑嘻嘻的开口:“首席可以协助教师对学生进行管理教学,有突出贡献的还可以弄不同种类的勋章以兹表彰,儿臣想这样定然能够让学生们打起精神。” 别看一个勋章,就如同吊在驴脑袋前的胡萝卜一般,足以让人沉醉其中,为获得它而视为一生荣耀。 康熙环视四周朝臣略显心动的表情,哪里还不明白他们的意思。他哑然失笑,一边同意一边暗中思考,既然如此那就多弄一些勋章,每年评选一个优秀现今员工奖? 康熙不再犹豫,笑眯眯的朝着赫奕开口:“三阿哥和张大学士的话你听见了吗?朕许你一个承诺,只要朕能做到的你尽可开口!” 他凝视着赫奕话语说的轻描淡写,但在场所有人当然也听出话语中的郑重。 “皇上——?” “万岁爷!” 这个承诺如同惊雷般炸开,惹来一行人的惊呼,在所有人的侧目之中唯独只有赫奕狂喜的跪下:“奴才有事请求皇上做主!” 索额图险些一跃而起,皇帝的承诺这黄口小儿居然直接就想用了?他刚想出口阻止,却听闻赫奕直接开口道:“奴才请皇上允许,让奴才一家分宗离枝!” 全场一片沉寂,在瞬间的平静之后变得喧嚣无比。诸人望着双手紧握成拳,面色铁青的索额图一家,哪里还不知道没有官职的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到这里的缘故。 只怕是吃鸡不成啄把米,诸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个眼神乐得立在旁边看热闹。 康熙深深的看了赫奕两眼,良久才沉吟着点头:“朕允了,朕回宫后就会下令将你们一家分宗离枝,另开宗籍,抬入镶黄旗。” 接下来的话索额图都已听不见了,他目眦尽裂,死死盯着赫舍里赫奕。 镶黄旗? 镶黄旗! 这简直是□□裸的羞辱!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月会尽可能先调整到日四日五,尝试能不能日六?_(:з」∠)_ *** 解释下: 赫舍里氏主要是正黄旗,正白旗为主。 都属于被康熙统率,但是分别有旗主的。 只有镶黄旗是没有旗主,由皇帝亲自管理。 地位不一样。 镶黄旗的人数最少,地位最尊崇,属于八旗最高。 博尔济吉特氏、乌拉那拉氏、郭络罗氏、伊尔根觉罗氏、董鄂氏这种我们比较熟悉的姓氏都是出自镶黄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关于勋章的问题, 被康熙交予吏部安排,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可以代替黄马褂之类成为朝臣将领们心中最向往的存在。 另一边,瞧着索额图面沉如水,铁青着脸带着两子匆匆离去的身影, 赫奕的心情是无限的好,恨不得敲锣打鼓一番才满足。 康熙见状倒是摇摇头哂笑一声, 顾不得闹腾在一起的两个小子,转头便吩咐梁九功宣召纳兰性德入宫。 眼见着《京城周报》在京城、顺天府和奉天府周边发展形势良好,颇有红红火火的趋势, 康熙也起了朝江南蒙古云南等地推广的心思。 火车和电报, 不正是两个足以昭告天下的震撼新闻吗? 纳兰性德得了命令那是加班加点,第二天电报诞生和建造火车的消息就立刻登上《京城周报》的头版头条。 在报纸上,记者和编辑们大肆渲染电报和火车的价值,说得简直是神乎其神,反正就连胤祉看了一遍头条新闻后都有些怀疑:这说的是现在速度还勉勉强强只有二十里的火车还是后世的高铁, 这到底是电报还是电话? 胤祉只能感叹一句, 不是能人少,只是之前能人想要被挖掘出且用上的地方实在太少!瞧瞧出了这《京城周报》之后, 后世UC震惊体的标题都俨然问世! 康熙倒是看着颇为满意, 大笔一挥更是下令将《京城周报》改成《大清周报》正式向全国范围内推广, 务必要让大清疆域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火车和电报的存在,以及未来的价值! 其推广的重点首先就着落在电报加强沟通、火车运输军民上。 “何地有叛乱,日后将可以在当日便传入朝廷处理,并且可由当日从千里之外调兵遣将……” 不出半月, 在江南等地,就已经有不少饱学之士开始朗诵《大清周报》上刊登的内容,各地酒馆茶楼都是频频开设讨论会。 报纸上言之凿凿的内容,初传到江南还让老百姓将信将疑,可架不住随着时间变长,去顺天府周遭做生意的商贩们回江南后,每个人都会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他们在京城里见到的一切。 比如已经在建设中,初见雏形的京城火车站,还有朝廷征收农户平民铺设铁轨的场景一个个都随着这些商贩说书人的描述展现在老百姓的眼前。 喜定的老百姓安心的同时,这些事也不免让一些蠢蠢欲动之徒私底下慌张不已。 这世上若是真有了这火车,这电报……那他们还怎么规划大事? 江南。 一座不知名的寺庙中。 十数个蒙面人聚集在一块,他们身上或是穿着普通的葛青色布衣,或是穿着锦缎绸衫,或是衣不遮体犹如乞丐,甚至还有穿着袈裟的僧人。不过他们面上统一挂着一块黑布遮住自己大半的容貌,更有人十年二十年潜伏在各地,在聚会时只能凭借戒指之类的东西来判断其他人的身份。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壮汉,他浓眉大眼,眉头紧锁,伸手指着从京城传到各地的《大清周报》,面色是严峻非常:“你们有没有看过报纸?” “报纸,没有!” “我瞧过。” “我也看了好几期了。” 下面是一同嘈杂的回话,没有看过的人摸不着头脑的东张西望,在同僚们的建议下拿过报纸翻阅两张便吓得一跃而起:“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镇定点!” “你们说这狗皇帝说的是真是假?” “你们还能相信——?要我说定然是假的!” “没错,千里之外传音?就连说书先生都不敢说!难不成这狗皇帝还能带人成仙?” “可要是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有人不甘心就此罢手,有人忧心忡忡生怕是真,还有人闷不吭声蹲地抽大烟,混杂喧嚣的寺庙殿内,唯有褪去金色外饰的,高高在上的佛祖才能看到众人各异的神情。 对于真这个结果,谁都不敢想象。 “说起来最近的日子可太不好过了!我住的地方就连和尚都得统计人口,每年新入寺的和尚都得在衙门记录名册才可以。”穿着袈裟的老者慢吞吞的开口,愁眉苦脸的环视在场诸人:“只怕日后想要让几个兄弟落落脚都成了麻烦!” “每个府县都在重新登记人口,前两期的报纸上说是为了撤销人头税!”穿着布衣,瞧着风姿飒爽的两名男子相视一眼,左边白袍男子率先开口:“为了这个,老百姓们可以说是每日都踊跃报名去登记,一个都不肯拉下……我们也没有法子,也不得不去登记了名字。” 若是全部人都去,就你不去,那不是明摆着你有问题吗?想到问题,诸人都是垂头丧气。 “……不过人头税这么多钱?取消了他们一年得少多少银钱?鞑子们也舍得?” “不止这个,听说京城那边还派了人四处教农户用新种,说是种植之后那稻子能长好几倍!”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深知他们里头可是有不少人就是因为县镇的小官不断剥削才愿意加入。若是这能吃饱饭又没了以前的税收,还得时时刻刻担心被抓…… 谁还愿意造反呐? 瞬间庙宇内的气氛就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所有人都想到这个结果,面上流露出一丝不甘。 “哎呀!烦什么烦!我看咱们要不就想个招数把那皇帝杀了——不就得了?”衣衫褴褛,瞧着像是乞丐的瘦削男子恨恨出声:“我才不信那鞑子皇帝会有这么好心!” “对,没错!我也不信!”几个人纷纷嚷嚷起来。 “安静!”为首的壮汉却是沉下脸,环顾四周掷地有声的怒喝着:“别忘了,之前淮安城大水的结果……咱们白莲教的人名声都被那些人给败坏光了!勾结贪官,损毁堤坝,想想这种事我们还有脸说自己是反清复明吗?” “咱们首先目标是为了让全天下的老百姓安居乐业,吃得饱穿得暖——若是这皇帝真能让全天下人无人愿意跟随咱们造反……” 他顿了顿,冷冷开口:“那也是他的本事,我王森弃甲归田也再无悔意!” 庙里鸦雀无声。 良久,坐在最下首的年轻男子不安的挪动着臀部,小声的率先发言:“……要不,咱们使人去探听探听?瞧瞧这电报火车到底是真是假?” 他一发言,庙里的气氛骤然一松,围坐在一起的诸人忙不迭的开口发话,俨然将王森先前的发言置于脑后。 “没错!就使人潜伏进去瞧瞧到底幕后是什么人在捣鬼!” “若是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咱们也得想尽一切办法毁了才行!”有人发表意见,也有人反驳:“若是这般厉害的东西倒不如咱们也学来瞧瞧!” “……自己学?狗皇帝怎么会愿意!” “不是,我听商贩们说起,京城里现在可以开了一座名叫皇家技术学院的私塾,主要教授的就是这些内容,只要合格毕业就可以派遣到各地去做这些!” “真的?那些鞑子不会是疯了吧?” “真的,不信你们去问问!我听说因为免费的关系,那边好多穷人家都去报名,包吃包住包分配——!” “还有这等事……?”一开始询问的几人都颇有些不信。 那名叫嚷着要刺杀康熙的瘦削男子更是一咬牙:“好!我倒要去瞧一瞧!” “对!我们也去!” 散会之后,这些蒙面人纷纷顺着不同的路线离开,唯独最后说话的男子留到最后。 他见着周围无人,这才擦着额头沁出的冷汗,沿着山路匆匆离去。走到半山腰,他拿出怀中揣着的水壶,喝了两口左右张望着。 “他们打算怎么做?”一个清脆的嗓音在他的身后响起,男子被吓了一跳,水壶都险些落在地上。 “您能别每次都这么吓人吗?” 他咕哝着,转回头望着从树上一跃而下的少女:“陈姑娘。” 陈养秋脸上挂着一层白纱,遮住了她姣好的面容,一双鹿子眼正冷冰冰的望着男子:“高卓,我救你一命的原因不是让你来问我问题的。告诉我他们打算做什么?” “他们不相信皇上研究出了电报和火车,所以决定要派人到京城里去查验……我按着你的说法说了,现在不少人都说要去京城的学院里探听探听风声……” 高卓舔舔因紧张而干燥起皮的嘴唇,直接盯着陈养秋:“陈姑娘,我不懂您打算做什么。但是这些白莲教的人在这里,第一时间报官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报官?”陈养秋嗤笑一声:“怎么报官?你一个被除了名的,已经死了的太监还是我这个被暗中通缉的白莲教徒?” 高卓声音顿时卡住了。 他头疼的看着陈养秋,轻声嘀咕着:“所以我那时候才说去胡家庄,胡家庄里都是三阿哥的人,定能保住你的!” “别说废话!”陈养秋大手一挥:“走!” “……去哪里?” “还有去哪里?”陈养秋瞪了他一眼:“出发,立刻就去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1:00有加更。,,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京城。 最近最大,最惹人瞩目的自然就是火车。 毕竟虽然电报同样被传得神乎其神, 但是对于电报的设置和技术可都是机密。除去康熙等人知晓里面全部的技术外, 余下铺设线路、安装机器到发报员可都是只知道属于自己一部分的内容罢了。 他们尚且如此, 更何况普通的老百姓们呢? 没人试过电报, 也不知道到底使用起来是如何的方便。但是火车就不一样。 正阳门外的建设工地,在康熙带人参观之后,如今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外围的石墙已经被拆卸,即便沿着铁轨周郊还是被空出大片的距离后用近两人高的铁栅栏围住, 防止有不知情的老百姓穿越铁轨造成伤亡。 巨大的告示牌隔一段距离就竖立着一块,为了让即便不认字的老百姓们看清楚,‘注意安全’‘严禁攀爬’等字样分别用图片和字符两种方式标识出来。 时不时还有官兵沿途宣传, 老百姓们瞧着火车驶过的模样心中也是害怕……这万一撞上了只怕不死也是残了,一个个老实的很,到如今最多也是贴着铁栅栏往里面探头探脑的打量一番。 停放在铁轨上的火车头体型巨大, 只要张望过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无一例外被吓得大吃一惊。 一时间,这里如同成了新鲜出炉的景点一般, 从早到晚都围满了好奇的老百姓。人多就有发财的机会,随着时间变化沿着铁栅栏这一块地方竟是如同变成了集市一般, 摊贩们摆起茶水吃食, 甚至还有人售卖小板凳。 每当里头的火车头发出轰鸣声,外头的老百姓可一个个就激动得伸长了脖子,围在铁栅栏前东张西望,眼巴巴的瞧着火车头慢悠悠的向前开去。 而在同一时间, 正阳门外大清的第一座火车站已经大致建成,迎来了康熙等人的第一次审阅。 这座火车站也是让人咋舌不已的存在,高约十米,接近于紫禁城城墙的高度,浑然一体的外层不再采用砖砌,而是采用牢固度更高的水泥。 两侧有巨大的拱形出口,遥遥看去可以见到几条铁轨从里面延伸而出,左右都望不到边际。 康熙带着胤礽、胤祉和一帮王公,在工部尚书陈延敬,负责工事的侍郎陈一炳等人的陪同下一同走入火车站内,饱含惊讶的目光环视着宽宏巨大的内部。 里面与现在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走进去是由高大梁柱支撑起的弧形空间,踩一脚会吱吱呀呀叫的木质楼梯被淘汰,更换成了平整的水泥阶梯,当然只有在场的人才知道,在平整的水泥下还有排列整齐的钢筋。 而在楼梯的两侧是平行的斜坡,用来方便轮车推送运货的通道。沿着楼梯往里走,就可以看到一片空旷的广场,竖立着安全检查通道和用栏杆围住的工作台。 顺着通道再往里走,才可以看到并排的月台,一辆辆火车头停放在铁轨上,迎面而来的冲击力让一行人忍不住屏息。 康熙一瞬间仿佛来到了神仙世界,对眼前的一切赞叹不已。即便是陈廷敬这种早已见过图纸设计的,走进来时也不免要感叹三分,更何况其他人呢?一行人里一时间议论纷纷,对建筑采用的工艺和材料很是好奇。 “很好!”康熙一锤定音,转头看向负责工事,一脸忐忑不安的侍郎陈一炳:“梁九功——赏!” “谢皇上赏赐!” “陈爱卿,盛京方面建设情况如何?” “火车站建设的进展非常顺利,包括铺设的电报线路也已经完工。昨日盛京工部侍郎图尔宸已向工部发送电报成功。”陈延敬面色严肃,立刻认真的回答着。 康熙再次点点头:“吩咐他们,修建铁轨的事情也不能落后,速度要加快尽快可以通往蒙古各地。” “是!” “另一边南下铁轨修建进度如何?” “现在已经到达天津卫港口,日后可以直接连接上蒸汽船的出海口和运河口。”陈延敬一五一十的禀告着。 “很好,以这个速度,尽可能以最快的速度铺设至江南——”康熙心情畅快,含笑转头对胤祉说道:“上一回南巡不是没去广州府?若是等铁轨都铺设完成,朕就带你们再去广州府瞧一瞧。” “那儿臣就先一步谢皇阿玛恩典了!”胤祉喜笑颜开,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想要去广州府仔细瞧一瞧,现今的海贸发展程度这一件事。 “万岁爷……臣有一事要禀告。”陈延敬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事实上,负责铺设铁轨的工人人数实在是勉强,如今都是加班加点再做事……” 康熙微微挑眉,表情上有些不悦:“即便提高费用也不行?这钱是省不得,用到点上就行了!” “万岁爷……这件事和钱真没什么关系!”陈延敬苦笑着:“主要是征用的宫人主要都是京城周郊的农户。他们愿意做的原因便是由于耕种时间已过,这几个月正巧是最为清闲的时候,自然报名的人数较多。可是再过不了两个月又得开始忙碌了……” 康熙皱了皱眉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铺设铁轨的工人不够?”胤祉眼珠子一转,登时心里起了一个念头:“皇阿玛!儿臣有一个想法。” “你说说。” “这一路过去,可以顺路抓人归入军工营嘛!” “胤祉!?”胤礽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康熙面色剧变,连忙拉着胤祉虎着脸呵斥:“这是什么糊涂话!怎么能够抓人充入军籍?士兵乃是世袭制,父死则子继,若是沿途抓人充入军营,岂不是天下大乱?” “太子说的是。”裕亲王福全板着脸:“三阿哥,这种念头还是早早去掉才是!” “哎……太子二哥,二伯!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胤祉气呼呼的:“军工营,不是军营!你们压根没仔细听我说的话!” “军工营和军营有什么区别?”康熙怒气逐渐消失,倒是提起了一丝好奇。 “皇阿玛。您不觉得囚犯被关在监狱里什么都不干,很浪费粮食吗?” “这是什么话?” “皇阿玛,咱们大清律法设计精细,但刑法并不算过于严苛。关押的犯人又非常多,判刑的时间短但是判案的时间却颇长,有人犯下杀人案却因为证据不足,不能放也不能杀,关了足足十年的也有。” 胤祉侃侃而述:“甚至张北说起在周郊县城里,有些老油条们,据说抓了一回吃点牢饭,出去之后没过多少时间就又被抓进来,还有过冬的时候特意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情到牢里过年。还有人在牢里时间待得长了,和狱卒混熟悉之后就依靠敲诈囚犯,替囚犯带烟酒茶赚钱为生。” 在场的众人哪里听说过这等事情,一个个面面相觑,傻愣在当场,眼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康熙笑容收敛,脑门子上都蹦出两个青筋出来:“梁九功,传朕的旨意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顺天府尹诸臣速来见朕。” 他抬头盯着胤祉:“你继续说。” “皇阿玛,儿臣的想法一来这些入狱的囚犯可以充作劳工。按着外聘农户的价钱划拨二分之一到三分之一让他们做活,万一判了死刑钱归家中妇孺亲眷,若是放归之后就归他们。” 胤祉笑嘻嘻的:“二来嘛,也让人知道咱们大清的监牢可不是这样给这些人混日子的——想吃饭那可得做事!让他们吃吃苦头看谁以后还有这么大胆子敢随意犯事进来吃牢饭!” 胤祉提到大清律法,康熙也开始琢磨,转头随口一问:“陈爱卿觉得如何?” “臣并未在刑部工作过,对此事不甚了解。” 陈延敬微微一怔,随即老老实实的答复:“只是三阿哥提出的这个建议臣觉得不错,不止这些人,还有些喜欢欺压百姓鱼肉乡民的人,也可以一同管束管束……” 他声音突然一断,后面的话却是不说了。 康熙刚要恼火,下一秒却是哑然失笑。 只怕陈延敬说的倒是那些个八旗子弟,他身为汉臣能提上一句就不错,多说多错。 他顿了顿,仿若没有听出陈延敬言下之意一般的掠过去,又仔细询问一番火车站相关的事宜后才带着胤礽和胤祉回宫。 胤祉自然拍拍屁股走人,胤礽则是若有所思的望着康熙先是将宣召来的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顺天府尹一干人等训斥一通,让他们想想军工营这件事到底怎么办上奏说明后,又使侍卫等人去京城各处好好查探一番。 一等侍卫文达得令,面色却是尴尬小心翼翼的望着康熙的面色:“奴才斗胆……” “说。” “万岁爷,这事儿不用查!”文达苦笑着:“请恭亲王爷入宫一述即可!” “怎么说?”康熙大为诧异。 “……奴才斗胆。”文达不安的垂首:“……这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恭亲王爷便是领头人。” 康熙面色微微有点古怪,面无表情的盯着一等侍卫文达。胤礽偷偷瞧去,康熙面上混合着嫌恶和尴尬,以及……有一点点难以言说的神情。 “……宣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入宫。” 康熙瞧着,第一个要好好打点下的就是他这不省心的弟弟!,, 第一百三十章 恭亲王常宁入宫一路上打了不知道多少个, 又大又响的喷嚏。他揉揉鼻子还在纳闷, 走在前方的裕亲王福全虎着脸回过头:“你是不是又几日在外头胡闹?” 常宁身体一僵, 脸上自然而然的带出一抹讪笑, 话语却是说得信誓旦旦:“二哥您说什么呢?弟弟这些日子可是老老实实的, 绝对没出去闹腾!” “没有——?”裕亲王福全冷笑一声:“本王信你才有个鬼!永绶都已经十五岁了, 看着孩子的份上你也着家一点吧?还和以前一样乱折腾, 也不怪弟妹心烦!” “马氏又跑到二哥府上?”常宁顿时啧了一声:“弟弟回去就好好教训这长舌妇一顿!” “屁!弟妹那都是为了你好!”裕亲王福全大怒,手指头都快戳在他脑门子上。 两人吵吵闹闹没完没了, 直到走至乾清宫才逐渐变得安静下来。走入殿内, 恭亲王常宁更是如同一个鹌鹑一般躲在裕亲王福全的身后,甚至连行礼都所在裕亲王福全的身后, 畏畏缩缩的生怕被康熙注意到。 康熙还没发话, 裕亲王福全已经发火了。他伸手就把常宁从背后拎出来:“行礼就规规矩矩行礼, 就你这样难不成少一个人万岁爷会没有发现?” 常宁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自己钻进去才好! 他委屈巴巴的望了裕亲王福全一眼, 胆战心惊的抬头偷偷瞥着康熙的神色,战战兢兢的询问:“皇,皇兄!有, 有什么事找小的……” 康熙一阵沉默, 盯着脸白手嫩,瞧着连个提水桶都要费劲的弟弟就是深深叹了口气。 别提其他勋贵了, 就瞧着恭亲王常宁的模样! 朕就定要好好的整顿旗务, 把他们的性子一个个的给折腾回来才可以! “皇兄——臣弟的耳朵没有听错吧?”常宁很是无辜,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康熙, 不敢相信自己先前听见的内容。 “朕,像是胡说八道的人吗?”康熙凉凉的瞥了他一眼:“朕告诉你,这一回朕可是下定决心要磨一磨你的性子!” “可是……可是!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啊?二哥,您,您帮弟弟我说句话啊!”常宁哭丧着脸,求助似的看向一边一声未吭的裕亲王福全。 他,常宁,就是一个吃喝玩乐,五毒俱全的纨绔子弟,这种练兵的事情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没有啊! “本王觉得皇上说的话很有道理。”裕亲王福全眼皮子眨也不眨,他早就看万事无忧的常宁不顺眼极了。康熙正是因为对他不满,才会不愿意给他多一些职务! 如今若是真能这么去做一做,不求他做出一番事业,只求他能够老老实实的留有一席之地,上进一番,让弟妹别三天两头因为常宁不着家的关系跑自家福晋身边哭诉就好了! “二哥!怎么你也这么说啊!” 常宁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他咬咬牙丝毫不顾及太子在场,更不顾及自己的脸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康熙的大腿就是哭嚎:“三哥!弟弟可是您的亲弟弟!您就饶了弟弟我这一回吧!这些人游手好闲的,弟弟能有什么办法……?” 康熙满脸黑线,试图将自己的腿抽出来。可惜常宁宛若是长在他腿上一般竟是动也不动。 康熙先是无奈,后来听着常宁说的话却是觉得怒火一波接着一波,他目光逐渐变冷,裕亲王福全见状不妙急急上前将他拖开。 一边拉开,裕亲王福全还要不满意的指责:“瞧瞧你这模样,身上都是一些子软肉!” 软肉多好!干嘛要把自己练的硬邦邦的? 平生胸无大志,只想做条咸鱼度日的常宁委委屈屈,可是又不敢将自己的心声呐喊出来。 康熙才不管他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目光淡淡的注视着他:“按你的意思,既然八旗子弟这般浑浑噩噩,游手好闲就不用去管了?” 常宁一梗,顿时冷汗都从脑门子上落下来,他唯唯诺诺:“臣弟……臣弟可没这么说!” 康熙冷笑一声。他对于八旗子弟不满已久,可偏偏这些人说到底是整个大清的基石! 瞧着恭亲王常宁站没站相,一副好逸恶劳的模样,康熙怒火更甚:“既然如此,朕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练不好一天……你就留在工地上一天吧。反正这铁轨要修建完整个大清没有个十年八载的也完成不了。” 常宁彻底傻了眼。 看着康熙这个态度他顿时知道没法挽救,这个就是注定的结果了。 他闷声闷气的退出东暖阁,走到宫门口还哭丧着脸:“二哥……你得救救我!天知道这工兵营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皇兄直接让弟弟我去整顿旗务也就算了,偏偏要让那些以吃喝玩乐为主业的八旗子弟去当铺铁轨的工人?不说他们不愿意,就连家里人也非得吵上门啊!皇上这不是纯属找我麻烦!” 常宁越想越是想不通,越想越是愁得慌,到最后眼泪直往下淌。 “你都多大的人了,还以为是以前的小孩子?天天哭哭哭个不停的?”裕亲王福全有些不悦,指责常宁一句后也陷入沉思之中。 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计,让常宁去做?常宁这小子能做什么?他除了和那些八旗子弟一般游手好闲外半点东西都不知道! 不……裕亲王福全陷入沉思:倒不如说…… 他眼前一亮,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抬起头注视着常宁,裕亲王福全思考着语言缓缓开口:“这件事,本王觉得只有你最好解决!” 常宁:……?我,我能做啥?二哥你太高看我了! 裕亲王福全附在他耳边细细说了几句,常宁一跃而起,目瞪口呆像是头一回认识福全一般:“二哥!你也太坏了!” “坏什么?这还不是你这家伙日日嚣张造成的结果?告诉你就这么办,谁敢有意见就找万岁爷去!”福全拍拍袖子冷哼一声。 不过瞧着常宁兴冲冲离去的背影,裕亲王福全却是得意一笑:臭小子,只要你按这个去做…… 本王保准你上当! 立在宫门口半响,果然裕亲王福全等到了梁九功,梁九功笑吟吟的伸手:“裕亲王爷,皇上有请!” 过了几日。 胤祉斜靠在马车里,透过玻璃窗看着街头。 他敏锐的察觉出整个京城诡异的氛围,路上惹事生非的纨绔子弟仿佛在一夕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欺男霸女,遛狗逗鸟的小混混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大街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清净。 他左顾右盼,脑门上是一个个的问号:“这……路上是怎么了?” 胤禛也是疑问,仔仔细细的观察四周:只见大街上商贩行人照旧,似乎那些突然失踪的纨绔子弟半点没有影响到普通老百姓们。 张北坐在他们两人的正对面,此刻嘴角微微抽搐:“恭亲王这些日子以来在大街上到处抓人,闹得鸡飞狗跳,这些纨绔子弟不是被抓去就是不敢出门。” 胤祉:……??? 胤祉满脑子都是问号,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恭亲王常宁,那可是阿哥们都认识的反面人设,批评学业时说起不知道多少回。 按康熙的话语说,若不是朕的兄弟就留了两个,就他早就被朕逐出家门了! 嘿!想让恭亲王常宁做事?胤祉摇摇头:“抓人?王叔他抓人做什么?” “皇上下令,恭亲王现在负责京城工兵营,整顿旗务。” “皇阿玛……让八旗子弟去工兵营当工兵?” 胤祉愣了一瞬,下意识的提高了嗓门,见着马车外路过的行人投来疑问的目光后他才压低声音:“当工兵,你确定这件事?” “这件事早就传遍京城和盛京,据闻恭亲王爷得了皇上的旨意征召八旗子弟参加工兵营,凡是报名通过审核者军饷翻倍。只是……” 张北摇了摇头:“据说除了一些家徒四壁,已经过活不下去的旗人前去自荐外,其余几乎都没有人报名。眼看着皇上规定的时间都要到了,恭亲王就令人凡是在街头上闲逛的就一律抓去报名!” 胤祉一脸空白,顿时明白了路上为何会一下子如此安静。 能不安静吗?谁愿意去当个工兵啊! 皇阿玛啊皇阿玛!您是多少见这些闲散旗人不顺眼?不抓囚犯干苦工,倒是把脑筋打到那些个八旗子弟来? “我那天说的可是让囚犯们去干活啊……” 想到那天和康熙说起让囚犯做工的事情,胤祉嘴角更是抽动不止,忍不住低声吐糟:“你说皇阿玛是怎么想的?这些个手软脚软的八旗子弟,让他们去干活?去铺铁轨?不说其他,我看他们连铲土的铁铲子都拿不动!” “恭亲王出面,总是有些办法的吧。”胤禛很不服气,在旁边认真的插话:“要我来,我就一连饿上他们几顿?看看他们还敢不敢不干活!” “饿?你瞧着!若是你不给他们吃,他们宁可饿死也不会干活的。”胤祉冷笑一声:“再说了你敢饿吗?八旗子弟为什么能够这么闲心逸致爱做什么做什么?你知道是什么缘故吗?凡是八旗子弟从出身开始就有一份军饷可以拿到死,加上祖宗基业攒下来的钱,浑浑噩噩过一辈子。 就算是真有心想做事的人……八旗子弟可是不能置业的,为了就是不与民争利,真是可笑!这京城里十户里面□□户商家后头不都是宗室权贵的管事?奴才这么多做什么的?说到底……这些人都已经变成蛀虫了!” 胤禛有些不高兴:“三哥说的也过分了些。” “哪里过分了?你以为那珍珠奶茶真一出来就立刻火爆京城?”胤祉怜悯的望着胤禛,意味深长:“若不是我是三阿哥,若不是我请了太子入股,这京城大半的商户可不会愿意大开方便之门,出钱购买方子。“只怕是摆出一副为你好的强盗模样,给你几两银子就要你交出配方了。” 这事儿,胤祉还真碰到过,而胤禛听出他话语中的肯定,顿时愣在原处。 “那三哥,按你说应该怎么办?” “凉拌!”胤祉摇头:“我可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咱们京城里就有那么多的旗人,旗人里面穷的只怕勉强过活,贫富差距之大……胤禛你想都想不出。不过穷人反倒是有办法解决,最烦的还是靠着家荫,手持最多的资源却根本不求上进的那些。” 胤禛沉默。 这只差指名道姓说的就是恭亲王常宁了。 张北比胤禛的情况好不到哪里去,也一样陷入沉默之中。 他虽说被纳兰性德收为养子,但毕竟流离在纳兰氏之外,根本不懂这些宗室权贵里面的套路,此刻也只能听着胤祉唠叨却是想不出什么主意。 胤祉抿着嘴想了好一会儿,唉声叹气好一会冲着前头的马夫喊道:“回头,走!去恭亲王府!今儿个不去工部了!” “主子……?”张北刚想说话,眼角余光却是瞥到熟悉的身影,他顿时愣在原处,连话都说了一半。 “怎么了?”胤祉抬头。 “……不,没事。应该是奴才看错了……”张北沉默一瞬,摇摇头。 高卓可是死了。 不过……这个人实在太眼熟了!眼熟到让人毛骨悚然,令人心生怀疑! 张北坐立不安许久,终于一咬牙:“主子,奴才想起一些事情没做,先行告退一步!” 说完,不等胤祉同意,甚至连马车尚未停下他一开车门纵身一跃,几个飞跳便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胤祉:……??? 他和胤禛面面相觑,顿时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胤禛板着脸指责:“三哥,弟弟好几回和您说起了,主仆有别!你瞧瞧张北有没有把你放在眼中。” “……他平日可从来没有这样过。”胤祉困惑不已,心里怀疑是不是刚才张北发现了什么。 只不过他沉吟半响也没想出个究竟,最后摇摇头吩咐马夫:“走吧!去恭亲王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恭亲王府门口。 嗬!那还真真真是热闹! 架着恭亲王可是皇帝的亲弟弟, 还有些威慑力, 外面等候的乌压压的人群也不敢做出泼油漆砸臭蛋之类的手段, 不过这里里外外从老到少是挤满了人,就连不少年迈的女眷也出现在此地, 捂着帕子哭个没完没了。 吵吵闹闹着就要恭亲王常宁放自家的孙子、儿子、侄子回家……胤祉和胤禛瞧了两眼就连忙缩回马车里, 不敢去管这些犹如母狮子一般发狂的妇人们。 胤祉低声吩咐侍卫们去太医院请几位太医到这里来守着, 瞧着这模样只怕闹腾下去哪位老太太晕厥过去都有可能! 另一边马夫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来到恭亲王府的大门口,只是这焦头烂额的看门人生怕是谎言,连头都不敢探出来看一眼,任由马夫说破嘴也不肯放他们进去。 胤祉瞧着无奈, 没办法索性一转弯去了一街之隔的裕亲王府。裕亲王府倒是爽快的很,看门人领着马车进入前院, 两名小阿哥刚下马车就见着裕亲王福全带着恭亲王常宁一同出来了。 “啊,皇叔!原来你躲在二伯家里!”胤祉眼前一亮, 蹦蹦跳跳的来到常宁面前仔细的打量着他。 常宁昔日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脸庞现在挂着一串没折腾干净的胡渣子, 风流倜傥的外表早已不复存在,眼睛下面浓重的黑眼圈和时不时响起的哈欠声都可以表明他这些日子以来的心力憔悴。 “三阿哥,四阿哥。你们刚从本王府外路过?”常宁勉强撑起一个笑。他素来不管政事,对几名阿哥是一点都不了解,看着自来熟的胤祉有些不自在的挪动着身体, 想要避开他好奇的目光。 “是啊!四叔你太厉害了!” 胤祉叉着腰摇头晃脑:“侄儿从未想过您竟然这么有事业心,就连这么大的任务都敢接下,侄儿真是佩服佩服!” 常宁脸都青了,顿时跳起来大骂:“屁!要不是皇上的旨意, TM的谁愿意接这个任务?给自个儿找事——” 越说他的声音越轻,说到最后常宁浑身僵直,头完全不敢回转,裕亲王福全火辣辣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背上。 “噗——!”胤禛忍不住笑了。下一瞬间在常宁杀人一般的目光中他连忙捂住嘴巴,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 常宁垂头丧气:“行了,别装了……” 胤祉乐呵呵:“四叔,您说说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不是你这臭小子搞的鬼!”常宁想到这里,恶从胆中来冲上前想要将胤祉一把提起来——只不过他日常花天酒地,竟是一把没抱起来。 他愣在原处,裕亲王福全更是恼怒,他一挥收拢手上的扇子直接砸在常宁的脑袋上怒喝:“瞧你这怂样!还好意思朝个孩子发火!” “哎呦我的亲哥!”常宁嚎哭着,他顺着力道坐在地上捂住头嚷嚷着:“本王就是一个小小的,没用的做活计的,给二哥您打个下手还差不多!这些天弄了这些小子们在军营里,别提训练了,每天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真是——!” 常宁一肚子气。 自从接了这个任务,他就是吃不好睡不好,每天府外被人围着,就算回到府里也没个安生日子。谁家能没个亲戚,没个侄儿了?一进后院,福晋也好格格也好,一个个拐弯抹角的就像让他放人! 放人!本王能放吗? 放了,本王就完了! 一想到康熙的威胁之语,一想到将来一辈子也许都要被压在铁路上工作,常宁那是悲从心来,哭得涕泪横流。 裕亲王福全一脸黑线,疲倦又头疼。 别说常宁如此,就连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看着两名小阿哥苦笑一声,拱手道:“三阿哥,四阿哥恕罪!常宁这小子从小娇宠溺爱,哪里做过这些事情,最近也算是饱受折磨,没过好一天休息日子了!就是本王这些天也吃不好睡不好,要是两位阿哥可以,倒是给我们两人出个主意才好。” 胤祉和胤禛面无表情的看看裕亲王福全,再瞧瞧坐在地上耍赖的恭亲王常宁,只觉得后悔不迭。 瞧瞧!瞧瞧!让你爱多管闲事,现在好了,到底是视若无睹转身跑路还是老老实实听裕亲王说道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齐齐吞了口口水,面皮上抽动半响后才勉为其难的开口:“……二伯,您说?” 等裕亲王福全说了一通之后,两人顿时明白为何常宁将旗人充入军工营为何会闹得如此沸沸扬扬。 起初,康熙和裕亲王福全的想法是:既然恭亲王常宁是个素来玩乐的,以他为首自然有身边那么一群爱玩爱闹的八旗子弟,沿着这个圈子向外扩张,加上以恭亲王常宁的身份地位定能将他们管束得老老实实。 没想到从第一步开始就失败了。 ……恭亲王常宁,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外加一个铁憨憨。 他这一边逮住了一帮纨绔子弟,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管理,直接就按着康熙的吩咐送去铁路工地上。 可这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纨绔子弟们,堪堪做了一个下午不是脚上起了一堆水泡,就是手上磨破要不就是扭着了腰,一个个哭爹喊娘的。 一连三天下来,呵呵! 大半都病倒了。 病倒了,常宁自然急了,又是请太医又是请大夫。现在这些人的病还未好透,各家各户却先得到消息急急的冲到府邸前。 “更可笑的是。”裕亲王福全冷笑一声:“你们这四叔居然还有心情跑去梨园听戏——!” 这不就是火上浇油吗?家家户户可谓是群情激奋,眼见着都要顾不上身份尊卑,抓住恭亲王常宁就是一顿胖揍! 若不是裕亲王福全及时赶到……呵呵! 胤祉和胤禛:…… 两人面容上看似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思考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只是被听见的话语惊吓到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之后,他们才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移动到恭亲王常宁身上,左右写分别写着佩服两个大字。 牛逼! 四叔,您没被打死真是太牛逼了! 能当皇阿玛的弟弟当成这个境界……胤祉忍不住咋舌不已。 这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现在衍生出一个巨大的难题。 那就是应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胤祉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冷酷无情的发言:“侄儿觉得有一个办法最好了。” “是,是什么办法?三阿哥!四叔知道你本事最好了!快!快!快告诉我!”恭亲王常宁兴奋极了,连滚带爬的冲过来盯着胤祉,急切的呼喊着。 “很简单啊。”胤祉和胤禛交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的说道:“你和他们一起同甘共苦就行了!” 恭亲王常宁双手一颤,直接软绵绵的滑落:“……” 他声音太轻,三人都没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要裕亲王福全冷笑着摇头:“本王早就和他说了!” 胤祉耸耸肩,答案都摆在眼前还不乐意做……那还有啥好说的呢? 胤禛撇撇嘴,眼底掩饰得再好也多出一抹对于恭亲王常宁的鄙视之意。常宁再脸皮厚也架不住被阿哥们这般瞧着,他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上的灰尘,鼓起勇气摆出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就要向外走去。 “哇,三哥!四叔是打算去说服外面的人?”胤禛声音不高不低,只是全屋子里的人都能听见的响声罢了。 常宁脊背一颤,肉眼可见的萎靡起来。他在屋内盘旋两圈竟是不管不顾的一咬牙就打算往外冲,一边还嚷嚷着:“准备车马!本王要进宫——!” “常宁,你做什么去?”裕亲王福全挑挑眉,两名侍卫不用他发话便上前拦住想要离开的恭亲王。 恭亲王浑身一颤,哭丧着脸:“弟弟我能做什么,请皇上下令——”饶我一会。 可是他感觉身上似乎下一秒就要被二哥福全的目光给刺穿了,他背上全是汗水,连小衣都已经浸得湿透了,双腿更是止不住的大哆嗦。 冥冥中有一个念头再告诉他。 若是敢这么说,自己明儿个就要和太阳说再见了! 他露出一个笑脸,即使这个笑脸比哭泣都要丑陋一百倍,但是他依然是笑着转头看向裕亲王福全:“弟弟去向皇上求个情……” “嗯?求情。”裕亲王福全笑眯眯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几乎看不见瞳仁的存在,偏偏那目光犹如刀片一般的剐在常宁身上。 “求个人,求个人!”常宁吞了吞口水,连忙讪笑着:“弟弟觉得我自己的自控能力不咋地,强烈要求皇兄给弟弟一个能看得住自己奋勇拼搏,努力向上——” 说到一半,他面色铁青,呆滞的看着裕亲王福全抚掌大笑:“好,好,好!难为四弟你偶尔有如此好的想法,二哥定然要支持你!” “……不,不必了……” “怎么能不必,走!二哥陪你入宫。” 胤祉和胤禛无声狂笑,看着恭亲王常宁一脸绝望的被裕亲王福全拖走,两人相视一眼幸灾乐祸的跟在后头,反正要回宫,现在回,等会回不都一样吗? 想来皇阿玛定然不会在意咱们两个在旁边看热闹哒! 结果是肯定的,若不是铁轨建设超出预计,已经提前铺完从盛京到扎鲁特旗的铁轨——这意味着前往科尔沁草原的时间再次被缩短到一个让人惊叹的时间的同时,也让康熙的心情大好。 他冷眼盯着恭亲王常宁在裕亲王福全的‘威胁’下口是心非的请求康熙派遣一名——不,许是一名教官也是不够的请求。 想到这些日子在他的御案上高高叠起的奏折——无一不是请康熙做主,试图将自己的孙子、儿子或者侄子从恭亲王的手里救出来,就连后宫里皇贵妃都抱怨了两回的时候,康熙的好心情又一扫而空,横眉竖眼扫视着眼前的恭亲王常宁。 “你说说,你想要朕让谁来操练你们?儿子都已经这么大了,还竟是连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不羞耻,朕都为你脸红!” 见康熙抬出儿子,常宁越发心虚气弱。 他现在有五个儿子,还别说虽然常宁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可偏偏五个儿子聪慧敏捷,尤其长子颇得康熙喜爱,如今也已在上书房读了几年书。 眼瞅着侄子已经到了可以娶福晋,做大事的年纪,这个当爹的还浑浑噩噩,康熙越发狠了心:“朕吩咐兵部,好好挑几个人选出来!这一回你就别跟朕去蒙古了,过两日就出发前往顺德府!没铺完铁路就别回京了!” “啊……?”常宁彻底傻眼了:“皇兄,这铁路哪里是一年两年能铺完的……再说了” 天知道铺完了顺德府的,到时候又说要铺设开封府、江宁府……之类的还怎么办? 康熙冷笑一声:“那就看你们的表现了!要是表现得差,朕瞧着你都赶不上永绶的婚事!” 永绶今年十四岁,等三年后才选秀,成亲至少还得一年,也就是四年…… 常宁板着手指头算了算,整个脸更是拉得老长,眼见着指不定就要晕厥过去。 “若是你们做得好,朕就提前让你们回京。”康熙顺口安抚一句,没等常宁再说话就吩咐两人退下。想来想去,又使着梁九功前去兵部将侍郎傅腊塔唤来。 见着康熙余怒未消,先前想看热闹的胤祉和胤禛脚下抹油就想借着梁九功离开的瞬间开溜,只可惜康熙早发现两个小家伙躲躲闪闪的身影,见着他们一前一后就要逃离东暖阁登时一声冷哼。 胤祉和胤禛的身体齐齐僵硬在原地,哭丧着小脸扭头回来:“皇阿玛,您这还有公务要忙,儿臣们就先退一步。” “怎么了?怕朕把你们也一同送去?”康熙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两一眼:“你们来的正是时候,陈尚书刚刚来过,这火车内饰外饰修缮据说你出了很多要求?你去瞧瞧!胤禛也盯着你三哥,别让他胡乱折腾!” “儿臣哪里胡乱折腾……”胤祉嘟嚷着,有些不服气。他要求多也是为了乘坐起来舒服呀!若是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只能坐着或者站着……啧啧,康熙到时候不翻脸才怪! 康熙才懒得听他嘀咕,挥手将两个不省心的赶出殿门,又吩咐匆匆赶来的兵部侍郎傅腊塔选择几名练兵严苛的、素有威名的、年纪又刚好可以退下或者有伤病的老将,安排着前往顺德府监工。 “监工?”兵部侍郎傅腊塔一脸茫然:“万岁爷,这不是工部的工作吗?若是兵部在里面插手只怕……” “你选的人,监工监的是兵工营的人!” 兵部侍郎傅腊塔:…… 下一秒他倒抽一口凉气,哪里还不知道康熙是真心要折腾这帮子旗人,脑海里仔细盘旋确定没有自家人后才微微松气,随后傅腊塔面色一肃:“奴才遵旨,奴才立刻去办。” “记得,选的人必须这两天就可以走的。” “是!” 等将兵部侍郎一走,康熙才松了口气,这些日子以来光是天津卫的消息便是一封接着一封,此刻康熙由来记挂起那电报机,若是真能和胤祉所说读的瞬间还能自动打印出文字就好。 毕竟有些涉及机密信息,不能过于他人之手,不少密信还是不得不通过老套的方式进行传递,花费的时间未免在使用过电报机后让人心生不满。 刚才倒是忘了和胤祉说这件事…… 不对!赫奕已经被调去了大清技术学院,两人最近有没有碰上都是个问题。 想到这里,康熙微微一愣,侧首询问梁九功:“三阿哥如今只剩下一个伴读?” “是的,万岁爷。” “……你亲自给荣妃传信,就说这个名额让她自个儿考虑吧。”康熙垂首想了想,几个儿子身边的伴读都有一两个母妃家里的,只有胤祉身边没有。借此机会,让荣妃和马佳氏拉近点关系也好。 “是,奴才明白!”,, 第一百三十二章 【塞外篇】 出巡塞外的日子, 还是如约而至的到来了。 今日也是京城火车站第一次正式发车的开幕仪式。 在正式发车以后, 除去康熙乘坐的这一趟火车以外,将会有四列火车加入运营,班车为京城至盛京, 时间为早晚各一班。 最便宜的站票一百文钱, 普通座票和高级坐票的价格更是令人咋舌, 即便如此可正式通车后的近一个月时间的火车票也被从各地赶来的民众们抢购一空。 原本速度还没这么快, 在纷涌而至的外地商户面前,京城人认为他们可是最潮流的,绝对不能将名额让给其他人! 买到票的老百姓那是手持着票根得意洋洋的他人面前炫耀,没买到票的那是捶胸顿足,下定决心第二天清晨就要来排队等票。 一轮红日从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初夏的阳光炽烈之余还带着未退去的春日凉意, 胤祉打着哈欠被嬷嬷们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换上正式场合才穿的金花褂。 外间里,苏嬷嬷早就忙得团团转, 吩咐着宫女们将一道道菜色上齐, 等到胤祉洗漱更衣完成,揉着眼睛坐在桌前准备用膳时, 她连忙亲执起汤匙舀了满满一碗肉粥摆在胤祉面前。 “三阿哥,时辰可是不早了!”苏嬷嬷唠叨着,又将早就温好的菜点一一摆在胤祉面前:“多吃点!嬷嬷已经包好了点心,省得阿哥路上饿!” 身旁的小宫女忙上前一步递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用锦帕包装整齐的点心盒子, 苏嬷嬷拿起摆在胤祉手边笑着叮嘱:“奴婢在里头放了阿哥最喜欢吃的芝麻酥糖和放了水果的雪球!” “嬷嬷,本阿哥又不是小孩子了!”胤祉咳嗽一声,不满的怒瞪着苏嬷嬷:“这样子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是胤禩呢!去上书房读书还要带着一盒甜点心,被没收了还嚎啕大哭!” 想到这里,胤祉就连连摇头。 若是八贤王回到现今,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自己居然一屁股蹲坐倒在上书房大门口,不交出甜点心就不肯起来,连康熙都没法子只能摸鼻子认输…… 可惜,现在没照相机否则他一定要把胤禩的傻样拍下来! 第一百次后悔没有点亮照相机技巧的胤祉幽幽叹息。 胤祉说起这事,苏嬷嬷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主子,这点心可没说给您一个人吃,分给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不都是极好的事儿?” 胤祉没好气的瞥了苏嬷嬷一眼,别以为本阿哥没听出你的意思! 哼哼!我才不是小猪,自然都是会分享的! 巴拉巴拉的说了好一阵,等苏嬷嬷偶尔抬头瞥了眼时钟她顿时面色剧变,忙使唤着宫人们将前些日子准备好的行礼捎上,又细细叮嘱周茂要好生伺候,好生跟随在后面,这才带着吃饱喝足的胤祉匆匆往北五所的正门走去。 北五所如今已是十分热闹,除了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现在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和八阿哥都已入住。除去年幼圆胖的胤禩因为才刚入学,被喝令在宫中没得跟随,其他几人早已等候在大门口。 “胤祉,每回你都是最后一名!”胤禔板着脸抱怨一句。胤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习惯,不迟到但是也不早到,每次都选择一个刚刚好的时间到。 这就让人挺尴尬的了。 催也不好,不催也不好。 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 “我又没迟到——!” 瞧瞧,永远都是这句话! 胤禔瞪了眼胤祉,这次数太多他也懒得和胤祉争执,带着弟弟们上了四轮马车就匆匆向宫门外驶去。 在康熙就带着宫中诸人来到火车站时,火车站外早已被乌泱泱的人群围满了,顺天府尹不得不派遣超过数百名的官兵在火车站外维持秩序。 随着四轮马车一辆辆驶入火车站后人潮才逐渐变少,不过大部分老百姓们的好奇心半点没有减退。 只是觉得在火车站这里瞧不到什么之后,老百姓们就顺着铁轨的方向四散开来,在铁栅栏外探头探脑,眼巴巴的渴望见到火车正式启动的一幕。 火车站内,陈延敬为首带着一干工部官员站在正前方,这一回跟随出巡的官员们则按着品级官职站在两侧,所有人忐忑不安的等候着康熙的大驾光临。 随着康熙扶着孝庄皇太后,太子扶着皇太后,后面跟着皇贵妃、德妃和荣妃,一干阿哥和格格们出现在诸人眼前之时,所有官员不约而同的拍下马蹄袖下跪请安:“臣/奴才给皇上请安!” “众卿免礼。”康熙心情极好,笑吟吟的伸手示意众人起身。 他环顾四周,可谓是志得意满。 康熙如此,头一回见到火车站全景的两位太后、宫妃们和格格们,更是一个个瞪圆了双眼,强忍着心中的激动,维持着矜持但又忍不住用眼角余光好奇的张望着。 尤其是德妃,她对于胤禛的描述总是将信将疑,如今看到这一切瞬间才明白她的大儿子是从未说过一句假话!反倒是说的和这实景相比差距十万八千里! 这般的景色居然是三阿哥所为,德妃倒抽着冷气,将目光挪到那些个工部官员身上,暗自摇头——这定然是自己大儿子给三阿哥脸上贴金!可是心里这么想,德妃却搅着帕子,直把手上的丝帕捏得皱巴巴的也没回过神来。 两位太后相视一眼,孝庄皇太后率先抬步走到火车旁,她伸出自己的手掌轻轻按在火车头上,冰冷的温度让她确信这的确是如同传闻中一般是由钢铁制成的庞然大物。 “此乃是上天赐予大清的福祉!”孝庄颤声低呼。 眼前的火车宛如一条黑龙延绵不绝,庞大的身躯简直让人无法想象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它将要如何向前推进。 “皇上,开幕仪式已经准备就绪!”陈延敬抬头看了看钟表上显示的时间,随后带着一分急切开口。 “好!” 只见在陈延敬的一声令下,站在月台上的,排列整齐的侍卫们齐齐发出一声大喝,下一刻四周的礼炮声骤然响起。 随后火车也发出轰隆的巨响,一连串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唯独康熙在陈延敬的示意下坦然自若走到火车的第一列车厢前,在台阶上面一根红色的绸带拦住了他的去路。 梁九功接过托盘,小心翼翼的将盖着金色绸布的托盘送到康熙的面前,他单手掀开,里面赫然是一把金灿灿的剪刀,康熙微微一笑,他拿起金色剪刀在身后山呼万岁的声响中剪断在彩绸带。 甚至不用人带领,所有人下意识的欢呼鼓掌起来。 “皇上,请上车!”陈延敬微微鞠躬,伸手示意。 第一个车厢门缓缓打开,穿着整齐修身的宫女们恭敬垂首,领着一行人走进车厢。 这一列火车是专门为皇室设计,整体有十五个车厢。 包括最前面的头等车厢,这是专属于后宫诸多嫔妃、阿哥和格格们的休息室,里面有几排面对面的沙发椅,两边的窗帘是深色的天鹅绒绸子,拉上可以遮挡住一切阳光。 柔软的椅子上摆着各色抱枕和玩具,前面宽阔稳定的桌子足以让人在上面书画或是下棋。 随后的三个车厢是几乎一致的设计,里面是皇帝的书房和皇帝、两位太后以及宫妃们的休息间;紧接着的两个车厢是阿哥格格们的休息间,里面按着各自的要求经过分别的设计和装饰;随后两个车厢则是宗室朝臣的休息间;最后的则是朝臣、太医和随侍们的休息工作室。 两位太后和宫妃们简直震惊得说说不出话语,不说她们如此震惊,就是已经见过完成之前最后造型的康熙等人也不免惊叹。谁都没有想到在胤祉的手下这原本朴素的车厢居然可以这样摇身一变化身为如此奢侈的模样。 康熙摇摇头,板着脸斜着眼:“这也太过奢侈了。” 不过瞧着他面上的笑容,谁都看得出康熙只是在嘴硬罢了。 胤祉嘿嘿一笑,没说话,只是骄傲的挺起胸膛。 而在月台上,陈延敬朝向钟表上看了看时间,还差一分钟就要到达八点整。他倒退一步拉上车门,下面的工部官员拿出一枚旗帜挥舞,随着钟声当当当的响起,在火车头的两名壮汉动作麻利的将煤炭填入炉膛内,火焰在一瞬间被点燃,随后蒸汽开始推动着活塞,不多时已登上火车的众人就可以感受到脚下巨兽轻微的颤动。 孝庄皇太后刚刚落座,却被这轻微的颤动吓了一跳,险些站起来。幸好她控制力好,强忍住心中激动,勉强坐稳身体,而皇贵妃、德妃和荣妃就不行了,她们花容失色,一个个惊叫着站起身。 “呜——!!”随着火车发出一声轰鸣,烟囱里喷涌出大量的烟雾,金属的身躯缓缓启动,速度也逐渐变快,拖拉着车厢向前快速前进着。早已习惯这个声响的老百姓们贴着铁栅栏,惊奇的望着这一条与平日截然不同造型的火车驶出月台,朝着远方缓缓驶去。 “哇!这和平时看见的完全不一样啊!” “我们明儿个开始坐的会不会也是长这样的?” “不会吧……” 老百姓们叽叽喳喳的讨论着,而骤然间身边响起惊惧的叫声让他们诧异的投去一眼,只见四五个穿着布衣的男子摔坐在地上,呆滞的凝望着火车离去的方向。 “怪物啊……” “怪物……动了啊!” 才刚赶到京城就见到这一幕的白莲教徒吓得面色苍白,全身战栗不止。 这钢铁巨兽席卷着一身的浓烟,犹如巨龙在世,又犹如低语的恶鬼现身,竟然不用靠人力和牲畜就可以在大地上奔跑,简直让他们怀疑自己是否尚且在梦中? 这些人下意识的倒退几步,瘫坐在地上呆呆的望着火车远去的身影,全然不知道自己几人已经变成旁边人眼中的笑话。 “瞧啊——这些乡巴佬!”早在这些天看多了火车启动的老百姓哈哈大笑着。若是他们知晓这些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恐惧的人其实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定然会不敢相信的吧? 没人去关注他们,即便人山人海,但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火车上!沿着铁栅栏,有百姓欢呼着,有孩童尖叫追逐着,甚至到了最后还有人骑马狂奔追上火车,与火车共行向前。 隔着玻璃窗,康熙、两位太后和宫妃、阿哥和格格们都能瞧见外面的风景和追逐的人影,他们也兴致勃勃伸手挥舞着,每一次挥动双手又会引起一阵尖叫和欢呼。 “我们这是真的坐在火车上?”德妃不安的呢喃着,她拿着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身体所有的肌肉紧绷到现在才逐渐松弛,已经酸痛得让她眉尖轻拧。 “额娘,当然是真的!”胤祚挤在德妃身边坐下,亲亲热热的搂着德妃的胳膊嚷嚷着:“这就是三哥想出来的东西,超级棒的对不对?” 德妃面色一僵,这孩子怎么偏偏提起这个!偏偏康熙和两位太后就坐在前边,德妃强压着心中郁气,用力戳了戳胤祚的脑门:“是啊,咱们胤祚说的没错!三阿哥真是聪明!” “那是,这可都是像了万岁爷!”坐在一边的荣妃挺得意,顺势接口。 德妃:……幸好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这话题卡在这里,就连素来能说会道的德妃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接是好。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坐在前头的孝庄转过身来,顺势点了点荣妃的额头,态度很是亲昵:“你啊!哪里有人这么说自个儿笨的?” 荣妃嘿嘿一笑,两人就着胤祉这几年的变化唠叨起来,德妃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的聆听即可。随着孝庄和荣妃的交谈,坐在一侧的皇贵妃情不自禁的注视着三阿哥——不过,这只是一瞬间,下一刻她的目光就转到了坐在胤祉身边的胤禛身上。 胤禛和胤祉坐在一起,坐在旁边的还有胤禔。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除去胤禛还左看右看的,时不时同坐在后排的胤祺和胤祐说几句话。而胤祉和胤禔一起发着呆,一大一小托着下巴看着窗外,表情动作完全一致,乍眼看去就如同俄罗斯套娃一般。 “三哥,乌库玛嬷在说你呢!”胤禛伸手推了推胤祉。只可惜胤祉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给他的意思,身体动也未动。 孝庄皇太后也注意到了这点,忍不住笑着感叹:“常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哀家瞧来虽说是外表性格不一样,不过小动作倒是一模一样,瞧瞧胤禔和胤祉两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娘亲肚子里蹦出来的。” 德妃轻笑附和着:“太皇太后说的是,只是臣妾好奇两位阿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 孝庄皇太后想到一个可能性,忍不住眉眼弯弯含蓄的表示:“只怕是少年意气——” 宫妃们齐齐一怔,又心照不宣的你来我往,皇贵妃更是忍不住叹道:“这一来一去倒是十几年过去……当年的一个个小毛头都变成了大孩子……” 说着说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再次落在胤禛身上,瞧着他笑容满面,偷笑着捏着三阿哥的腋窝肉,只弄得三阿哥回过神和他打闹成一团的模样。皇贵妃脸上的笑容温和,心中却莫名起了一阵淡淡的苦涩。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怕是说的就是这个时候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塞外篇】 “三哥, 您到底在想什么?”胤禛不依不饶的盘问着。 瞧着胤祉坐上火车之后便苦思冥想到现在,胤禛可不相信就是他嘴里的那些小事! 就小事, 能这副样子吗? 胤禛采取牛皮糖手段, 紧紧的缠着胤祉不肯放。 不过胤祉嘴巴死死闭着, 这事儿他还不敢相信尚且唤张北留在京中好好探查一番,哪里愿意让胤禛知道。 高卓也许还活着……这件事。 一个太监, 竟然是宫外用刑,并应病死下葬早就无声无息消失的太监, 居然还活着。 这件事让胤祉又惊又喜的同时, 又情不自禁的开始担忧其中到底有谁做的手脚。 ……更重要的是,高卓是否还忠心耿耿,或是已经开始自己另一端生活? 想来这事要几个月之后才能知道结果, 胤祉哪里敢对胤禛一字半句,万一让康熙的人知道那才是出大事! 胤祉顾左右而言他,坚决不肯提自己先前发呆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他扭头瞧向车窗外, 奔驰的火车在此刻已经驶入郊区, 沿路过去已变成一大片一望无际的农田, 在远处隐隐约约点缀着村庄和农舍, 风景是无限的美丽壮阔。 “四弟,别说这么多啦!你快看看外面!”胤祉讨好的推动着胤禛, 瞧着他皱得紧巴巴的眉眼更是笑得尴尬,直接上手将他的脑袋往窗户的方向转去。 如今路过的是一片片水稻田地,原先在田坎上总会瞧见的水牛数量也变少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台长得奇形怪状的机器, 在人们的操作下辛勤的劳作着。 时不时响起的轰鸣声和蒸腾的雾气,吸引了火车上诸人的目光,大家一时间顾得上聊天,只恨不得贴在窗户上仔细瞧一个究竟。 如同孝庄皇太后一边瞧着,还一边不得不感叹这些年没有出宫,竟是不知这天下有了这么多的改变。 火车的速度并不快,不过比起上一回展示时的速度又稍微加快了一些,但是从京城到盛京依然需要花好两天的时间。 为了防止火车损坏不能及时修理,加上中途需要添加物资和燃料,途中增设了不少火车站点,其中经过的一个站点便是天津站。 在天津火车站的月台上,一群官员和将士正焦急的等候着康熙的到来。即便电报站时不时接受到通讯,确定皇帝所乘坐的‘承福号’正在以正常速度朝着天津站前进,但毕竟这还是正式运营的头一回,没有人能预料到接下来会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 直隶巡抚于成龙为首的众人坐立不安,时不时看着时钟上显示的时间。离着康熙预计到达的时间还剩下一刻钟,所有人都在肚子里保佑着,希望皇帝一行人能万无一失的到达。 “来了!来了!”突然一名官员高喊着,沿着铁轨更是响起了老百姓们的惊呼声。直隶巡抚于成龙大步向前直冲到月台旁,一手遮掩住刺眼的光线朝远处看去。 只见那遥远的地平线上,有滚滚黑烟升腾而起,隐隐可以听见汽笛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咣当声,一辆威武的火车正朝着他们的方向逼近。 “天哪!这是什么?”沿着铁路两侧的老百姓们也注意到了火车的到来,一个接着一个惊叫着。 迎面而来的巨大金属怪物令人震惊,就连负责铺设铁轨的工人们也露出了震撼的表情,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群人铺设的东西上居然会飞驰来如此可怕的东西。 于成龙瞪大了眼,骤然回想起从京城里前往各地的官员们的抱怨:在京城里待过,再去别的地方总是全身不得劲。 原本他们以为是矫情,现在想来那就是实话实说啊! “快,快准备迎接!”心里的想法转瞬而逝,于成龙快步向前走到月台上,吩咐着官员们列队摆出最完美的形象等候着康熙的大驾光临。 “呜呜——!” 随着火车越来越接近站台,鸣笛声也再次响起,最后一轮鸣笛结束后火车减缓速度,慢慢驶入月台间。 于成龙眼见着车厢大门的位置尚在前面,不得不小跑着冲到第一节 车厢的位置,恭恭敬敬的迎着康熙等人下车。 “臣于成龙,给万岁爷请安!”车门一开,于成龙顺势跪下,领着身后诸人恭敬行礼。 “起来吧。”康熙心情不错的迈着大步从车厢内走下,一边示意于成龙起身,另一边还回头对着紧随其后的陈延敬说道:“这火车的速度还不错,比朕预计的要快一些。” “是的,万岁爷。”陈延敬下意识的挺起胸膛,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骄傲:“这一批火车工部经过整改,如今的最高时速已经可以提升至三十公里一小时。” “很好,记住!凡是在技术上有所贡献的人都要好好奖励一番,将他们的名字和功劳一一记录,等到年底朕再加奖赏!” “是!臣替他们谢万岁爷隆恩!”陈延敬喜笑颜开,连连应声。 与陈延敬交谈完,康熙的注意力再次回到眼前的于成龙身上。他笑容满面,瞧着迎接的官员们态度也是十分和熙:“于成龙,天津港的建设进度如何?” “受皇上恩惠,臣近来自然是顺利。” 于成龙恭声回答:“回禀万岁爷,天津港口建造已基本完工,第一批蒸汽船已经开始正式运营。” “进度倒是不错。” 康熙点了点头,示意胤礽上前,拉着于成龙细细的介绍,言语中满是得意之色:“这就是于成龙,小于成龙。他还是大于成龙的学生,亲自由他一手推荐上来的!” 康熙年间的于成龙有两位,听到这个名字阿哥们心里不约而同想起来的就是那名被康熙誉为‘天下廉吏第一’的于成龙。这一位在前几年已经病逝,至于小于成龙,他们倒是头一回听说。 不过胤礽又不傻,能被康熙单独拎出来介绍给自己的,那都是入了康熙眼中的重臣。不过这距离又不能太近,毕竟于成龙如今是直隶巡抚,是堂堂正正的二品大员,胤礽心下盘算,面上态度和熙,一派皇家风范与于成龙见了礼。 康熙满意的点头,也不忘叮嘱胤禔等人:“于成龙心系百姓,廉洁奉公,乃是难得的好官,你们可要向他好好学习才是!” 这一番夸赞那简直是一等一的荣宠,在官员们欣羡的目光中于成龙老脸一红,禁不住诚惶诚恐,肃容直立:“皇上谬赞!臣必然不辱先辈之名!” 胤祉闻言更是肃然起敬。要让康熙说出这般的夸赞之词,只怕眼前这人和去世的大于成龙在康熙心中地位已是差不多! 既然于成龙提到了天津港轮船的情况,加上轮过此地不看还等什么时候?康熙吩咐人将两位太后和宫妃格格们送往落脚的驻地后,便兴冲冲的带上胤礽几人以及随行的朝臣,马车一转朝着天津港开去。 火车站离天津港的距离并不远。 马车驶去的路上还可以看到有铺设铁路的工人正在忙碌的工作着,于成龙见到康熙惊讶的目光注视着工地连忙解释:“万岁爷不知,咱们这里估算了火车和蒸汽船一次可以运输的货量,如果用马车来运送只怕货物根本来不及运送,为了这个臣才决定将天津站的铁轨延长一段,运输货物的火车可以开至离港口更近的地方才停下,而运输人员往来的依然在天津火车站下车。” 这样一来,虽然增加了不少铁轨和新建站点的成本,不过就长远来看,相当于天津港的货物,可以以较低的运输成本和最快的运输速度运送到各地,各地的货物也能通过这个中转站点快速运输上船只,随后从海运路线送往沿海城市甚至海外。 这样的主意只需要在早期建设的时候添加了一小丁的成本罢了,在后续却会缓解整个流程的连贯性! 若是等到货物大批量运输时候再对铁路路线进行修改,也许还会更费时费力。 想到这里,在场的众人心中悚然一动,瞧着于成龙的目光里可是多了三分的热切。胤礽更是一改先前矜持的态度,对于成龙也显得热忱许多:“于大人真是高见,孤不及您甚多!” 于成龙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臣哪里及太子殿下……” “于爱卿何必谦虚?这件事你做的很好,非常好!朕自有重赏。”康熙重重点头,说完还不忘侧头吩咐着陈延敬:“传朕的旨意下去,其他港口处的建设也应该像天津港学习!” “是!”陈延敬不敢怠慢,忙细细的记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这本子刚写了两行字也被康熙拿去瞧了两眼:“此物甚好。” 就在诸人对话的时候,天津港也出现在诸人眼前。 如今因为火车还未正式运行,天津港外依然是人满为患,□□上身的壮汉们扛着足有自己体重那么大的包裹一步一步的走上踏板,慢慢走上一艘比旁边船只要大上不少的钢铁轮船。 “这就是最新一代的蒸汽船。这艘轮船已经运过几回货物,所有测试都十分完美!” 于成龙手伸向前,示意众人仔细欣赏这艘货轮,一边感叹着:“过往海运只能用帆船,等到季风的时节一到这海运犹如瘫痪了一般,就连有几十年经验的老水手都不敢随意出海。” 在古代,做水手那可不是个好行当。出海数日到数月,能回来的那就是命大福大,有行商的甚至会给出发的水手一份买命钱,提前交付给家人亲友。 康熙满意的点头,更是吩咐工部要加快速度建造吨位更大,性能更加的蒸汽船,尽快提升海运的效率。 陈延敬一边记录,另一边可是暗自发愁。 这工部的人手,可是所剩无几了! “皇阿玛,儿臣瞧着可以在天津港口单独设立一个造船厂,请工部先前制造蒸汽船只的官员和匠人们前往这里给予培训指导,随后单独成项,您看如何?” 不等康熙回答,胤祉望着人来人往的码头继续说道:“还有,儿臣觉得人力抗包的效率实在是太低,我觉得可以做一个起吊机,专门在船上将下面的货物拉上去——这个难度应该不高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若有所思的陈延敬。 陈延敬点点头:“若是三阿哥所说的是用蒸汽起吊机,机械原理差不多的情况下……可以尝试着改装下挖掘机?” 不管尚且站在天津港外,也不管太子或是其他阿哥,亦或是听闻过三阿哥所为却从未亲眼目睹的王公朝臣们异样的目光。 胤祉等人就地开始讨论如何改造整个港口,并很快在康熙的认可下将造船厂、蒸汽起吊机等项目划入接下来于成龙的工作范围内。 这些话,落在在场诸人的耳朵里,那就是犹如天书一般。不提天津港的小官们,就连随康熙出巡的京城官员们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 这听不懂皇帝讨论的内容,那日后想要拍马屁万一拍到马腿上怎么办?诸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有种想要进修一番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21:00有加更,, 第一百三十四章 【塞外篇】 另一边, 等康熙一行人离开,‘承福号’火车缓缓驶入休息站后, 尚且在火车站外念念不舍的老百姓们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火车, 在官兵拉开锁门的铁栅栏的一刻, 数不清的人呼啦啦的涌入火车站。 有人直奔服务台询问票价和行驶的时间,而更多人则是在月台附近张望着‘承福’号火车。虽然在侍卫的冷目和官兵的阻拦下不能上前触碰, 但是能看两眼也足以让他们满足。 “这还真是铁块做的?” “瞧着也是。” “那是怎么跑起来的?” “你问我……我问谁?” 一些老百姓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有人突然轻声说道:“那在港口的铁船, 是不是也是和这个一样?” 瞬时间, 老百姓们一片安静。 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脑袋灵活的商贩们急迫的扒拉着售票处。 有售票处就说明着火车是可以乘坐的!那费用几何,时间多少, 能否运输货物都成了他们心中的头等问题。 只不过一问售票处他们倒是吓了一跳,运输货物倒是可以登记后面还有足够的运货空间,只是这人嘛……因为京城站已经将票买得干干净净, 竟是没有一张余票! 每到一个站头, 这样的景象就要重复一遍, 在康熙尚未到达盛京站之前, 火车的威力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清。 一时间,数不清的奏折发向京城, 无一不例外都是希望朝廷兴建当地的火车,就连京城也是连连告急,火车票销售的数量已经达到两个多月,各方各面都希望能够增加火车班次。 康熙笑眯眯的看着电报员送来的情报, 挥舞着被内阁整理出来的清单,他的脸上满满都是得意之色:“原先朕倒是担心,只怕这火车推广到各地,指不定有鼠目寸光之徒要闹腾,想来这世上还是聪明人比较多,瞧瞧这些单子!” 随侍一旁陈延敬更是喜笑颜开,眼前的这些可都是他的政绩!更令人高兴的是建造铁路花费的金额可不低,如果当地衙门不配合,那大部分的制作成本显然就需要朝廷单方面承担,而现在照着这个趋势,只怕朝廷出的费用只需要一小部分,甚至在后续的收费上还能赚上一票。 在心中仔细算了算这个金额,陈延敬就有些担心户部尚书余国柱会不会要打上门来! 喜的是这个金额已经远超十数年以来的记录,堪称历史之最,忧的是自己不知道能在工部尚书这个职位上呆多久,更担心这超高的营收会不会收到某些人的关注。 不提其他,六部之末的工部,现在竟然是隐隐约约有翻身的迹象,就连吏部尚书喀尔图都曾在他面前抱怨,原先所有人挤破头都想要个吏部户部的笔帖式,现在倒是一窝蜂都想进工部了! 可见工部的油水有多充足! 这样一想陈延敬脸上的笑容又淡了三分,莫名有些担忧自己接下来会不会卷入……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康熙看了他一眼突然提出一个建议:“朕有意将铁路和火车从工部划分出来。” “……咦?”陈延敬微微一愣,随即苦笑:“臣有愧!” “这和你没有关系。”康熙摇摇头,一边说一边思考着,他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朕早有这个打算——朕有意成立单独一个部门,其中一部分负责铁路的运营,收费和人员调整,另一部分负责和当地衙门合作建设铁路。” 他说的内容没有防备其他朝臣,所有闻声所有跟随而来的大臣们顿时陷入沉思。 索额图眼前一亮。火车喷涌的势头,简直就像是一块大肥肉一般摆在自己的眼前,原先这块肥肉是归工部所有,现在这块肥肉要被单独挪出来? 他呼吸一滞,顿时目光如剑般锐利刺向身旁几名同僚。和索额图一派系的官员磨掌擦拳,可谓是蠢蠢欲动! 康熙自然把他们的眼色收入眼眶中,他暗自冷笑一声,对索额图的厌烦越发上一层楼。 纳兰明珠! 看来还是有启用的价值。 他垂眸暗暗思考,不多时笑容满面的转向自己那一串儿子:“朕的这个想法你们都听到了吗?这几天你们连课都没上,今儿个这个就算是朕给你们的功课了。回京城之前你们每人各上一份折子,让朕瞧瞧你们都打算怎么办?” 瞧着胤祺和胤祚眼珠子一转,眼见着打着坏主意的模样,康熙面色一沉:“记住,这次的功课是每人上交一份!不准找人帮忙,懂了吗?” 一边怒瞪两个不省心的兔崽子,心里暗暗想着要对他们的教育更加严格,绝对不能交出犹如常宁这般的浪荡子出来,另一边康熙转头盯着胤祉和胤禛:“你们两个可是听到了,不准帮忙知道了吗?” “是,儿臣明白!”胤祉和胤禛朗声回答。 胤祺、胤祚顿时脸孔拉得老长,垂头丧气的趴在了桌子上。 好不容易逃脱了上书房,竟是还得读书写报告!?越想越是凄凉的两名小阿哥鼓着脸,活似两条被捞上岸的气泡鱼。 康熙看着嗤笑一声,不过他半点都没有同情的意味!把小阿哥们轰走只留下胤礽和胤祉,带着朝臣们康熙细细的开始研究各处火车的建造和安排。 胤祉把自己记录下来的后世大概的铁路和港口分布逐一说了出来,只是这越说,胤礽和朝臣们的表情越是奇怪,胤祉自己没注意到,倒是裕亲王福全注意到了这一幕。 他心里一咯噔。 三阿哥实在是树秀于林,在诸多阿哥里面格外出挑,甚至连太子在聪慧上都……远不如他。 福全心绪微微沉重,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好好的同康熙说一说! 左等右等,一**人离开又来了一**人,等到一号车厢里只剩下悠闲自在的康熙那也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康熙抬眸望了眼坐立不安,原地踱步好几圈却始终不愿意离开的裕亲王福全后,康熙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双手托住下巴微微抬头,目光直视着福全:“二哥是有什么事情吗?” “皇上——!”福全浑身僵了一下。 这件事他是应该说还是不应该说,他总有些迟疑。 但裕亲王福全总是熬不过心中的煎熬,小心翼翼的低声开口:“万岁爷!奴才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二哥何须和朕客套?既然想说就说吧!”康熙有些纳闷。他示意梁九功上茶,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福全微微抬眸观察康熙的表情,确定他心情的确不错,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万岁爷!您对三阿哥实在太关注了!” 康熙微微皱眉。他下意识的将茶盏搁在桌上:“这是怎么了?” “万岁爷!”福全苦笑着:“储君乃是太子殿下,三阿哥将来若是能同奴才一般便是大幸,只是……您对三阿哥的待遇实在已经超出规格以外,势必对太子殿下造成影响……” 福全怎么也说不出夺嫡这个词,但是康熙哪里听不出他的言下之意,顿时面庞上闪烁着怒意:“裕亲王,你好大的胆子!” “奴才不敢!”福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在旁伺候的梁九功更是面色苍白,险些将手上的托盘打翻,他屏息垂首退后一步,恨不得在瞬间将自己变成一块大石头! “你不敢——?你不敢!”康熙面色铁青,面上是勃然大怒将福全轰出书房,惹来外面一干人疑问的注视。而等福全一走,康熙的面色是真真切切的变差了。 连福全都赶到自己面前提起……又想到索额图越发蹦跶,朝堂暗潮涌动,康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厉光:“朕倒是不知道!朕还未老,这些人就已经在惦记将来的事儿了!” 梁九功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他浑身僵直,生怕被康熙发现了他的存在。 只是怎么会发现不了呢? 下一秒,康熙就果断发声:“梁九功!” “奴,奴才在!” “朕……老了?” “万岁爷正是春秋鼎盛、风华正茂的年纪!哪里和老能沾得到边?”梁九功忙连声夸赞。事实也是,如今康熙堪堪三十四岁,正是而立之年,乃是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年纪,和老这个字当然是半点关系也没。 康熙哼笑着点点头:“没错!” 梁九功暗自松了口气,就连腰也挺直了不少。 “只不过。”康熙话锋一转:“既然朕都尚未老去,他们关心这个做什么?” 梁九功久违的在康熙眼中看到一丝迷惑。 对,就是迷惑。 康熙是真的,在迷惑眼前发生的事情,福全担心的事情。 在他眼里,太子是太子,是日后他的继承人,将会在未来继承整个国家化身为统治者。而胤祉是他疼爱的幼子(胤禛以及一干弟弟狂打喷嚏中……),和胤禔一般是太子日后最好的左右手。 明明自己和福全,常宁不就是这样过过来的吗? 康熙是真·想不懂,全然不懂这些官员要如此之早的开始考虑这种事。 他们是觉得朕活不长?还是觉得他们能活得比朕时间更长? 梁九功面对康熙满溢着恶意的双眸,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万岁爷……”梁九功支吾着,试图想要说上两句。 可是下一秒,他就见着康熙一掌握拳敲在另一掌上,斩钉截铁的给出了结论:“保成不可能想这些事……也就意味着——这定然是索额图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千错万错,罪魁祸首(凶手)就是你!索额图!,, 第一百三十五章 【塞外篇】 盛京。 火车准时抵达, 误差的时间甚至没有超过三分钟。 说起时间,在经过计时器之类的需要精准计算时间的仪器诞生后, 大家也开始熟悉关于钟表的使用。在各地的火车站里也立起了高大的时钟塔,随时显示着准确的时间。 奉天将军察尼松了口气,对于火车能够如此精准时间,即便早已得到各地火车站的电报, 眼不见不为实啊!只有今天这么看过了, 奉天将军察尼才能肯定的说……这tm太牛逼了! 莫怪莫怪, 即便他已是正一品大员,可架不住在军中时间待久了, 这脏话也是控制不住的往外蹦。 他一边摇头晃脑将心中暗暗腹诽的内容挥去, 一边将康熙一行人小心翼翼的送上马车直奔盛京皇宫而去。 胤礽上一回刚刚来过这里, 如今正摆着兄长的范儿沿路向几个弟弟介绍着盛京皇宫的环境以及周边可以玩的地方, 胤祉几个给足了面子, 海豹式鼓掌绵绵不断。 只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 来盛京做什么? 肯定是祭拜啊! 果然第二天一早, 天还未亮康熙就率领阿哥、诸王、贝勒以及文武大臣们一同前往福陵祭拜。 幸好如今已是五月出头, 乃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拜谒的程序即便繁琐也起码不会冻得咯咯叫。胤祉磕头磕得头晕脑胀, 抬头便看见只比康熙所行礼要略少一些的胤礽, 正脊背笔直, 半点没有颤动。 想到上次他来这里还是冰天雪地的日子,胤祉油然升起一丝佩服之意。 祭拜完福陵还没完,下午又和赶场子一般的直奔昭陵, 又是一番和上午一样的操作。一日哀祭两陵,任由体力最佳的胤禔脸上也见得到一分疲倦。 按原路返回行宫,胤祉还以为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的时候,却被告知:晚上还有宴会。 胤祉:…… 他再次扭头看向胤礽,只见胤礽半点惊讶都没,显然是对于这种事烂熟于心。面对胤祉的目光他甚至还有心思表达一下关怀:“三弟、四弟、五弟、六弟、七弟,八弟,你们要不要先去孤住的院子里休息一会?” 几名小阿哥都是累得哈欠震天响,一个个摇晃着脑袋忙不迭的拒绝太子的好意。去太子屋里睡觉?这也太过于做忌了,没人想这么做,就连胤祉也张大嘴深深的打了个哈欠:“弟弟都累死了,先回去睡觉,不打扰二哥了!” 胤礽哈哈一笑,转头看向胤禔:“大哥要不去宫中坐一坐?咱们兄弟也许久没有坐一起下下棋了。” “……不了,本阿哥还想去外面逛一圈,瞧瞧有什么特产或者小东西可以带回去的。”胤禔咳嗽一声,脸上浮起一片薄红,话里话外都带着隐隐的炫耀。 那姿势,那话语……站在一旁的小阿哥只觉得被塞了满嘴的狗粮,就连胤礽脸上的笑容也是僵住了,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艰难的吐出一句:“那孤就不拦着大哥您了……” 有了胤礽的这句话,胤禔就像是撒开了锁链的哈士奇,无视身后太监小厮们的呼喊,兴高采烈的朝着宫门小跑而去。 众人在后面眺望着他逐渐消失的身影,良久胤禛忍不住搔搔脸颊,悄声问道:“大哥能出门?” “……不能吧……?”胤祉犹豫着摇头,抬头瞧瞧胤礽。 胤礽呵呵一声冷笑:“孤只是说不拦着大哥,可没说可以让大哥出宫。” 做梦呢!——by胤礽。 二哥您可真够坏的!——by所有小阿哥。 阿哥们心照不宣的交换眼神之后,胤祉朝着已经看不到身影的胤禔投去一个怜悯的目光,自顾自伸着懒腰,想到晚上的宫宴他就觉得全身骨头酸:“反正明天没事,本阿哥啊一定要好好睡个懒觉。” “我也要!”被狗粮塞饱肚皮的小阿哥们也一个接着一个嚷嚷着,拖着沉重的双腿往休息的院子走去。 “你们在说什么?”胤礽一脸诧异的拉住胤祉:“明儿个还得要早起呢!” 胤祉:……??? 他猛然震惊,扭过头连脖子都发出好大的咔嚓一声,险些让在旁伺候的太监以为三阿哥把脖子给扭了!胤祉龇牙咧嘴,可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胤礽,眼眸深处瞧着还有些可怜:“二哥您再说啥?” 胤礽瞧着好笑,舒展眉心,侧着头含笑看着胤祉:“皇阿玛之前说的你们几个都没仔细听!明儿个咱们还要出发去永陵!” “永陵——!”几个小阿哥忍不住同时惊叫一声,又瞬间将声音压低到极限。 胤祉脸上更是浮现一丝绝望。 偏偏……祭祖宗这件事你说个不那就是大不孝!胤祉简直就是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彻底觉得浑身没力气,一脸凄凄惨惨戚戚的模样领着一串小阿哥去休息了。 永陵,就连胤礽都没来过。 比起离盛京行宫相对比较近的福陵和昭陵,永陵距离就远多了,加上没有开通铁路的关系,全程不得不坐在马车上前进。 不知前进了多久,坐在马车上的人发现马车越发颠簸,往外一看不知何时已经变成黄土路,迎面而来的更是遮天蔽地的风沙,昨日大好的晴天好似在转瞬间消失一般。 出城时还带着太子和大阿哥骑马的康熙也咳嗽着,厚着脸皮挤上胤祉乘坐的马车中,板着脸瞧着外头。路面坑坑洼洼的,让舒适的四轮马车也坐着不大舒服起来,众人一边愁眉苦脸一边还想着若是还用以前的两轮马车,只怕这来回三四天的行程能要了人的小命! 就这样,等回到盛京行宫的时候,六阿哥胤祚和七阿哥胤祐就一前一后的病倒了。 胤祚是年幼的时候身骨子就不好,每逢换季必然要伤寒感冒一番,至于七阿哥胤祐,在宫里如同透明人一般的他许是硬撑着才病倒的。 康熙对待两名阿哥的态度那是截然不同,对于胤祚病中几日是恨不得每天去探望三四回,尤其头一天烧得厉害更是彻夜未离开。 至于胤祐就连太医也只是孤零零的两人,若不是孝庄皇太后见状心生不满,呵斥德妃几句后又亲自派遣身边的嬷嬷前去看顾,只怕胤祐身边连一个太医都不会留下。 胤祉见状也唯独只有苦笑一声。 他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的人。 能将胤禩领到身边已算是幸运,至于胤祐……胤祉即便心疼,也只能同荣妃和二格格说了句送了些上好的药材,又塞给胤祐身边的小太监一些常用的碎银后,看了两回便罢了。 倒是胤祚素来惹是生非,猫嫌狗憎的,让胤禛对文静听话的胤祐颇具好感,一天得两边都去看望好几趟。 对于胤禛的行为,康熙面上淡淡也没夸赞几句,私底下是满意得不得了。等过了两天,陪孝庄聊天时忍不住叹道:“朕过去觉得胤禛性子素来冷漠疏离,瞧着如今对小七的态度,倒是颇有胤祉当年的风范,只怕纯粹就是外冷内热罢了。” 殿内可不止孝庄一人,孝庄是乐呵呵的附和还夸赞几句,德妃可是瞬间面沉如水,连指甲套将自己掌心划破都没察觉。 坐在一侧的荣妃颇有些坐立不安,等一离开就忙使着二格格去通风报信。 “瞧瞧四弟做的事,三弟你可要好生劝上两句。” 二格格懿敏望着伫立在窗前的胤祉声音温婉的低语:“今儿个在承福宫里,姐姐也瞧着德母妃脸色不好,小心她们两个怄气到最后要吵起来可怜的也只有四弟罢了。” “这我哪里劝得好?” 胤祉摆摆手,随口吐糟着:“我先前就有心劝上两句,可胤禛这小子素来就是想做就做的性子,任由我说了几回也浑然不在意,到最后还指责我的不对!我现在反倒是不敢去看小七了,只怕德母妃知道又要以为是我带着胤禛和她过不去!” 想到胤禛那番话,胤祉就是憋屈。 许是和胤祚吵架次数多了?真等说起来,胤祉还有些说不过他那张嘴!还好意思和他说自己和六弟不一样呢! 听弟弟这么一说,二格格懿敏也没了脾气。 胤禛说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能说到这份上已经是瞧着他与胤祉关系的份上。她漫不经心的想着,顺手撸了撸胤祉的小脑瓜:“既然如此,就算了吧!” “算了……我再去和他说说。”胤祉晃晃头,没甩脱二格格懿敏的手掌心,忍不住鼓起脸:“姐,我又不是胤禩那个奶娃娃!别老揉着我的头啦!” “在姐姐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小奶娃呀!”二格格懿敏抿嘴笑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意。 胤祉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猛然发现二格格懿敏的脸庞瘦削不少,昔日圆润的下颔也逐渐消失,变成了尖尖的瓜子脸。 “二姐,您最近怎么瘦了?” “那是姐姐长开了。”二格格懿敏笑眯眯的回着话。 “……是吗?” “你啊!还是个小孩子别想太多!”二格格懿敏黛眉弯弯,露出了一个开朗的笑容:“姐姐比你这小笨蛋聪明多了!” 说完话,她席卷着一阵香风匆匆离开,只留下胤祉若有所思:“……难不成传闻那件事情是真的?” 关于二格格的婚姻大事,身为阿哥的自己也是无能为力。胤祉心烦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去把胤禛的事儿给解决了! 只是这一回,胤禛还是固执己见,完全没有听胤祉的意思。应该说,在康熙表扬他的消息传遍整个行宫之后,他犹如打了鸡血一般越发频繁进出胤祐住的西梢间! 胤祉气了个仰倒,可这还有什么办法?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瞧见这件事,只是没过三天就出事了! 胤禛一回来就跑回屋子里不出来,就连苏培盛也被拦在门外,只有着急得绕着门团团转! “胤禛?胤禛你开门!”胤祉住在隔壁屋,见状他亲自上前敲门。可是里面半点声响都没有,胤祉不死心的试图推门,偏偏胤禛从内将门反锁起来,半点没有开门的打算! “这是出了什么事?”胤祉喊了半响都没应声之后彻底急了,连忙扯着苏培盛走到角落里细细盘问。 苏培盛一脸尴尬:“……这,这!四阿哥和德妃娘娘闹了脾气……” “小六还病着,四弟素来服帖怎么会和德母妃闹脾气?”胤祉眉头紧锁,略微不悦的抬高声音:“是发生了什么事?” “……”苏培盛这下闭紧了嘴,没胤禛说话也不敢说下去了。 胤祉心烦意乱。胤禛和德妃这些年虽然跌跌拌拌,但是感情还算稳定……怎么就突然而然说不好就不好了呢? 他顾不得苏培盛转头再次敲起门:“胤禛——开门!快点开门!” 屋子里是半点声响都没有。 “胤禛!你再这样,本阿哥可是叫人来撞门了!”胤祉试图威胁。 “……” 门里面还是半点声音都没有! 胤祉负手立在门前,面无表情的盯着大门,目光之热烈似乎下一秒就能把门给戳穿一般。可就这样等了半响,里面依然是半点动静都没,胤祉终于怒了!他一回头:“来人!把四阿哥的房门给本阿哥撞开!” 侍卫们半点犹豫都没,齐齐的走出四人上前按着三阿哥的吩咐开始撞门,苏培盛满头大汗,他试图阻拦也没用,立刻被周茂以及两名小太监扯住拉到一边,唯有眼睁睁的瞧着四阿哥的大门在轰隆一声巨响后被撞开了! 正趴在桌上哭的胤禛茫然失措的抬起头,目瞪口呆的望着自己的房门被撞开,铁锁在风中摇晃发出吱呀的声响…… 他更不知道自己眼圈通红,眼角含泪,鼻子里一条鼻涕正缓缓流下的模样,也全然落入了所有人的眼中。 瞬间场中一片寂静。 胤祉骤然间升起一丝悔意,而这丝悔意在胤禛双目中越演越烈的愤怒中也逐渐变大,他讪讪然一笑,使着眼色令侍卫们退下,笑眯眯的走到胤禛身边:“四弟啊……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和三哥说道说道呗!” “……”胤禛双目泛着杀气,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我记得某人前两天可是半点不愿意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 胤祉:……emmmmm突然想到自己的问题,在胤禛逼问的目光中胤祉只觉得身体都缩小了无数倍,唯有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闭紧嘴巴。 胤禛冷笑一声,指着大门就一声怒喝:“滚出去!” “哎哎哎!我可是你亲哥!”胤祉可是头一回在胤禛这里得到了这般的待遇,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瞪圆了眼睛手忙脚乱的似乎阻挡胤禛的动作,可惜胤禛犹如铁头娃,又犹如暴怒的狮子一般连推带拉的将他扯到大门口,眼见着下一秒就要把他一把推出去! “等等!等等——!”胤祉用脚尖勾住门槛,使出全身力气试图抵抗着。 只可惜。 胤禛冷冷扫视他一眼,呵呵一声冷笑毫不犹豫一脚将胤祉踹出门外,即便胤祉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哇哇惨叫,也没博得他半点同情,反而是毫不犹豫咣当一声将门再次关上。 这一回他甚至还用了凳子桌子在里头将门死死的堵上,半点都没有留给让胤祉进去的余地。 胤祉,捂住屁股爬起来,盯着大门陷入沉思。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转身,院子里的仆役都以为三阿哥打算回自己屋子里,苏培盛正纠结如何上去劝解一番的时候……胤祉打开窗户,毫不犹豫的翻身而入! 这门,不能走。 没说窗也不能走吧? 胤祉今天也觉得自己是个小机灵鬼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塞外篇】 胤祉瞧着动作放荡不羁, 实际上落地时还真是用出了全身的控制能力,几近无声的落在地上。 他左右查看, 大门前堆着四五张凳子,就连边柜都被胤禛挪到门前堵着。你说这都已经记得要堵着门,怎么就不记得把窗户锁一下? 胤禛定然是希望本阿哥从窗户里进来安慰他吧? 胤祉咂咂嘴,那要摇头叹息不止, 随后他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蹑手蹑脚的在屋子里走动起来。 让我瞧瞧, 我的胤禛小乖乖在哪里? 只是这转了一个大圈,都没有瞧到胤禛的身影。胤祉有些摸不着头脑, 带着点怀疑往内室里走, 果然远远就看见床铺着躺着一个身影。 胤禛仰躺在床铺上, 一脚垂落地面, 另一脚搭在床上, 鞋子被甩得老远。他一手捂住脸遮住面上的表情, 另一只手则扯着被子的一角, 勉强盖住肚子的一部分。 胤祉的动作越发小心, 生怕惊动了胤禛。 只是走近之后,胤祉顿时发觉不对。许是先前哭累了?才这么点时间, 胤禛竟是已经彻底熟睡过去。 他的眉眼间带着浓浓的倦意, 眼角的红色尚未散去, 只怕是睡到明天这双眼睛也要肿得如同核桃一般的大小了。 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胤祉哪里还有先前说笑的态度,面上的笑容完全收敛,盯着胤禛的脸庞只觉得心中一阵阵的发堵。 这种感觉就宛如自己精心护理好不容易才养大养肥瞧着就水灵新鲜特别可口好吃的小白菜, 转头就成了放地里三个月没收被虫蛀得坑坑洼洼的老白菜。 怒! 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强压住心头的愤怒之火,更是忍住试图想要将胤禛推醒,好好盘问个究竟的念头。 瞧着他完全熟睡的模样,胤祉迟疑一瞬,索性动作轻微将他的手脚往里推,又扯过被子脱了鞋自个儿也挤进了这被窝里。 总不见得现在就把他吵醒吧? 胤祉理直气壮的想着,索性闭上眼睛搂着胤禛呼呼大睡。 一睡解千愁,等睡醒之后再……zzzzzz! 等了许久里面都没有半点声响,在门外等候的侍卫和宫人们面面相觑,良久人群中才有弱弱的声音:“里面没声响,咱们应该怎么办?” 周茂甩甩手:“反正今儿个晚上无事,就让阿哥们好生休息一番吧!” 苏培盛哑口无言,犹豫半响最后也唯有默默地点点头。 若是闯进去,天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这时间一过也直接到了晚间,直到惊恐的尖叫声一瞬间响彻天边,划破了整个行宫内的安宁。 连在书房内工作的康熙也听见了这惊天地泣鬼神的惨叫,他噗的一声把茶水喷得满桌都是。 瞧着桌面上一片狼藉和被喷得满头满脸一脸懵逼还不敢发言的陈延敬,康熙丢脸之余更是恼怒非常:“梁九功!!!给朕去查!到底是谁在捣鬼,这胡叫鬼扯些的做什么?” “是!是!”梁九功急急退出东暖阁,忙不迭的使人速度去行宫各处仔细查探。 被惊吓到的不止是康熙,太皇太后和皇贵妃、太子和大阿哥也很快派出宫人,想要去一探究竟。 谁!是谁?究竟是谁?有如此大的狗胆竟然在行宫中高声喧哗? 满宫里的人都被使唤得团团转,不多时四处查访的太监宫女们就聚集到唯独没有声响的介祉宫。 介祉宫原定为孝庄皇太后此行所住之行宫,架不住孝庄非得拉着皇太后住到永福宫里——也就是当年尚未入关时所住的旧所中,介祉宫也被重新整修维护,在这一次的北巡中被充作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和七阿哥的住所。 不过六阿哥暂时并未住在里面,谁让德妃心疼嫌弃介祉宫由五名阿哥分居显得狭小了些,加上以胤祚生病为由,所以六阿哥直接就被挪去麟趾宫居住。 受到这恐怖尖叫声的刺激,如今胤祺和胤祐都从各自的屋里出来,带着嬷嬷和太监们急匆匆的赶到三阿哥和四阿哥共同住的院子,大眼瞪小眼的望着声音传出来的地方。 等到苏麻喇和梁九功闻讯赶到时,院子里已经是人山人海。 “真是不像话!这里怎么围了这么多人?还不赶快都回到各地的院子里去伺候!”苏麻喇微怒。在她的命令下,这院子中的人群犹如摩西分海一般刷拉拉的让开好大一截地方。 等两人走入院子后,苏麻喇的目光率先落在尚在病中,面色惨白要两名小太监扶着才勉强走了几步的胤祐:“奴婢给五阿哥、七阿哥请安!七阿哥身子不适,不能见风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胤祐抿着唇,避开苏麻喇的目光,声音是极其的轻微:“……我,我担心四哥……” 苏麻喇顺着胤祐的目光看去,只见苏培盛和周茂正立在四阿哥屋子外,焦灼不安的盯着屋子的大门,一脸想要破门而入的表情。 这两人本是应该在阿哥们身边伺候的,怎么会在外面? 苏麻喇脑海中在一瞬间闪过一个疑问,她上前几步,扬眉盯着两人沉声询问:“你们两人怎么在外头?怎么没在三阿哥和四阿哥身边伺候?” 见着苏麻喇的出现,再看到连梁九功也出现在眼前,两人顿时都傻愣在当场! 苏培盛几乎都要哭出声了!周茂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有心帮两名阿哥掩饰……可是眼前站得偏偏是苏麻喇和梁九功! 这两人代表的可是太皇太后和皇上的权威,谁敢阻止? 就这几秒钟的迟疑也被敏锐的苏麻喇所察觉,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厉声呵斥:“先前的惊叫是什么事!?三阿哥和四阿哥人呢?” 周茂一狠心就想开口,就在这时胤禛的屋子发出咣的一声巨响,苏麻喇和一干宫人猛地抬头朝前看去:只见得大门猛地打开,先走出一个气呼呼的胤禛,后面还跟着一个嘿嘿笑的胤祉…… 两人的衣衫都皱巴巴的,脸上还带着因为热度而起的红晕,由于天气炎热,胤祉甚至顺手拉起衣襟微微透透风…… 这表情……这姿势……这态度!若是一男一女,指不定就有理说不清了! 就这样,众人还免不了神情古怪,甚至在院子门口的一些行宫宫人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时不时投来一个诡异的目光。 “院子里怎么这么多人?” 胤禛并未发现眼前的气氛有什么古怪,他只是抬起头就瞧着乌压压的人头而愣了愣神,刚抱怨一句下一秒又瞧见苏麻喇和梁九功的身影顿时一惊:“……梁公公?姑姑怎么来了?” 苏麻喇犹豫的望着两人,小心翼翼的措辞:“奴婢给三阿哥、四阿哥请安!刚刚是出了什么事两位阿哥如此受惊?连万岁爷和太皇太后宫里都听到了声音,这不!奴婢连忙来询问一番!” 胤禛呵呵一声冷笑,目光如刀片一样滑过胤祉,只是胤祉坦坦荡荡一派顶天立地男子汉的态度更是气不打从一处来,他转头直视苏麻喇,这话没经过大脑思考就直接说出口:“还不是三哥!他竟然爬本阿哥的床!” 此话一出,满堂那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全身战栗不止。 片刻的安静之后那是响彻天空的喧哗声——唯独周茂和苏培盛还在扯着嗓门解释:“真不是!真不是!三阿哥刚爬了窗户进了四阿哥的屋子!” 眼尖的已经瞧着门后那堆得乱七八糟的凳子和柜子,再听听周茂和苏培盛的解释! 瞧瞧! 瞧瞧! 四阿哥不让三阿哥进屋,三阿哥竟然还翻窗而入,甚至还乘人不备爬上床…… 若是换个有心机的宫女,那就是□□裸的宫女上位记呀! 见着眼前这一幕,不少小宫女眼中那是异彩连连,颇有些蠢蠢欲动…… 当然,当看到院子里的宫人如此惊讶的态度,胤禛顿时恍然大悟,恨不得直接给自己两巴掌!他连连跳脚好不容易解释一遍,最后才在苏麻喇似笑非笑的表情中侧头愤怒的盯着胤祉:“三哥,你还愣着做什么!快说话呀!”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本阿哥和四阿哥只不过是促膝长谈,抵足而眠罢了。难不成这还不得了了?”胤祉神情平静淡漠,一双黑眸冰寒如雪滑过所有人的面庞,就连梁九功都抵不住的微微低头,心中是惊骇无比。 他见得院子里的人终于变得安静,才肆无忌惮的打了个哈欠:“姑姑,梁公公麻烦你们回头替我给太皇太后、皇阿玛告个罪!至于其他人赶紧散了吧!也不嫌在一个地方挤得慌。” 送走苏麻喇和梁九功之后,胤祉才转首对着胤禛说道:“进屋吧!坐下来,咱们好好谈一谈!” 胤祉身上的气势在一瞬间萎靡到最低点,他下意识的垂头,良久才轻轻的应声。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走回乱糟糟的屋子里。 周茂和苏培盛相视一眼,默契的关上门守在门外。尤其是苏培盛在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只求三阿哥这一回能解开四阿哥心中的郁结。 屋子里没有宫人伺候,自然也没了热水。 胤祉大马金刀的坐在厅内,随手用凉透的茶水冲了冲杯子,倒了两杯茶抬眸瞥了眼站着的胤禛:“还站在做什么?还不坐下来?” “说什么!最后三哥定然也会说德母妃是你的额娘——你们好不容易才恢复了感情……” 胤禛身体没动,他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微微颤抖着,咬着下唇更是愤怒得无与伦比:“三哥……我这几年怎么不孝顺了?可是在她眼里我永远比不上六弟,就连我替小七说句话,都被她背后说胳膊往外扯毕竟不是从小在身边养大的!” 说到后面,他声音里带着些哽咽,等一说完他就闭紧了嘴巴,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胤祉。 胤祉面沉如水,半响没说话。 随着时间变长胤禛的表情也逐渐变得难看,他刚想要说话,却见着胤祉伸手拉着他:“四弟,真和不来就别逼着自己了。” “……唉?” “我这一回不想劝你了。” 胤祉自嘲一笑:“是三哥不对,总想用着自己的想法去改变你,现在想来咱们相处这些年,谁又能说懂得谁,谁又能说能改变谁呢?” 荣妃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即便自己自小远离她身边长大,回宫后性情独立亲近不足,可在荣妃眼里他也是她唯二存活在世的孩子之一,是她放在手心里的珍宝。 而德妃。 在她眼里,只怕胤禛待她再真挚,也也是理所应当,再重要,也是曾经不得不卑躬屈膝向皇贵妃献媚的象征。 也许胤禛永远也比不上在她心里头地位更重要的六阿哥。 热脸贴冷屁股一年两年三四年下去,谁吃得消? 再说了,胤禛好不容易开开心心养这么大,他这个当哥的还心疼呢!还任由着胤禛被德妃欺负? 越是仔细想,胤祉眼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分:“别想着三哥以前和你说的!做人就要做得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她看不上咱们,咱们还看不上她呢!” “三哥……”瞧着胤祉眼中的歉意,胤禛嘴唇蠕动,只觉得满肚子的抱怨在此刻消失得干干净净:“三哥,我知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 他老老实实的坐在胤祉,噼里啪啦的将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胤祉。 而同一时间,康熙和孝庄共同坐在东暖阁里,眉头紧锁听着宫人的汇报。 这边孝庄和康熙听宫人汇报完,自然而然也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孝庄冷笑一声,重重一掌拍在桌上,侧头盯着康熙:“瞧瞧这德妃,被你给宠得!” “皇玛嬷,朕冤枉啊!”康熙委屈的很。 “不是你当年稀里糊涂,偏偏给六阿哥挑了这个名字,她能有这么大性子?这么好的一个四阿哥她还瞧不上眼?”孝庄素来看不上德妃,此刻更是抱怨满满:“你瞧瞧,惠妃聪慧明睿,宜妃娇憨大方,荣妃知情知意,端嫔稳妥方正,僖嫔婉顺温和……还有其他几个各个都是好的!偏偏你要选个德妃!” 德妃乃是宫婢出身,有了四阿哥就抬成贵人,生了以后更是直接封嫔,随后又封妃,顺风顺水才几年功夫便是宫里数一数二的主子,况且膝下还有两个阿哥! 当年封嫔封妃的时候,孝庄还带着胤祚住在宫外,对宫内那是一概交付给康熙自个儿处理……现在想来那真真真是后悔! 她瞧见,就是康熙养大了她的心思! 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朕不是瞧着她生了小四和小六……” “哀家还不知道你的想法!?”孝庄怒喝一声,又瞧着康熙神色难看,她又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自己都这个知天命的岁数,也不知道何时就要驾鹤西去,还管这么多做什么?想到这里,孝庄神态惆怅:“这母子亲缘到底也是命数,既然如此哀家瞧着,以后四阿哥瞧着还是日后少和德妃接触罢了!” “是啊……”康熙苦笑摇头:“朕有时候真怀疑胤禛这孩子是不是母子亲缘淡薄?朕之前把他交给皇贵妃抚养,皇贵妃却……” 孝庄也重新想起当时那件事,微微皱眉:“皇贵妃那时候也是糊涂了!只是上一回太医不是说了皇贵妃自小格格产后就伤了身子,日后可是再生育不来了!想来这些年皇贵妃应该也是想清楚了,若是将四阿哥交给她定然……” “皇玛嬷!”康熙打断孝庄的话语:“这件事朕自有考虑。” 孝庄盯着他看了许久,见康熙还是半点没有退缩一步的意思,她头疼得按按太阳穴:“行了行了!哀家不管这事了!皇帝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顶多是使人多看顾一点,再等几年胤禛成了婚单独住开……孝庄垂眸细细想了想,骤然又想起了艰难的选秀过程,猛地开口:“说起来……皇帝!关于保成的福晋,你心里可有数了没?” “……?”康熙一时愣在原处,半响他才哦了一声:“皇玛嬷放心,别说是保成,连承福的朕早就使了暗卫盯梢,定然会挑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姑娘出来!” “哦?”孝庄这下可来了兴趣,她坐直了脊背双眼直放光:“你说说,是谁家的?哀家有没有见过的?” “朕人选有几个,不过尚未确定:一个是川陕总督图讷之长孙女,布尔察氏;一个是兵部尚书伊桑阿之女,其母赫舍里氏乃是孝仁的堂妹;一个是镶黄旗副都统马斯喀之女,富察氏……”康熙烂熟于心,孝庄一问起就噼里啪啦的说了一串。 有的孝庄见过,有的孝庄听过,也有孝庄完全不知道的…… 太子妃还不好发表意见,胤祉可是自个儿亲手带大的!孝庄忙细细叮嘱:“这件事得等哀家回京城后全唤进宫仔细瞧瞧才能定下,可千万不能着急!” “皇玛嬷,您尽管放心!这三年里绝对让暗卫好好盯着!”康熙认认真真的说着。 孝庄满意的颔首,要是她还有什么不甘心的,那就是希望能等到太子和承福都能够成家,若是能让她抱上个胖乎乎的娃娃那就更好不过了! 想得美滋滋的孝庄挥挥手就让康熙早些好回去休息——她还想带着这个念头早早休息,指不定晚上做梦佛祖能让她瞧瞧未来小孙孙的模样! 康熙一脸黑线的被赶出大门,他立在门口那就是一阵摇头晃脑。梁九功见状连忙笑着凑上前:“万岁爷,今儿个去哪位主子这里?” 康熙斜着眼扫了他一眼:“不了。就回清宁宫休息——等等。” 他想了想,皱皱眉:“去介趾宫,朕去瞧瞧七阿哥。” “……是!”梁九功愣了一瞬,下一秒才在康熙的冷视中回过神,忙不迭的应声:“皇上摆驾介趾宫!”,, 第一百三十七章 【塞外篇】 第二日, 皇上没有在宫妃处留宿,倒是去了介趾宫看望七阿哥,还在里面停留一晚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盛京行宫。 这消息也立刻传入衍庆宫德妃的耳中。 德妃睫毛一颤, 手轻轻一晃, 好巧不巧正碰到身边宫婢放在托盘上的瓷碗,滚烫的药汁瞬间洒在她的晧腕上。 一阵剧痛袭来, 德妃啊的一声惊叫, 下意识的手掌一挥,只听见咣当一声, 那药碗直坠而下,重重的被摔在地上, 碎瓷四溅,里头黑色药汁瞬间晕染开来, 如泼墨般染遍了德妃脚下那张上好华贵的白毛垫子。 “主子!” “德妃娘娘!” “来人啊!还不快宣太医!” 旁边伺候的宫女们面色剧变,惊叫着涌上前来。 端着托盘的宫人一张小脸吓得惨白, 一双杏眼更是瞪得溜圆,身形摇摇欲坠扑通跪倒在地:“奴,奴婢!” “章佳氏!”德妃心绪激荡的声音尖锐得刺耳, 一双凤目含冰如刃般朝着那宫人剐去,刚想要呵斥一番又想起康熙的行为, 只得硬生生的将一口闷气咽下。她阴晴不定的盯着这瑟瑟发抖的章佳氏半响, 憋着气使着人将她送回梢间里:“使人盯着,别让她在本宫面前晃悠!” “是!”宫女芳洲和芳馥相视一眼,齐齐的应了声。 等宫女们离去, 随同的谭嬷嬷上前一边用冷水湿敷着德妃烫伤的手腕,一边附耳低语:“主子,这章佳氏瞧着不得用,莫不是换一个……” “本宫先前挑选章佳氏,就是因为她性情软和好掌控,其父官职低微,其叔伯都在阿玛手下做事,必然不敢对本宫升起半点违逆之心……若是换一个一时半会还不好挑出人选来。” 德妃捏着帕子,柳眉随着谭嬷嬷的动作而轻轻拧紧,闻言她摇摇头:“说到底,本宫受伤的事情也是本宫不小心……现在更重要的是万岁爷的想法!” “皇上的想法?” “你说……万岁爷去瞧七阿哥,是不是对本宫前几天的事情不满?”德妃话刚说出口,虽然说是疑问心里却是暗暗肯定。 谭嬷嬷脸色微变,却也是不敢出声,只能垂首肃立在一旁,等着德妃慢慢思索,德妃一边想着,手指尖还不断瞧着桌面,她抿唇刚想说话,里间就传来胤祚的呼喊声:“额娘!额娘——!” “六阿哥!”随着奶嬷嬷的叫喊声,德妃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身影就直直撞入她的怀中,撒娇的扭动着身体:“额娘!额娘!” 德妃脸上冷封的表情在此刻宛如春雪消融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笑容,她搂着胤祚,柔声细语的说话:“怎么了胤祚?” “额娘!你怎么都没在旁边陪我,儿臣做噩梦了!”胤祚将头埋在德妃怀中,娇气的埋怨着。 “是,是,是!都是额娘的错!”德妃将胤祚的身体挪端正,眼光仔细上下打量一番就发现他不禁穿着一身单衣,就连脚丫子上袜子都没有穿。她面沉似水,冷冷扫视着几名奶嬷嬷,奶嬷嬷们打着哆嗦,连忙双手捧着衣服袜子和靴子,小心翼翼的服侍六阿哥穿着。 “不要!额娘陪我一起睡好不好?”胤祚手脚乱舞,猛地一脚踹在伺候穿鞋的嬷嬷心口上,那奶嬷嬷往后一倒捂住心口就坐倒在地上,面色都白了三分。 可她竟是不敢呼痛,忙扭转身体双膝跪倒在地,连连请罪:“奴婢失仪,奴婢失仪!” 德妃和胤祚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母子两人稳稳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不多时德妃才吩咐另一名奶嬷嬷抱起六阿哥款款向屋内走去。 外间还跪在地上的奶嬷嬷顿时没了力气,身体一软瘫在地上。 谭嬷嬷叹了叹气,暗自摇头却是吩咐四名宫女上前把这奶嬷嬷拖下去。 德主子不说话,这奶嬷嬷便是留不成了。 可惜了,谁让她偏偏这个时候闹到眼前来……谭嬷嬷略略想了想,转瞬间又急急跟随上德妃的步子。 好不容易等到胤祚睡着,德妃才松了口气,转头望向谭嬷嬷:“这事儿,就这么让他去吧。” “……主子的意思是……?”谭嬷嬷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反问。 “本宫的意思就是”德妃垂着眼眸望着睡得正熟的胤祚,表情冷淡平静,她一字一句的开口:“本宫有六阿哥就够了。” 这! 谭嬷嬷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德妃却是挥挥手:“行了,你退下吧。本宫守着胤祚,这孩子娇气这么大了没本宫看顾着还睡不好!”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略略抬高,眉眼间都流露出一丝软绵,谭嬷嬷盯着德妃的面庞却只觉得喉间干渴得厉害,她垂下眼睑不着痕迹的叹了叹气,默默地行礼告退。 走出屋外,谭嬷嬷的眉头也是紧紧锁着。 这事儿应该怎么办才好? 好好的亲母子……怎么会走到现在这般模样的? 康熙也万万没有想到,他明晃晃的做出这般的举动,可是素来极为体贴的德妃竟是学会装聋作哑了! 一连三四天,等到胤祐病愈,第二日就要离开盛京朝着科尔沁大草原出发时,德妃母子也全然没有交谈。 不止是如此,甚至连四阿哥每日的请安都被德妃以怕胤祚过了病气给阿哥为由婉拒。 登时间,不提宫女太监和小宫妃对此议论纷纷,就连皇贵妃私底下都忍不住要和荣妃聊一聊德妃的行为,更别提康熙简直是雷霆大怒! 他手一扫将书桌上的笔架砚台扫落在地,咬牙切齿的盯着下面的暗卫:“德妃真是如此说的?” “是!”那暗卫没有半分迟疑,斩钉截铁的回道。 “好!好!好!”康熙可谓是勃然大怒:“朕倒是不知道,朕的儿子倒是由她挑三拣四来着!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朕!” 他面色冰冷,原先和孝庄只是谈论过的内容重新席卷入脑海之中:“传电报回京,吩咐宗人府年后改玉碟,将四阿哥从德妃名下划出。” “是!”暗卫得令匆匆退下。 一边的梁九功浑身震颤,这皇上虽然没说要把四阿哥挪到谁的名下……可眼前能挪的不就是那一位吗?他心中胡思乱想着,可抵不过康熙冷冷扫视的一眼!梁九功登时清醒过来,将自己乱糟糟的想法好好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朕不想让宫中诸人得到一丁点的风声。”康熙瞥了一眼,只是淡淡的吩咐一句。 “喳!”梁九功应了声。 康熙揉揉额角,这一连串的事情让他心烦意乱,明天就要出门去科尔沁大草原,今儿个还是舒舒服服安安静静的过一晚才是。他想了想才发令:“走,去荣妃那!” “是!皇上移驾麟趾宫!” 康熙没让人通传一进屋就瞧见荣妃还未入睡,正和二格格懿敏下棋打发时间,瞧着棋盘上乱糟糟的黑子,康熙嘴角抽搐连连摇头:“懿敏,就你额娘这水平,也就你还陪得了她喽!” 荣妃柳眉倒竖刚想发怒,抬头却见着是康熙来了,一嘴巴的咕哝顿时卡在喉咙里,僵着半响才和二格格懿敏一前一后的蹲福行礼。 康熙哈哈一笑,还未等荣妃蹲下,就伸手拉住她:“朕说你一句,瞧你那模样心里头定然是在说朕的坏话。” 荣妃讪讪然:“臣妾哪里敢?” “你哪里不敢?”康熙挑眉诧异反问:“朕认识你可都二十多年了!你的性子朕还能不知道?” 荣妃登时僵硬在原地,一小簇怒火在心间熊熊燃起,她下巴微抬就想冷哼一声好好反驳一番,不料尚未出口站在一边的二格格懿敏却是乐得噗嗤一声:“皇阿玛,这您可不能怪额娘!” “哦?这是为什么?”康熙转头看向自己的二格格,挑眉询问道。 “皇阿玛可是不知道!胤祉上一回也说额娘是个臭棋篓子!和儿臣玩也不愿意和额娘玩呢!额娘可是气得差点拿起扫把把他轰出去。”二格格懿敏笑面如花,眉目间一股开朗明丽之意。 康熙闻言也是噗嗤一声,似笑非笑的望着荣妃:“瞧瞧!朕哪里说错了!” “万岁爷!”荣妃这下可是真不依了,她连连跺脚:“臣妾的棋艺可是您亲手教的!您也好歹帮臣妾说两句才对呀!” “帮不起帮不起!”康熙连连摇头,满脸都是惊恐之色,更是咋舌不止:“就你那本事,朕都不敢说是朕教你的棋艺!” “额娘的棋艺竟是皇阿玛……教的?”不可置信的还有二格格懿敏。她容貌像极了荣妃年轻时的模样,加上如今这岁数恰好是当年与荣妃见面时的岁数。康熙一冲眼瞧着便心生柔软,忍不住装模作样的叹气:“是啊……朕与你额娘认识的时候你额娘……” 说着说着,康熙陷入回忆之中。 荣妃自小就被选入宫中抚养,初见面的时候也恰好是十三岁,比自己还要大上两岁。不过荣妃是家中幼女,上有父母兄姐疼爱,刚入宫的时候稚气尚存又特别喜欢撒娇卖乖,倒是颇得宫中老太妃们的喜爱。 加上性情天真单纯,娇憨可爱,说起事来颇为无所顾忌,直言直语。尚未除去鳌拜时,四位辅国大臣有关的庶妃处他反倒不敢去,也唯独能偷偷溜到荣妃那教着小傻瓜下棋画画,才能让心间有少许平和。 现在想来,后来的宜妃倒是像极了当年的荣妃。 想到这里,康熙骤然一愣。 话语停在嘴巴,再也没有接下去说,他在二格格懿敏疑惑的目光中微微抬头注视着正温温柔柔笑着的荣妃。 是什么时候开始荣妃逐渐变得沉静,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呢?又是什么时候她不再私底下喊着自己的名讳而是恭谨有礼而亲近不足的喊着自己万岁爷?康熙想了半响,前几年的情投意合到后面的若即若离。 啊……大约是那几个孩子死后。 他怕了。 一个个小小的身体在他的手心里失去温度,永远停止不下来的眼泪和哭声,太皇太后一次次愤怒的斥责声以及皇太后无奈的叹息。 还有后宫越来越多的知心人。 以至于在胤祉出生之前他甚至仿佛忘记了钟粹宫里荣妃尚且怀着孕,十月怀胎期间他一次都未去过。 康熙难以自拔的陷入昔日的情怀,直到二格格懿敏迷惑得推了推他的肩膀:“皇阿玛?皇阿玛!” “……怎么了?” “您才说了一半!”二格格懿敏娇嗔的喊着。 “哈哈,剩下的可不是你这小丫头该听的。”康熙乐呵呵的笑了笑,吩咐着宫人把二格格送回住所,又亲自关上门望着一脸疑问的荣妃笑眯眯的轻语:“来,朕陪你下棋。” “……哎?可是万岁爷先前还不是说臣妾是个臭棋篓子嘛……”荣妃还在生气,哼哼唧唧的嘀咕着。 “臭棋篓子也无所谓。”康熙笑吟吟的牵起她的手,望着荣妃已经逐渐爬上皱纹的眼角眼中满是温柔:“朕只想要你陪着一起下棋。” 荣妃:……??? 她顺势抖了抖身体,只觉得一堆鸡皮疙瘩都落在地上。她迷惑得侧头,难以形容的瞧着李嬷嬷,可是李嬷嬷那是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不看荣妃。 康熙半点没有察觉荣妃和身边宫人的眼色交换,只是笑容满面的将荣妃拉到软塌桌边坐下,然后亲自坐在对面,手指捻起一颗棋子:“来!” 来……来什么来? 荣妃瞄了瞄墙上的时钟。 若不是康熙来了,这局下完她可就要去睡觉了!!! 面对康熙兴致勃勃开始整理棋子的动作,荣妃沉默良久还是在李嬷嬷催促的目光中坐在软塌上,强带着笑容陪着康熙开始下棋:) 以至于第二天,康熙和荣妃竟是齐齐,破天荒的迟到了! 面对两位太后暧昧的眼神、皇贵妃和德妃恼怒的目光,荣妃只想呵呵冷笑一声。 你们怒什么? 本宫昨天可是下了一整晚的棋!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朕的荣妃真是太太太受委屈了! 荣妃:傻逼康熙,毁我睡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塞外篇】 从盛京到开鲁县的最后一段车程需要约十个小时。 既然已经迟到了……那就索性下午出发吧! 康熙果然是个大机灵鬼! 至于等在宫门外的众人心中是如何波澜万丈……那都和他没啥关系啦! 整夜没有好睡的康熙和荣妃回头睡懒觉,两位太后早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一脸无奈, 索性也带着两名欲言又止的格格回宫里休息。至于其他的宫妃和阿哥们……他们面面相觑半响, 分别朝着自己的屋子前进。 难不成你们还以为他们会去上课? 别傻了! 就连胤祉也完全没有研究的心情, 索性躲到太子的院子里找了本闲书翻看。 再次出发启程的时候已经是当天的晚间。 这样正好, 明天一早到开鲁县火车站! 等第二天一早到了开鲁县火车站,由于接下去通往科尔沁大草原的铁轨还未铺设完全, 他们没有办法再靠火车前进了。 众人依依不舍的离开火车,一想到还要快马加鞭坐马车赶赴达尔罕亲王府, 不止是胤祉几个,就连大臣们都把脸皱成一团。 在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的火车上呆惯了, 比两轮马车好上不少的四轮马车,如今在诸人眼里也算不上什么了! 不过正当所有人以为要更换马车前进时, 开鲁县火车站站长却是匆匆而入, 拍了拍马蹄袖跪地禀告:“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每一处的火车站站长和站员都是精挑细选而出的, 冷静是选拔时的第一要求。此刻他颇为紧张的态度立马引起了诸多侍卫大臣的注意,康熙也微微眯了眯眼睛:“出了什么事?” “科尔沁札萨克达尔罕亲王爷、土谢图亲王爷、卓哩克图亲王爷、博多勒噶台亲王爷、博多勒噶台亲王爷、冰图郡王爷、扎萨克图郡王爷、科尔沁郡王爷求见!” 闻言康熙微微一愣, 随即皱眉不止:“这才到了开鲁县,他们怎么就来了?” 原定计划可是直接乘坐马车行驶到科尔沁草原达尔罕亲王府——也就是太皇太后出嫁之前所居住的府邸落脚,随后再宣召诸位亲王面见。这才是康熙原本预设的流程,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科尔沁一干亲王郡王们竟是巴巴结结的赶到开鲁县来迎接。 理藩院右侍郎觉罗孙果面上闪过一丝怒容, 他挤出人群,竖手咳嗽一声:“皇上,这可是违抗圣旨——!” “这只说明你们工作实在是不到位。”康熙抬了抬眸, 眼中闪过一丝厌烦。 周围一片沉寂,所有的王公朝臣们下意识的低头。 他可以选择见,或者一声呵斥令对方回达尔罕亲王府等候宣召,也可以直接申令怒斥他们的不是。 不过……想着这一回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奉太皇太后回科尔沁大草原探亲,来的这帮人又恰好是太皇太后一脉……康熙呼吸略微一顿,最后也只是微微颔首:“请诸位王爷进来见朕。” “是!”开鲁县火车站站长得令匆匆退下,不多时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后就见着数名蒙古王公匆匆朝着康熙的方向迎来,他们的目光在火车上滑过,露出一丝惊疑不定,随即立刻回过神:“奴才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康熙颔首。他扫视在场的蒙古王公,不多不少,正好来了科尔沁部族的八名王爷。 “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康熙的声音毫无波澜,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一丝危险。 诸位蒙古王公交换一眼,达尔罕亲王爷代表诸人率先发话:“听闻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时隔几十年头一回回到科尔沁,咱们部族之中可谓是人心鼓舞,群情激奋,奴才阿玛和玛法当年也都是数次怀念太皇太后,令奴才想起当年景象心中便忧愁不已。如今得闻太皇太后亲临,奴才等人只恨不得飞到京城里一同陪伴,以至于忍不住提前出迎!请万岁爷恕罪!” 达尔罕亲王爷说得哽咽,后面诸多亲王爷更是连连点头。 “达尔罕亲王何须多礼,朕此番来科尔沁草原也正是为了奉两位太后回故土巡游,如今诸位科尔沁族人到来,皇玛嬷知道必然心情极好,倒并不是一件坏事。”康熙表情淡淡,“只是这一回便也罢了,若是下一回朕可不会轻饶。” “是!奴才谢万岁爷恩典。”达尔罕亲王松了口气,心知肚明康熙的意思是给了个台阶。 从开鲁县火车站到达尔罕亲王府,还剩下两个时辰的路程。既然达尔罕亲王等人到来,康熙倒是没了一开始快马加鞭赶路的打算,先是带着诸多蒙古王公参观火车,听得一箩筐的吹捧之后得意洋洋的带着他们上了马车。 堪堪到了日落时分,一行人才到达达尔罕亲王府。 在这里等候的可不止是剩余科尔沁部族之人,其他的蒙古王公也早已等候多时,初一见面发现科尔沁诸多王公竟是偷溜跑去迎接康熙,他们的脸色一个个可变得不好看的很。 大半人对着他们就是横眉竖眼,试图把他们挤开,甚至偷偷给一拳的不在少数,康熙瞧在眼里疑惑埋在心中,面上是半点没有变化一一接见。 而两位太后和皇贵妃也是忙得团团转,这一回被带来的福晋格格们格外之多,到最后竟是乱糟糟的一团,德妃荣妃也顾不得整理行囊,匆匆赶到后院里帮衬着聊天说话。 可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了。 素来轻慢的蒙古福晋们这一回,除去对两位太后小意侍奉外,竟是尤其对着荣妃态度不一般,更有甚者在离去时还使人私底下送荣妃或是夜明珠东珠这类的珍贵饰品,满满是巴结讨好之意。 这就奇了怪了! 回到住所,荣妃从身边宫人手中接过礼单,顿时觉得烫得下不了手,她仔细瞧了又瞧,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这些蒙古福晋们是打得什么主意! “你们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拧着眉,坐在上首询问着。 李嬷嬷疑惑的摇头:“奴婢也是不知道啊!奴婢使人打听了一番,虽说是皇贵妃和德妃娘娘也都收到了礼物,可都是常规的礼,半点没有比往年来木兰围场多上多少。” 说着她的声音也逐渐变低,盯着被挑出来的那几十枚尤其突出的东珠哆嗦着嘴唇:“而且奴婢瞧着,里面不少甚至比内务府送来的水准都要高上许多!” “现在问题不是这个!是她们为什么要送?”荣妃很是焦躁不安:“本宫可不记得自己有哪里能让这些蒙古福晋们求着本宫的事情——再说这要求求皇贵妃才是吧。” “……主子,您说是不是关于二格格的婚事?” “二格格的婚事?”荣妃心里一咯噔,顿时拧起手上的帕子。虽说她一直知道身为皇家公主这十有**到最后都是要嫁到大草原上,而这大草原上众多蒙古王公,出身科尔沁的自然是最为尊贵不过的。只是…… 荣妃想到二格格懿敏和她提起过的事情,忍不住表情都黯然不少:“这婚事也不是本宫说得算。” “可是,不是二格格的婚事……那还有什么事?”李嬷嬷也愁了起来,绞尽脑汁想不出个究竟。 “算了!”荣妃想了半天一咬牙:“香韵,去万岁爷那里就说本宫今日想和万岁爷下棋,准备了一桌子好菜等着他。” “……哎?”香韵傻了眼,忍不住反问出声。下一秒她才脸一红,忙不迭的应声退下。 下棋! 下棋? 香韵匆匆赶到康熙所住的永康殿寻到梁九功,这一番话说完,别说香韵的表情奇怪,就连梁九功的表情那都是古怪的很。 两人面面相觑,只见梁九功沉吟片刻,在香韵以为定然要完蛋的时候,他竟是笑眯眯的应了声:“香韵姑娘,回去禀告荣主子一声,老奴自当把这事儿传给万岁爷!请荣主子放心!” “……是,是!那就谢谢梁公公。”香韵吓了一跳,不过高高吊起的心也总算是放下,她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连忙掏出袖口里一个薄薄的锦袋不容拒绝的塞入梁九功的手心里,随后便匆匆离去。 梁九功的小徒弟李三意眼珠子一转凑上前:“梁爷爷,这荣主子都多大的年纪还来争宠?脸皮子也太厚了吧?” “滚!胡说八道个什么呢!”梁九功伸腿就是重重一踹。李三意哎呦一声唤,就和个球儿一般倒在地上真骨碌碌打了两个滚! 梁九功瞧着一乐,见着李三意可怜巴巴的揉着腿,一副不敢发声的可怜样儿哼了声:“没眼见的东西!这后宫里可不是光那张脸才能讨万岁爷的欢喜!” “……小的是知道,可是荣主子平日也算不上得宠啊……”小徒弟嘀咕了一声:“小的瞧着无论是惠主子、宜主子和德主子都比荣主子得宠多了!” “蠢!怪不得这两年万岁爷瞧你不上,瞧瞧你魏珠哥哥都已经快追上爷爷了!”梁九功横了他一眼,只恨自己瞎了眼怎么弄了这么个糊涂蛋子当徒弟:“其他不说,四位封妃时候的顺序你还记不记得?” “惠荣宜德啊!” “荣主子当年排在惠主子身后,那只是因为……”梁九功压低了声音:“荣主子太笨了!” “……唉?” “四妃协理宫务,可是荣主子没有协理任何宫务的情况下,你瞧见内务府敢少她一分吗?” 梁九功摇摇头,叹了叹气:“若是荣妃是个聪明的,不说协理的事情,若是前面没的承瑞阿哥,不,只要多一个阿哥尚在,只怕现在的后宫也不会如此安宁喽!” 说到这里,梁九功又哑然失笑。 不过若是荣妃真有那般聪明,只怕万岁爷也不会把荣妃放在心上,太皇太后也不会愿意把三阿哥当心肝肉疼爱。 “反正,有太皇太后看顾着,有三阿哥和二格格在,这宫里荣妃的宠是绝对消退不了的!”梁九功总结一句:“你啊!还得多看看。” 说完话,他也顾不得李三意瞠目结舌的表情自顾自的步入殿内,满脸笑容将荣妃传话一五一十的告诉康熙。 康熙心动不已。 昨日之惆怅尚未在心间消退,康熙也有意和荣妃多闲聊一番说说心中情谊,闻言顿时笑眯眯的应声:“朕知道了,晚间就去荣妃那里坐坐!”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梁九功一边笑着应声,一边心中暗自想到。 这是自己第几次?一无视荣主子,又会突然发现荣主子在万岁爷心里占据着一小块与众不同的位置。 晚间。 荣妃在花厅中左等右等,急得贝齿紧咬着下唇瓣,吩咐着三四名小宫女去外间守着。 直到外面的小丫鬟掀帘而入,面上带着喜色禀告:“万岁爷御驾来了!”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叮嘱香韵给自己重新整了整妆容,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走向前厅迎接。 康熙步入前厅,就见着两名小宫女掀起珠帘,荣妃款款从里间走出,珠帘碰撞的声音落在心间,不经意与他的心跳声同步。康熙也不知心里哪里的悸动,他三步并一步走到荣妃面前,牵住她的小手,在她尚未行礼之前就将她揽入怀中,荣妃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万岁爷!”荣妃只觉得宫人们火辣辣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只觉得耳朵尖都已经彻底红透了。 她娇嗔的推开康熙,含恨的瞪了他一眼随即一扭身子就往里间走。康熙笑嘻嘻的紧随其后,留下在宫室里请安着的宫人们大眼瞪小眼,均是不知如何是好。 花厅里,随着康熙到来的声音,太监们正陆陆续续的将一道道菜色端上桌来。 康熙目光朝着桌面上扫去,桌上的菜色不多,只是六菜一汤罢了:一份酸辣脆黄瓜、一份猪肉酿茄子、一份爽口黑木耳,一份孔雀鱼、一份菠萝咕噜肉、一份茭白炒肉丝,还有一份烧得色泽雪白的鱼豆腐汤。 这些菜色只能算是简单清爽,无论到谁的宫中款待康熙也不会如此简单,只有康熙自个儿明白这些菜各个都是他最为喜欢的。 想着想着,康熙那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他眼神柔软,拉着荣妃的手话语更是情意绵绵:“坐,一起用膳吧。” 荣妃:……万岁爷这又是抽了风? 她战战兢兢的落座,瞧着桌上的六菜一汤那是一个满脸问号,忍不住孤疑的侧首看向李嬷嬷——这几道菜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来着? 康熙这一脸荡漾的模样,她的小心脏可是受不了正在邦邦邦的直跳呢! 李嬷嬷一脸肃容,指挥着几名宫女伺候着帝妃两人用膳,心里给自己的表现打了个满分! 这主子不聪明,逼得奴婢们都得成才呐! 作者有话要说:嗯,荣妃压根不知道这菜都是康熙喜欢的。 但是……李嬷嬷和香韵知道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塞外篇】 晚膳结束。 一行太监宫女们撤下宴席, 荣妃挽着康熙的胳膊在院子里绕着圈消食。荣妃住的院子也不知上一任主人是谁, 沿着长廊种着几株松柏, 在廊下悬挂的宫灯映照下, 浓郁青翠的枝条相互搭错, 直上瓦墙上, 设计得颇为风雅。 草原上的温度随着太阳落山而骤降, 只逛了两个圈荣妃就拉着康熙扭身回了屋子里。 坐在软塌上, 康熙笑着示意荣妃坐在对面:“那一夜的棋咱们可下了一半, 今儿个继续?” “万岁爷怎么还说这个!”荣妃嘀咕着。 “若是你赢一局, 朕就许你一个愿望!”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 康熙脱口而出。说出口的下一秒康熙便有些后悔了, 可金口玉言, 说出的话岂能轻易反悔? 他抿着唇,瞧着眼前的荣妃长睫微颤,欢呼雀跃着:“真的吗?什么都可以吗?” 李嬷嬷和香韵有些紧张,整个室内骤然变得寂静, 进出的宫人们越发轻手轻脚, 生怕引起了主子们的注意。 康熙不自在的晃了晃身体,声音莫名有些干哑:“……你有什么愿望?” “万岁爷!过几天的狩猎能不能带二格格也去?”荣妃屏住呼吸, 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唉?”还以为会听到什么要求, 结果只是这么一件小事。康熙微微愣神,下一秒又扬起一个笑容:“朕这一回本来就要带大格格和二格格去狩猎场瞧瞧,算不上愿望——你没有其他的吗?朕记得你的两个幼弟如今也成人了,要不要提到朕身边做个二等侍卫?” 荣妃摇摇头:“臣妾家中兄弟皆愚钝, 阿玛自幼常说汇小流成江海,积跬步至千里,不求兄弟们一步登天,但求他们循序渐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能得一个兢兢业业,不务空名的评价即可。” 康熙目光定定落在荣妃面庞上,半响才微微一笑。 他倒是没想到吏部员外郎盖山竟是有所长见的,也难怪马佳图海去世之后,马佳氏没有能抬起大旗,有走下坡路的趋势,朝中却是无人弹劾,半点落井下石之意也无。 暗卫传来的信条或是梁九功随口说起的宫中趣闻中,都有不少人称荣妃愚笨,还有些低等宫妃自认聪明觉得若是能让她们成为四妃之一,定然能够…… 可在朕眼里,这些人都不如荣妃来的明白。 康熙哑然失笑,摇摇头:“说起来,二等公诺敏是你的堂兄?” 荣妃迷惑的点点头,然后又补充道:“臣妾家中女儿少,年幼时家中亲眷常来见面,几位堂兄堂弟也对臣妾极好。” “那倒是好,之前让你安排伴读久久也没个下文,朕瞧着诺敏之子玛尔赛与胤祉年纪相仿,朕瞧着等回京以后就选入宫中给胤祉做个伴读。” 荣妃微微一愣,开口就要婉拒。 “你也别急着拒绝,胤祉先前两个伴读都是他自个儿挑选的。虽然是才华出众,不过出身毕竟是低了点,尤其是赫奕如今被朕调往学院内学习,身边只留下张北一个。” 康熙瞧出荣妃的意思,认认真真的解释道:“比起他的几个兄弟,胤祉身边的伴读已是最不起眼的了,挑个玛尔赛进去正好。” 比起先前的赫舍里赫奕或是张北来说,马佳玛尔赛的出身可是要好得多。荣妃想来康熙定然考虑周全,微微蹲福一礼:“那臣妾就代胤祉谢万岁爷恩典了!” “行了,来下棋吧。”康熙指着对面的位置笑道。 “是。”荣妃大大方方的落座,将注意力转移到刚被宫人端上来的棋盘。 李嬷嬷和香韵相视一眼,眉眼间都带着笑意,香韵更是掀帘而出叮嘱着宫人上茶和点心,定要帮着主子将万岁爷留下才好! 不多时,只见宫女端着花梨木托盘,托盘上放置着三碟子小点心和茶水。香韵亲自用双手捧起托盘上的茶盏,一一摆在康熙与荣妃的眼前,茶香混杂着甜蜜的点心香味荡漾开来。 不过康熙和荣妃的注意力全然没有在这些上,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面前的棋盘。 康熙盘腿坐在软塌上,指尖捻着一枚棋子,嘴角带着一缕淡淡的笑容地盯着面前的棋盘,漫不经心的落在棋盘上。 随后他微微抬头,瞧向一脸专注的荣妃:荣妃小脸已经皱成一团,对着棋盘那是苦思冥想,贝齿咬着唇瓣。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她也是想不出个究竟,只好气恼万分地瞪了康熙一眼。 可惜换来的却是康熙越发得意的笑容,无奈之下,荣妃只好羞恼地将棋子丢在棋盘上认输了事:“认输了!认输了!” “这可又是朕赢了。”康熙眉飞色舞,眉眼间的得意那是掩不住的。 荣妃气哼哼的把头别到一边懒得理会康熙。 真是讨人厌! 康熙哈哈一笑,心情一阵大好。任由着梁九功上前整理着棋盘,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瞧着荣妃气鼓鼓的脸颊,将话题从棋盘上挪开:“今天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荣妃素来不喜欢争宠,更不要说今日还是到草原的头一天晚上。就算为了不留下把柄,她也不会追着拍马讨好才是,难不成这府上还有人敢给荣妃难看不成? 这才是康熙担忧并且暂时把国事放下,到荣妃这里用膳的缘故。 说着话,康熙抬头细细观察着荣妃的表情。见她杏眼圆睁,嘴唇微张的模样便知道是自己猜中了,他的面色逐渐严肃又追问了一句:“出了什么事?” “咳咳。”荣妃坐立不安,她偷偷瞧了瞧康熙的表情越发是紧张不已,迟疑半响才缓缓开口:“事实上……” 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索性站起身转了个圈:“香韵!使人去把福晋们送来的东西带出来给万岁爷瞧一瞧!” “是!” 香韵匆匆退下,这一边康熙也是来了兴致:“东西?若是蒙古王公送的就一概收下吧,他们可是有钱的很!你头一回来塞外不知道罢了——” “不是,”荣妃摇摇头板着小脸:“万岁爷,你仔细看了才行!” 不多时两名小宫女掀起帘子,呼啦啦的走进来一群人,前面一串宫女手上拿着托盘进来时康熙还不甚在意,可随着越来越多抬着大箱笼的太监们也走入正殿,竟是将整个屋子塞得满满当当。 光是康熙目光所及之处,箱笼便有二三十座! 而更不可思议的还在后头,随着香韵一声令下,小太监们齐齐将箱盖打开,斗然间满厅珠光宝气,竟是每个箱笼都被塞得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闲地方! 康熙愣了愣神,不可置信的转头朝着宫女手上的托盘望去:只见那一个个花梨木描金托盘中摆放着数盒子浑圆洁白的上好珍珠,毫无杂色的翡翠美玉,也有直接摆放着成箱成盒的金条或是宝石玛瑙,可谓是若干应有尽有,一时间竟是数不甚数。 “这些都是今日送来的!?”康熙这下总算明白为何荣妃会愁成这般模样! “是啊!”荣妃小声嘀咕着:“臣妾可都被吓到了!万岁爷,您说这礼送给臣妾做什么?” “其他人哪里呢?” “臣妾可是使人偷偷使人去探听,可没有这种情况。” 康熙面容一肃,他站起身凑近箱笼仔细看去:里面是数对如意,每一对如意均是用和田玉制成,花纹精细色泽润和,都是一等一的上好佳物。而在其他箱子里从珊瑚、象牙、宝石、东珠等等不尽其数。 这数量和规格都和荣妃的身份大有区别。 康熙越看,这表情越是难看,最终整张脸可是拉得老长,先前欢愉的心情是消失得一干二净,剩下的是一肚子的恼火! 到底是谁闹出来的事情? 康熙心生不满,他抬眸看向荣妃正想喝问,就瞧着荣妃面色苍白,瞧着自己那是一副极为惶恐不安的模样,他顿时一怔,随即苦笑。 只怕是荣妃自己也搞不清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沉吟片刻:“梁九功。” “奴才在。” “使人去查探一番,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情况?有没有什么传闻流言?” “是!” 梁九功刚要退下,立在一边的荣妃弱弱的开口:“臣妾,臣妾有个想法。” “哦?” “万岁爷……会不会和懿敏有关?”荣妃忐忑不安的低语:“臣妾在宫内就听几个姐姐提起过,说这一回来草原上万岁爷指不定是想给大格格和二格格指婚……” 康熙微微皱眉:“这是谁说的?” 瞧着荣妃和小白兔一般胆战心惊的模样,他微微压低声音,尽可能温和的说道:“懿敏才十三岁,朕可舍不得这么早就让她嫁出去!等再过个五六年再说吧!” “五六年?”虽然是高兴二格格不用这么早出嫁,可听到这五六年荣妃也忍不住咂舌不已。 五六年之后,二格格不就十□□岁了?在这个十六岁可都得定亲的年代……这,这不是活生生要把二格格变成老姑娘? 荣妃表情诡异,想要吐糟却又说不出口,半响之后才勉强点了点头:“既然不是二格格的事儿……那这是怎么回事?” “朕查了之后,再告诉你!”康熙笑着应声,瞧着荣妃黛眉轻拧,他忍不住伸出手抚平了其中的皱痕:“包在朕的身上,你就放心吧!” “嗯!”荣妃双眼亮晶晶,双手握成小拳头的看着康熙,那双闪烁神采的双眸在自己眼前晃动着——康熙一瞬间陷入回忆之中,等他清醒的时候他已经走在甬道之中。 等等! 这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他不是应该留宿在荣妃这里,为什么会在冷风嗖嗖的夜晚被赶出门?? 他茫然的侧首对视上魏珠的目光,魏珠沉默着垂下头,那一瞬间康熙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鄙视两个字。 康熙:……??? 康熙茫然,康熙疑惑,康熙委屈。 他立在原处想了许久,才骤然回过神:原来自己是没有利用价值就被一脚踢出门了吗?想到这个答案,康熙顿时觉得哭笑不得,随后又觉得有点冷。他下意识的扯了扯衣襟,顺势打了个寒颤,委委屈屈的回头望了眼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院落,垂头丧气的朝着自己住的正殿行去。 算了。 老老实实回去干活吧。 奏折堆成山,一部分是来自蒙古王公的,还有一部分是电报员接收到来自京城的各种消息,这些内容汇聚在一起经由内阁大臣之手整理而成的。 康熙埋头苦读,直到深夜才将大半累积的奏折整理干净,他刚松了口气,又见着被派去调查的梁九功匆匆而入。 “已经查出眉目?” “是的,万岁爷。”梁九功恭敬应声:“奴才使人查探一番,蒙古王公之间如今流传着三阿哥是财神爷下凡的流言!” “……哈??”康熙表情扭曲一瞬,不可思议的抬高声音:“财神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没加更,明天加更哦!,, 第一百四十章 【塞外篇】 第二天。 因为前一晚睡得迟了些, 隔日自然也起得晚, 加上没有朝会, 头一天也不必去给两位太皇请安,康熙是久违的也赖了床。 梁九功瞧着时辰, 一盏茶的功夫来叫了三回,康熙才艰难从被窝中挣扎出来, 就这样还觉得全身不得劲。 梁九功和宫人们倒是没觉得哪里奇怪——应该说康熙自从出了京城这已经是第二回 赖床,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让他们很是麻木。 索性,装成鹌鹑一般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吧? 宫女们的脑内思路不知不觉在同一时间全部连线成功, 先是一名宫女端来装了半盆热水的黄铜水盆,另一名宫女手上端着挂毛巾的架子来到康熙身边, 最后一名宫女在亲自取下毛巾浸湿后绞干, 双手恭恭敬敬捧到康熙眼前。 康熙拿着热毛巾敷了敷脸,随即面无表情的盯着水银镜里清晰的脸庞,尤其是眼睛下方明晃晃的黑眼圈——这个时候他忍不住回想起以前尚且都用铜镜的时候,反正什么都看不清所以也就无所谓的日子。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般闭上眼任由着魏珠等人在他眼周敷上两枚鸡蛋。天知道只是胤祉随口一荡,这些个奴才就认为是天下第一真理, 定要在自己脸上处理一番,力求精神饱满面对蒙古王公。 胤祉!胤祉!胤祉? 说起来,康熙沉思着,他手指下意识的敲击着桌面。 感觉一切的变化都和这个孩子有关联……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也许这个国家未来不可缺少的定然就是他。 ……自己在想些什么? 康熙哑然一笑,将自己脑海里乱糟糟的念头撇到一边,伸了个懒腰准备今天的事务。 1.把这些不懂事的蒙古王公拎过来好好教训一顿。 2.把这些不懂事的蒙古王公拎过来好好教训一顿。 3.还是把这些不懂事的蒙古王公拎过来好好教训一顿。 …… 一群没脑子的家伙! 康熙想想昨儿个晚上梁九功说的事, 那就是又好气又好笑。 财神爷! 还真TM不就是蒙古王公眼里的财神爷吗? 等康熙更衣洗漱结束,一脸清爽的走出寝殿,迎面而来的魏珠便恭声出言:“万岁爷,如您预料的一样:达尔罕亲王爷、土谢图亲王爷、卓哩克图亲王爷、博多勒噶台亲王爷、博多勒噶台亲王爷、冰图郡王爷、扎萨克图郡王爷、科尔沁郡王爷八位王爷已经到了,正在前殿等候您的宣召。” 康熙哼笑一声:“仗着皇玛嬷和皇额娘的关系,就想要把好处一网打尽?” 要知道,昨儿个送荣妃一堆礼物的,偏偏就是没有科尔沁的人。 只怕是想要借着两位皇太后的名义,把胤祉那些个好处全部划拉过来——不!应该说就是因为他们有了这般的打算以后,其他部族的人才会不约而同选择了给胤祉的额娘荣妃送礼。 “朕的旨意已经传下去了?” “是,万岁爷放心!奴才已经按照万岁爷的吩咐安排下去,其他部族的王爷们即刻便到。” “好,在他们到来之前,就让这八位王爷等着吧!” 不过没等康熙舒舒服服个半个时辰,大约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梁九功就再次掀帘而入:“万岁爷,乌珠穆沁和硕车臣亲王、阿巴噶卓哩克图郡王、喀尔喀右翼旗达尔罕亲王、敖汉多罗郡王、巴林多罗郡王、翁牛特杜棱郡王、鄂尔多斯多罗郡王、奈曼旗达尔罕郡王、喀喇沁杜棱郡王、喀尔喀土谢图汗、车臣汗、汗阿林部参赞大臣求见。” 梁九功洋洋洒洒的报出一连串蒙古王公的称谓,跟在后头的李三意可是倒抽一口凉气:这本事,要是自己非得弄错两人名才是! 听完话,康熙皱紧了眉头:好家伙! 竟是内蒙古王公几乎来全了,外蒙古王公也来了不少。这里与外蒙古相差千里,可想而知在没有铁路的情况下,这些原本未要求一定要前来请安的王公是抱着什么心态匆匆赶来的 “还有……”梁九功抬头看了眼康熙的脸色:“固伦淑慧长公主到了。” “二姑姑也来了?”康熙顿时头疼得厉害,淑慧公主可是太皇太后的次女,那是掌上明珠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在大姑姑和三姑姑相继去世之后,更是对独留在世的二女儿疼宠万分。 加上淑慧长公主的脾气可不咋地……康熙只觉得头疼欲裂,心里头恨不得将胤祉拎起来就是一顿翻来覆去的教训! “淑慧长公主去见太皇太后了?”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康熙勉强打起精神询问。 “是的。”梁九功顿了顿,又提到:“长公主殿下还带了两个孙子。” “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素来是个低调的,只怕又是长公主出的主意……算了!让太皇太后瞧两眼也好。”康熙点点头,先将这事放到一边,挥手示意:“走!宣众位王爷觐见。” “喳!” 正殿之中,康熙尚未到达,气氛也是分外紧绷,大有一说不合就出手的意思。 以内外蒙古为区别,两派人分别左右列成两排相对立着。而在内蒙古这一边,又分成以科尔沁为首的蒙古王公、还有敖汉部巴林部等为首的蒙古王公,另一边则是以喀尔喀土谢图汗、车臣汗为首的外蒙古王公。 算得上是亲王府之最的达尔罕亲王府正殿,一时间也被三十余名亲王们以及属官们塞得满满当当。 虽然是蒙古王公们大多数都是亲眷,不是你儿子娶了我的侄女,就是我的儿子娶了你的女儿,不过嘛……面对利益没有人愿意退后一步,更应该说这摆在眼前的利益让他们没有任何人愿意顶着部族的抱怨声不干活! 原来就来自于几个月前,科尔沁扎萨克图旗下一名名叫奥巴的小官做牛羊交易时候在京城里见到的一幕。 那些个奶茶、奶糖就已经颇为吸引人的瞩目,但是毕竟以牛为主,虽然心动也不至于让蒙古王公这般着急。 更令他们心动的是从宫里传出来还有羊毛衫、羊毛地毯、毛呢之类的产品,这下子只要是听闻这件事的蒙古王公们可是各个都眼红!一个个急急忙忙的赶来,只怕慢了别的部落一步。 除了几个富饶些的部族,谁家还不是靠着放马牧羊为生?除去朝廷每年定期购置马匹的费用,还有羊肉的销售,其他大部分的边角料最后都只能遭到丢弃。 想到这个生意可以带来多大的利润,又可以让部族里多少户人家改善生活,现在诸多王公们的表情就是多少严峻,看着同僚的目光更是饱含杀意。 尤其是科尔沁部族的,更是隐隐遭到其他部族的排挤。 瞧瞧他们定然是想要仗着两位太后的关系——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扫视着眼前自认为情况完全在掌握之中,显得踌躇满志的科尔沁诸人,他暗自冷笑与身旁其他的郡王们相识一眼。 你们仗着太皇太后是科尔沁出身。 可是淑慧长公主还是太皇太后尚留在世上唯一的孩子。 孰轻孰重? 而外蒙古的王公们在这里显然是最为弱势的。不过虽然他们弱势,但是他们也要雄起,不求这些生意能全部落在自个儿身上,但求来点肉汤肉沫,或是把铁路建造到内陆总可以了吧……? 在场众人各有各的打算,各有各的想法,正用着眼中机锋互相猜测着他人的念头。 就在此刻,随着一名太监走入大殿,扯着尖细的嗓音喊着:“皇上驾到!” 一众蒙古王公立刻排列整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拍拍袖子恭敬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位爱卿,请起。”康熙伸手叫了起,然后开始装糊涂:“诸位爱卿这么早来求见朕,是何原因?” 蒙古王公们尴尬一笑,一时陷入沉寂之中。 也不能一上来就说想要三阿哥的生意,或是想要和您做个亲家吧? 没错!不少人倒是觉得三阿哥既不是嫡子又不是长子,偏偏深受孝庄皇太后和康熙的宠爱,母妃也是四妃之一,算得上是阿哥们中一等一的出身。 当然,还有个重点就是三阿哥的发明可是早就传播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最早的牛痘到现在的铁路,期间陆陆续续的发明更是不下百种! 这样的出身!这样的聪慧!若是能娶了自家的女儿做福晋,成了自个儿的女婿,那么他们部族还能穷吗? 更重要的是!俗话说得好,功高盖主!如今三阿哥的风头那可是远超出太子爷,若是娶个蒙古福晋定能安慰太子…… 所以盘算了一二三四五,很多人可是已经开始打起胤祉的主意! 当然胤祉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康熙也没想到这里,当然即便瞬间和这些蒙古王公的脑回路对上号,他指不定还是嗤之一笑:大儿子的亲事才刚确定,太子连太子妃的边都还没见着,你们就打着朕三儿子的主意? 不能一开口就问三阿哥的事情,所有蒙古王公如同有默契一般。一时间你说我们这几年自从牛痘疫苗产出后人丁大旺,他就说哎呦这年年看天做事情,牧羊吃饭的收入可是不稳定,还有人顺势要谈一谈关于过些日子狩猎的打算。 反正一个接着一个话题那是没完没了,转瞬间就两个时辰没了。 康熙昨天没睡好,这时候已经眯着眼睛开始偷偷打盹了! 天知道……还得说多久?? 下面的蒙古王公也是一个个说得口干舌燥,肚子更是开始咕咕乱叫。 瞧着时间差不多应该可以说了吧?不过……由谁来说呢? 一时间,殿内一片安静,每个人的眼中那都是刀光剑影,面带肃杀之意,互相使着眼色跃跃欲试,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走出来。 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看看身边左右,率先站出身来:“奴才有事启奏。” 康熙强忍住打哈欠的**,微微坐直身体朝着堂下看去。只见堂下诸多蒙古王公面色微变,一个个轻微挪动着身体,目光定定的,牢牢地注视着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一副恨不得扑上前把他拖下来的模样。 “奴才启奏,”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仔细准备自己的话语,迟疑一瞬才缓缓开口:“奴才听闻京城如今流行奶茶,奶糖,羊毛衫制品……由于巴林部族贫困,不少普通子民无钱财买碳过年,在寒冬里活活冻死……奴才,奴才……” 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鼻子塞住,微微哽咽重新跪倒在地:“奴才恳请万岁爷,让巴林部族也在这门行业里参股,让巴林百姓的牛羊有出售之处,能吃得饱饭穿得温暖,奴才也心满意足了!” 瞎说什么话呢! 随着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边流泪边说话,两边站着的蒙古王公一个个可就忍不住了! 你以为咱们是傻子? 就看在你祖母便是淑慧长公主的份上,朝廷对巴林部族每年的补贴可都没少过,里面还有太皇太后补贴的份! 两边的蒙古王公那一个个都是焦躁不安,狠狠心一咬牙一个个都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着辛酸寒苦。 康熙:…… 听着你们的话,你们部族眼见着都要饿死了不是?瞧着面前这帮子肚子圆滚的蒙古王公,康熙只想说一句:你们的脸真大!太大了!朕都看不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唉...0.0也许有宝宝会认为: 你瞧瞧你写那么多王公的名字是不是想水字数啊? 可是......QAQ我要沉重的告诉大家:不是哒!!! 天知道这些蒙古王公的爵位为啥都长得如此相似 比如: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达尔罕亲王VS喀尔喀右翼旗札萨克和硕达尔罕亲王 平均一个郡王名有15个,30个郡王=450字……emmmmm OTZ 不写全称我简直搞不清谁是谁家亲戚,写了全称......我相信肯定有人想提着砍刀来追我了QAQ 最终……我就大致简略了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塞外篇】 “够了, 你们都别吵了。”康熙随意一挥手, 示意蒙古王公们安静下来后才侧首吩咐梁九功:“使人, 请三阿哥过来。” 梁九功应声退下,不多时胤祉就匆匆到了前殿。 除去科尔沁的几位王公, 其他蒙古王公那还是头一回见到三阿哥,顿时打起精神仔细上下打量着。 胤祉没在意诸人投来的目光, 老实说他是见怪不怪了!先头在给太皇太后请安时候,就被姑玛嬷淑慧长公主与一干蒙古福晋揉搓了好一会,现在脸上还有点泛红呢! 他大大方方进了殿, 先是给康熙请安,随后又与诸多王公们见了礼, 最后才笑着开口:“皇阿玛, 您唤儿臣来做什么?” “你怎么一大清早就热得满头大汗?”康熙微微皱眉,胤祉小脸泛着红晕,衣衫上还看得出汗渍。 “儿臣们给乌库玛嬷请了安,和蒙古阿哥们一同在踢毽子比赛,后院里热闹的很!皇阿玛忙完公事要不要也来一场?” “这倒是不错——等等!朕唤你来可是有正经事。”康熙险些直接被胤祉带跑了方向,他忙摇摇头指着下面这帮蒙古王公没好气的斥道:“行了, 正主儿来了,你们自个儿好好说说,打算怎么做这一回的生意?” “生意?”胤祉眼前一亮。 “你啊——怎么如今听到生意两字就激动成这样子?”康熙微微皱眉,瞧着胤祉的模样心中倒是升起一丝警惕。自己让他做生意可是为了让胤祉筹集实验资金,而不是让他真真正正跑去当一个商人! 康熙刚想要说胤祉几句,不过看到满殿内的蒙古王公, 到嘴巴的话语又囫囵吞了下去。 要说也得私下说,在这里说这些蒙古王公后头还会把胤祉当一个主事人看? 想了想,康熙还是决定暂且在旁边看着胤祉自己发挥。 有了康熙这番话,蒙古王公们可谓是一涌而上,态度极为热络的围住胤祉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大部分人的目标直指如今最赚钱的奶茶奶糖,也有人旁敲侧击,对羊毛衫之类的羊毛制品感兴趣。 一时间,胤祉只觉得耳朵旁边那就是嗡嗡嗡的,犹如一百只蚊子在身边轰炸。 “停停停停停!”胤祉忙抬起手示意诸位蒙古王公们停下。 蒙古王公们一个个闭上嘴,目光定定的注视着三阿哥,生怕眨一眨眼就错过三阿哥重要的动作。 “诸位王爷。”胤祉含笑环视周遭王爷们一眼,“这事儿你们一个个说,一个个来咱们比较实际!这样吧,你们每人想要做哪一类的生意可以分别写在纸上,我们也可以分开好好谈一谈。” “梁九功。” “是。”梁九功微微鞠躬,不多时一行宫人就迈入殿门,将纸笔放在诸位蒙古王公的面前。 这笔是新制的钢笔,不用单独用砚台,这个时候使用别提多方便,几位蒙古王公瞧着稀奇,用完之后就往怀里一揣,大有康熙不提及那就归了自己的意思。 几十张纸用不着多久就写得密密麻麻,被小太监收拾在一起交付到胤祉的手中。胤祉大略的翻看一会,就了解了这些蒙古王公心中所想的事情。 他们想赚钱,但是却不想承担多少的风险。 就如同刚才在耳边的诉求一般:在场蒙古王公中,大部分人的生意目标直指如今已经有了稳定销售渠道和收入的奶茶奶糖上,对于尚未正式开始推广的羊毛衫和羊毛呢之类的羊毛制品,只远远观望,写上去的只有三四位蒙古王公。 更有甚者压根没有写这些,只是希望胤祉能够美言几句,能让康熙高价收购羊毛的同时也能铺设铁路,深入到蒙古内陆。 这可和胤祉原本的设想差别巨大。 也就是说……根本无法实行。 他心中思绪翻涌,良久才平复心情。胤祉环视四周的蒙古王公缓缓开口:“诸位王公,本阿哥先说明下大家的情况——” 康熙竖起耳朵,细细听着胤祉整理后的内容。 “在座共有三十四位王公,其中二十八位王公希望能提供奶茶和奶糖的配方或是做为原材料商;七位王公希望朝廷能高价收购羊毛;三位王公希望能投资部分金额和原材料,和朝廷共同经营奶茶和奶糖业;一位王公愿意投资部分金额和原材料,和朝廷共同经营羊毛制品业。” 蒙古王公们相视一眼,没吱声。 “首先,奶茶奶糖业说实在的,现在市场已经很稳定并且大部分需要的原材料是以牛奶为主,羊奶的腥味比较重很多汉人根本无法接受。” 这主要是现在的脱膻技术还无法与后世相提并论,如果采用大量列如杏仁、花茶、果汁类的物品进行天然脱膻,又势必增加羊奶本身的价值。 “更何况本身运输上的成本……”胤祉冷静的思考着然后一针见血的开口:“对于养羊数目远超于养牛数目的蒙古族,这个生意找你们作为原材料商倒不如换其他养殖户来得价格更低廉方便。” 此话一出,蒙古王公们的表情就不大好看了,一个接着一个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康熙,尤其是科尔沁的王公们肉眼可见的面色阴沉。 “至于希望朝廷高价收购羊毛的……”胤祉用手指轻点着被他抽出来的几张纸,抬眸注视着眼前诸人,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本阿哥觉得,这个提议实在是太荒谬了。” 殿内气氛骤然发寒,虽然胤祉尚且没有指出到底是哪几位王公,但是不少人已经不安的躁动起来,脸上更是青红交错,眼眸内仿佛要喷出火来! 就连康熙都没有想到胤祉会说得如此直接了当不客气,瞧着蒙古王公们难看的神色,他正了正脸色:“咳咳,胤祉,这话是何意思?” “回禀皇阿玛,羊毛制品即便后续技术可以靠机械,但是早期的处理都是大量人手亲手处理——若是光收购羊毛,羊毛制品的价格显然只会高居不下,甚至低于棉花制品的成本,那还如何推广?任由羊毛囤积?” 胤祉没管王公们阴沉沉的面色,他一派沉着冷淡的开口:“儿臣原想用这番技术,请蒙古王公能让部族中女眷增加一门收入,可哪里知道在场的诸位竟然都是井底之蛙,光看着眼前的利益却完全没有看到将来的利益!” 听闻这话,殿内的骚动越发厉害了。 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迫不及待的迈出一步拱手笑道:“三阿哥,奴才可是愿意出资共同经营羊毛制品业的!可不能被打成一棒子的人呐!” “这是本阿哥的错。”胤祉毫不犹豫的道了歉。 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颇有些傲视群雄的模样,兴奋的凑上前:“三阿哥,那这样您的意思是愿意与我们巴林族签下合约?” “等等!”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上前一步,硬生生将纳木达克从胤祉的身边挤开:“三阿哥见谅!要知道奴才等人可不像纳木达克,是见过羊毛制品的!咱们可是从未见过羊毛制品,只是听说些流言蜚语,这要将全部族的资金都投入进去……实在是强人所难。” “是啊是啊!” “对!这不公平!” 一部分蒙古王公们一个个不乐意了,纷纷凑上前嚷嚷着。 胤祉微微皱眉,略微考虑一番后开口:“皇阿玛,儿臣提议。” “嗯?”在一边看热闹的康熙此刻坐直身体,挑挑眉发出一个疑问。 “儿臣想要举办一个展销会。” “……展销会?” “对。儿臣会把羊毛制品之类的全部展览公开一下,到时候请诸位蒙古王公们亲自来瞧一瞧看一看再下决定如何?” “这自然没有问题,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不少目标是奶茶奶糖的蒙古王公肉眼可见的有些不满意,不过康熙都说出口了你还真说不行……? 他们怏怏不乐,相视一眼之后才勉勉强强的顺大流点头应允:“是,奴才自然没有意见。” 嘴上这么说,不过康熙瞧着他们一个个眼睛直转的模样,就知道这些蒙古王公可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的。 等到蒙古王公们不甘不愿的退下,康熙站起身走至胤祉:“臭小子,你早就知道到草原上来会有这么一出事?” 康熙眯着眼睛瞪着胤祉。不说其他,他这下可算知道了胤祉为什么带的行李会如此之多,只怕是不止是自己吃喝穿用,还带着展示给蒙古王公的意思。 “只怕他们没寻上门,你也会找个机会把这件事抖出来给大家看看?” 胤祉微微一笑:“皇阿玛,儿臣这不是想让大家都可以吃饱喝暖吗?” 康熙不置可否:“虽说如此,不过朕也要告诉您,对蒙古诸人,咱们要有警惕之心才可以。若是收入剧增,只怕让他们兵强马壮反倒容易出事。” “儿臣倒是觉得,国泰民安,所有人吃得饱穿得暖,就算有人想要起兵造反也没有人会选择——众观史上朝代变迁,首要原因不是君主德败,而是天灾**。天降灾厄,加上贪官泛滥,老百姓饥不果腹,为了吃饱饭为了活下去,才选择造反。” 胤祉认认真真的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吐出:“所有儿臣觉得,与其让蒙古族发现关内富得流油,与他们有着极大的差别,引发他们的不满与窥视,倒不如带着蒙古族人共同富裕,让蒙古族人发现光靠他们自己饲养的牛羊就可以换取足够的粮食和生活物资。” 康熙面色复杂,望着胤祉久久说不出话来。 半响,他才挥挥手:“也好,那这件事朕就交付给你去做。” “儿臣遵旨。”,, 第一百四十二章 【塞外篇】 辞别康熙, 胤祉一路边思考边慢慢悠悠溜达回后院。 在先前玩耍的小院中, 阿哥们依然还在踢毽子,甚至里头还多了几个胤祉从未见过的身影——瞧着穿着打扮, 也应该是蒙古王公家的阿哥们才是。 再往左右看去,倒是没见着太皇太后等人的身影, 胤祉随口朝一侧肃立伺候的嬷嬷们询问:“太皇太后、皇太后已经回去了吗?” “回三阿哥, 万岁爷刚令魏公公前来宣旨, 允了大格格和二格格月后同去草原狩猎, 太皇太后闻言欢喜带着两位格格回住所量体裁衣,说是要做上几件衣服。”一名嬷嬷笑着回话。 胤祉皱了皱眉,神色诡异的瞥了她一眼——按规矩,主子们的去向可不是宫婢嬷嬷们可以提及的,可是这名嬷嬷非但没有半点犹豫, 还说得清清楚楚。 瞧着周遭其他嬷嬷眼皮子抽动却没有人吭声的模样, 胤祉又抬头仔细打量两眼, 过了会才恍然大悟:“你是太子二哥的奶娘……喜塔腊嬷嬷?” “的确是奴婢。”喜塔腊嬷嬷忙笑着应声。 “……哦。”怪不得这么没规矩。 胤祉冷淡的扭头,将目光投注到场中的阿哥们身上, 一边瞧着他们热热闹闹的玩踢毽子,一边思绪纷飞, 所有的念头都集中到过两日的展销会上。 光靠自己折腾展销会?还是找一些帮手呢? 他立在场边环视四周,这一回北巡赫奕和张北都不在身边, 留下的侍卫都是憨头憨脑的! 被注视时间格外长的,憨头憨脑的侍卫班领瓜尔佳法色打了个喷嚏,连忙昂首挺胸负手而立在胤祉的身后, 生怕坠了三阿哥的威势。 倒不是三阿哥性情严苛什么的,只是觉得若是有个一丁半点的消息传回京城——想到张北师傅的手段,他的脸都皱了一瞬。 你说这人就这么一颗豆丁,力气咋能这么大?脾气咋能这么凶呢? 胤祉不知道瓜尔佳法色心中所想,他将目光先移动到在场中的小阿哥们身上,想了想……这么堆小阿哥只怕只会添乱不会增加正事。 emmmm……要不……他的目光又转移到其中那几个蒙古阿哥身上,尤其是在请安时见着的淑慧长公主的幼孙□□衮。 也就是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的弟弟。 □□衮如今十六岁,原本正应该是火气十足的年纪,可瞧着他带着一群小阿哥在院子中央踢毽子也半点没有不耐之色,瞧着性情温和。 他长得和其兄有七分相似,英俊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笑容——他的面孔冷厉,偶尔神色冷硬时令人心生畏惧;但微微含着一抹笑意之后就显得非常有男性魅力,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更重要的是,在历史上眼前这人会是自己的姐姐二格格懿敏的未来夫婿。 胤祉不免又盯着他瞧了好几眼——啧!小白脸。 考验□□衮的事情还可以等后面再说,现在更重要的是抓几个帮手。想到这里他眼珠子一转,这没人手,在这里的可都是蒙古一等一的王公后裔,有了他们这活计不得轻松多了? 胤祉眉眼弯弯,拍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本阿哥这里有个新玩意,大家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蒙古小阿哥中不少人都记得胤祉——连胤祉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他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别人家的孩子’称号有两个效果: 1.家长面前对你的信任度那是一个叫up! 2.与此同时,同年龄的孩子对你的喜爱度会掉到零。 摆在眼前的就是这个效果,蒙古小阿哥们可是一个个沉默不语,更重要的是连胤祉的弟弟们也半点反应都没。 为什么? 咱们可以私底下采访采访经常和胤祉混在一起的某阿哥:通常三哥摆出这个笑脸的时候……肯定没好事! 不止是蒙古小阿哥们想躲……就连阿哥们也不想留下,他们一个个尖叫着,采取了夺命狂奔的效果,和胤祉在院子里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啊!不对左手一只胤禛,右手一只胤祺,顺便还用腿勾住在旁边看戏被逮个正着的胤祐。阿哥们算是基本完成逮捕作业,可是剩下的还有那些个蒙古小阿哥们呢! 胤祉抬头刚想示意侍卫们冲上前去,就发现眼前除了他们留下的灰尘,竟是连个人影都没了! ……蒙古小阿哥的体力,还真不错啊? 这样想了以后,胤祉越发热切了,伸出手就想令侍卫们去将这群蒙古阿哥抓回来——不,不,不!等等!再想想本阿哥又不是找人种田,要这么多小阿哥做什么? 胤祉伸出去的手再次收了回来,眯着眼睛盯着三个弟弟好一会。 胤禛肯定能帮得上忙,OK! 胤祺……勉勉强强吧,不过蒙语是阿哥们中最好的,也能派上点用场。 至于胤祐…… 胤祉有些犹豫。他几乎没有和胤祐打过交道,他松开脚将胤祐放开:“七弟,对不住啊!你要不要——” 话还没说完,胤祉声音猛地停住,惊讶的低头看向胤祐。只见他落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身体轻轻颤动着,胤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含笑道:“要不要来帮三哥忙?” 说着,他不怀好意的扫视着眼前三个弟弟,面上的笑容再次扩大:“三哥觉得你们三哥刚刚好!” “真的?”胤祐猛地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胤祉。 而与他截然相反的则是胤禛和胤祺,满脸恐惧的尖叫着,在死命扑腾挣扎中被侍卫们提起,抗在肩头上运往运往阿哥们居住的小院。 至于途中有多少引人侧目那就不在这里提及,反正逃跑的蒙古小阿哥们还一个两个躲在角落里偷看,顺带暗自庆幸自己早就听说了三阿哥的恐怖,早早就逃脱了呢! 等到一行人的背影几乎瞧不见了,□□衮和其他几个蒙古阿哥才从角落里钻了出来,几人面面相觑好一会,其中有人犹豫着开口:“咱们要不要追上去瞧瞧?” “才——不要!你要去你去,我才没工夫陪小孩子玩。”有人抱怨了一句,转头看向□□衮:“□□衮!咱们是演武场较量一番如何?” 演武场or三阿哥院子……? “去演武场!” 这一边蒙古阿哥们匆匆前往演武场,另一边胤祉等人已经赶到院子中。 到了屋子里坐下,头一个投降的就是胤禛:“三哥,你又打算让我们做什么?” 又这个字饱含了多少外人不知道的辛酸和无奈,胤祺心有戚戚躲在角落,活像是被胤祉恶霸抓住的小羊羔。 “本阿哥过些天要准备一个展销会,找你们来帮帮忙,就你们的小胳膊小腿难不成三哥我还能让你们去卖身——做体力活不成?”胤祉面沉如水,怒瞪胤禛和胤祺。 总觉得这两个弟弟最近欠调|教,得好好进行一番再教育才可以。 或许是发现胤祉的态度是越发阴冷,胤禛和胤祺不约而同的规矩坐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三哥,咱们怎么会不乐意帮忙呢!您快说说,这展销会到底是什么?” “展销会,那就是把咱们这边有价值的商品是最好方式展现出来,吸引商贩花费钱财采购转而销售的一个展览方式。” 胤祉稍稍解释了一番,又提及此前蒙古王公们试图想要低价换取各种配方或是想要朝廷高价收购羊毛的事情,顿时惹来胤禛不悦的冷哼:“他们这么不像话的话,弟弟倒是觉得还不如扶持别的养羊农户,何必要从蒙古这里收购羊毛呢?” “羊毛的品质也有关系,在蒙古养的山羊绵羊,可采用的羊毛大约有近一半,别的地方产的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可以利用。如果相同价格下,当然是蒙古产的羊毛性价比更高。” 胤祉笑眯眯的解释着:“当然这件事情不能让蒙古王公他们知道,以免这些人借此机会大肆抬价。” 胤禛和胤祺点点头。 “不过,这些鼠目寸光的王公们大多目标还在奶糖奶茶上。”胤祉嗤笑一声:“还真是半点进取心都没有。” “三哥,别说他们了!到底要咱们做什么?” “胤祺,你的蒙语最好,三哥要求你负责联络养羊户,收购尚未剃毛的绵羊和山羊各三十只——如果不懂的话可以问问皇玛嬷,她定然会有仆役可以帮上你的忙。” 胤祉不慌不忙一个个开始吩咐:“至于胤禛,你负责联系皇阿玛,将电报组和铺设的线路加长到我们工作的院子里,负责和京城技术组的合作,尽快将要使用到的机械送到这里来。” “好。”胤禛和胤祺两个认真的点头。 “那我呢?”胤祐小心翼翼的开口,生怕惊着胤祉一般惶恐。 “胤祐跟着三哥。”胤祉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胤祐,笑眯眯的说道:“你是头一回接触这些东西,三哥好好的从基础开始教你!这些天你可得认真学习才是!”,, 第一百四十三章 【塞外篇】 胤祉和胤祐的学习时间还没过两个时辰, 胤禛就匆匆而入望着胤祉焦急的喊着:“三哥, 您怎么和科尔沁王爷们闹起来了!” “啊——?”胤祐眼睛瞪得溜圆,目瞪口呆的看着胤祉:“三哥你好厉害!”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七弟你可别学三哥那样子!” “什么叫做我和他们闹起来!那是他们得寸进尺不知好歹——”胤祉头也不抬, 顺势扯了扯胤祐让他的注意力回到眼前的课本上:“来来来!胤祐别理你暴躁四哥,咱们继续!” 胤禛气了个仰倒, 连连跺脚:“这外面现在都传遍了!不就是个生意, 多退一步又怎么了?” “多退一步?”胤祉将声音抬高, 他低头又瞅了眼竖起耳朵好奇听着他们说话的胤祐一眼, 索性站起身拉着胤禛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胤祉才转身环胸而立,面色冷淡目光定定落在胤禛身上:“你说什么叫做多退一步?凭什么要多退一步?” 胤禛气势骤然一缩:“三哥,你别这样子,你要知道科尔沁的王爷们可都和乌库玛嬷, 皇玛嬷沾亲带故的, 您这样和他们闹翻脸到时候只怕在乌库玛嬷面前也不好交代!” “这事儿和乌库玛嬷没关系。”胤祉揉揉额角:“谈生意是谈生意, 要是他们真想要耍手段我倒还乐意让他们耍!瞧瞧到最后后悔的是谁。” “三哥——” “得了!你说说,就这么点时间你怎么突然就变卦了?难不成——”胤祉思量着, 猛地皱紧眉头:“是不是德妃使人来说你了?” “没这回事!” “那你说是怎么了?” “这事儿可是小五那边出来的。” “嗯,怎么了?难不成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府的人能为这事给小五脸色看?”胤祉可不相信。 就皇太后的关系在, 也没人敢对胤祺摆脸色——就如同自己在宫里地位不一般,和孝庄在后面撑台面也大有关系。 “谁敢给小五脸色看?羊的只数的确是不少, 只不过全是公羊,愣是连一头母羊的影子都瞧不见。” 胤禛都快气笑了:“小五哪里懂这种,等把这些羊都使人送到亲王府后面的牲畜房代管, 小五那傻子瞧着旁边的羊在挤奶就吵着也要折腾——这不!牲畜房的太监不久马上就交代了。” 胤祉:…… “三哥,您说说看!他们存心不想让您把东西做出来放到展销会上去呢!” 奶糖奶茶? 下一秒胤祉忍不住哈哈大笑,在身边人奇异的目光中他只恨不得捂住肚子在地上打滚,良久他才擦着眼角笑着开口:“行了行了!哈哈我还以为他们使什么花招呢!倒是我先前没说清楚,这公羊母羊无所谓,绵羊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胤禛:……??? “我可真是服了他们。”胤祉想起又忍不住笑,摇头叹息着:“原本本阿哥还觉得蒙古这么多年半点发展都没有,许是有别的原因,现今看来反倒是部分都是这目光短浅之徒惹出来的事端。我现在可是期盼着到时候他们脸上的表情呢!” 胤禛:……??? “打从一开始,这奶茶奶糖就不是我想要推广的东西,只是附带品而已。你啊尽管放心吧!”胤祉连连摆手,一面放下心事的同时他也暗自下定决心,非要把展销会弄得红红火火才行! 忽悠完胤禛,胤祉又从工部寻了一些人手置办工作室,预备着亲自准备一场展销会给诸位蒙古王公们瞧一瞧。 只是,让胤祉没想到的是这小手段还一波接着一波。 先是寻好的四合院,昨儿个还卖今儿个就不卖了,后是帮忙的仆妇不是偷懒摸鱼的,就是眼睛直勾勾盯着别处心思不在活计上——胤祉一怒之下索性派了宫里的太监宫女去干活。 只是这带到蒙古来的宫人那都是定数定额的,少了这十几二十个人,还真是惹来不少小麻烦。 一回两回三四回,胤祉又不是乌龟! 不过……他还是个小孩子,对不对!? 胤祉恶从胆中来,索性跑去康熙这里狠狠的告了一状。 康熙忙于政事,把这件事交给胤祉之后还真是没有过问。经过那一回的一问一答,在他眼里,胤祉可不是过去那个光是因为幼年时奇异的光彩才让自己瞩目的孩子,而是一个真真正正值得自己期待将来,甚至可以将他放置在裕亲王福全这个位置的儿子。 要知道,在此前他一直认为那个将来能够辅佐太子的唯有自己的长子保清。基于这个原因,他这一回可是真的放了手,这才会让科尔沁几位王爷的小动作折腾了这么久。 嗯?你问胤祉以前没碰到过麻烦? 开玩笑,想要找麻烦的人多的是,只不过无一例外在暗卫的处置下熄火。 科尔沁王爷们的事情对于康熙只是一件小事,等到胤祉告完状翘着尾巴兴高采烈离开,康熙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侧首对着梁九功笑道:“这孩子,有时候成熟得不得了,不能把他当孩子看——有时候又稚嫩的很,瞧现在!还会打小报告了!” “万岁爷,三阿哥毕竟岁数还小呢!” “是啊,后头得细心教着点。”康熙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手上持着毛笔一点一点,心里头倒是盘算着应该给胤祉准备点真正派的上用场的人手。 至于科尔沁王爷那边?康熙呵呵冷笑一声,倒是没有直接摆在明面上,只是下令吩咐人在亲王府外另行准备了一套三进出的院子,作为胤祉专用的工作室,又派遣了学士陈紫芝以及工、户部主事四人协理众务。 至于胤祉,也打算狠狠出一口恶气。 你们既然想闹,那本阿哥就把这展销会闹得大一些!看谁闹得过谁!原定打算面向蒙古王公的展销会索性被胤祉扩大,变成了双向的展销会,向全天下的商号发起邀请,同时也欢迎各地老百姓前来参观。 你问如何宣传? 《大清周报》不是最好的一个宣传方式吗? 花费高额费用——当然还有和纳兰性德的那份关系,展销会的消息那是堂而皇之的登上了特刊的头条新闻! 《大清周报》发行至今,已经成了家家户户人手一份的报纸,如今的威力登时显现出来,可谓是在转瞬间就传遍大江南北。 只要有时间——不!更重要的是有火车票! 凡是能拿到火车票的商户和老百姓们都涌入了火车站,通过一班班火车来到开鲁县火车站。 开鲁县火车站附近原本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县城,哪里见过这么多的外来游客?唯独的几家客栈直接挂牌满客,有人见猎心喜,连自家的屋子也让出四五间做起了‘民宿’生意。 到最后不但是这县城周遭的人侧目不已,就连在达尔罕亲王府附近驻扎的蒙古王公们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你说你们来得这么勤快做什么? 蒙古王公们先前只是觉得稍微有些奇怪,但随着来的人数越来越多,他们一个个也坐不住脚了。 其他不说,外面里面参杂着几个不法分子,想要对康熙行刺动手什么的……那他们这些蒙古王公不就是率先倒霉的吗? 想到这里,他们不得不派出人手四处打听。 这一打听,他们可是彻底愣住了!有些人是不满的抱怨几声,有些人则是幸灾乐祸,心知肚明某几个人在这事儿上做的手脚,静待着后面的结果。 某几人中的头一号选手,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蒙了:“什么?你确定这些人都是因为那什么展销会才来的?” 他面色阴沉,一双眼杀气腾腾,似欲择人而噬一般盯着管事,再次发问:“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管事不敢怠慢,连声回复着。 咣当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管事打了个哆嗦忙垂下头,看也不敢看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落在自己脚边的瓷片。 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想要得到奶茶奶糖的配方,想要三阿哥朝他服软……他想要配方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知道这两样东西堪堪几个月以来在京城的销量和收入。 他面上阴晴不定,在书房里转了好几个圈,又不信邪的再问了一遍:“这消息怎么会传出去的?” “奴才在开鲁县旁问了问,听说是什么报纸上刊登出来的!”这报信的管事擦着额角的汗珠,连忙将打听来的事儿说得一清二楚。 “报纸?” “就,就是这个!”管事从怀里取出折叠成四方块的报纸,恭恭敬敬的用双手奉送到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的眼前。 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迫不及待的打开,看了几眼就彻底傻在了当场。 “——王爷!王爷!”管事垂着头,半响没听见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的声音,登时急得抬头去看,只见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双目定定盯在那报纸上,看那狰狞的姿态只怕是恨不得在报纸上戳破两个洞。 “叫个屁!”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回过神,恶声恶气的怒瞪管事一眼,啪的一下把报纸丢在地上愤恨的踩了两下:“好一个三阿哥,好一个恶毒心肠的小子!” 管事顿时闭紧了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一边心里头暗暗叫苦。 科尔沁达尔罕亲王急得在原地转了三个圈,回身一脚踹在管事的屁股上:“快,快去!” “……?”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土谢图亲王和卓哩克图亲王过来!”科尔沁达尔罕亲王越发恼怒了,声如振铃,双目更是睁得圆溜,恶狠狠的怒瞪着管事。 “是!是!是!!!”管事哭丧着脸,连滚带爬的跑出书房。 等管事跑了,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立在原处沉思半响后,弯下腰将那报纸捡了起来,不过再看一遍那依然是恼怒非常! 若不是稍后还要给其他两位科尔沁王爷瞧一瞧,他恨不得立刻将报纸撕成两半! 只见报纸上赫然写着:惊爆!大清第一展销会将在蒙古展开,皆时三阿哥将会选出全大清数名合作商供应各类商品…… 想到如今开鲁县已经塞不下的商贩,还有每天火车一班班送来的人数,加上连影子都没瞧见的展销会。科尔沁达尔罕亲王面沉如水,心中不免升起一丝后悔之意。 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回头之路,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只得咬牙在室内盘旋,细细开始考虑到底应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四十四章 【塞外篇】 等到土谢图亲王和卓哩克图亲王两人到来, 那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土谢图亲王爷阿拉善个性大大咧咧, 刚步入书房就扯着嗓门喊道:“班弟,把咱们叫到你的书房来做什么?” “本王可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拉善是个糊涂的,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懒得多说一句,只是伸手将报纸直接递给他:“你们都瞧瞧。” “这是……什么?”阿拉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过报纸瞧了两眼只觉得眼前一抹黑:“都是汉字……本王怎么看得懂。” 卓哩克图亲王都勒巴嗤笑一手,伸手拿过阿拉善手中的报纸细细看了一遍,又读了一遍。 听完内容,就连阿拉善再大大咧咧, 再糊涂也明白这开鲁县火车站一下子涌入人潮的原因不是别的,正是这位三阿哥做的手脚! “这可不行!”阿拉善嚷嚷着一跃而起:“本王看立刻派出官兵把那些商贩都轰走!” “胡说八道!这还不是你惹出来的祸事?偏偏让一群奴才在中间捣乱——” 达尔罕亲王班弟抬高声音怒斥道:“现如今, 你倒是想去轰走那些商贩百姓,你让万岁爷怎么看待咱们?” “这怎么是本王一个人的错?” 阿拉善是无限委屈:“先前商量事儿的时候你们两可都在场!还有班弟!这里可是你的王府!若不是你同意本王哪里有这个本事!” “你——!” 眼见着两人脸红脖子粗眼见着马上要打起来, 卓哩克图亲王都勒巴走至两者之间, 面色平静的扯住两人:“等等!本王得到一个消息, 正好可以拿出来谈一谈。” “都勒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许咱们想要奶茶奶糖的生意可不用和三阿哥谈。” “……?”班弟和阿拉善同时一愣,异口同声的发问:“这是什么一丝?” 都勒巴微微一笑:“据本王的人调查,奶茶奶糖的生意从京城里开始, 不少店家后面的东家或是管事都指向一人。” “你就别卖关子了!”阿拉善更是着急, 不断催促着。 “那就是赫舍里索额图!” 班弟和阿拉善倒抽一口凉气, 紧接着他们面上隐隐闪现喜色:“也就是说,这件事很可能和太子殿下有关?” “没错。”都勒巴环视诸位王爷:“既然三阿哥不愿意,咱们可以从太子爷或者索额图大人下手……我们只要有配方, 然后把三阿哥的生意挤掉不就好了吗?这生意,三阿哥付给几成的利润,咱们可以多出两分利给太子爷!” “没错!就这么办!” 区区一个三阿哥,难不成还能和太子爷相提并论? 三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可谓是志得意满的喊来仆役加速私底下的动作。 与他们三人不同,科尔沁另外几位王爷也凑在一起,面对着这种情况颇有些愁眉不展。 他们此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三位亲王出手,到现在居然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无论达尔罕亲王和卓哩克图亲王那都是孝庄皇太后的直系亲眷,即使出事只怕最后的黑锅也就丢到自己几个人身上。 在几人中,相貌最为年轻的乃是去年刚继承多罗郡王爵位的岱布,他思来想去此刻抬起头来,环视周遭其他三人:“各位,本王有个想法。” 冰图郡王鄂济尔是岱布的堂兄兼好友,闻言率先开口:“岱布,你有主意了?” “主意倒不是主意——”岱布双目湛然清明,笑容平稳淡定:“本王只是觉得做这件事的并不是咱们,把这件事解释清楚不就得了。” “这哪里有如此简单。”鄂济尔叹了叹气:“不说其他,在蒙古王公乃至万岁爷,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哪里不认为咱们科尔沁七家王爵是一体?再说了达尔罕亲王势大,只怕咱们想要分开关系也不容易。” “怎么不容易?”岱布反问一句。在其他三人疑惑的目光中哂笑:“本王瞧巴林郡王纳木达克做得就不错!” “……你的意思是让咱们家的子侄也去?”鄂济尔惊讶的抬高声音:“可本王记得巴林郡王的打算可是让他的弟弟——” “又不一定非得联姻,拉拢关系也未尝不可。”岱布仔细说着:“况且本王听说三阿哥如今只有一个伴读,若是能挑咱们一个兄弟子侄之类的,还能让利益长出脚跑了不成?” 这一番话,登时让其他三人心动了。 科尔沁三位亲王为何在科尔沁能横行霸道多年,不止是他们这几名郡王、贝勒都是暗暗叫苦却不敢言,就连万岁爷和三阿哥也不愿直接翻脸,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太皇太后的直系亲眷。 但是毕竟太皇太后已然高龄……不求王爵变化但却地位改变,四人咬咬牙下定决心:“行!就这么办!” 又过了几日。 尚且不知道科尔沁王爷们已经分裂成两派,分别朝着自己使来不同手段的胤祉,这些天以来都忙于窝在工作室里,一边指导胤祐学习,一边发电报与远在京城的赫奕进行最后的讨论。 这一所由康熙提供的四合院,如今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们严密的保护起来。除去胤祉、胤禛、胤祺和胤祐四位阿哥和一部分侍卫外,只有身上悬挂着工作牌的工人仆妇们才能进入。 在四合院的后方是个巨大的牲畜场,从第一批的十数头,到现在的几十头羊,用不同的栅栏分割成几个部分。大部分运来的山羊和绵羊都已经被彻底剃光了身上的皮毛,还剩下的一小部分没有剃毛的,是准备等到展销会时供人参观的。 一群仆妇们如今正十足努力,勤快的将剃下来的羊毛进行第一次的挑拣、清洗和晾晒,等她们处理完成这些后,变得相对雪白蓬松的羊毛就送到位于四合院后罩房位置的工厂。 工厂由一部分牲畜场、四合院的后罩房和整个后院所组成。 唯一可以进入的只有一条通道,前面可以直达胤祉所在的办公室,而后面则可以直达到牲畜场。工厂四周被好几批侍卫严密的保护起来,只有堪堪几名从京城来的专业女工和技师才能持着令牌进入。 这么紧张的原因不但是因为被快速运输到这里的几□□特的蒸汽纺织机,以及从熟练的织布女工手下产出的柔软羊毛线,更因为工厂的另一边,还摆着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宝物。 那就是:电灯。 虽然样品和基本资料胤祉早有提出,但是现在这枚电灯可是真真切切的头一枚,在这个世界上绽放光芒的神器。 若不是技术学院的事情多得让赫奕脑勺子疼,他都恨不得亲自赶到科尔沁来,和胤祉好好谈论接下去应该如何操作推广。 不过胤祉早有主意。 没错,他决定将电灯,作为这一回展销会的杀手锏。 即便电灯还没有达到可以直接铺设应用到所有地方的程度,但是只要有小型发电机和线路等,就可以保证电灯的持久性以及稳定性,这两点就足以打倒被依赖了数百年之久的蜡烛。 这也是他胆敢联系纳兰性德,大清周报加刊引发整个大清疆域的热潮,用来宣传这一回的展销会。 不过现如今,他皱紧眉头坐在电报机前的原因却是另外一件事。 张北来电:胡家庄里的奶糖工厂闯入了一帮侍卫,强行带走了好些个工匠,胡家庄里不少老百姓也被打伤了! 胤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是谁?有如此大的胆量竟然敢强闯胡家庄的工厂? 不……不对! 胤祉反应过来,张北在其中用的指代词是侍卫。 来自康熙的?来自太子的?来自…… 不,是来自太子的! 只有太子清楚知道奶茶和奶糖的工厂位处何处……在他抿唇沉思时,张北的第二条电报也到了:赫舍里氏名下的店铺解除了与胡家庄的协议,并且采用了别家生产的奶茶奶糖进行销售。 呵呵! 想也知道里面是谁出的手。 胤祉心中一凉,这件事他不担心太子在其中的作用,更担心康熙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说他知道之后会是什么表现? 按照过去的态度……胤祉觉得即便康熙知道太子在其中发挥的作用,只怕也会草草用一些赏赐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 越想他的心情越是不佳,一时间竟然忘记胤祐还在自己身后的小桌上写作业就怒喝一声:“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胤祉嘴上喊着愤怒的话语,但若是有人此刻注视到他的双眸,却会发现里面是一片清明。 一件事,一而再,再而三。 退一步,对方就会逼近一步。 那你是退还是不退? 胤祉垂眸沉思,半响他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 既然你如此做……也休怪本阿哥无情! 在已经相对成熟的羊毛制品行业和想也知道能有多大利益的电灯眼前,说实话,像是奶茶和奶糖之类的小玩意已经根本不能让胤祉放在眼中。 本来它们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给科研添加资金罢了。 但是……即使如此,胤祉也无法忍耐背叛! 是我的,终归是我的。 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胤祉也不再犹豫将双手搁在电报机上就欲按下按键。 解决这件事很简单。 只是下一秒,胤祉又迟疑了。 他沉默的思考着:太子涉及到多少?究竟和科尔沁亲王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如果康熙知道会怎么办? 大概率康熙会轻描淡写的把太子抢夺自己产业的事情抹去。可是康熙真的会愿意让科尔沁的人和太子搭上关系吗? 胤祉心中震颤,随着思考面色也逐渐诡异,眼中升起异样的光。 他,应不应该将这件事捅到康熙的面前?,, 第一百四十五章 【塞外篇】 胤祉沉思良久, 良久。 半响他才突然按起发报机的按键迅速的把自己的命令传输到张北处, 要求他尽快查明几项的问题。另一边他令周茂私下联络科尔沁郡王岱布之子阿喇布坦,坦白想要与郡王爷见一面的打算。 这一位和另一位郡王之子诺扪额尔赫图最近可是频频加入到小阿哥的队伍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才让胤祉注意到科尔沁王爷们之间也并非一块铁板。 得到消息的科尔沁郡王岱布顿时大喜过望, 这些日子可是难熬的很,四人的动作再是仔细小心,也架不住一开始就露馅。 被三位亲王发现四位郡王之子都混入阿哥群里之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科尔沁部族里也引起不少骚动和不满, 有人认为他们是自放身份,身为蒙古王公根本没必要如此对几名庶出的小阿哥献媚奉上;也有人认为如今正是给格格们选婿之时, 若是打好关系指不准能多捞到一些好处。 毕竟上上任巴林多罗郡王娶了淑慧长公主之后,整个巴林部族得到多少好处, 蒙古各部族都是看在眼里, 心里痒痒得很! 不过这样想的人在科尔沁部族一个不多, 二则有着三位亲王在上头摆着, 一般人家还真不敢发表什么意见。 四位郡王的日子肉眼可见的难过,胤祉想要会面的消息一出,反倒是让科尔沁郡王岱布松了口气。 心中松了口气, 下一秒科尔沁郡王岱布就开始盘算如何和三阿哥打好关系的同时, 再从三阿哥手里捞出点东西。 只要捞出点东西, 给部族里一些交代,他们四人身上的压力也就会直线下降,压力更多的会被移到三位亲王身上。 简单来说——只要说若不是你们三人私下动的手脚, 咱们部族可以得到的利润远远要比现在来得多…… 越想越是美滋滋的科尔沁郡王岱布没想到的是科尔沁部族里最向往的生意,早就被三位亲王耍了阴招。 而三人现在志得意满,听下属来报四名郡王之事也丝毫不在意,更是坐等等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四位王爷原先还想遮掩一番,后来索性也不遮掩了,大大方方的联袂乘车出现在四合院之前。 胤祉带着学士陈紫芝,领着一干侍卫在门外亲自将四位王爷迎接入内。一阵寒暄过后,等在大堂内落座端上茶盏,胤祉便直接了当,率先将三位亲王联合太子做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本阿哥也不想骗四位郡王,事已至此,若是几位想要退出本王也不强求。” 四名郡王的脸色都不大好看,尤其是满心喜悦而来的科尔沁郡王岱布更是险些被这个消息给打蒙了! 开,什,么,玩,笑! 他瞳孔骤然紧缩,几乎控制不住的流露出一丝怒意。岱布只觉得一团火在胸膛里乱窜,若是没有冰图郡王鄂济尔的阻止,他险些就一跳而起。 冰图郡王鄂济尔想得更多。 只怕他们他们四人踏入四合院的第一时间,这件事就会被三位亲王公开。也就是说,这意味着在场的四名王爷已经不得不和三阿哥绑定在一起,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室内一片寂静,半响冰图郡王鄂济尔才撑起一个笑容:“三阿哥,本王可以代表四人并没有退出的意思——只是三位亲王会不会把交易一事公开,我们四人也无法保证。” 瞧着冰图郡王鄂济尔面上带笑,说话却是咬牙切齿,胤祉眉目间依然是一片冷静:“请诸位来,本阿哥自然是有万全之策。” “哦?”科尔沁郡王岱布年轻气盛,当下就冷冷发言:“不知三阿哥有何高见?” 胤祉拍拍手,周茂闻声带着两名小太监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本阿哥曾听闻,除了巴林多罗郡王外,蒙古各部族均是从未见过羊毛织物,是吗?” “羊毛织物?”科尔沁郡王岱布不屑一顾:“本王知道阿哥心善,想要用羊毛做织物贩卖,只是咱们蒙古族的织物的确不比内陆来的差,要是能推广出去还等得到现在?这毛毡毛毯之类的,销售的区域实在太少,别的地方哪里有咱们这里冷?说实话一年的利润连换粮食都不够,更不用说是换其他物资了!” “就是啊!这些没用!”其他三人也是连连摇头,忍不住发出一句两句的牢骚来。 “那如果是这个呢?”胤祉站起身直走到小太监的面前,伸手猛地将上面的罩布给掀开。 “这是……”科尔沁郡王岱布抱怨的声音卡在喉咙嗓子里,眼睛睁得溜圆盯着托盘上的一件长袖套头衫——从模样外观上瞧着是一件衣服,却又瞧着和现在的衣服不大一样。 “王爷有兴趣可以试一试。” 科尔沁郡王岱布迟疑的伸手去拿,却被那触感吓得一个哆嗦。柔软蓬松的手感,捏下去就如同棉花一般有股阻力的面料,他下意识的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落在地上。 他呆立半响,才反应过来胤祉的话语,呆呆的啊了一声:“本,让,让本王试一试?” 胤祉理所应当的点点头:“这衣服是刚做出来的,郡王爷可以试一下——周茂!还不带着王爷到里间更衣。” 科尔沁郡王岱布刚想推脱,可瞧着这软绵绵蓬松松的衣服又是心痒痒,冰图郡王鄂济尔有些眼热,凑上前笑嘻嘻的拿起衣服:“岱布不愿意的话,要不本王——” “谁说本王不乐意的!本王现在就去试一试!”科尔沁郡王岱布回手就把衣服夺过,像是有人在追着一般急急拉着周茂就往里间走去。 在剩下三名郡王的翘首以盼下,不多时科尔沁郡王岱布又再次走了出来。这一回他依然穿着一身藏青色长袍,和进去之前可是半点差别都没。 三名郡王看着疑问,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随后偷偷拉住科尔沁郡王岱布低语:“怎么,你没穿着?那衣服穿着不舒服吗?” “嗨!你们说什么呢!本王这不就穿在里面了!”科尔沁郡王岱布得意洋洋,顺势还转了个圈:“哎……这衣服可是不错,贴身穿又不会戳又不是痒,而且软绵绵热乎乎——瞧瞧我额头,都热出汗来了!” 三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果然! 科尔沁郡王岱布额头可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脸庞更是红得惊人。 “只是加了一件衣服?”冰图郡王鄂济尔愣愣的开口,不可思议的朝着岱布确认。 “对!就一件!”说着话,科尔沁郡王岱布就一扭身再次回了里间将那毛衫脱下。脱下以后他还念念不舍的拿在手心里,出门就讨好的冲胤祉笑道:“三阿哥!这衣服——” “这衣服算是咱们的一个见面礼,请王爷收下吧。”胤祉笑得温和有礼,科尔沁郡王岱布一冲眼莫名觉得有一条狐狸尾巴从三阿哥的身后翘出一点点,在身后轻轻摆动着。 随即他又转过头笑眯眯的望着其他三位王爷:“本阿哥另外还准备了三件,请诸位收下吧。” 三名郡王心中一喜,也维持不住淡定的外表一个接着一个拿起各自的毛衫,或是闻着气味,或是手指揉搓,好奇心十足的模样。 “四位王爷,若是本阿哥要推广的是这种毛衫,你们觉得如何?” 冰图郡王鄂济尔心中大动,面上禁不住露出一丝喜色但是下一秒他就强忍着咳嗽一声:“这还不错,只是不知道产量如何?” “这种是羊毛衫,采用的绵羊毛,产量比较高。除了一开始清理洗涤等工作需要人工外,后续都采用机器工作。”胤祉笑着开口:“本阿哥的目标是这一批的价格可以适中,让中等收入或者以上的人群可以购买、亦或是出口销售” “这么好的衣服价格怎么能这么低?”科尔沁郡王岱布不乐意的,他顾不得冰图郡王鄂济尔的眼神示意,不满的提出自己的意见:“依本王看,这羊毛衫的价格应该要高于现在所有的料子才行!” “王爷不用着急,真真正正价格可以放高的不是绵羊毛,而是山羊毛。山羊毛不同于绵羊毛,它能使用的主要是里面的细绒,产量低不过保暖度比王爷手上的羊毛衫更好,我们称之为羊绒衫。”胤祉解释道:“这一批不但价格高昂,更因为产量极低,日后作为贡品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羊绒衫你这里有样品吗?” “京城里倒是有,但是这里嘛……”胤祉无奈的摊开手:“后面的牲畜场养不了多少的山羊绵羊,所以没有在这里生产。不过到时候会从京城送几件在展销会上展示。” “那还开什么展销会?”科尔沁郡王岱布急了:“三阿哥,明眼人不说暗话,您就直接报给价!咱们四人全包了!” 冰图郡王鄂济尔眼前一亮,登时忘记自己先前想要压价的念头。 展销会。 展销会! 这玩意放到展销会上那还能让他们分到一杯羹吗? 他先前瞧着科尔沁郡王岱布不顺眼的目光那是消失得一干二净,在旁连声帮腔:“没错!三阿哥,尽管报价——” 冰图郡王鄂济尔一面喊着一面和其他两名郡王交换着眼神,咬咬牙又再次加码:“您叫多少咱们都出了!” “四位王爷不用着急,咱们坐下慢慢谈。”胤祉率先落座,端起茶盏冲着四人微微一笑。 胖头胖脑的小家伙,还装上了! 四名王爷家中都有和胤祉三阿哥差不多岁数的子侄,瞧着他的动作心里就膈应的很,恨不得揪过来一顿揉捏才是。 偏偏现在是自己有求于三阿哥,四人也唯有相视一眼,暗叹一声后徐徐落座。 本王倒是要看看三阿哥卖的是什么关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塞外篇】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四合院外, 路过的王公朝臣、侍卫官兵以及商贩行人都目瞪口呆的望着四位科尔沁郡王爷怒气冲冲走出大门,指着大门便是咆哮不止。 瞧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 四周诸人皆是窃窃私语, 好奇询问着附近人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有胆大的或者与四位郡王熟络者还好奇上前询问。 这不询问还好, 一询问众人可就一片哗然。 嘿!听闻竟是三阿哥狮子大开口,要这个数才肯将生意交付给科尔沁——还说他们不要有的是蒙古部族要! 啧啧啧……一时间, 四合院外那就像是清晨的菜市场般热闹, 人群之中还有达尔罕亲王等人派出的细作, 见状连忙将这件事传到亲王爷跟前。 不提三名亲王是如何狂喜, 送走四位郡王爷之后, 胤祉起身走到书房。学士陈紫芝早已恭候多时,胤祉态度温和:“劳烦陈学士在这里久等了。” “臣无碍。”学士陈紫芝面容板正一字一句回答道:“尽忠职守乃微臣的本分, 若有正事要求,三阿哥无需客气。” 胤祉笑了笑。学士陈紫芝是康熙亲自派遣到自己身边负责杂务的, 这尽忠职守只怕更多的含义是:若是三阿哥做得不好,臣自当会向皇上禀告。 不过他本身光明正大,不觉得自己做出的事情有任何地方需要避嫌的, 胤祉也毫不在乎学士陈紫芝话中含义, 依然笑得风轻云淡:“劳烦陈学士帮我撰写两封奏折送到皇阿玛跟前即可。” 陈紫芝没吱声,只是稳稳坐下,撩起衣袖持笔抬头看向胤祉:“三阿哥,请说。” “第一份奏折,只要请陈学士写下本阿哥愿意将奶茶奶糖的配方免费捐赠给内务府, 为朝廷财政贡献一份力。” 胤祉嘴角微微勾起,宛若没有见到学士陈紫芝手轻轻一顿,不可置信抬头瞧向自己的动作,紧接着继续说道:“第二封则写,为了展示新式产品,拓展销售途径,本阿哥申请将这一回的展销会再次扩大,邀请来自大清疆域各地的商号和洋货行参与拍卖会……” 陈紫芝下笔飞快,刷刷刷的快速书写着,随着胤祉越说越多,他止不住皱紧眉头,伸手示意:“三阿哥,臣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学士请说。” “拍卖会是什么?” “拍卖会的话是指将一些商号和洋货行聚集在一起,在我们选定的时间和场地中,向购买者展示我们的将要拍卖的货物,公开竞价,出价最高者得。”胤祉解释着:“西洋人那里已经有拍卖会出现,销售的都是名作家和画家的手稿之类的,我们这一回将要拍卖的是一些产品的销售权——类似皇商的资格。” 陈紫芝一边记录一边凝眉深思,写几笔停一会:“臣记得,万岁爷曾说过三阿哥准备的展销会是为了向蒙古部族推广……可是现在把这销售权拍卖出去,岂不是与原本的打算根本是截然相反?” “一个是供货渠道,一个是销售渠道,是完全不一样。”胤祉摆摆手,面上很是冷静的回答。 陈紫芝那是将信将疑,垂首继续写着。唯有胤祉自己明白,原本的预想和现在的预想将会有多大的差别! 原定带着蒙古部族共同富裕的计划,是打算由自己提供一部分技术援助,蒙古族提供一部分的资金加盟,收益按比例分成。而如今则是将销售渠道,供货的数额直接卖出,也就是卖出的就是实际的收入。随后再要求蒙古各部族封名叫价,价高者得就完成供货渠道,制造渠道则完全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可想而知,蒙古部族能得到的利润比先前的办法中显然要降低不少。不过……刚才和四位王爷商谈之后,胤祉也有了决断。 打一棒子,也要吊一根胡萝卜。 打科尔沁三位王爷的脸,再将生意的一部分交付给四位郡王。 可想而知,科尔沁部族将会迎来如何的剧变! 想到四位郡王爷为了麻痹三位亲王,竟然是豁出脸面在外头上演好戏的胤祉就是暗自摇头。他一边思考一边查漏补缺,使着陈紫芝写完后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才满意的颔首,随即立刻吩咐周茂将奏折送至康熙面前,静待着接下去的消息。 这四合院外,四位郡王爷的咒骂,加上科尔沁三位亲王似有似无的示意,事情立马传遍整个后院,尤其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那叫作一个目瞪口呆! 将此事说出来的是土谢图亲王爷阿拉善的祖母,也就是固伦永安公主。她拿着帕子抽泣着:“太皇太后、皇太后,您们给得给咱们科尔沁做做主啊!这三阿哥,简直不把咱们科尔沁放在眼里!” 皇太后是素来不发言的,拿着手上的佛珠垂着眼帘仿佛什么都没听见,至于太皇太后她并不相信胤祉会无缘无故和科尔沁的王爷们闹翻脸……可瞧着周遭其他部族福晋低头忍住偷笑的模样,她又眉尖紧锁。 这事儿无论是什么原因,胤祉和科尔沁结仇可都是百分百的事儿!孝庄幽幽长叹,心里还惦记着前几日见到的几个小格格。青葱可爱,犹如茉雅奇当年一般,若是能嫁给胤祉,既能维持大清和科尔沁之间的关系,又能缓和胤祉和太子之间的关系! 可偏偏闹出这种事。 到时候亲家不成,反倒变成仇家。 孝庄垂下眼帘,任由着永安公主哭嚎,学着皇太后的模样自顾自摩挲着手上的佛珠。 永安公主擦着眼角,偷偷瞧向两位皇太后的神情,见着两人都是一脸的冷淡,心下是咯噔一声越发哭得厉害了。 哭到现在,倒不是真心为这件事而哭泣,满肚子的委屈和苦涩都化作眼泪流了出来,她都已是近六十岁的人了,却还得在孙子的事情在蒙古福晋们眼前丢脸——! “都抱曾孙的人了,怎么还哭成这样?”孝庄不耐烦的斥了句:“听着你哭成这样,哀家的头都疼得厉害,退下吧!” 心中所想的立刻被说出口不提还被人逐出去,永安公主脸一僵,手指忍不住用力将帕子捏得皱巴巴的。 淑慧长公主向来看不上眼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妹妹,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等几名福晋一走,她就凑到孝庄的身边:“皇额娘!您可别信永安那张嘴!儿臣觉得咱们还是把三阿哥唤来好好问一问才是!三阿哥可是您亲手带大的,怎么会不把科尔沁放在心上。” “哀家也是这么想……只是,这孩子也实在是太冲动了!”孝庄心中愁闷,轻轻抚着淑慧长公主的手:“哀家原本还瞧上那几个小格格,尤其薄格儿,长得和茉雅奇那时候格外像又调皮又可爱,若是能和胤祉——” “皇额娘!”皇太后打断了孝庄的话语,她峨眉轻蹙,面色难看:“这事儿就别提了。” 嫁到京城里的蒙古格格,就和远嫁到蒙古的宗室之女一般有几个是过得幸福的?若是按她来想……联姻这种事,就不应该再有才是。 “……茉雅奇!”孝庄知道自己戳痛了皇太后的心,脸上有些尴尬但是心中还有些不甘心。 瞧瞧淑慧,不就过得还成…… “额娘,皇太后说的也是,这种事咱们想想没用,倒不如后头的狩猎会上瞧瞧,若是真能看上眼的咱们凑个对,看不上的反而算了!”淑慧长公主笑着说。 “……这也是。”孝庄点点头,眉眼间又露出一丝哀愁:“这一回到科尔沁来哀家虽是见着了故土,可这故人早就没了,你瞧瞧那些侄媳妇,侄孙媳妇,哀家还没发火就一个个和磕头虫一般,哪里有什么好说的!淑慧啊……回来了哀家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紫禁城才是哀家的家!” 皇太后手微微一顿,下一秒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水是如此的苦涩,里面似乎还含着自己的眼泪。 是啊……不说太皇太后,即便自己,父母已逝,兄弟多年未见早已陌生,从未见过的兄嫂弟妹更是除了巴结讨好,希望自己能够帮忙说话外其他什么都没好说的。 这里,哪里像是家? 她摇摇头,压抑着心中的烦闷告退离开。皇太后离去的身影也没让孝庄注意,她拉着淑慧长公主守在屋内,吩咐夏平良去康熙书房外守着——刚就打听了胤祉被康熙拎去。 她倒是要问问,胤祉打算做什么? 不过让她们失望的是,胤祉从康熙处离开之后,非但没有回后院,反倒是请康熙派人将他亲自送回四合院中。 没错,就这样夏平良也只有眼睁睁的瞧着三阿哥的轿子消失在眼前,而康熙也仿佛没有任何意见般,沉默的接受了他的要求。 康熙没有发言,达尔罕亲王在内的三位亲王也立刻将奶茶奶糖一事宣扬出去——倒是想瞧瞧其他蒙古部族有谁还敢和三阿哥合作。 至于索额图,在一切已经变成事实之后他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太子。 胤礽能怎么办? 他眼中饱含杀意,不可置信且不可思议的望着尚且沾沾自喜站在自己眼前的索额图。 你,怎么敢? 他彻骨冰寒,如今就如同当年选择保还是不保索额图的立场上,这一回的选项是:三阿哥胤祉和七位科尔沁王爷。 你……要谁? 这种事情! 这种答案! “太子爷,奴才知道你舍不得……可是如今三阿哥的势力可是越来越大,万岁爷又允了三阿哥在工部行走——奴才,奴才也是为了太子爷您好!”索额图瞧着太子的表情不对,忙低声劝着:“说到头,太子爷您真过不去,私底下再补偿三阿哥一些过过样子就行了!可是这科尔沁的王爷们,可不是想搭上就能搭上的!” “……”胤礽沉默着,手指微微颤动。 对,没错。 木已成舟,上一回胤祉不是也原谅孤了吗?孤是将来的皇帝,如今胤祉受的委屈等到孤上位以后自然能够补偿给他…… 胤礽思绪繁杂,良久才用力点头:“这件事,就这么办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塞外篇】 开鲁县的老百姓们疯了!科尔沁王爷们疯了!到最后就连随行的朝臣王公们也疯了! 不!应该说凡是到开鲁县参加这一回展销会的商人都疯了! 集体发疯的根源便是御驾到达科尔沁达尔罕亲王府的一个月以后, 也就是事先约定好的展销会当天! 开鲁县上最大的酒家聚福楼被胤祉包下足足半个月的时间,从前几日开始就从顶部四面垂下布帘将整座酒楼包裹得严严实实, 加上日夜在旁边巡逻的官兵, 就连聚福楼的老板也不知道一帮匠人到底在里面做什么。 直到展销会当天上午,这布帘才缓缓收起——可从外观上来看, 和以前的聚福楼瞧着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有窗户之类的被更替成玻璃罢了。不过满京城甚至江南各地早就以及普及了……现在可没有人觉得这是什么稀奇玩意。 问题在于这些天搬进去的材料都有不少, 总不见得大家的眼神统一时间都瞎了?好奇心重的老百姓你挨着我我挨着你, 一个两个都想凑到玻璃窗前往里头瞧一瞧, 只是立马被执勤的官兵们拦在外面。 “今儿个不是展销会吗?为什么还不让咱们进去!”人群里还有不少是赫舍里商号或者科尔沁亲王们家的管事, 见状那是眼珠子一转, 不高兴的高声嚷嚷起来。 “没错!你们这是虚假宣传——!” “是啊!是啊!” 而随着一个两个人开始呼喊,人群也逐渐变得乱糟糟, 甚至开始朝着官兵们的方向拥挤过去。 诸人心里不满意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要知道自从《大清周报》上打了广告之后,可是不知道有多少民众提前大半个月就赶到开鲁县等待着这一回的展销会开始。倒不是他们想要等在这里, 实在是火车的数量有限,班次一天一共也只有几班,大部分车票又早已售完。 来了, 不是购买不到回程票, 就是购买到回程却购买不到再次前来的火车票。 不过也正是因此,这开鲁县这段时间可是热闹非凡,俨然成了科尔沁草原上最热闹的地方! 真没钱也没空闲时间的人宁可坐驿站的马车也早早撤了,而有钱没时间的则是高价从他人手中买了车票,有钱有闲的人则是在这里一连呆了大半个月早已腻烦。好不容易等到今天, 瞧着侍卫们还拦着,顿时一个个大发雷霆。 就在此刻,康熙一行人恰好从远处走来。 他头顶蓝宝石瓜皮帽,一身暗花纹天青色袍子,手持一把折扇,瞧着聚福楼前围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登时皱紧眉头:“赶紧派遣人手到这里管理秩序——” 话音尚未落下,康熙眼角余光就窜过一行身影,只见当头那人一声大吼:“让一让!” 随即两列穿着一身劲装的御前侍卫出现在众人面前,带头的赫然是侍卫班领瓜尔佳法色。 他尚未发现康熙的存在,只顾着扫视聚福楼前的情况,随即略略松了口气:若是让人冲撞进去,那可真是出了大事! 瓜尔佳法色没空多说话,第一时间率领着侍卫们上前,协助着执勤官兵们拦住老百姓们。 侍卫们腰间悬挂着的,明晃晃的刀器可不是装饰品,见到他们上前,先前还胆敢起哄的老百姓们顿时胆怯的向后退了几步,只是嘴里还在不停的嘀咕着各种话,一副愤愤不平的模样。 “乡亲父老们!”瓜尔佳法色拱手示意半圈,抬高嗓音喊着:“大家静一静,听本官说!” 随着瓜尔佳法色的声音,外面的老百姓才一个接着一个的安静下来将目光投注到瓜尔佳法色的身上。 被这么多眼睛盯着,瓜尔佳法色也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的把三阿哥的命令说出来:“不是咱们还不让大家进去,是展销会开放的时间是从今天晚上六点整开始!” “六点……?”有些人是恍然大悟,有些人是稀里糊涂:“这六点又是几点?” “哎呦!你们瞧上面的钟表!”有人提醒着:“现在时间是上午九点,等到那最长的针再转个圈到数字六上面那就是晚上六点了!” 自从火车站发车时间是按着钟表显示的时间,分成上午和下午各十二个小时以后,时间可比以前准确好记多了。 这几个月以来不少人已经熟悉钟表的用法,以往当做奢侈品炫耀为主要目的的手表挂表怀表也终于有了真真正正的实际用途,这一个月的销量可是骤然上升,成了老百姓随身携带的必备品之一。 不少没接触的商贩和老百姓们恍然大悟,不过很快又出现一个问题。 “可是晚上六点不都天黑了吗?” “那我咋知道三阿哥是怎么想的?”说话的人摇摇头:“要我能有这般脑子造成了这天下第一有钱人了!” “是啊是啊!” “对,我相信那三阿哥,让咱们晚上六点来定然是有什么新鲜玩意要给咱们看!” “没错!走走走!都等了那么多天也不差这几个时辰,咱们去旁边酒楼里好好喝上一杯!” “哟!大哥来自哪里——” 胤祉虽然年纪尚小,不过这些年以来的发明早就让他声名远扬,就像是后世的明星效应一般,听闻是三阿哥胤祉的意思,老百姓们十分信任并且支持。很快瓜尔佳法色就惊讶的发现在眼前浩浩荡荡的一帮子群众就这样四散而去。 剩下与自己面面相觑的一群人,为首的居然是突发奇想带着太子等人想来个微服私访的康熙,还有他身后的一帮子蒙古王公,科尔沁那帮王爷们也在其中。 “奴才给——”瓜尔佳法色下意识的拍了拍袖子就行下跪行礼,下一秒钟康熙身后的侍卫就疾步上前将他扯到一边。这里人山人海的,万一中间夹杂了个刺客,让万岁爷出事可怎么办? 瓜尔佳法色在下一秒也想到这点,顿时面色一白,吞了吞口水险些双腿发软直接摔在地上!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升到侍卫班领的!——御前侍卫,也就是瓜尔佳法色的上司散秩大臣连翻白眼不止。 瞧瞧,一个在万岁爷眼前出挑的机会就被你这么浪费了! 康熙凉凉的瞥了瓜尔佳法色一眼,扭头朝着后头的王公说:“瞧着还要好几个时辰,这小子卖的关子连朕都不知道!” 巴林多罗郡王纳木达克笑着附和:“只是奴才好奇倒是为何要在晚间才开始展销会?到那个时辰只怕是太阳西下,不多时就得用着灯笼蜡烛才能见光了。” “朕也不知道这小子卖得是哪门子的关子。”康熙疑问的摇摇头:“算了算了,也不差这点时候就等晚上再瞧瞧这小子打算做什么——”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 等时钟慢慢挪到五字上,酒楼外的人群已经是里三圈外三圈,险些连人都塞不下了! 康熙带着诸多蒙古王公落在最后面,天色昏暗,侍卫们胆战心惊的围着康熙一行人,生怕此事谁胆敢来冲撞一下。 幸好在于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聚福楼上,倒是没人注意到这古怪的康熙一行人。 骤然间前面的老百姓们有些骚动,侍卫们第一时间提高警惕,而康熙则是顺着老百姓的目光,好奇又疑惑的朝前方看去:只见引起骚动的正是侍卫班领瓜尔佳法色,他带领着身后的一群侍卫,搬来一些铁质的圆柱形长杆,将他们一个个竖立在当场,绕成数个S型的形状,若是有穿越者看到这一幕定然会发现,这不就是后世的排队护栏吗? 护栏之间还被一一挂上红色的绸布,等摆放整齐后瓜尔佳法色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扯着嗓门让老百姓们顺着护栏里的路线开始排队。 这可是个新鲜玩意。不少人伫立不前,犹犹豫豫的,有些人则是边摸索边走动,顺着队伍变成了一长条。而康熙等人站在远处,指指点点说着话:“朕瞧着这就是简易的栅栏。” “倒是方便,容易挪动,只是用处不大——” 就在诸人讨论之时,瓜尔佳法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扯着嗓门将内容一五一十的念出来:“在座各位父老乡亲们请注意!今天是展销会的第一天,由于等待人数过多,稍后我们将会限制人流量,以二十人为一组进场。请大家注意和自己的亲人走在一起,有带领老人孩童的切记注意请勿走失!” “每次二十人?那不得等到后半夜?”没排队的一些人可就急了。 “这位兄台的问题非常好!”瓜尔佳法色指着那人赞许的伸了个大拇指,乐呵呵的解释着:“大家可以看顶上的时钟,十分钟一组,一批批进场,里面可以参观的场地好些个,等前一批换场之后就会轮到下一批。速度非常快,请大家放心!” 老百姓们面面相觑,下一秒这些尚未排队的人急急忙忙开始排队。要不是瓜尔佳法色早有准备,使着侍卫们在其中盯梢,只怕践踏事故已然发生。 康熙觉得好玩,也带着一帮子蒙古王公和侍卫有模有样的也排在其中,成为长龙中的一个小黑点。 随着时针指向六点整,酒楼的大门在此刻缓缓打开。,, 第一百四十八章 【塞外篇】 率先走出来的是四名抱着红地毯的仆役, 他们手一松,这红地毯骨碌碌的一直滚到栏杆的最前方。 排在前头的几名商贩瞪圆了眼, 惊奇的望着这地上的红地毯,完全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四名仆役退下,随后走出来的是六名气质优雅的女子,她们面带微笑, 对着聚福楼外诸人深深一个蹲福礼后起身平视前方,最后出现的自然就是胤祉。 胤祉态度落落大方,丝毫没有胆怯。他大步向前, 站在预定的位置上后拱手朝向外面的老百姓们微微鞠躬, 随即大声喝道:“诸位来自各地的乡亲父老们, 欢迎来到开鲁县参加第一次大清展销会, 我在此宣布会场正式开放!请大家按照侍卫们的要求陆续进场, 注意安全, 避免踩踏!” 话音刚落, 只听见酒楼上面传来砰砰砰的爆炸声——康熙等人警惕的倒退一步, 瞪圆了眼见着从天而降的彩色布条和碎花布飘落在围观群众的身上。 紧接着,先前跑开的四名仆役各自端着一枚火炮走到红毯四周,引线点燃后只见火炮冲天而起,在半空中一声爆炸, 散了开来, 满天花雨,老远在达尔罕亲王府后的女眷们也能瞧得一清二楚。 最后是悬挂在酒楼大门外的鞭炮被点燃,空气中流窜着炮竹的气味, 噼里啪啦的声响震耳欲聋,那叫做一个热闹非常! 一番流程结束,瓜尔佳法色立刻挥手,在队伍最前面的侍卫一抬栏杆,前面二十个老百姓那是一个个如同楞头鹅一般的迈上红地毯。他们无一不是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朝着酒楼走去,那谨慎模样似乎生怕直接给红地毯踩踏出两个洞来一般。 上了台阶,六名女子那是齐齐露出一个笑容,躬身示意:“欢迎光临!” 这娇软的语声,这冲面而来的架势,唉!别说这些商贩百姓们吃不消,就连康熙都在人群中瞪大了眼睛,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科尔沁达尔罕亲王班弟和土谢图亲王爷阿拉善几乎在同时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故作无意的开口:“这是三阿哥的宫女?怎么打扮得如此……” 要知道这六名女子,身上的旗装那不是直筒的款式,一个个修身服帖,直接将身材展示得凹凸有致,瞧着便让人眼前一亮。更何况一张张小脸也不知是如何上的妆容,与如今流行的略有区别,那一个个眉眼间带着一抹魅惑,显得极为诱人。 啧啧……这宫里的人,就算是宫女那也是皇帝的人,班弟和阿拉善不约而同的瞧向康熙的脸色。 果然,康熙的面色瞧着就不大好看。 “这兔崽子,怎么能把宫里的宫女们带出来——”正当康熙低语的时候,不远处两名本地蒙古商贩满脸疑惑的望着那几名姑娘,有人搔搔下巴:“我咋觉得那姑娘特眼熟呢?像不像咱们去的杭州城群芳楼的小春姑娘?” “胡说八道……小春姑娘那可是头牌!况且远在杭州城,怎么会跑到这里来做个接待!” “……可真的挺像的。” “别想了!” “真的!你瞧那右眼下的一颗泪痣,哎哎哎!真的是!!”那人一声惊叫:“还有左边那个不会是京城春香楼的白桃姑娘吧?” “什么——?” 这人声音过度响亮,一时间下面的老百姓们一个接着一个抬头细细打量着这几名迎宾姑娘,有富家公子或是商贩接二连三的认出上头的人,纷纷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康熙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半响才用力咳嗽两声,不止是他旁边的蒙古王公们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春香楼!群芳楼! 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地方了!三阿哥还真的做得出来啊?真不愧是‘虎父无犬子’呐! 不提一群王公之间气氛诡异,那是一个个交换眼色中。瞧到这一幕,排在后面的人群却是骚动起来,眼中那一个个都是对先进去的二十人的欣羡,恨不得时间能飞快流逝,立刻轮到自个儿与那几位名满天下的花魁们……握个手都好啊! 轮到康熙一行人进去的时候,那已是足足一个时辰以后的事情。老实说在场的王公们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一个个脸色显得很是难看,面对瓜尔佳法色讨好的笑脸也是眼风都没耍一个便跟随着康熙走入聚福楼中。 不少人如今是和科尔沁的几位王爷一般同仇敌忾,若是三阿哥这一回没展示出什么新鲜玩意……呵呵!也别怪咱们几个说您不好了! 更何况科尔沁的那几位,阿拉善为首的王爷们可是瞪大了眼睛就等着找茬了! 可这一进去…… 所有人都哑火了。 二十个人伫立在大门口,双目瞪得足有铜铃那么大,抬起头直勾勾的望着悬挂在酒楼正中央的一个巨型玻璃吊灯。 足有五层的巨型玻璃吊灯闪烁着温暖的光线,将整个聚福楼内部映照得一片光明。康熙受不了光线的刺激微微眯上眼,不过很快就发现了神奇之处:“这灯火不是灯油吗……?” “唉?”一名王公惊愕的出声,他揉了揉被刺激出眼泪的双目,仔仔细细的再次看向这玻璃吊灯。只见玻璃吊灯的光源是如此的稳定,完全没有变幻的波动,整个聚福楼里的光线如同先前进来的时候一致。 这,怎么可能? 在场所有人愣在原处,一个个傻乎乎的。 领队的女子早已是见怪不怪,她柔声细语的说道:“诸位贵客,请跟随我来。” 康熙等人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就有人询问:“这吊灯用的是什么引燃物?为何会如此稳定?要知道就算是石油也没有这么稳定的呀!” 而且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足足一个时辰! “诸位贵客,关于吊灯会在后面的房间里详细了解,请诸位不要着急。”女子笑盈盈的开口,她伸出手示意众人跟随自己继续往里走。其中一名王公面露异色,上前便是厉声申斥:“你知不知道你眼前的是谁?” 不过女子不亢不卑,连眼皮子都没抖一下:“无论您是谁,这里都得按三阿哥的规矩来。” “你——!” “住口!这位姑娘请带路。”康熙不悦的呵斥一声,随即对女子露出一个笑脸。 一行人这才闭上嘴,老老实实的一个个跟着康熙往前走。 可惜有了玻璃吊灯在前,虽说是房间里一个个都是颇为稀奇少见之物,但大多都是女子用的香粉口红还有不可言喻之衣服,没多久一行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挖空心思只想知道这吊灯的引燃物到底是何物制成。 直到到最后一个房间之前,女子并未带他们走入房间,而是带领着康熙一行人来到后院大门,只见两名持刀侍卫立在门口,细细数了人头之后才推开大门。 康熙一行人满是疑惑,直愣愣的走进后院。只见后院里面建着数个高大的棚子,棚子里不断传来老百姓的惊呼声和机器轰隆作响的声音。蒙古王公们尚且不熟悉这个声响,警惕的左右查看着,而来自京城的朝臣王公却是熟悉的很,明白只怕里面有个蒸汽机在转动。 两名侍卫掀开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行人身上顿时出了不少汗水,可瞧着康熙一马当先走了进去,后面的人也唯有暗自叫苦两声,却是不得不一步一步跟着走进去。 “新来的诸位请往里边走!”一进去就是两名热情的侍卫迎上来,嗓门大得要命下一秒钟就是脸上表情一僵,险些咬到自己舌头才把请安的话语吞回肚子里。 让万岁爷和老百姓们坐一起? 那不是疯了! 两人在一瞬间脑洞大开,硬生生的将话语转了个弯:“哎呦,这位兄台这么多人是一户?好好好,来来来请跟我们来——” 见后面的老百姓正全神贯注着场中的表演,侍卫们才略略松了口气,苦着脸给康熙做鞠。 康熙哈哈一笑,没在意。 他顺着侍卫们的安排坐在另一侧的长椅上好奇的往场内看去:只见这场里一名□□着上身的壮硕汉子正揪住一头胖乎乎的绵羊,将它的肚子朝天后便极为熟练的用剃刀给绵羊刮毛,一边刮毛他还一边宣传着:“大家看啊!这绵羊脏兮兮的,咱们退下来的毛可不能直接用,这褪下来的毛经过梳洗清理,能有一半可以用上那就是划算的啦!” 等他一只剃完,就见另外一名男子上前抱起一大包羊毛丢进水桶里,几名仆妇开始洗涤刷毛晾晒,而另一边一台大机器正在轰隆隆的直作响——晒得半干透,事先准备好的羊毛被送入机器中,不多时就从另一边挪了出来。 这一回出来的羊毛比较变得雪白,又是几名仆妇接去进去二次梳理和整齐。 等到第三台机器,一群人就可以看见,那羊毛这边进去,另一边出来的竟然成了一团团线,再钻进织布机里出来的时候竟然变成了一块块瞧着就手感极好的布料,而且不同的纺织机做出来的效果也是截然不同。 有人做出来的是类似地毯般厚实严密质感的,而有人做出来的则是柔软轻薄的,还有人做出来的粗细合适的,有布料也有单独成线团送出来。光是康熙们亲眼瞧到的便有四五种。 “大家请看,左侧的是羊毛线,针织出来的便是——” 一名女子在旁担任讲解员的工作,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另一边女子手中的衣服,轻轻一抖,这柔软的质感让人眼前一亮:“大家请注意,这件衣服的质感非常柔软细腻,贴身穿着要比如今的打底更温暖一百倍,尤其适合春秋冬三季的时候穿着。” 她将这件毛线衫摆回托盘上,示意女子将托盘送到满堂坐着的宾客面前。无论大江南北那都是有冬天的日子,商贩们一个个眼前发光,兴致勃勃的拿在手中翻来覆去仔细看着。 “第二种面料是毛呢,可以制作成外套披风斗篷等,它的分量比皮草要轻,价格也要低廉许多,更重要的是这种布料非常适合进行刺绣加工……” 听着听着,除去巴林多罗郡王和四名科尔沁郡王巍然不动以外,其他的蒙古王公那是一个两个的凑上前,好奇的围在女子手上的托盘前,伸手细细的摸着——毫无例外都被这与羊毛毡完全不一样的手感所吸引。 然后和大部分商贩一般,他们的目光逐渐转移到在后面悬挂着的一件件羊毛衫上,色彩缤纷,款式多样,还有不同的大小——只要细细一思索就可以想象出其中的利益。 “这位姑娘!这羊毛衫售价如何?”一名商贩忍不住好奇心率先开口询问道。而随着他开口,场里是一片热闹,大家不甘示弱,争先恐后一个接着一个高喊着价码!这价码越喊越高,听得旁边的蒙古王公脸上一会喜一会愁,土谢图亲王爷阿拉善不屑的喷气:“指不定是找了一些人在这里抬价呢!” 可他话音刚落,只见介绍的女子笑容清淡,伸手抬高往下压示意诸人安静下来后才笑着开口:“诸位贵客请稍安勿躁,关于羊毛制品的销售权将会在七天之后的拍卖会上进行,想要参加拍卖会的商号请到服务台登记缴纳保证金。” “七天之后?拍卖会?”在这里吵闹的都是些小商贩,闻言顿时一个个垂头丧气。等到七天之后,闻讯而来的大商行哪里是他们这些零散的小商贩们能比的上的,只怕别说是吃上肉渣,就连喝到一口汤都难得很! 瞧着客人们脸上的失望,女子笑眯眯的补充道:“听闻主家说,这一回销售权将会分省府州县来划分,贵客们若是银钱紧张可以买上一个县城的经销权。” 若是资本再少,或是两三人,或是三四人凑在一起也可以? 几名商贩听出女子的言下之意,眼神闪烁不已。一同来的不少都是同个县镇的,有自认为财力高的想要单打独斗把其他人视作敌手,也有自认财力不足或是担忧竞争力过大而匆匆开始与身边诸人讨论要几个人凑在一起参加拍卖会。 场内是人头攒动,凑在一起的不知道是多少人。 康熙早知道羊毛制品的事情,他轻摇折扇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暗笑一声后掀帘而出。即便是念念不舍,蒙古王公一行人也只有老老实实的跟着康熙走出羊场,顺着门再次回到聚福楼中,被引导的女子带到最后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也正是康熙最为关注的。 灯泡。 走入的第一时间,众人就宛如来到了白日一般,可是朝着四周看去整个屋子却是没有任何的窗户,四面封闭,唯一的光源就来自眼前这一盏灯泡。 “是,是烫的!”一名蒙古王公宛如被灯火吸引的小虫子,下意识的伸手触碰了下灯泡,顿时被滚烫的触感吓了一跳。他龇牙咧嘴带着一抹恐惧倒退几步,仿佛认为下一秒这灯泡就会直接爆炸或者燃烧起来一般。 见状,头一回见到灯泡的康熙也忍不住提起一丝警惕心。 “没关系的。”一声轻笑在屋子内响起。 众人骤然升起恐惧,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可是进来的门被关得好好的。再下一秒只听见吱呀一声响,诸人就发现,声音的来源竟是在他们的正前方。 原来在他们入口的正对面那一块墙壁其实是木质的转门,胤祉推开门就出现在诸人眼前:“这个灯泡采用的玻璃是耐高温的,触摸上去会有些烫手,不过不用担心会发生爆炸的情况。” “胤祉。”康熙脸色这才恢复正常,没好气的指着他:“竟是闹这种吓唬人的事情。” “这里面是儿子所在的服务台。”胤祉嘴角微微翘起,含笑环视着周遭诸位蒙古王公:“大家看了先前的东西感觉如何?说起来现在报名的商贩实在是太多了,儿臣都要求皇阿玛帮个忙,给儿臣找个再宽敞点的地方来举办拍卖会了!” 那话语里带着一点点的炫耀,一点点的得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嘲讽。 反正分人吧。至少落在土谢图亲王爷阿拉善,他觉得这话百分百都是嘲讽! 他没吭声,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冷冷划过胤祉的面庞,心下暗暗盘算:羊毛衫……那看没本王的允许,谁敢把羊毛卖给你! 胤祉察觉到土谢图亲王阿拉善眼中的恶意,他嘴角微微翘起,倒是由衷希望对方在拍卖会上捣乱起来。 想来,到时候皇阿玛的表情定然很好看。 康熙横了胤祉一眼,装作没有发现他与阿拉善眼中的机锋,而是再次将话题转到灯泡上:“这个东西,回京城以后就给紫禁城安装起来。” 想到夜间不再需要对着蜡烛批阅奏折,康熙心中就十足意动。 “儿臣明白,不过产量还不高——灯泡里面导电丝的材料得一种特殊矿石才行。儿臣此前已经给您上书奏折……”胤祉点点头,顺着康熙的话语一字一句开始说起正事。父子两人说得和乐融融,说到最后康熙还重重一掌拍在胤祉的肩头:“胤祉啊胤祉,你真是大清的福气!” 这句话可不是随便可以说的。 就算是心存恶意的土谢图亲王阿拉善此刻也微微色变,对胤祉的眼神中多出一丝复杂。 更何况太子呢? 整个晚上如同一具雕塑,一具装饰品一般,甚至连康熙和胤祉谈话都听不懂的胤礽,眼下是百味横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就一更哦!,, 第一百四十九章 【塞外篇】 “对了, 皇阿玛。”胤祉抬起头,眨眨眼。 康熙:? “有个新东西您要不要试一试——?” “是什么?”瞧着胤祉神秘兮兮的模样,康熙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好奇。 “这是个秘密。”胤祉竖起手指立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他请着康熙等人走到白色纱帘旁。在康熙和诸人眼前出现的是一个奇形怪状的木箱子。 三脚型的支架撑起一个正方形的大相机,在它的前方是一个圆形的孔洞——康熙凑过去看了两眼, 可以确定这是一枚凹凸镜。在木箱的身后是一大块的黑布, 胤祉掀开黑布钻了进去,伸手示意着康熙等人站好位置。 康熙疑惑的按着胤祉的要求站好位置,直到胤祉笑嘻嘻的钻出来说了一句好了,也不知道这玩意到底是做什么的。 “等过些天,皇阿玛您就知道了。”胤祉一蹦一蹦的, 笑嘻嘻的说着。 他送着康熙一行人离开聚福楼后转身又回到里面, 没有瞧见胤礽面色诡异, 驻足在原处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 又抬头瞧了眼灯火通明的聚福楼,最后才转回身望着在夜色中依然翘首盼望, 丝毫没有散去的老百姓们。 胤礽猛然又想起早上到这里,那些老百姓对胤祉的信赖和肯定。 他突然间,只觉得脊背上满满都是渗出的冷汗,耳边环绕着的全然是索额图一遍一遍让他警惕胤祉的话语。 “……胤礽?胤礽!”在浑浑噩噩之中, 遥远之外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呼喊着。 “啊……?”胤礽骤然惊醒。 他还立在聚福楼门前, 康熙正担忧的望着他伸手落在他的额头:“是不是晚上吹了风, 着凉了?朕瞧着等回了达尔罕亲王府,找个太医来给你瞧一瞧——” “儿臣……”随着康熙的话语的宽慰,胤礽恐惧的心情总算稍稍有些平复。他鼓起勇气, 想要开口好好的和康熙谈一谈,说一说关于三位亲王背地里做的事。 可是康熙又突然转口出声:“胤礽,朕瞧着你啊也要好好向你三弟学一学!” 胤礽,沸腾的血液再瞬间落入冰窖,他麻木的跟着康熙走动,康熙接下去说的话语那是一句都没有入耳,只是最后三个字在他耳边不断回响。 学一学…… 学一学! 学一学? 您不是常说孤才是您最期待的儿子……孤才是您最骄傲的儿子……孤才是这个大清未来的继承人吗? 现在为什么…… “朕瞧着——”康熙骤然驻足,顾不得尚且还是在大街上就转悠了一圈:“等回去之后,你也到大清技术学院里。不!朕打算开办正式的学校,将这些基础的教程推广到整个天下——!” 在今日,看到灯泡之后,康熙猛然间仿佛看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未来。 难不成,真有一天,天底下真能像臭小子说的一样,可以万里之外就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对方的面庞——? 随着看到灯泡的出现,康熙过往的疑惑仿佛是烟消云散,骤然间心潮澎湃,仿佛依稀间回到了尚且刚登基为王,挥手去三藩的时候。 血液在沸腾,身体在震颤。 试试看吧…… 就按着胤祉的话去试试看,看这世界到底能迈向如何的未来! 当然,康熙也在瞬间明白对儿子们教育上的不足,胤礽和胤禔必须立刻开始加强对这一方面的培训教育才可以!不然等到将来,万一连几个弟弟都不如…… 康熙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的话语胤礽的脸孔扭曲如同恶鬼一般。 “三阿哥,万岁爷有旨。”等胤祉精疲力尽回到四合院,还未来得及休息,就瞧见梁九功笑盈盈的出现在院子中。他沉默一瞬,忍不住抬头看了看东边。 嘿!好家伙!太阳都尚未升起,这深更半夜的…… 好吧。 胤祉刚吩咐仆役取来蒲团,尚未跪下就被梁九功扶住:“三阿哥,万岁爷吩咐奴才这事儿只是和您提一句,用不着接旨!” 用不着……就通知的事情不能早上再说吗? 胤祉满头问号,强撑着快要垂落的眼皮子,强忍住想要打哈欠的**静静等待着梁九功接下来的话语。 梁九功也没藏着捏着,笑眯眯的开口:“万岁爷口谕,京城直隶乃至江南各地,以县起需开设新学堂。” 胤祉骤然清醒。 他瞪圆了双眼,张口结舌,想要说话却不知道应该从哪里说起。 “三阿哥,恭喜。”梁九功笑眯眯的低语 “……儿臣胤祉接旨。” 送别梁九功,胤祉直愣愣的站在原处,深深的盯着自己手上的圣旨,面色是无比的复杂。 关于新学堂的建议,早在两年前蒸汽机出现不久他便送至康熙手边,但是康熙毫无反应……老实说,他以为这件事总归是完蛋了。 但是…… “太好了!!!!”胤祉伸出双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院子中尖叫跳跃着。即使在四合院外,梁九功踏上马车的瞬间也听到里面的呼喊着,他微微驻足往后瞧了两眼,笑着上车匆匆转向达尔罕亲王府。 康熙几乎彻夜未睡,精神十足的列下一条条计划,等到梁九功回来,绘声绘色的描述一番三阿哥兴奋的模样,他可是志得意满,高兴的不得了。 就这样,在拍卖会的前一周,胤祉和康熙私底下商议了好几回。 从学堂的建设开办,学习时间长短到教师的来源,教授的科目以及毕业后的发展等等,可谓是挖空了心思做足了准备。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康熙对于之后的拍卖会也很是重视,从胤祉双向收费的操作中,他甚至比胤祉更抢先一步提出,打算将水泥和沥青两种配方也提供出来,打算在拍卖会公开招聘建造的工厂。 胤祉还真没想到,康熙一旦认同之后,操作起来可比自己雷厉风行得多! 朝堂上对于新式学校的抗拒很是严重,大部分文人出身的朝臣担忧新式学校会对科举造成严重的冲击。 不过在康熙看来,科举是科举而新式学校是新式学校,两者不能共同而言——至于胤祉,他的确看科举不顺眼,更看老套的八股文很是不顺眼。不过作为一个小阿哥,他还不至于将自己这个心思摆在面上,等到新式学校的学生越来越多,冲击到科举也便成了理所应当的事情。 不顾部分朝臣的强烈不满和反对,康熙要求各府县衙选址建造学校的同时,令工部加快培训以求在最短时间内培养出一批具有基础物理学知识的教师出来。 等到各部门快速运转,暂时把朝廷上的不满声音压下去后,康熙的目光随即转移到这一回即将开始的拍卖会上。 利用拍卖会获取利益,用利益表明价值,最后再用价值描述新式学校的存在必要性。 胤祉还没从康熙一连串让人窒息的操作里回过神,另外一个大馅饼就直接砸在他头顶:康熙将属于工部的水泥和沥青的配方使用权拿出来作为拍此次卖会的点睛之笔。 为何说是点睛之笔? 比起尚未让天下人知道好处的羊毛制品,或者是还需要铺设线路之类的电灯,亦或是不言语的某种独特内衣。 这三者在整个大清的名气自然是远远比不上水泥和沥青两物。前者在修缮房屋乃至堤坝上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而后者将地面的平坦程度达到了一个巅峰水准,让四轮马车的舒适度再度提升——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两年四轮马车的足迹遍布大清疆域,沥青地和古早的黄泥地差距也越发明显。 若不是两者都是归朝廷所有,只怕早有商户闻风而动,私下使用起来了。 更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康熙的下一条命令:在大清领域交易的商行需要重新登记个人信息、家庭子女信息、常居住址、店铺位置等信息,这些信息将会送至户部工部登记成册统一管理且注册为执照颁发。 同时,更改主事人以及每年的税金都需要提交报告,当然与此同时,日后只有具备执照的商行才可以参加大清举办的展销会以及使用销售权开设店铺。 这不就是工商执照吗?胤祉听闻这个消息之后,险些连下巴都落在地上。他甚至有种感觉,康熙似乎打算利用这一次的拍卖会,而将贩卖生产销售权,打造自主工厂之类的拓展成由国家管理下的标准行业。 ……老实说,康熙比自己更像是穿越者。 胤祉暗暗想着,对康熙刮目相看的同时他的心思也全然落在了拍卖会上。有了水泥和沥青之后……不推广那就是傻子! 在《大清周报》的推波助澜之下,拍卖会的消息和展销会上的消息更是一时间放置在头版头条——顺带还有画师们赶紧赶慢画出来的聚福楼盛况图也被摆在第二版整面上,让天下人同时瞧一瞧这展销会的热闹程度。 原先还没注意到这一回展销会的大商行,比如主负责漕运的曹家李家,甚至连广州十三行的老板们顿时也有了兴趣! 想要知道这两者可以带来多少的利润! 加班加点的火车将来自大江南北的商人们运送至大草原上,即便如此还是有无数人购买不到火车票,这一回有了康熙的支持——更应该说在康熙的一声令下,整个大清都被启动起来,各地的驿站分班更替马车,将一班车一班车的人也送至开鲁县。 这下子,就算是达尔罕亲王等人想要从中作梗,也只有傻了眼,眼睁睁的望着聚集在开鲁县的人是越来越多。 他们心中暗暗升起不详的预感,但此刻已是无济于事,只能暗暗保佑三阿哥制作出来的羊毛线什么的只是一场谎言! 没错,即便看到这一场绵羊剃毛-加工-生产和产品一条龙的展示,三位亲王依然不愿意相信这样精细柔软的毛线衣服是从用缝制毛毡的羊毛变幻而来。 这与其说是现实,还不如说是戏法! 作者有话要说:大姨妈提前一周登场,痛经严重,蠢作者目前躺床上自闭中,这三天不加更,如更新章节内有bug会过两天统一修改,麻烦大家见谅!,, 第一百五十章 【塞外篇】 等到一周后, 停留在开鲁县的商人数量反倒比之前减少了不少。一些不符合规定的,没有资质的小型商行老板没有通过第一次的审核,只能怏怏不乐的离去。 留在开鲁县准备参加的大多是有名有姓的大商行,甚至在人群中, 胤祉还瞧见了几名金发蓝眼的洋人。 洋人们大多是通过洋货行老板们的途径来的, 不过他们到这里之后也唯独只能望门兴叹:没错!想要参加拍卖会可并不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 他们先要去登记工商执照,办理资质证明,才能参与这一次的拍卖会,身为外国人的他们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的。 这些洋人们不得不四处寻求门路,试图想要拿一张入场券。在屡遭失败之后也有人想通过和工部合作的法子, 试图收买或者贿赂工部官员——不过主管的工部尚书陈延敬素来清正廉明, 想要从他这里入手…… 那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陈延敬这里吃了闭门羹, 洋人们转头就朝向别人进攻, 陈延敬不收钱,不代表别人不收钱。他们的目标很快就落在时任布政使同时也是陈延敬亲家的张汧身上。 只不过是帮忙上一份折子罢了, 就能拿到足足一万两的好处费,张汧眼皮子一颤乐得胡子一翘一翘,借以这些洋人来得太急,理藩院未来得及帮忙安置的名义, 甚至连折子都没瞧一眼第二天就帮忙将他们的诉求递交到康熙的面前。 “胤祉, 你瞧瞧这些洋人写的东西!”康熙翻看了两眼, 忍不住嗤笑一声顺手将折子丢到胤祉面前。 胤祉一头雾水,他伸手打开奏折,第一时间注意到的不是内容, 而是落款:BEIC四个字母。 他瞳孔微微一缩。 BEIC,在历史上是赫赫有名且臭名昭著的存在,即:British East India pany也就是:不列颠东印度公司。 在后世,它一度垄断了整个中国对外销售的途径,更走私了数不清的鸦片…… 一想到这些未来,胤祉面上的神色逐渐沉重。他板着小脸决定正文,打算任何一个小毛病也不会放过——可想归想,当看到这篇文章的第一眼,胤祉倒是笑了。 “笑什么?” “这奏折是谁递上来的?”胤祉言语中带着强烈的不悦,将奏折摊开在御案上,眉眼间带着浓重的怒意:在这封奏折上,密密麻麻的用英文写了近千字的文章——胤祉和康熙熟读英语,想要看懂里面的意思自然简单得很。 “儿臣倒是想问一问这位大臣,用英文上折子是哪里来的规矩?还是说这几名BEIC的商人不会中文而不得不用英文?”胤祉微微挑眉,直视康熙一字一句地说道:“开什么玩笑,不懂中文想参加个屁的拍卖会,还不如早点滚回老家去!” “哈哈哈哈哈!”康熙乐得大笑,指着胤祉就是无奈的摇头:“你啊你啊!瞧瞧你口无遮拦的模样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 “那皇阿玛您说呢!” “朕瞧着你说的没错!”康熙话锋一转,厚颜无耻的咳嗽一声,装作没瞧到胤祉鄙夷的眼神,侧首指着被丢弃在桌上的折子对梁九功说道:“将奏折退给张汧,吩咐他若是洋人们不懂规矩,就派理藩院的官员好好指导一番,别显得自己没了规矩。” “是。”梁九功双手接过奏折,急匆匆的退去。 直到他身影全无,胤祉环胸而立:“皇阿玛,儿臣觉得这些洋人目标只怕是在蒸汽机上呢!” 康熙笑了笑:“朕也这么觉得。” “若是如此……只怕这些洋人为了麻痹咱们。”胤祉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长的开口。 “会特意弄个高价——”康熙笑盈盈的接话。 胤祉和康熙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露出一个狡诈的笑容来。 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呐! 等东印度公司的洋人们再次上递奏折之后,康熙笑眯眯的大笔一挥,同意了东印度公司洋人参与这一回拍卖会! 拍卖会当天。 拍卖会的场地依然是在聚福楼。 聚福楼一改前几日的装潢,一层的房间被拆除得干干净净,靠近一楼大厅东侧的方向搭建起一座木质高台,后方是一扇巨大的、连绵三丈远的木质屏风,上面描绘着展销会上的盛景图。 而在高台的正前方,地上铺着羊毛编织的地毯,柔软舒适的脚感让人难忘,百余个高背椅座位排列在这里,将整个一层占领了个满满当当。 聚福楼的二层则是分割出环绕舞台的数个贵宾室,在栏杆的前方为了避免窥视,还加上一层玻璃,从里面观赏外面依然是小事一桩。 康熙带着胤礽以及索额图两人提早在里面落座,他手上端着一盖杯,依靠在栏杆边,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一边望着楼下的座位逐渐被匆匆赶来的商人们所占满。 这些来自大江南北的商行老板互相寒暄着,一时之间下面倒仿佛忘记今儿个大家都是竞争对手,反倒是其乐融融的开始聊天,甚至有一些花了大价钱跟着进来的小商贩在里面转悠,机灵的顺势做了两单生意。 等到大部分位置被填满,一连串身穿玉白色长裙的女子袅袅婷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们垂眉敛容,一派端庄肃穆,手中端着玳瑁托盘缓缓走至宾客前,将一张张的说明书送到各位参加拍卖会的商人之手。 这些女子大多姿容秀丽,有几个熟脸孔也是前些日子展销会上曾出现过的身影——谁让这个时代对于女性的管束已经极为严格,良家妇女想要随意在外接待宾客实属不大可能的现实。 康熙虽然对胤祉年纪小小就捣鼓了一群花魁帮忙做事很是不满,但是他还真不能硬从后宫里弄出些宫女来做这些事吧? 所以到最后他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着胤祉将这些花魁出身的女子培训后工作。 不过所有人的目光半点也未曾留给这些姑娘们一眼,他们的目光可都落在手上的说明书上——别看他们先前聊天畅快,实际上心里可是暗暗警惕的很,生怕落后谁一步。 低下头认真不久,他们面容上就露出一丝惊讶:这一次的拍卖会上,一旦竞拍成功后该商人在保证品质与国家规定一致的情况下,可以持有该区域五年以内的生产销售权利。 如对商品有改进升级的商人以及厂家,可以优先获得续约权以及在二十年以内任何使用有关于配方后的百分之五收益,即为专利权。 这东西可是新鲜的很。 有些商贩不以为然,有些商贩则是暗自叫好,每个人脸庞上的表情截然不同,宛若众生百态。康熙坐在二楼将楼下诸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中,直到胤祉掀帘走入请安他才颔首:“起来吧。” “皇阿玛,接下来得请梁公公出场才可以。” 梁九功愣了愣,满是迷惑不解的看向康熙。 康熙哈哈一笑:“行了,梁九功你就跟着他去吧。” “喳?”康熙在笑,梁九功总归是松了口气。 他老老实实的应了声,忙跟在胤祉的身后离开贵宾室,走到楼下听了胤祉的一番话,梁九功可是彻底傻了眼! “什么!三阿哥!您,您,您要奴才出面主持这一场拍卖会?”梁九功不可思议的抬高了声音,这大嗓门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嘘嘘——!”胤祉扑上去捂住梁九功的嘴就把他拖到一边屏风之后。屏风后坐着先前端着托盘的女子,均是起了身叫福。 “三阿哥!”梁九功可顾不得身边有那么多人在线,只哭丧着脸低声喊着:“三阿哥!奴才的小主子!这,这可行不得!” “怎么行不得?” “这大清宫规里可是写了,太监啊是绝对不能干政的!”梁九功连连摆手。要知道自从前朝因宦官之乱倒下,这大清对此可是管束极为严厉,小惩大罚那是数不甚数。 说实话,梁九功能走到现在,靠的不就是一个稳字,哪里乐意做这种出挑的活! 只是这是梁九功能拒绝的吗? 梁九功眼巴巴的瞧着胤祉,胤祉一脸为难,无奈摊摊手:“梁公公,不是本阿哥说,你这和我说也没用,要不咱们上去你把这事儿告诉皇阿玛怎么样?” 能问万岁爷吗??? 恨不得当场个上演什么叫做咆哮的梁九功,在此刻身为奴才的规矩一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下一秒他又想起刚才康熙的态度,升起的那一丝抵抗之意又转瞬间消失,唯独惨白着脸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平日做了什么出挑的事情,万岁爷不想留着自己了。 梁九功的神色越发难看,这冷汗一滴滴的从额头上冒出来不提,甚至连手脚都开始打哆嗦了。 胤祉那是一个叫做哭笑不得,忙不迭的开口:“梁公公,真没事!本阿哥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拿这个来生事!” “唉……”梁九功叹了口气,索性双肩一挂索性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三阿哥!您说吧,奴才到底应该怎么做?” 胤祉暗笑。 派遣梁九功出马还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首先康熙和胤祉都先挑一个人选站站台——虽然在科尔沁,但是两人心知肚明,这展销会和拍卖会日后定然需要回到京城里举办,也许会年年举办,让蒙古王公站台主持显然是不合理的。 其次那就是宗室王公,只可惜无论是裕亲王福全还是恭亲王常宁这一回都没有跟随御驾,而太子……胤祉自然而然把这个选项给跃了过去,至于康熙为什么没有提及让太子做主持他就不得而知了。 除去两位和康熙关系最为亲密的亲王,其他人嘛……康熙只恨不得把他们手中的权柄收回来,哪里愿意让他们再出马? 问题涉及到必须展示出朝廷——重点是皇帝也就是康熙对于拍卖会的大力支持,普通的官员显然也不成。 最好的人选其实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可是,思来想去,康熙和胤祉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梁九功等人。 身为皇帝近臣,即便只是宦臣,即便大清明令宦臣不得干政,不过他们依然有着截然不同的地位。 说白了,梁九功说皇帝是这么想的,那九成九的人定然相信:皇帝就是这么想的! 脑内思绪只用了一秒钟的时间,胤祉伸出手从不知何时走至身边的女子手中取过一摞纸交付给梁九功:“梁公公,您瞧着,简单的很——” “……奴才,不认字。” “梁公公,这话就别糊弄本阿哥了。”胤祉瞪了他一眼,不容置疑的将纸塞在他手中,瞧着梁九功苦着脸不吱声的模样又侧首喊过一名女子:“雪姐姐,既然梁公公不会,就请您教一教他吧!” “哎哎哎!奴才会!奴才会!”梁九功慌忙伸出手拦住胤祉,捧着纸的双手颤颤欲哭无泪的喊着。 既然梁九功说自己会,那胤祉更爽快了直接拍拍屁股掀开帘子从后门离开,梁九功刚松了口气却见着帘子掀起一个角,胤祉又探出头:“对了,梁公公。” “……奴才在。” “拍卖会开始的时间是十点整,您别迟到。” “……是。”梁九功忍气吞声,他抬头望了眼时钟,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九,意味着离开始的时候只有半个时辰了。 瞧着手上写得满满当当的三大张纸,梁九功简直是欲哭无泪。他沉默良久,最终在周围女子同情的目光中缩到角落里,默默地开始背诵。 至于胤祉,他掀帘偷偷瞧着梁九功认真研读的模样,终于放下心,冲着发现他而瞪圆双眼的女子们嘘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子,匆匆的往二楼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预祝大家新年快乐!同时也保佑大家每个都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在家过大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 【塞外篇】 十点整。 随着钟声的想起, 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高台上。梁九功此刻从缓缓移开的屏风后走出来,眼前诸多人让他心中微微发慌,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 毕竟他多年高位, 现在想要摆出架势吓唬人那还是错错有余的。只见梁九功不慌不忙,龙行虎步直至高台之上,环视周遭一圈朗声开口:“诸位来宾大家好!本公公乃是万岁爷身边总管太监, 奉万岁爷圣旨主持本届拍卖会。” 话音刚落, 下面顿时一片喧哗声, 就连坐在二楼贵宾室里不少朝臣都发出惊异不定的呼声。 梁九功身为康熙贴身内侍,除去宗室权贵,朝臣士族外一般平头老百姓哪里能见到? 这一个介绍顿时就把下面的人给惊着了! 先前还不以为然, 甚至抱怨怎么不是前些日子带诸人参观的花魁们做主持的商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东张西望之后更是挺直脊背坐得端端正正。 皇帝内侍在这里…… 那岂不是说皇帝也在这里? 心思机灵的商人那眼风是不断往二楼的贵宾室扫去,只可惜胤祉早有防范, 二楼的护栏外已加装了一层玻璃,从外面看起来只能影影绰绰瞧出有人影走动,相貌服饰却是一概不清。 等到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 梁九功才不慌不忙的开口:“现在,拍卖会正式开始!” 本以为水泥沥青会被放在最后, 可没想到的却是别出心裁,水泥被放在了第一位。 水泥的应用范围实在太广,无论造路修房率先都得用到它, 京城里可是早就已经用上多年,谁能不知这玩意啊!众人顿时坐直了身体,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竖起耳朵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漏掉了自己想要的地区。 “首先拍卖的是山西省五年水泥经营权, 五年期间朝廷衙门、私人置办均将优先采用拍卖得主生产的水泥。拍卖得主需保证水泥出品质量符合国家标准,否则朝廷有权利收回经营权。” 话音刚落, 下面立刻有人举牌:“两万两!” “五万两!” 山西省算不得富饶,但是离直隶省比较近的优势,这里还是有许多商人常年要在京城来回,知晓水泥沥青者那也是十有八九,此番一开始挑出山西最前哨,原因也正是如此。 果然和胤祉所想的一般,应该说比他想得还要热烈,许是由于知道皇帝也在这里,下面的商贩一个个是声嘶力竭,不断叫出一个比一个高的,可以让周围人瞠目结舌的价码出来。 这些商户身后大多都有宗室朝臣们做后盾,康熙也心知肚明,只是下面的商贩们无法知道的是,他们每次踊跃的报出一个高价,便让康熙的眉毛禁不住微微弹动。 而在别的贵宾室里的宗室权贵万万不会想到,康熙借着这件事可是把他们的家底打算好好翻一翻! 堪堪数秒之后,山西省经营权的费用就直线飙升到十万两。 例如云南、贵州、广西之类的商人更是呆若木鸡,他们所住的地方离京城实在太过遥远,也只有从他人嘴中听闻过水泥,却是没有真正见到过,此时见山西省的水泥销售权直线上升的价格,一个个是目瞪口呆,心脏更是狂跳不止。 来自云南的商人陈乐文口干舌燥,他久居京城自然知晓水泥的价值,此刻只有双眼一闭,双手合十喃喃保佑竞争云南的敌手能够少一些,更少一些。 “十万两第一回 !”梁九功只觉得自己手心都被汗湿透了。一品大员的年俸只有一百八十两白银,十万两那足足已是五百多倍的金额……可这堪堪只是一个山西省罢了! “十二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二万两第一回 !” “十二万两第二回 ——!”梁九功手持锤子,环视四周拉长了声音喊着。即使他已是心动不已,但还牢记着先前瞧见的规则,他迟迟不肯下锤定价,试图再次勾起下面众人的心思:“十二万两第——” “十五万两!” “不!我出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的价格一出,下面是一片哗然,就连坐在二楼贵宾室的康熙也忍不住探出头,瞧瞧是谁家的败家玩意。 不过这人瞧着并不眼熟,康熙敲了敲栏杆:“去,查一查这人到底是谁家的。” “是。”魏珠应了声,悄悄的退下。 二十万的高价算是将在场诸人给震慑了一番,梁九功按着记下来的程序,还亲自请了这一位中选的‘败家玩意’上台,亲自颁发专营权的证书。 证书是一张被镶嵌在正方形鎏金相框里的黄底龙纹绢布,上书‘大清水泥专营权’几个大字,下面则是一串小字,上刻着具体的区域和时限,尾部还落着康熙以及工部的印章。 见着这一幕,台下坐着的商人们更是激动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由皇帝的近臣来颁布这个,那和这一份证书是皇帝亲自书写的圣旨有何区别?被这样一刺激,接下去的拍卖像是在油锅里倒了一碗水一般,所有人都红了眼,没有任何人有退缩的意思,一个比一个更高的天价被报了出来。 例如云南省、陕西省、甘肃省等水泥应用极少的地区,也卖出了近十万两的高价,更不用说等到江南诸省,广东省直接卖出了近百万的高价!这价格一出,别说地方商人可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康熙握住栏杆的手都忍不住紧了紧,对这几个人更是深深注视了好几眼。 若是他没记错,其中那两人便是陪同洋人来的……康熙若有所思的敲击着栏杆,对于之前没有到广东府巡视海贸一事骤然升起一丝遗憾。 瞧着这些洋人们出手阔绰的模样,想来…… “魏珠。” “奴才在。” “传朕的口谕,令内阁拟定令两广总督吴兴祚、广东布政使柴望即日起赶赴开鲁县述职,详谈海贸商务。” “喳。”魏珠躬身应了是,往后退了两步离开贵宾室,转头进了隔壁的屋子宣旨。 而康熙依然依靠在栏杆上,默默地注视着台下接下去的发展。水泥落幕之后,接下去的拍品依然多的是,从众人熟悉的玻璃制品到香水香皂等曾有舶来品的国产版本,还有内衣月事带等针对女性用户的商品——别看展销会时没什么人在意,可真真正正要摆到架上赚钱,女人和小孩的钱那不就是天下最好赚的钱嘛! 这几样名不经见传的玩意叫出了一个个让人足以倒抽一口凉气的价格!等到高潮一会接过一会,中间休息时间时,不少商人不得不开始担忧口袋里银钱不够,也有商人志得意满,觉得自己的目标已经完成,笑意盈盈的和四周人聊着天。 不过等到羊毛织物登场,气氛再次变得热烈起来。 羊毛衫和羊毛呢织物这几天可是被摆放在聚福楼外专供商人们查看试穿,保暖和轻便程度可谓是远超诸人的想象,加上新产物的销售量…… 老实说,想想天下人口有多少,商人们就心里盘算不清到底可以售出多少金额。更重要的是,虽然天气热的地方不需要,不过广东省的商人们早知道这玩意连洋人们都没见过,意味着还有出口海贸的一大笔收入。 羊毛织物的拍卖尚未开始,下面就开始隐隐骚动起来。 二楼其他贵宾室中,达尔罕亲王几人总觉得有些奇怪。 他分明记得自己使仆役带来的拍卖手册上可是有着奶茶奶糖的销售权存在,还有借此机会好好打一打三阿哥的脸……可是都已经轮到羊毛织物了竟然还是没有瞧见。 随着拍卖会越发接近尾声,达尔罕亲王班弟也忍不住开口吩咐身边的侍卫:“你们下去问问——本王记得还有奶茶奶糖的怎么没有见着拍卖?” “是——!”侍卫刚应声要退下,又再次被达尔罕亲王拦了下来。 达尔罕亲王沉思片刻,索性自个儿站起身走到隔间偷偷询问立在门外伺候的赵良才:“赵公公,不知那件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良才皱皱眉,偷偷朝着屋内瞧了一眼。康熙、太子和索额图大人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拍卖会,他冲着达尔罕亲王微微点头,侧身一溜烟走进屋子附在太子耳边轻轻说了两句。 胤礽的脸色不大好看,试探着开口:“魏公公,这羊毛织物是最后的拍品?” “回太子爷的话,今日的拍品就只有羊毛织物了!”魏珠翻着手上的册子,笑眯眯的回着话。 那这样到底是什么情况? 胤礽略微有些坐立不安,与索额图交换了个眼神。他轻轻咳嗽一声,引来康熙的注意力才仿佛是好奇一般的开口:“皇阿玛,儿臣记得三弟原本不是想要拍卖奶茶奶糖的经营权吗?怎么又不拍卖了?” “奶茶奶糖?”康熙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和笑意,侧首注视着胤礽:“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这不是水泥沥青的经营权都被放出去,胤祉那小子担心内务府的收入不够就把奶茶奶糖的配方交给内务府。” “什么——!”胤礽和索额图几乎在同时一声惊呼,随即两人又死死的闭紧嘴。 康熙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不……没什么。”胤礽强笑着,又不忿的补了一句:“只是儿臣先前入了股份,三弟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儿臣。” “哦?”若不是知道索额图私底下做的事,指不定胤礽这么一抱怨心中对胤祉的感观必然要下降三分,亦或是又觉得他枉顾兄弟情义…… 可事实如今摆在眼前,康熙用着风轻云淡的口气平静的指出:“朕记得,京城里赫舍里府下的酒楼饭馆可都和工厂解除了合同,用上了新厂家的货物。” 这话一出,胤礽双瞳震颤,索额图也面色剧变。 整个室内气氛急速凝滞,在室内伺候的侍卫宫人们,则是齐齐朝后退了一步,将中间留给康熙、太子和索额图三人。 立在门外的达尔罕亲王班弟,闻声瞬间冷汗渗出脊背。 第一百五十二章 【塞外篇】 万岁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达尔罕亲王班弟只觉得口干舌燥, 立在门口竟是颤巍巍的险些摔倒。 和他一样的还有在室内,承受着莫大压力的索额图。他额头的冷汗一直滑落到下巴处,垂首双眼直直的盯着脚背, 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 知道了!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万岁爷怎么会知道的??? 他心中的恐惧如海浪翻滚,止不住的浑身哆嗦。 室内还是一片沉寂。 康熙仿佛不知道自己投出的惊天大雷一般,全神贯注的望着场中的拍卖, 场中的拍卖已经接近尾声, 价格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创造着高峰。 “五十万两!” 这个价格震惊一楼商人的同时, 也让索额图等人白了脸。明明羊毛织物只是一个新鲜玩意,能带来多少利润暂时也无人所知——那在下面的人为什么愿意拿出这么大的价码拍下? 康熙侧首望着胤礽:“你想说,为什么这些人愿意用这么多钱拍下羊毛织物的销售权, 对不对?” 水泥尚可以明白, 是因为无时无刻不在使用到各地堤坝建筑物甚至道路的修缮中,可是羊毛织物凭什么? 胤礽想不通, 面对康熙的问话,他沉默一瞬艰难的,用着极低的声音呢喃着:“是……因为皇阿玛在这里?” 因为知道皇帝在这里, 因为为了在皇帝面前表现自己——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哈哈!”康熙笑了声,在胤礽自以为答案正确的一瞬间又完完全全的收敛:“因为朕在?不!答案很简单啊胤礽。” 他转回头, 目光再次透过玻璃窗,落在坐在高台一边,正侧首严肃和几名官员说话的胤祉:“因为这些人相信他啊……” 相信? 胤礽顺着康熙的目光往外看去, 怔怔的落在胤祉身上,只觉得口干舌燥,半响才缓缓开口:“三, 三,三弟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十岁的孩童罢了——” “胤礽, 朕问你。”康熙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指着下方:“若是你来做——你可以做到吗?” “儿臣——”自然能够做到! 胤礽很想这样回答。可是他在脑海中盘旋许久,最终却只是愣在原处脸上一阵青一阵紫。 康熙叹了声:“你肯定想,你又不像胤祉一般懂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要聚集这些商人举办拍卖会就连吸引他们来的资本都没有对不对?” 胤礽沉默。 “人各有所长,做主子的需要是豁达大气,知人善用,更要任人唯贤——胤礽,你觉得你做到了吗?” 话语是对着胤礽说的,可康熙的目光却是直直落在索额图,甚至没有等到胤礽的回话,他的声音蓦地冷森:“索额图,回到京城你就上书自请辞官吧。” 这话犹如一击重锤,只砸得索额图眼前一黑,他目光涣散,嘴唇哆嗦,一口血憋在喉中几乎无法吐出。他呆呆的抬起头,不敢置信自己听见的话语,良久才仿佛直接老了十岁,双腿战战像是失去力气一般滑到在地:“奴,奴才……遵旨!” 屋内一片寂静。 康熙的目光挪向门外,和三位科尔沁亲王来了个对视。 三人哪里不知道这是给他们几人的警告,别说进去为索额图求情,毫不迟疑的退后转身立马离开。 合作——合作!? 是谁想出来的招数! 他们三人一瞬间忘记这件事是由三个人亲自想出来的,愤怒的交换着目光,试图用眼风杀死对方。 “奴才……先行告退。”索额图颤巍巍的站起身,胤礽担忧的想要上前扶一把,却在康熙冷肃的目光中胆怯的停住脚。 随着索额图离开,他脸上的茫然宛如稚儿,康熙甚至都在怀疑自己对太子的教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胤礽。” “……儿臣在。” “侍读学士王掞乃是国之栋梁,朕之心腹。等今日过后朕将令他亲自指导辅佐于你,你要认真好学,三省吾身。上位者可不懂天下之事,却得懂旁人之心,更得明了事理勇于纳谏——朕今日一说,望你都能放入心中。” “……儿臣遵旨。” “瞧你心不在焉的模样,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康熙瞥了他一眼,暗暗叹了一口气。 “儿臣告退。”胤礽没有拒绝,他失魂落魄的快速离开,走至聚福楼下正巧碰上迎面而来的胤祉。 兄弟两人几乎在同时驻足,又同时迈开步子,胤祉微微欠身,胤礽全然没有平日扶起的动作。兄弟两人的态度僵硬而冷漠,再也没了往日的亲近。 胤礽走了两步,停下脚,回头怔怔的看了胤祉一眼。转瞬间,他扭身再次迈步走向大门。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胤祉在台阶上,背着光转身看向胤礽,目送他推门离去才转过头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二楼。 贵宾室内,康熙独自坐着,静静的思考着。 细碎的脚步声停在门外,没等对方出声,康熙就淡淡地开口:“进来。” 只是他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是胤祉的时候瞬间闪过一丝失望。 胤祉推开门,探进来一个小脑袋瓜,随后他瞧着屋内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在,才一蹦一蹦的走进来请安:“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怎么了?”瞧着胤祉,康熙原先紧皱的眉尖微微舒展,下意识的撸了撸胤祉的小脑袋。 “今儿个的拍卖会很是成功,儿臣在想晚上要不要临时举办一场宴会宴请中标的商户——”胤祉挥舞着双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这倒是不错。”康熙点点头。 “就是儿臣想要问皇阿玛要些人?” “什么人?” “嘿嘿!工部尚书陈延敬陈大人!” “你这小子!”康熙略微想了想,就知道胤祉打算把陈延敬架出来作为挡箭牌,登时指着他的额头戳了好几下:“陈爱卿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你——每回每回的被你折腾。” “哎,若不是皇阿玛愿意,儿臣哪里能指使得了他!” “哼!就会说好听的——朕瞧着,这临时办的宴会也不成,就这样吧你让人吩咐下去中标的商人明日到达尔罕亲王府,朕亲自招待他们。” “……哎?”胤祉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难以置信的又重复了一遍:“皇阿玛,您在说什么?” 康熙……亲自招待? 胤祉只觉得喉间干燥,张口结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你啊,有一个缺点。”康熙笑眯眯的盯着胤祉。 胤祉:? “那就是——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底。既然想要改变,那就要从根子上改变——按着你想要做的去做,朕会支持你!”康熙展眉一笑,轻轻拍在胤祉的肩头。 胤祉呆呆的望着康熙,闷闷的应了一声是就匆匆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才捂住通红的双脸,半响才抬起头对上了周茂的双眼。 胤祉:…… 面对周茂迷惑的目光,他咳嗽一声:“去,通知下面的宾客,凡是拍卖成功的宾客都可以参加明天举办的皇家盛宴,请他们不要离开。” 皇帝……亲自招待……也就是说…… 周茂呆立在原处,目送着三阿哥一蹦一蹦的离开,半响才回过神维持着僵硬的表情匆匆走到大厅将这件事公布于众。 咱们得面见圣上??? 聚福楼里,结束拍卖会后还恋恋不舍没有离去的商人们在此刻听到了这个大新闻。中标的是欣喜若狂,没有中标则是后悔莫及,盯着中标者只恨不得将这些人扒皮抽筋吞吃入腹。 传信的梁九功笑盈盈的开口:“未中标的各位也不用忧愁,万岁爷可说了这样的拍卖会以后可不止一回。” 有些人纳闷的瞧来,梁九功微微一笑,手指往上一指,登时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止了一瞬。 电灯啊…… 没中标的那是心中火热,恨不得趴着梁九功好好问一问,而中标者也是心中忌惮,回头定要好好做事赚钱以求下一回不输给别人。 无论如何,在场者兴致大发,顿时失去离开的心情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起事来。 第二天的宴席,即便是康熙临时通知,不过由于康熙的到来,达尔罕亲王府上的人手那是早已准备多时的,时辰一到,宴席一开,府中即刻热闹异常。 康熙端坐在上首,举杯发言:“常有人道士农工商,商人常被排在最末,又有人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在朕眼中,无论是大字不认的农民,又或是靠手艺养家糊口的工匠,亦或是走南闯北的商户,都比手无缚鸡之力,只在口头畅想国事却连出手两字都认不得的迂腐书生来的好。” 宴席里一片安静,商人们大多被安排坐在末席,望不到康熙的容貌和表情,心中是一阵阵的触痛。 在其中,云南商人陈乐文尤为呆呆的思考着,想着自从自己放弃学业,离家十数年载做生意赚得百万家财,却还不得只是个正八品国子监学正的弟弟受父母待见,可却是不曾想弟弟的官职花费银钱也都是从自己账上支出。 当然,康熙的话也引起不少文臣的不满,只不过他们不敢说罢了。 “士之力,保家卫国;仕之力,平治天下;农之力,鼓腹含和;工之力,日新月异;商之力,连南通北。在朕的眼中,无论哪一类人都是国脉民命,砥柱中流。” 康熙环视了一边四周,在一片安静中站起身举起酒杯:“朕敬你们一杯!” 话音刚落,康熙仰头一饮而尽,翻身将杯口朝下示意在场诸人。 陈延敬笑着起身:“臣也敬皇上一杯!” “臣也敬皇上一杯!” “草民敬皇上一杯!” 一个个人从宴席座位上站起身来,一句句声音聚集在一起在整个大殿内引起阵阵回声。 等这一番敬酒结束,气氛也逐渐热闹起来,乐官们奏响雅乐,一阵阵悠扬的乐曲在殿中绕梁三匝的同时,十数名穿着锦衣的歌女在旁轻展歌喉,另外十数名舞女则从两侧莲步轻移直至平台之上,联袂结袖,翩翩起舞。 这一场展销会、拍卖会以及随后皇家宴席随着商人们的足迹而传遍天下,同时康熙的一番话也吸引了无数人的关注。 有学子怒斥关外来的鞑子不懂文人之力,更不懂文人的笔堪比将士的刀——这样的话语一经出现,便立刻引起了官府的注意,甚至给予抓捕。 江南不少学子正哀呼文字狱又将到来的时刻,令人震惊的是,康熙却最终选择将这些人放了。 文人的笔,在乱世之中可为将士的刀。 可在这平世之时,却是什么都不如。也只有些犹记得过去的酸腐文人,才会遮住自己的双眼不愿意看身边日新月异的变化,尚觉得只有读书人才是最高贵的存在。 却忘记了,历史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 更重要的是,康熙更忙于推广新式学校,等到新式学校的毕业生增多,科举改革便势在必行了。 到时候,这些不愿意睁开双眼的文人,整个世界会逼迫他们睁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吃的就是布洛芬QAQ,不过布洛芬只让12小时吃一片……但对我来说顶多只有5,6小时有效吧?有效也是隐隐作痛唉...所以来一回大姨妈三天倒下已成了习惯OTZ 现在肺炎情况严峻,大家一定要少出门,没办法必须出门的情况下也一定要戴口罩,安全第一! 前几天没码字,存稿已经没两章了_(:з」∠)_蠢作者先今天加更一章……后面看情况吧? 加更晚上21:00! 第一百五十三章 【塞外篇】 前院大殿是歌舞升平, 在后院里戏班子也没有停歇, 杂技表演唱戏的轮番上演, 不过台下诸人的心思大多都在前殿大事上,反倒是小宫妃们瞧着直鼓掌。 孝庄皇太后脸上挂满了笑容,搂着胤祉坐在上头,一群蒙古福晋围在下头吹嘘个没完没了。明明知道他们这都是俏皮话,可每一句落在孝庄的耳朵里,那都是慰贴得不得了,逗得她笑得合不拢嘴。 在下首另一桌, 荣妃也是超出规格, 被淑慧长公主拉在身边落座,一桌子围着的都是巴林部族的福晋们, 早得了淑慧长公主的吩咐,说得俏皮话那也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荣妃身上砸去! 荣妃的心情可不能说是不错, 更应该说是狂喜。 这一个月以来,她的心情可是犹如坐一回过山车,时而直接狂奔到巅峰, 时而跌宕到谷底。 先是因为铁路一事而备受关注,随后又因胤祉和科尔沁王爷们之间的纠纷在后宫里可谓孤立无援, 孝庄皇太后又因为立在中央左右为难,不好直接伸出援手, 若不是淑慧长公主在中间帮忙回旋,只怕如今…… 想到这里荣妃打起精神,脸上挂着一抹平和的笑容细细的与蒙古福晋们说话。 这沉静温柔的模样, 宛如春风一般温润而安宁。不骄不躁的态度也让在座的蒙古福晋们心生好感,淑慧长公主的媳妇也在其中,瞧着荣妃心中倒是对婆婆说起的婚事起了一丝满意之情。 长子纳木达克已成家立业,若是儿子能娶得公主,有荣妃这般的亲家,想来即使二儿子去京城倒是一桩不错的好事。 淑慧长公主瞧着媳妇投来的目光更是得意,这一边是聊得畅快,另外一边皇贵妃和德妃就显得兴趣缺缺。 若不是两位太后兴致正高,她们只恨不得扭头就走,哪里还愿意留在这里多说几句? 德妃心中烦躁,忍不住目光就落在一旁说着悄悄话的大格格和二格格,更是气不打从一处来,忍不住啧了声。 瞧瞧这大格格,还有心思和二格格聊天! 亏她派了那么多人出手,竟是连点争气都不会! 心烦意乱的德妃和皇贵妃不经意对视一眼,两人竟是升起一丝志同道合的默契感——呸! 下一秒两人一个头朝左,一个头朝右,满满都是怨愤。 忙完拍卖会的大事,又和大臣们好好研究一番各种朝事之后,早就因为拍卖会的成功而迫不及待,想要在供货商这里分一杯羹的的蒙古王公们也总算等来了前往围场狩猎的通知。 大批人马从达尔罕亲王府出发,直到日上三竿才来到围场,提前一日赶到的宫人侍卫们早已搭建好帐篷营地,等候着康熙一行人的入驻。 日头炎热得厉害,并不是狩猎的好时间。 不过草原风景好,康熙也好许时间没有到草原来了,这一回的兴致算得上不错,换上旗装以后便领着一干阿哥在草原上游荡,顺带鼓励阿哥和王公朝臣们各自施展本事打猎,若是前十名更有大把的赏赐。 有了康熙一番话,不止是阿哥们跃跃欲试,就连蒙古王公的子侄们也是好胜心起。 蒙古王公继承的王位只有那么几个,兄弟十七八个的却也不在少数,大部分人到最后也只有领一分闲钱的命!若是在康熙面前秀一秀本事,想要知道后头就会有大好前程等着自己。 胤禔和胤礽两个则是老手,自打进了草原以后都尚未从马背上下来。胤礽是此前的郁气这一回想要好好消除一番,而胤禔自认为武艺第一自然不甘落后,在康熙的一声令下两人一前一后领着身后的侍卫率先冲出去。 紧随在太子和大阿哥的身后,蒙古阿哥们也齐齐冲向四方,原地留下最显眼的就是慢悠悠的胤祉,他是头一回骑马狩猎,还真是有些战战兢兢,这僵硬的动作落在周遭蒙古王公眼中,那是惹起了不少轻笑声。 里面倒没有什么人是嘲笑,只是觉得三阿哥平素做事端正瞧着不像是个孩童,而此刻倒是还不如几个岁数小的阿哥。 所谓人无完人,若是三阿哥样样做得完美那才是吓人吧? 不过胤祉毕竟还是接触过骑马的人,稍稍熟悉一会之后,他轻轻一踢马肚,慢悠悠的在草原上散起步来。 草原的天空如琉璃般澄净碧蓝,大地犹如绿毯向四面八方肆意的延伸着,不远处是起起伏伏的森林,空气里参杂着泥土味的空气,让全身在瞬间舒展开来,前些日子积累的郁闷心情一丝一缕的消失。 比起每天只能看到正方形一小块的天空,也难怪额娘几人如此高兴。胤祉往后看去,在康熙身边环绕着的皇贵妃、荣妃和德妃,大格格和二格格,还有些不知名的小宫妃们脸上都带着同样灿烂的笑容。 她们纵马来回奔驰,只有这个时候,胤祉才能突然想起这些满族出身的宫妃们大多都会骑马,只是在进入狭隘的后宫之后彻底失去了这个机会。 瞧着荣妃如今喜悦以及与周围和乐融融的模样,胤祉可彻底没有打搅的意思,他眼珠子一转,驾马窜到胤禛身旁笑嘻嘻的凑在一起朝着远处跑去。 比起三阿哥和四阿哥,如今最引人瞩目的就是两位英姿飒爽的格格。 大格格纯妤穿着一身鎏金大红色旗装,头发被盘在脑后,一根碎发都没有剩下,露出饱满的额头,柳叶细眉丹凤眼,加上脸上一抹淡淡的红晕,皮肤白皙透亮可是蒙古本地皮肤黝黑的姑娘们截然不同。 她如今十五岁,正是娇嫩的好年纪,加上康熙尚未定下额驸人选,不少人是蠢蠢欲动,打着定要猎到一头漂亮的狐狸或是白兔来吸引格格的目光。 还有不少人的目光注意到一边颇为低调的二格格懿敏。 一来二格格才是皇帝亲生女,长女;二来二格格可是三阿哥的亲生姐姐……随着展销会拍卖会的成功,三阿哥在蒙古王公心中的地位可是步步攀升,这二格格自然也成了不少人眼中的香馍馍。 况且二格格继承了荣妃的美貌,光从外貌上来说更甚大格格三分,只是穿着素雅的旗装,又是抿嘴微笑,跟随在大格格后不大说话,这才瞧着并不起眼。 两位格格的出现,可是让满场荷尔蒙爆发的少年人们露出好胜之心,一个个眼神犹如刀光剑影一般,互相切磋个没完没了,好不容易四散而开,这些王公子弟们就急急朝着远处窜去,生怕落后一步。 不多时,康熙可见之处除了身边的嫔妃们,就只有悠闲自在的胤祉和胤禛。两人自认为都不是习武的料子,这一回的狩猎只要过得去也就罢了,因为两人很是坦然将争光的事情交给胤礽和胤禔,自顾自在草原上一边闲逛一边聊天。 康熙远远瞧着胤祉和胤禛两人偷懒摸鱼,满脸黑线之余顿时扯起嗓门不悦的喝令着:“传朕的旨意,若是倒数的还得认罚!” 罚就罚吧。 胤祉依然慢悠悠的前进着,半点悸动都没有。 累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一番了。 “……”康熙面无表情凝视前方,半响他索性一踢马肚纵马到胤祉和胤禛身边,盯着两个小兔崽子半响:“你们知道今天晚上是篝火晚会吧?” 胤祉和胤禛同时点点头。 “很好。”康熙笑眯眯的:“梁九功。” “奴才在!” “传朕的旨意下去,今儿个晚上烧烤晚会可都得尝一尝自己打猎到的那一份才行!没有打猎到就别吃饭了!”说到最后,康熙横了胤祉和胤禛两个一眼。 想也知道,这话就是对着他们说的。 “……啊?”梁九功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想到大阿哥刚才已经兴高采烈拖着一头硕大的野猪景象。 他吞了吞口水,在康熙疑问的目光中笑着应声:“是!” 胤祉耸耸肩,头也没回的伸手甩了甩,大概意思是知道了。等离着康熙远了些之后他才噘嘴抱怨:“四弟,咱们也稍微出点力,省得皇阿玛等下又要借着这个理由唠叨我们。” “好。”胤禛点头应是,两人一前一后纵马狂奔而去,身后还跟着一溜烟的侍卫。 只是,两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格外倒霉,带着侍卫们转悠了好几圈,过去近两个时辰之后胤祉和胤禛可真的懵了! 别说比如山羊之类的大型猎物,就连只兔子的踪影都没有瞧见! “……真奇了怪了?怎么连只兔子都见不着?”胤祉茫然四顾对于此番景象简直无语噎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话才对! 你说这现实不现实? 你说这奇怪不奇怪? 胤禛皱紧眉头四处张望,眉眼间也全然都是迷惑。 最可恶的是几乎所有经过他两的人手上不是提着一只山鸡就是一只野兔,提着山羊野鹿之类的也不在少数,可偏偏只有他们两人沿路过去可谓有着寸兽不存的效果,凡是所经之地……啥动物都没。 惨……真是太惨了。 随着时间变长,越来越多的人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对于三阿哥和四阿哥的遭遇不免投去一个个或是关注或是怜悯的目光,还有甚者打着拍未来小舅子马屁的打算试图将自己的猎物塞到胤祉手中。 只可惜康熙派出来计数的侍卫们可不是这么好忽悠的,胤祉瞧着乱糟糟的闹剧也更是头疼欲裂。 难不成自己不讨动物喜欢?或者是王霸之气太过凶猛导致动物都不敢接触自己?胤祉摸着下巴沉思着:他倒是要看看,这让动物消失得干干净净的,到底是自己还是胤禛。 “四弟,咱们分开走吧!” 胤禛,胤禛其实早就想这么做了。他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即两行人分开四散而去。 过不了半盏茶的功夫,就有人来通报:四阿哥猎得了三只兔子一只獐子,现在最末名的可就是三阿哥您了! 胤祉:…… 啧,看来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可是这种问题,他是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啊!从未狩猎过的胤祉第一次明白何为有武器都白搭,何为有技术都白搭,一切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他开始试图潜入别人的队伍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塞外篇】 胤祉只是黏上谁, 谁就没了猎物! ……这还得了?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用不着多少时间, 三阿哥在狩猎中的倒霉程度就传遍了整个狩猎场, 没有人乐意和他在一起,就算勉强在一起走了一段路, 发现鸟雀皆无的情况也是四散而去。 胤祉:…… 他回头看看跟着自己的,一个个显得极为垂头丧气的侍卫们, 幽幽叹了口气:“别忍着了,笑吧, 本阿哥不怪你们。” 只见垂着头的侍卫们各个肩膀耸动, 随着胤祉的话语一个接着一个噗嗤笑出声, 胤祉死鱼眼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瞧了许久,这笑声也久久没有停止。 他自暴自弃。 胤祉自闭了。 他决定:反正没有鸟兽给他打猎,那……他就不打了。 想着想着, 胤祉理直气壮的驾着马匹来到树丛边, 翻身下马环住膝盖窝在一棵茂密大树下发起呆来。 “主子您这是……?”瓜尔佳法色小心翼翼的开口。 “唔……本阿哥觉得”胤祉眯着眼睛,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的脸庞上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说不定还是这样,老天爷才会同情自己……从天上掉只鸟,或是来只兔子撞死在树上——” “……哈?”瓜尔佳法色呆了呆。 侍卫们面面相觑, 坐在马匹上不知道是应该下来还是应该端坐着等候三阿哥起身。里面还有不少人都是头一回当三阿哥的侍卫, 有些摸不着他的脾气, 不安的交换着眼神。 “本阿哥就在这里休息一会,你们四散开,指不准这样就能打到猎物呢?”胤祉单手捂住自己的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只觉得阳光暖洋洋的,身边时不时传来微风吹拂过草原的声响,一阵阵的倦意涌上心头,他打着瞌睡,头一点一点的。 天气正好……咱们来睡个觉? 他的双眼逐渐闭上了,在梦中似睡非睡,这种似睡非睡的状态才是他现今最为喜欢的。 去空间里又不能看闲书发呆,倒不如这般的休憩才舒舒服服。 不过胤祉舒服没多久,就听到咣当一声巨响。 他依靠着的大树剧烈摇晃,乱糟糟的树叶掉落在他的身上,中间还夹带着一两只绿油油的毛毛虫! 毛毛虫……! 胤祉和那一只毛毛虫大眼瞪小眼,随即一跃而起那是一个惨叫连连。 被三阿哥刺耳惊叫声吸引来的还有四散开的侍卫们,他们心下着急匆匆赶来却只看见三阿哥在原地蹦跶了好几下,从身上抖落一堆的树叶。 “……咦?”有名侍卫低低的喊着。 “怎么了?” “喂,阿哥后面那棵树下?是不是我瞧错了?” 几名侍卫低语着,同时朝那边投去目光,顿时一群人眼珠子险些蹦出眼眶,目光定定不愿挪开。 “……兔,兔子?”良久,才有人艰难的吐出口。 “兔子?哪里有兔子?”胤祉闻声顿时停下动作左右张望起来。他顺着众多侍卫的目光瞧去,绕着大树转了个圈,只见一只已经撞得头破血流的兔子正倒在地上。 “刚才的震动是一只兔子造成的?”胤祉搔搔下巴实在有些不可置信:“这声响听起来是只野猪还差不多。” 跟随而来的侍卫们表情诡异,有人甚至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能天降兔子就不错了,还想要着野猪? 正当众人交换着眼神,却只见胤祉突然眼前一亮伸手从侍卫手中拿来弓箭,在诸人直愣愣的目光中那是又狠又准的直中猎物,随即他一手提起兔子,一脸的美滋滋:“瞧,这就是本阿哥今儿个的猎物。” 侍卫们:…… 瓜尔佳法色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是轻微:“阿哥……这,这皇上的意思可是要亲自打猎到的才可以!” 这可是欺君之罪! “哎,所以嘛,本阿哥是追逐着兔子,然后兔子撞晕了之后打猎到的嘛!”胤祉笑嘻嘻的。 天降兔子那肯定是归他所有咯! 想着康熙等会会有的表情,胤祉就是乐得喜滋滋提起兔子耳朵就往回走。 侍卫们也不知道是该劝还是不该劝,更重要的问题在于大家伙如今都双手空空的,他们也想不出可以劝说的理由,只好心事重重的跟随在三阿哥的身后朝着马匹的方向走去。 只走了两步,胤祉就猛地停住身体。他双目直视前方,声音有些严肃又带着一丝迷惑:“你们打到猎物了吗?” 侍卫们老老实实的摇头:“没有。” 他们虽然四散而开,但是注意力可是百分之一百都在三阿哥身上,哪里有心思去打猎。瞧着别的队伍都是满载而归,大多数侍卫心有戚戚显然已经预想到回到营地被同僚嘲讽的结局了。 瓜尔佳法色倒是有些警惕,向前几步凑在胤祉身边就往前看去。 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还未出声。胤祉很是淡定的让开一个身子,把眼前的景象展现给身后的侍卫们:“嗯,那给你们一个机会。” 侍卫们:……? 他们莫名其妙的向前看去。 骤然间,密密麻麻的冷汗在他们的脊背上冒出,望着眼前的巨兽,一身黄黑交错的毛色油光水亮,一双虎眼更是威势逼人,露出一口獠牙正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眼前诸人。 赫然是一头硕大的老虎! 在场的侍卫们无一不是立即倒抽一口凉气。 瓜尔佳法色回过神,第一时间试图将胤祉拉到身后,而其余的侍卫们更不用他下令就已经分散而开,虽然不知道为何这头大虎居然没有攻击人的动作,但是谁也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组成半圆形朝着大虎逼近。 “老虎已经受伤了!”胤祉冷静的开口,他手握着弓箭蓄势以待,话音刚落的瞬间就一箭射出! 箭矢的速度极快,但大虎的反应更快! 这头大虎四肢一纵猛然往旁边一跃,落地的瞬间侍卫们瞳孔骤然一缩,瓜尔佳法色立马发现,这头大虎真的已经受伤了! 它的前足蜷缩在腹下,一条尾巴正用力一抽一抽的甩打着地面,胤祉的箭矢似乎激发了他的凶性,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就猛地发出一声怒吼朝着胤祉不管不顾的扑去! “小心!”瓜尔佳法色面色剧变。 “怕什么?还不快点射!”胤祉不慌不忙,甚至得闲斜视瓜尔佳法色一眼,他抽出箭矢毫不犹豫连射三箭。 闻声,侍卫们也齐齐拔出身后背着的弓箭,只见嗖嗖嗖的箭矢如雨般朝着老虎射去——眨眼的功夫胤祉就听见老虎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声,虎躯重重翻倒在地,溅起了一阵尘土。 鲜血从獠牙地下汩汩而出,随着血液的流失和四肢的抽搐,两只铜铃般的大眼很快就慢慢失去了焦距。 瓜尔佳法色拦住想要上前的胤祉许久,等到大老虎彻底没了声响以后他才使着两名侍卫上前打探。 等到两名侍卫将老虎翻过身,确定没有了呼吸以后,侍卫首领才松了口气,手也微微放开。 胤祉走上前好奇的端起老虎的前爪,就如同他所想的一般:“看来先前撞上树的不止是兔子,还有这头可怜的老虎。” 老虎也能撞树……? 在场的侍卫们表情是一阵青一阵白,时而迷茫时而震惊时而狂喜时而惊惧,各种稀奇古怪的表情让胤祉看得为之一笑。 不过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被自己略过…… 胤祉托着下巴沉思着。 与此同时,老虎最后一声凄厉的嚎叫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康熙闻声心中微动,面容骤然一肃:“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猛兽?” “奴才听着也是。”随侍的索额图面色严峻。许是为了给太子留一分颜面,索额图被要求罢官的事情还未传出去,身为大学士的他在巡猎中自然守候在康熙身后。 “索额图,你立即带人查探是什么地方传来的!”康熙微微有些焦虑,侧首又吩咐另一名亲信随侍:“速去!让皇贵妃带着宫妃格格们先回营帐。” “是!”一行侍卫们匆匆领命,四散开去。 顿时没了狩猎的心情的康熙,略有些焦躁的伫立在原处等着消息,只不过尚未等到传信之人倒是先瞧着一抹倩影驾马匆匆赶来。他凝目望去,顿时皱紧眉头:“荣妃!你不回营地怎么反倒到这里来了?” “回营地?”刚和传信的侍卫来了个交错的荣妃茫然的歪歪头:“臣妾没收到这信。” 康熙微微皱眉:“那你过来做什么?” “有侍卫传来信,说是胤祉那孩子猎到了一头老虎!臣妾正想同万岁爷说一句一同去瞧一瞧呢!” “……老虎?” 康熙面上怔愣,下一秒紧皱眉尖:“这地方,哪里来的老虎——?” “……哪里来的老虎?” 几乎就在同时,胤祉蹲下身瞧着这头斑斓大虎,总算发现到哪里不对。 科尔沁草原上……哪里来的老虎? 一干侍卫骤然色变,先前猎到一头大虎的惊喜那是在瞬间消散,剩下的全然是恐惧。 不应该出现在草原上的大虎突然出现……偏偏还受伤被三阿哥狩猎到。 弄虚作假?故作玄虚?还是……另有所图? 千千万万个想法从脑海中划过,众人面上都带着紧张与肃穆,胤祉很快将牲畜房想要拍马讨好自己一事划出——毕竟不是科尔沁草原上的老虎,即便被打到无论早晚总会被人捅破。 或是有人知道这是自己头一次狩猎,想借此来表述一下自己的无能无知? ……也不像。 胤祉将各种想法暂且搁置,转头吩咐瓜尔佳法色:“快!把老虎抬回去,咱们先把这件事告诉皇阿玛才行——!” “是!” 另一边,将信将疑的康熙带着荣妃匆匆赶来,他们恰好遇见了正七手八脚将斑斓大虎送上马匹,试图运回营帐的胤祉一行人。 “胤祉!”康熙心中一咯噔。这老虎的模样可比他预计得大得多!无论是谁将这么一头老虎送来,只怕都是心怀不轨! “……皇阿玛?额娘?”胤祉闻声回头,惊讶的望着康熙和荣妃狂奔至自己身边,上下仔细打量着自己。 确定胤祉瞧着不像受伤的模样,康熙的目光才转回这头大虎身上:“……这头大虎,你们怎么碰上的?” 胤祉,刚想开口说自己偷懒。可骤然间又想起刚才康熙的话语,他讪讪然一笑:“这不,儿子追着兔子冲进树林,刚抓住兔子一回头,嘿!就瞧见这大老虎。” 荣妃听得心惊胆战的,凑上去板着胤祉的小脑袋就左看右看:“让本宫瞧瞧!本宫的心肝有没有哪里受到伤?” 胤祉闻声脸上一阵通红,晃头晃脑的将自己挣脱开去:“儿臣才没有受伤!不信额娘您问问法色,还是儿臣亲自猎到的大虎!” “哦?”见着胤祉精神十足,的确是半点伤都没有的模样,康熙挂在空中的心也终于可以落地,他的目光转到被杀死的大虎身上,瞧着上面几十只箭矢就似笑非笑:“净说瞎话。就你那手劲,能打死老虎?老虎先吃了你咯!” 别以为康熙不知道,无论是纳兰性德当年还是曹寅当年,到如今的武学谙达嘴里,在弓箭武学上最摸鱼的就是胤祉这臭小子。仗着有张北在,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能拉三石的弓,那五石是别想的事,就这样的人…… 还说自己能打死一头老虎?这是把自己当傻瓜看嘛?,, 第一百五十五章 【塞外篇】 康熙冷飕飕的瞪了胤祉一眼,含笑望向侍卫首领:“朕记得你是瓜尔佳法色?你的本事不错竟是打了如此一头猛虎!” “这……”瓜尔佳法色愣了一瞬, 冷汗都快从脑门后掉下来。 这能算是自己猎的吗? 瞧着, 一个不注意, 欺君之罪就在前头朝你挥着手。瓜尔佳法色连连摆手:“万岁爷, 这猎虎的功劳乃是三阿哥的!” “……哈?”康熙呆了呆。 “皇阿玛!这下您可知道了吧!?”胤祉扬眉吐气, 抬头挺胸。 康熙孤疑的盯着他一眼,勉勉强强道了歉, 然后面容一肃就细细盘问:“周围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儿臣猎到老虎就觉得奇怪,只是派了侍卫四处寻觅也没见到人——现在打算回头找皇阿玛把这件事告诉您呢!” “找朕?那你怎么先派人告诉你额娘?” 胤祉微微一愣,随后露出一丝茫然:“……儿臣没派人告诉额娘啊?” 一瞬间的寂静之后,所有人面色剧变。 “额娘!刚才传信的人过来时, 除了您在还有谁在?”一道闪电在胤祉脑海中划过,他面色严肃急切的开口询问。 “……谁?皇贵妃和德妃都在……”荣妃下意识的回答。说出口的一瞬间她面上也露出一丝惊慌, 颤声对着康熙说道:“咱们几个刚好碰到回头的太子殿下和大阿哥!” 先前心中淡淡的预警在心间不断跳动, 康熙焦躁不安厉声喝道:“快!快!令人去寻太子和大阿哥!让所有人立刻回来!” 没有老虎的地方偏偏出现一只老虎。 还受了伤让武力算得上是阿哥中末尾的胤祉一举拿获! ……难不成身边有奸细? 康熙心中震颤,匆匆驾马就朝着荣妃指向的方向赶去。 保成!保清!绝对不能出事啊! 另一边。 “你说……胤祉猎到一只老虎?”胤礽微微拧眉, 不可思议的望着前来报信的侍卫:“这怎么可能?就他的小胳膊小腿射到一只老虎?叔公是不是瞧错了?不会是大哥做的事情吧?” “回太子爷的话这件事可是千真万确的!奴才也瞧见了, 赫舍里大人也是亲眼见的!”侍卫擦着汗珠, 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万岁爷瞧着很是满意, 说要大大赏赐三阿哥!” 胤礽朝回头看了两眼, 只见侍卫们的马背上驮着两头小鹿还有其他的狐狸獐子兔子野鸡之类的猎物, 可比起一头斑斓大虎,这些东西那是半点都不起眼。 “走!”他驾着马立在原处沉吟片刻,一狠心扭头决定再去树林中好好转悠一圈。 不提老虎, 其他大型的东西弄上一两只才行!这胤祉能猎到一只老虎……难不成他不能? “啧!”胤禔原本倒是没有打算去,可是瞧着胤礽不甘示弱的模样他心里也升起一丝犹豫,向皇贵妃告罪一声也匆匆带着侍卫们离去。 “贵主子,咱们要不要使人劝一劝两位阿哥?”一名小宫妃小心翼翼的开口。 “劝什么?”皇贵妃不耐烦的挥挥手:“本宫又不是太子殿下的——” 她停下话语,冷冷斜视那名小宫妃一眼,冷哼一声扭头就走。德妃笑了笑上前安慰地拍了拍小宫妃的肩膀,匆匆也跟着皇贵妃的身后向营地出发。 无论皇贵妃一行人,还是匆匆带着侍卫离去的胤礽和胤禔都没有发现,来报信的单身侍卫既没有跟上也没有离开,在原地他露出一个略带狰狞的微笑之后另寻了一个方向匆匆离去。 等到康熙派遣的人追来,早已瞧不见两位阿哥的身影。 这一寻就是两个时辰! 随着夜色渐深,一个个坏消息传来,康熙哪里来的精神办什么篝火大会。他心跳如雷总觉得会有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即将发生,而在康熙身旁的胤祉面色也难看得厉害。 他原本以为对方大约是想冲康熙下手,但是瞧着现在的状态,只怕所有人都明白过来对方的目标只怕不是康熙,反倒是太子和大阿哥。 万一太子和大阿哥出了事…… 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个不详的念头深藏在脑海之中,沉默的立在一边望着康熙焦躁不安的在营地里走动。 两位皇太后匆匆从营帐里赶了出来,得知此事顿时面无人色。 这可怎么办? 这应该怎么办?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太子和大阿哥竟是毫无消息,仿佛在山林中彻底消失一样,即使连上好的猎犬都寻找不到他们消失的去向。 康熙心如凌迟,无时无刻都在担忧两个儿子的去向。 他一狠心,顾不得自己的安危将营帐内大半的人手都派遣出去,要求所有人连成长线一步一步向森林里突进,定要找到太子和大阿哥的踪迹。 但是又过去大半个时辰,依然半点好消息没有传来。 康熙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掀开帐帘抬步就往外走去:“朕亲自带人去找一找!” “万岁爷!”皇贵妃面色剧变,急忙上前颤声劝道:“万岁爷!这万万不可啊!” “朕等不到天明。”康熙面容冷肃,但依然没有改变念头的意思。 “皇帝!千金之体怎么能如此?哀家知道你心疼太子,知道你心疼大阿哥……可是这太色已晚!”孝庄皇太后虽然担忧太子和大阿哥,但是她更无法接受康熙出任何的意外。 她含泪上前两步拉住康熙的袍子,指着外头:“你听!” 远处的狼嚎声一阵响彻过一阵,草原上的狼群那是数十只,数百只一起活动,常人碰到他们只怕是难逃狼口,死亡更是常有的事情。 若是康熙出了事,她如何面对爱新觉罗氏的祖先? “皇玛嬷……”康熙面色平静,轻轻的拉住孝庄的手,将手从自己的衣襟上拿了下来。他整了整衣服:“朕知道,但是……” “朕是皇帝的同时,也是他们的阿玛啊!”他的声音微微哽咽。 俗话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明明知道有危险,可是他又哪里舍得在自己压根没有看到的地方,让自己一手养大的两个孩子出任何的意外? 康熙垂首低语:“朕定然会带着他们两个回来的。” “皇帝!”孝庄越发急了:“皇阿玛,皇阿玛——你是他们的阿玛之前,还是皇帝啊!还有胤祉、胤禛、胤祺、胤祚、胤祐——” “胤祉!”康熙深吸一口气。 他将孝庄的手从自己身上抽开,轻轻放在胤祉的手心里:“你乌库玛嬷,皇玛嬷,还有你几位母妃——朕都交给你了!” “皇阿玛——”胤祉哽咽。 他想要劝康熙不要去,却是又开不了这个口。胤祉一路追着康熙的身影来到大门口,与胤祉一般的还有皇贵妃、荣妃和德妃,三人在孝庄的厉目下轮番说着话语,希望将康熙劝回来。 但是康熙固执己见,丝毫没有退缩一步的意思。 几人立在营帐门口乱做一团。劝说的,哭泣的声音环绕在康熙身边,康熙心烦意乱怒喝一声甩开诸人往外走去。 望着康熙离开的背影,胤祉心中咯噔一跳,只觉得心脏抽搐不止,剧烈的疼痛牵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这种不详的感觉他已经多年未曾出现,恐惧令他神经紧绷,鼻尖渗出细汗,拼尽全身力气呼喊出声:“皇阿玛!别去!” 他的声音过于凄厉。 孝庄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胤祉,只见胤祉面色青白捂住胸口就要晕厥的模样顿时一惊,她毫不犹豫转头厉声呼喊侍卫:“拦住——!快!拦住皇帝!” 侍卫们怔愣一瞬,转头朝着外面冲去。孝庄扶住胤祉,胤祉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剧烈的疼痛让他几乎都不敢呼吸,他用力抓住孝庄的手臂轻轻呢喃着:“快——拦住!” 随后他猛然陷入昏迷之中。 孝庄浑身寒颤。 突然一阵惊雷般的声响在外面传出,随后是惊惧的尖叫和呼喊声。孝庄只觉得一盆冷水浇在她的身上,只觉得浑身彻骨冰寒。 紧接着,是官兵将士们的喊声,是侍卫宫人们的呼声,孝庄唯独将胤祉慢慢送入苏麻喇的怀中,跌跌撞撞的向门帘处扑去。 门帘打开了。 宫人们抬着一个身影匆匆而入,随着他们的步入,血液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毯上,成片成堆的红色印入孝庄的双目中。她屏住呼吸,若是此刻有人接触孝庄的手掌,就会发现她的掌心满满都是汗珠,她的手指微微颤动不止。 若是皇帝……若是皇帝…… 失去丈夫,失去儿子……老天爷!难不成连哀家的孙儿都要一并带走吗? 孝庄心中呼喊着,她拉开人群,凑到软塌旁深深注视着躺着的,胸脯隐隐起伏的人影。 “……荣妃?”她呢喃着,带着一丝疑问。 而同时,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和她的呼声交错,撕心裂肺的呼喊着:“快!快宣太医!” 孝庄不知是喜是慌抬起头,看着随后被侍卫们护送而入,一脸狼狈,身上沾染着不少血迹的康熙,颤声喊着:“皇,皇帝!?” “皇玛嬷!”康熙面沉如水,目光落在床榻上:“外面有刺客。” “皇……帝……?”孝庄还在激动中尚未回过神来,她呜咽着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康熙的身边,冰冷的手抚上康熙的侧脸:“太好了!太好了——!” 说着,孝庄竟是精神不支,猛地一头栽了下去。 “皇玛嬷?”康熙忙伸手扶住,又小心翼翼的令人将孝庄皇太后扶到一边。幸运的是孝庄只是惊吓过度,略略休息后就醒了过来,这让康熙也是松了口气。 孝庄拉着康熙:“刺客是怎么回事?荣妃又是怎么回事?外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康熙面色难看:“只怕这件事不但是冲着太子和大阿哥,还冲着朕来的!朕已经令人去搜查了!” 外面依然是乱糟糟的声响,营帐内的侍卫们搜查着每一个帐篷,要求每一个蒙古王公清查着身边侍卫和官兵的数量、名字和面容,有鬼祟者要立即抓捕归案。 搜查的结果令人震惊。 更是让不少蒙古王公吓白了脸。 光是不知身份的蒙古人竟有十数人,他们大多在被发现的瞬间自尽,还有人甚至杀死了几个侍卫官兵作为垫背,活捉的堪堪只剩下两人,还是手脚麻利的侍卫统领发现不对及时让人将他们的一口牙齿都打落。 这些人……都是死士!,, 第一百五十六章 【塞外篇】 康熙一想到先前危急的状况,心都颤了一颤。 面对孝庄的关怀, 康熙望着荣妃眼中满满都是愧疚:“皇玛嬷, 这一回若不是荣妃挡在朕的身前, 只怕如今躺在榻上的就是朕了!” 孝庄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转首望向荣妃愣了许久。 “皇玛嬷,荣妃就交给您了!孙儿还得出去处理事务。”康熙瞧了瞧帐篷外的情况, 急匆匆的就想往外走。 “……好!好!哀家知道了。”孝庄忙应声,目送康熙离去后她一边示意苏麻喇将胤祉扶到一边的椅子上, 另一边催促着帐篷里伺候的宫人们:“太医怎么还没来?赶快再去催一催!” “是——!” 一时间, 整个帐篷里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 不多时,太医刘炳斗提着医药箱狂奔而入。还来不及请安问礼, 他就被焦急的苏麻喇扯至软塌前。 先前催促的宫人六神无主的模样只让刘太医心慌意乱生怕是万岁爷有了个一二三四五, 此刻瞧着躺在榻上的是荣妃而不是万岁爷, 反倒是让他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 至于胤祉,被孝庄使人灌了一整碗的糖水下去后如今已经清醒过来。他有气无力的斜靠在软塌边, 眼含担忧,目光直直落在荣妃的脸庞上。 胤祉望着荣妃, 心里是一阵一阵的抽疼。 在空间里, 他总算搞懂自己每逢大事必然心悸气短, 有时候甚至会晕厥过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说是第六感倒也不是,除去一开始为了让他进入空间所导致的原因外, 而后出现这种心悸的原因其实更多出现在他的任务失败的选择期。 就比如:如果荣妃没有选择救康熙,那康熙便会死在这一次的刺杀下。想也知道康熙死后,皇贵妃、荣妃和德妃的下场都不会好看, 而他想要登基成皇?倒不如说变成一个阶下囚的可能性更大,勉强能够成为一名闲散郡王就算运气不错。 胤祉面沉如水,细细思索这个能力对他的得失: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只怕落在身边周遭人眼中倒是成了个病秧子——胤祉年幼时候曾拿过这个头衔,这些年才好不容易将这个印象从宫中诸人的心中去掉,完全没有打算再拿回来的意思。 更不用提,一个身体虚弱的阿哥更不可能是登基的首选。可同样,这个能力毫无疑问也给予他几乎无敌的预警,几次下来,现在他的一个反应落在康熙、两位太后眼中,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胤祉心不在焉的想着,目光依然落在荣妃身上。 荣妃肩膀的血已经止住,但是被血液浸润黏连的衣物和她紧皱的眉头都在述说着这伤口的疼痛。 更何况……这个伤口的位置。 胤祉站起身,冲着想要扶着他的周茂摆摆手,亲自让开地方请刘太医靠近为荣妃治病。 而他,立在旁边仔细看着刘太医的面色。 随着仔细观察,刘炳斗的脸色也是越发难看,一冲眼的血色便让他的眼皮子跳个不停,而触碰上去那让人寒毛直竖的凹陷感更是让他心头大震。 加上荣妃的面色惨白,呼吸微弱……刘炳斗嘴唇都开始打哆嗦,心里直愁为何只有自己跟随到草原来。 “回,回禀太,太,太皇太后!”这一急,刘炳斗连舌头都打结了。 孝庄面色微沉,自然懂得太医的反应,只怕是荣妃的情况不大好。不过她半点没有给予刘炳斗任何迟疑的机会,不容驳斥的厉喝:“荣妃乃是救驾之功!哀家令你无论拿出什么法子都必须保住荣妃的性命!” 刘炳斗脊背上冒出冷汗,半响才苦着脸颤声说道:“太皇太后,臣需要剪开娘娘的小衣。” 刚走进帐篷的皇贵妃就听闻这句话,顿时冷着脸呵斥:“放肆!荣妃的身子哪里能由太医瞧见?” “臣——”刘炳斗直接摔在地上就想求饶。 “剪吧——哀家恕你无罪!”孝庄扫了皇贵妃一眼。 “太皇太后!皇太后!这怎么可以?这事关荣妃妹妹的清白,想来荣妃妹妹若是醒着定然是不乐意的!”皇贵妃又是疾呼一声,那声音又尖又利,后面掀帘而入的德妃听了个正着不提,门外守候的侍卫恐怕也是听见了。 “住口!现在是什么时候?只要能保住荣妃的性命,只是剪个衣服又如何?”孝庄被皇贵妃的一同抢白,随即面色便有些绷不住,尤其是见着德妃一脸尴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样更是心中恼怒。 总比你们这些没有救驾的要好一百倍! “可是——!” “给哀家滚出去!”孝庄勉强将口中恶语咽回肚子里,冷冷扫视皇贵妃一眼,令她下意识的垂首闭嘴。 孝庄强忍着怒意伸手指着门外呵斥道:“德妃也是!给哀家退下!屋子里只要留下荣妃的宫女就行了!” 皇贵妃讪讪然离开帐篷,却又不敢走远,只得老老实实的立在帐篷外,恨得牙痒痒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她闭上双目,喃喃自语着,保佑上天诸多神佛——千万不要让荣妃活下来。 而倒霉的德妃也被牵连。她瞧着皇贵妃她垂首嗤笑一声,默默地立在另一边,和皇贵妃显得截然不同的平静冷淡,只有紧握的双手才能展现出她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可恶!明明那时候只要自己快一步就拉开万岁爷…… 不!荣妃还不知道能不能会下来呢!德妃的不甘在瞬间褪去,尤其是听闻里面荣妃惨叫呻|吟声后更是松了口气。 皇贵妃和德妃齐齐对视一眼,眼神里竟是统一的,升起一抹合作的意愿。 帐篷中。 在孝庄的承诺中,刘太医终于大着胆子开始操作,他先是小心翼翼剪去荣妃伤口处的衣物,一层一层被血浸润的外衫褪下,逐渐可以看到皮肤若隐若现的是一个巨大的狰狞伤口。 旁边打下手的宫女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大的伤口! 胤祉、孝庄和皇太后忍不住凑近仔细看着刘太医的动作,更是看着伤口震惊得无与伦比。 “还没有结束。”剥除最后一层衣物,刘太医稍稍看了一眼脸色越发难看。他从药童手里取来酒精,直接泼洒在伤口处,顿时荣妃的身体疼痛得蜷缩着,四名宫女压着她的手脚才勉强控制住。 “把娘娘扶起来。”随着刘太医的指挥,两名宫女轻手轻脚的扶起荣妃,出现在诸人眼前是已经被鲜血染红的软塌背面,刘太医满头大汗却不敢擦,只能再一次次的将后面黏连的衣服去掉。 每一次触碰,昏迷中的荣妃都会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每一次□□,两位太后和三阿哥的脸色就越阴沉一分。 刘太医暗中叫苦不迭,但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手上的动作。 随着伤口附近衣物被剪去,荣妃的伤口也彻底出现在诸人的眼前。这一道伤口从荣妃的肩胛一侧穿透而出,留下的是两个巨大的,贯通的伤口,伤口周围一片焦黑,正往外渗着血水。 胤祉的心直坠入谷底。 即便康熙还没有归来,他依然看出了这个伤口出自什么之手。 是枪支! 他的面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只觉得双手双脚都无力得很,只能愣愣的站在一旁,直勾勾的盯着荣妃。 “胤祉!胤祉?承福——!”孝庄瞧出胤祉的反应不对,她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连续喊了数声。 这才勉强让胤祉清醒过来。胤祉不知道何时泪水从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落在掌心中。 滚烫的泪水述说着他的无用。 对,就是无用。 胤祉啊胤祉,你忘记你的目标了吗? 你的目标不是当上皇帝,当上皇帝只为为了完成你的目标。 壮大整个中华民族。 那么第一点需要什么? 是武力啊…… 为了避免康熙对你的防备,你宁可将全部精神投放到蒸汽机,电动机甚至一些无足挂齿的小玩意上,也不愿意睁开眼瞧一瞧西方的战争武器已经逐渐登上战场,正在虎视眈眈的瞧着你看。 你觉得洋人们只是想要你的知识,却忘记了他们凭借武力却可以逼迫你交出其他的一切! 你……胤祉,不!我!就是个蠢货啊! 胤祉捂住脸呜咽的哭出声,掀帘而入的康熙听到胤祉的哭声心中一咯噔,而跟随而入的皇贵妃和德妃却是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喜色。 康熙只觉得喉咙间似乎卡住了一块石头,无数曾经和荣妃一起经历过的,或者自己想着要和她一起经历过的事情从脑海里狂奔着,他颤巍巍的一步又一步走向软塌:“……荣妃!” 那声音低微到无力,皇贵妃和德妃眼中饱含热泪,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几乎在同时出口:“万岁爷!您要节哀啊!” “荣妃……” “节哀?你们在说什么?”孝庄满心思都在胤祉身上,听到皇贵妃和德妃的声音更是气不打从一处来:“荣妃可好着呢!不会说话就给哀家闭上嘴去一边!” 她的怒意令康熙怔愣,随即康熙迈开大步直冲到榻边,望着躺在榻上时不时发出一声痛苦□□声的荣妃,心中大石猛然落地,下一秒他恼羞成怒:“胤祉!你在哭什么?” 康熙转回头瞪着胤祉,可瞧着素来天真活泼,性情开朗的他顾不得仪容仪表,哭得稀里哗啦,康熙哪里还有呵斥的意思。 他叹了叹气,上前轻轻环抱住胤祉:“承福不哭了!不哭了!皇阿玛在这里陪着你和你额娘,好不好?” “皇阿玛……呜额……”胤祉抽噎着,止不住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流:“那个是□□……对不对?儿臣知——” “乖,不说了。”康熙将胤祉的小脑袋埋在自己的胸口处,止住他接下来的话。 胤祉怔愣了一瞬,眼泪流得更快了。 康熙……居然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先不加更,攒攒稿子。 原定下个月一上班就要出差,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安排了……先存稿再说OTZ,, 第一百五十七章 【塞外篇·完】 另一边的刘太医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才好,幸亏煮药的药童恰好此刻掀帘而入。他慌忙使着宫女们给荣妃喂下麻沸散, 等到药效一起, 那才正式开始给荣妃处置伤口。 先是剐去焦黑的皮肤, 随后撒上酒精在周围仔仔细细得消毒两遍, 涂抹上外用的止血粉,才能用鱼肠线将伤口细细缝合, 最后再消毒一遍,再用绷带一圈一圈的包扎仔细。 等全部处理完, 那已是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 刘太医总算松了口气, 抹去额头的冷汗回身朝着康熙禀告道:“回禀万岁爷!回禀太皇太后,皇太后!荣妃娘娘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接下去不能碰水每日换药, 这几日臣会在一旁守着, 荣妃娘娘必须注意千万不能发起高热。若是高热……” “会如何?” “……臣,臣只怕荣妃娘娘这条命就保不住了!”刘太医深吸一口气, 低声说道。 康熙心中一颤,扬了扬头避免自己双目中的眼泪落下, 他沉吟半响才缓缓开口, 声音却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颤抖:“朕不要万一, 必须保证让荣妃活下来!你懂了吗?” “是,是的!”刘太医埋着头, 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臣……臣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孝庄急得很。 “即使愈合,臣……臣认为即便愈合,荣妃娘娘的左手日后也会留下残疾!”刘太医深深吸了一口气颤声回道。 “什么!”三人面色剧变, 康熙尤为不敢相信:“这,这怎么可能!” “皇帝,你冷静一些!”孝庄呵斥一声,又深吸了一口气望着刘太医:“荣妃的左手真的不能治了?” “……回禀太皇太后,荣妃娘娘的伤势乃是火|枪造成,一枪穿透算是运气极好,没有将子弹片留在身体里……只是却穿透了肩胛而出,伤在骨头处。”刘太医面上全然是为难之色:“就现在的医术水平,伤到骨头能养着就不错,想要痊愈只怕就……” 孝庄面色沉重,一时间竟是不知说什么是好。 残疾,在这个世上便受尽苛待,更何况是后宫的宫妃……留下残疾不说,就连留下疤痕都是莫大的耻辱。 康熙更是如此。 他愣在原处,只觉得浑身如同落入冰窖之中一般,半响他才闷闷开口:“只是你能保住荣妃的命即可,其他的……朕不会怪你。” “……是!” 刘太医借着药方的事情慌慌张张的退出皇帐后,帐篷里是一片寂静。 康熙缓缓走至软塌边,愣愣的望着荣妃苍白的侧脸突然开口:“皇玛嬷,朕要封荣妃为贵妃。” 孝庄微微一愣。 她的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彻骨的寒意让她收敛面上的愁意,带着一抹面无表情的冷酷,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康熙。 要知道上一回从江南回来时康熙便有心想要给荣妃升位份,当然这件事被她阻止了。荣妃若是为贵妃,胤祉的地位即可便会骤然上升,甚至由于他在朝堂上的功勋甚至会威胁到太子的地位。 后宫有宠妃,儿子更是得宠,两者加在一起无疑会对太子的地位造成严重的冲击。所以上一次,她明确拒绝,并且将其中利害和康熙好好的讲了一通。 可是现在……康熙又提起了这件事。 荣妃救了康熙。 荣妃日后残疾。 但是……荣贵妃? 孝庄脑中充斥着一团乱麻,思绪更是百转千回。 “……若是晚上起了高烧,荣贵妃这条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先前太医的话语又再次在孝庄脑海中滑过,引起微微的波澜。孝庄垂下眼眸,话语间却是松了一松,并没有直接了当的拒绝:“这件事,皇帝也莫急,等回了京城再下决定也不迟。” 站在一侧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的皇贵妃只觉得妒火汹涌,险些理智都被毁灭——为何!为何!刚才离皇帝近的不是自己而是荣妃? 否则,自己就不会再是这勉勉强强的副后——而是…… 不! 皇贵妃突然想起刘太医说的一个可能性。 荣妃定然活不下去!只有活不下去皇帝才会给她这般的尊荣!她面上是一片狰狞,深深洗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孝庄皇太后没注意皇贵妃,却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皇帝。胤礽和胤禔呢?” “已经回来了。”康熙面色难看,显然不愿意多说下去。 孝庄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丝警惕:“你可别瞒着哀家,胤礽和胤禔有没有受伤?” “真没有。”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有些疲倦,望着孝庄不信任的目光,他先伸手示意皇贵妃等人退下,才拉着孝庄轻声说:“胤禔身边的人说是索额图派人把太子和他忽悠走的!而索额图说他根本没有派遣人去给太子报信!” 孝庄微微动容。 运气的是康熙没有出事。 如果出事了呢? 太子的心腹引走太子和大阿哥,皇帝担心派遣大部分人员去追查,失去大部分人员保护的皇帝被刺杀……若是成功。只怕太子想要顺利等位,大阿哥以及在场的王公们都不会愿意,那接下来可想而知便是内斗大乱! 孝庄瞬间就想通了整个关联,面色也显得尤为难看。 阴毒!狠辣!这件事是出自谁之手? “白莲教……?” “不会。”康熙微微摇头,“朕已经看过自杀的死士,均是蒙古人的相貌打扮,白莲教、天地会都素来聚集于江南各地,不存在与蒙古各族勾结的情况。” “皇帝已经有怀疑的……?” “啊。”康熙点了点头,咬牙切齿恨声道:“准噶尔!” 准噶尔。 孝庄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对于这个名字也熟悉得很。遥望当年,这群人便和红毛子以及白莲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勾结,偏偏因为他们潜伏长,并且长年累月在暗中行动,明面上却是极难抓住把柄。 而这一回也是如此。 若是被他们的阴谋实现,这后果不堪设想。 孝庄沉思着,但这毕竟是前朝诸事,她也不愿多说只重重的拍了拍康熙:“皇帝,按着你想得去做吧!无论你做出如何的决定,哀家都会支持你!” “皇玛嬷放心,依朕来看,这件事科尔沁王公虽然的确有失职之处,不过——”康熙摇摇头:“要和朕说是他们在里面从中勾结,朕倒觉得不可能。” 说完话,其他的也没有多说,康熙拎起浑浑噩噩的胤祉就走出营帐。 接下来的事情,可多的是!没空在这里发愣了! 胤礽和胤禔在另外一间皇帐中等待,他们两人身上都有着不少细碎的伤口,显得狼狈不堪,尤其是见着营地混乱的情况以及听闻康熙遭遇袭击之事后,两人面色难看,在皇帐中打着转。 尤其是胤礽,在听闻索额图根本没有派人通知自己的时候,就彻底傻眼了! 两人哪里还会反应不过来,自己居然是进了别人的圈套!一想到康熙可能受伤的结果,胤礽和胤禔担忧至今,连更衣洗漱的心思都没有。 直到精神奕奕,全身上下半点伤痕都没有的康熙带着胤祉走进来,两人才彻底松了口气。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胤礽和胤禔一前一后先给康熙问礼,又是和胤祉打了招呼后,胤礽打起精神,望着康熙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皇阿玛洪福!都是儿臣不孝听信他人话语这才上当,幸好皇阿玛您没有受伤,否则儿臣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什么洪福,都是你荣母妃的功劳!”康熙摇摇头,苦笑一声:“如今你荣母妃受了伤还在诊治中,朕还得处置刺客之事,你们两个早些回营帐休息……” 胤礽心中微微一动。 他眯着眼睛瞄了胤祉的面色。胤祉脸色苍白,双眼红肿显然是一场大哭过后,而精神不济浑浑噩噩,康熙也要把他带在身边的含义…… 胤礽微微升起一丝同情:只怕是荣妃命不久矣。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愿意发表什么意见惹来康熙和胤祉的愤怨,只是简简单单劝慰了两句之后就顺着康熙的意思早早离开。 等两人离去,整个皇帐内变得只剩下康熙和胤祉两个人的时候,康熙才缓缓开口:“说吧,你对火|枪的研究到哪一步了?” 胤祉的后悔,胤祉的痛苦以及刚才哭诉的声音,三者无一例外都在表明胤祉对火|枪的熟悉。 可是火|枪,除去荷兰人当年进贡给自己的,在大清之中根本无人正在使用和研究。 那么胤祉,到底是从哪里得知的呢?可想而知,只有这个孩子自己在私底下研究。 慧极必伤。 康熙叹了叹气,又想起当年给予胤祉的这个评价。 也许胤祉这孩子就是因为太明白了,太清楚自己不能去接触军火,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出手的打算。朕在他心中有这么凶残吗?一瞬间康熙有些自我怀疑,随后又是嘲讽。 对,他就是。 若是平日里,知道胤祉在私底下对火|枪有研究,也许他会收回一切对胤祉的另眼相待,更有可能让他一辈子都过在被人监视的地方生活。 至于现在。 康熙不得不说,这一次让他几乎看到地狱的接触之后,他反倒是彻底放开手了。 说到底,康熙相信胤祉。 更何况……康熙没有多说话,只是低着头静静的看着胤祉的表情,任何一点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目光。 “……儿臣的确想过,但……没有去做。”胤祉艰难的回答着,懊恼得捂住脑袋:“工部郎中戴梓曾藏器于家中,其名连珠火铳,可以连射二十八枚子弹。” 康熙瞳孔微微一缩。 不止是荣贵妃,营地里更有不少的侍卫在刚才的突袭中丧生,火铳可以远距离,易操作且一般防护无法阻挡的特性让康熙在刹那间便知道它的价值……远比骑射来得高! “这戴梓,竟然手持利器而不上交?”康熙骤然升起一丝不满,下意识的开口。 胤祉双手微微一顿。这一次是上天给予的警示,也是上天给予他的良机,想要获得康熙的信任很难,而打倒信任却很简单。 而他刚才痛苦的模样足以让康熙在此刻失去了一部分的警惕……戴梓!戴大人!只能对不住你了! 胤祉稳住情绪,带着一丝沮丧与悔意:“戴梓戴大人曾想献给皇阿玛,只是夜间做梦告知其上帝好生,汝如献此器使流布人间,汝子孙无类矣……随后戴大人便惧怕梦中之事成真,儿臣觉得或许真有上苍保佑,不愿让这利器遍布天下,所以……所以……” 似乎说到伤心处,胤祉眼泪又在眼眶里滚动,他抬起头望着康熙,眼睛里满满都是脆弱:“额娘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对,荣妃不会有事的。”康熙安慰着,心里却是偷偷叹了口气。胤祉这孩子毕竟还是稚嫩了些,这么好的利器自然应该拿捏在自己的手上才是最好! 不过转头一想,康熙眼中又闪现温和:这也证实他没有私藏火|枪的样本。 总算松了口气的康熙又开始琢磨火|枪的事情,不是看过这一回的威力,还有荣妃伤势的严重程度,只怕康熙也只会将火|枪当做漂亮的装饰品,却全然不会将其和八旗的骑射摆在同等地位上。 “等这一回回去,咱们好好研究研究火|枪!依朕来看只怕这才是未来战场上必定要手上掌握的东西!”康熙一字一句,斩钉截铁的说道。 “是!”胤祉擦干眼泪,望着康熙的双目里充斥着愤怒:“儿臣定要这些人血债血偿!”,,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经过行刺一事, 虽然事后侍卫官兵们未曾在周遭发现准噶尔的埋伏, 几乎可以确定他们在行刺失败的第一时间便已逃走,但是停留在草原上显而易见不是个正确的答案。 尤其是荣妃的病势时重时轻,回到药物和医师更为完善的地方那是理所应当的一件事。 与此同时,有一个小道消息在宫中诸人间偷偷流传:那就是荣妃回京之后就会晋升荣贵妃! 若是此事当真,有封号的情况下, 意味着荣贵妃的地位仅次于皇贵妃之下, 比钮钴禄贵妃也要高出一层。 原本这消息定然能惊起不少喧哗,只是恰好荣妃在当天晚上就发起高烧, 若不是守夜香韵及时发现, 否则荣妃只怕是要香消玉殒。 这样子落在诸人心中也是稍稍松了口气。 在诸人虎视眈眈的目光中,直到沿着火车回到京城, 荣妃的高热也时断时续的热度,一连数日也处于似睡非睡的状态, 身体也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一日比一日的虚弱下去。 在火车上, 康熙、孝庄和三阿哥那是一日得来问个四五遍, 急得刘太医简直恨不得上吊的同时, 胤祉也逐渐陷入绝望之中! 他面沉似水,瞧着倒是与胤禛有了七八分的相似,往昔喜欢黏在他身边撒娇打闹的胤祺等人都躲到一边, 生怕被怒火波及到,也唯独只有胤禛耐着性子坐守在胤祉身边一直没有离开。 一回到紫禁城,太医院院使孙之鼎带着一干名医接手了荣妃, 第一时间就送入钟粹宫里照看。交接了荣妃的病情后,刘太医吊着的那口气一松,两眼一翻白,直接自个儿也病倒了! 封锁钟粹宫,严禁任何人进出,这一封锁就是七天! 可即便如此荣妃也是半点转好的迹象都无,康熙甚至贴告示宣召全国各地名医入京为荣妃治病,来的医生不下百数,可却几乎每一个人都是摇头作罢。 康熙和孝庄越发觉得希望渺茫,以至于七日后康熙连下三令:一令二格格晋升固伦荣宪公主,二令荣贵妃的母家员外郎盖山连跃数级晋封为三等公,三令马佳图海之孙马尔赛为三阿哥伴读。 这一日之中针对一名宫妃的三条命令,堪称康熙登基二十几年以来的首次。 更何况二格格居然被加封成了固伦公主! 固伦公主乃是皇上嫡女才可有的册封,可想而知这之中的奥秘——后宫诸人蠢蠢欲动,流言蜚语那是蓄势待发。 正待局势微妙之时,两位皇太后和宫外宗室半点反应都无的情况也让众人清醒过来,无论是宫妃,又亦或是胤礽以及朝中重臣权贵,那心里头都是重重松了口气。 荣贵妃只怕是命不久矣!! 皇上越如此兴师动众,越说明荣贵妃的病情有多严重,后宫宫妃面上不说话,心里头谁也不愿意头顶上新增一尊大佛,还是早早去了,给大家留给谈资即可! 可是这些好消息,对于胤祉来说却是一道道噩耗。 这些是什么? 不是别的,而是冲喜啊! 他的身体随着康熙的圣旨一道道下落而急速消瘦,几乎濒临绝望。每一次夜晚闭上双眼也是在空间里煎熬,倒不如守在钟粹宫里瞧一瞧荣贵妃有没有苏醒过来的希望。 他内心深处依然还存在着一丝希望,是不是还有一线可能? 历史上的荣妃可是活过七十岁,堪称长寿…… 康熙国事繁忙,心思有限。 从一开始的每日一探到后面三日,五日才来一回,随着康熙来钟粹宫的次数减少,整个钟粹宫似乎在后宫里消声灭迹,宫人们在聊天时说起那常常用着‘那一个院子’来指代。 胤祉连工部都顾不得去,更何况上书房呢?他彻夜守候在荣贵妃的病房外,只希望能从来往诸人的口中得到一丝好消息。 有侍读学士将其逃学之行径告到康熙面前,康熙心中忧愁索性给胤祉放了个长假,想来这孩子总归会从阴霾中走出来。 不过再长的假期也不可能超过一个月,到后来胤祉只能白日去上书房读书,午后去工部研究,到了晚间则守在钟粹宫里,睡眠的时间屈指可数。 兄弟们只能见着胤祉越发沉默瘦削,清减得厉害的脸庞上原来带着的婴儿肥,在不知不觉中消失得一干二净,露出英俊清雅的轮廓。 刚毅的脸庞,眉眼深刻,轮廓优美分明得如同精致雕塑,无一不比例匀称精致,完美不可挑剔。瞧着,竟是比素来夸赞俊美非常的大阿哥都要俊秀不少。 可再俊秀,也架不住越发瘦削的轮廓以及眼底下越发深沉的黑眼圈。到最后,若是久久没有见过三阿哥的人,定然会以为面前之人乃是病入膏肓之徒,而不会想到是一名出身尊荣,养尊处优的皇阿哥。 胤禛心中焦虑,忍不住下课就拉住胤禩细细盘问:“三哥最近还是和前面一样?” 路过的胤祚脚步微顿,下一秒钟他宛若未闻,喊着胤祺和胤祐,拉着王公家的阿哥们叽叽喳喳的往外跑去。倒是胤祺和胤祐犹豫片刻,还是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着胤禛和胤禩的对话。 胤禩也瘦了不少,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内犹如水灵灵的小萝卜摇身一变成了萝卜干。 听闻胤禛的问话,他恹恹的打不起精神,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愁绪:“能有什么区别?弟弟看倒是越发差了……除去到上书房读书外,弟弟都听不见他的声音……” 到最后,胤禩带着一丝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他立在原处,孤寂得令人看不下去。胤禛嘴唇开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抚他才好。 “四哥……”胤禩鼓起勇气弱弱的开口:“您能不能去帮忙劝劝三哥?额娘说三哥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也没好好吃饭……” 说着说着胤禩眼圈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弟弟好怕,弟弟听到嬷嬷们在说,说,说三哥熬不下去……会不会,会不会……” 到最后胤禩再也撑不住面上的表情,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外掉。 几兄弟面面相觑,禁不住面色同时难看起来。 “好好好,胖团乖!四哥这就跟着你回钟粹宫去好不好?四哥保证定会劝得三哥去睡一觉。”胤禛一狠心,重重点点头。 “真的吗?”胤禩也顾不得四哥喊着自己的小名,眼巴巴的瞅着他再三确定。 “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八见过四哥骗人过吗?!”胤禛认真安慰着胤禩,要知道三哥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若是八弟也出点问题…… 天晓得三哥会怎么样。 “……这可怎么办才好啊……”胤禩跟着胤禛走了,留下的胤祺和胤祐在原地抓耳搔腮的,绞尽脑汁,立在原处愁眉不展。 突然间,胤祺握紧拳头在宫人的惊呼声中狂奔离开。 “五哥?五哥你去哪里!”胤祐下意识跟了几步,疾呼着。 “我去找乌库玛嬷!!” 胤祐迟疑的停下脚步。胤祺是在皇太后身边抚养长大,和太皇太后的关系更是颇为亲密,那自己呢……? 望着自己加快速度就明显一顿一顿的脚,胤祺眼底浮上了一层阴郁。小太监贺德水忙凑上前:“主子?您要不要休息休息?” “……滚!” 另一边,胤禛领着胤禩匆匆从侧门而入,卫庶妃得到消息早已立在门房处等候,在见着两名阿哥来的第一时间迎上前。她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几乎瞬间又在她的脸上消失:“奴婢给四阿哥,八阿哥请安!” 卫庶妃是八阿哥的生母,胤禛忙偏过身体,没受卫庶妃的礼:“庶妃有礼了,请问三哥在哪里?” “和先前一样,三阿哥还守在正殿外。”卫庶妃连忙回答着。 她虽然依然是庶妃之位,不过在荣贵妃离宫前就已经安排拿着贵人的份例,更是因为周密稳妥的性子在荣妃前往塞外时主持钟粹宫的事务。 如今回答起四阿哥的问话也算得上是周全:“奴婢已经吩咐嬷嬷们备好了小食茶点,就请四阿哥帮个忙,能让三阿哥吃点或是睡一晚就好了!” 胤禛点点头,朝着正殿直直冲去,卫庶妃停在原处叹了叹气,刚想跟上就听着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胤祉这些天没有睡过?” “……是,是的!万岁爷!?奴婢给万岁爷请安!”卫庶妃先是下意识的应声,随后面色大变忙不迭的跪下请安。 “起身吧。”康熙点点头,迈着大步走进钟粹宫。 瞧着四处萧条的模样康熙心中暗暗叹气,荣贵妃的病情趋于稳定,但是整个人却是陷入昏迷至今未醒。 胤祉这孩子……这样下去怎么撑得住? 更令卫庶妃惊愣的是,跟在康熙身后进来的还有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及五阿哥。 一行人匆匆走至正殿外,还未踏入里面的声音就传入耳中,赫然是胤禛包含怒气的大嗓门:“吃,你为什么不吃?”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才发现剧情时间线搞错了,这章是早上紧急修改的所以特别短,晚上会加更一章=3=,,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康熙掀帘看去:只见嬷嬷丫鬟们手上端着托盘, 上面摆放着各色小菜, 还冒着热气想来是一直温在灶头上的,胤禛手心里捧着一只碗一只勺子,正试图将一勺子的粥塞进胤祉的嘴里。 而胤祉恹恹的,他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压根就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三哥!不说其他的, 你这几天几夜的不睡觉不吃饭, 荣母妃醒来可怎么想?”胤禛横眉竖眼,指责着:“不说其他的, 到时候定然瞧着你的模样心疼得厉害!为了荣母妃您也得多吃两口是不是?” “三哥, 三哥您吃饭好不好?”胤禩也凑上前,唤得小心翼翼。 “是啊!主子, 您瞧着八阿哥都瘦了一大圈!”李嬷嬷附和着两位阿哥的话语。一群人没注意外面走进来的一行人,皆是用着极为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胤祉, 只恨不得把他的嘴巴扒开直接塞一碗饭进去! “不用……不用。你们都管自个儿忙去吧!”胤祉固执得摇头,双目直勾勾的望着正殿的方向。 “行什么行!胤禩你拿着!瞧四哥的!”胤禛一咬牙, 尤其是胤禩要哭不哭的表情逼迫下, 他那是一狠心将饭碗搁在胤禩手心里, 撸起袖子就想要上前勒住胤祉强行喂饭。 几人正闹腾成一团,谁也争不过谁的时候,大门紧锁的正殿内猛然响起嘈杂的声响, 最为尖利的是香韵的声音:“娘娘!娘娘!” 胤祉腾地站起身,身手敏捷到完全看不出他已是几天几夜没吃好睡好了,直直扑到正殿门外, 附耳听着里面的声响。 康熙和两位太后骤然一惊,齐齐的向前迈出几步,他们的动作引起胤禛和胤禩的注意,可是却一点点也没有吸引到胤祉。胤祉全神贯注的望着正殿,眼中满满都是渴望。 “太医,快!”香韵的声音尖厉的、嘶哑的,在瞬间突破了嗓音的极限,带着浓浓不能散去的恐惧:“快啊——!” 胤祉的心在瞬间跌入谷底。他的双手死死抠住正殿大门,似乎想要用尽全身力气将门打开,可是正殿的大门从里面锁紧,凭借他的力量可以说是纹丝不动。 他哀嚎一声,双手用力的砸着门,双眼通红似乎不把门打开就誓不罢休。 康熙心惊,哪里不知道胤祉如今的状态已是走火入魔的程度,他骤然色变竟是毫不犹豫一掌敲在他的脖颈后方,胤祉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无力的软绵绵的冲着地上倒去。 一把揽住胤祉的身体,康熙瞧着胤祉毫无血色的脸庞,心中是一抽一抽疼得厉害:“梁九功,快!立刻令太医过来为三阿哥诊治!” “是。”梁九功偷偷瞥了眼胤祉的脸孔那是咋舌不已,一边使人去请太医,另一边又从康熙手上扶过昏迷的胤祉小心翼翼的放置在殿中的软塌上。 孝庄和皇太后不约而同的凑了过去,望着胤祉心下是一阵震颤。胤祉脸颊显出一种极度的透明,隐约还有点发青,就连唇色也褪却得只剩下淡淡的一层粉红。 孝庄落在身侧的双手在瞬间握紧,胤祺注意到这一幕眼睫微微颤了颤。 而康熙,他负手而立在寝殿门外,直到吱呀一声响门缓缓被推开。 屋子内混乱不堪,狂奔而出的药童甚至没有注意到立在门外的是康熙,顾自埋头冲入一旁的茶水间。 康熙心又再次颤了颤,他抬起步艰难的朝着里面迈进。 纱帘之后,病榻之上,康熙举目望去就见着荣妃奄奄躺着,她面色惨白如纸,双目深陷,眼窝更是乌青深重,早就失去了往昔的美貌不提,竟是瞧着三分像人七分更似鬼怪。 “荣……贵妃!”康熙艰难发声,语气间竟微有哽咽之音,可见心情之激动。 “臣,臣等给万岁爷请安!”附在荣贵妃身边忙于下针的太医们直起身,下意识的跪倒在地。 “都什么时候了!请什么安?朕能安吗?还不快起来做事!”康熙怒喝着。 “是——是!”太医们急急起身,又低声商议犹豫着连下数针。 瞧着太医们的动作停下,又见着荣贵妃脸上多出一抹血色,康熙才开口:“荣贵妃的病情现在如何?” “……回万岁爷!”孙之鼎近来全无休息,面容上的胡子都长了一寸多长,瞧着也是憔悴得很。他跪倒小声禀告:“万岁爷,荣贵妃娘娘的病情越发重了!” 荣贵妃病越发重了! 康熙嘴唇蠕动,心脏仿佛是被人用手用力掐住,几乎喘不上气来,他踉跄着倒退半步,失魂落魄的望着病榻,颤声询问:“……真的如此?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万岁爷……”孙之鼎犹豫着想说话,可见着随后一步步走进来的孝庄,他的面色顿时微微一变,垂首回复道:“臣等无用……若是今日还不能退烧,只怕荣贵妃娘娘熬不过后面几日了!” 康熙:…… 他双手下意识的用力,指甲深深刻入肉中,指缝间鲜血潺潺而下他却似无知无觉。 “皇帝!” “万岁爷!” 一声声的惊呼在他身边响起,而康熙面上却是一片空白。 连你……都要离朕而去吗? 若是今日退烧退不下去,宫里大约就可以准备荣贵妃的后事了!这个消息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所有人在为这个消息鞠上一把泪,皇贵妃更是携着后宫宫妃急急赶到钟粹宫,送上各种礼物,又是细细的宽慰深受打击的康熙,显得是如此姊妹情深。 当然这是面上,等四散回宫,几乎所有宫妃的心情都在瞬间窜上了天!皇贵妃是扬眉吐气,钮钴禄贵妃松了口气,惠妃倒是为荣妃叹了口气,不过转身就和心腹嬷嬷盘算起三阿哥和八阿哥的去处,至于宜妃和德妃,自知轮不上自个儿的两人私底下恨不得庆贺一番。 别的小宫妃,她们的心思更多的在于荣贵妃去世后宫中势力的变化,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伤心。 唯独不一样的,真心为荣贵妃担忧的只怕只有钟粹宫里的宫妃们。钟粹宫后院佛堂里,香火连绵不绝,木鱼声与诵经声交织,以卫庶妃为首的几人抄写出一摞又一摞的佛经,祈求着上天能保佑荣贵妃熬过这一晚。 “三阿哥的情况如何。”孝庄心事重重的走到正殿,望着躺在软塌上的胤祉,微带急切的询问着太医。 太医眉眼间有些困惑:“回太皇太后,三阿哥的脉象平和有力,并无不妥之处。” 可是瞧着三阿哥的面容和消瘦的身体,加上伺候宫人所说的数日不吃不睡的行为……这话说出口,太医自己都不相信啊! 更别提孝庄了! 眼见着太皇太后就要发怒,太医连忙补上一句:“阿哥身体比较康健,不过由于长时间未好好安睡,恐有心力憔悴的迹象。臣为阿哥开了清热安眠的汤药,后头得去了心事好好休息一番才是。至于……这心病心药医……” 后面太医也不敢说了。 谁都知道三阿哥的心病出自哪里……可这荣贵妃的情况不妙。这心病……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孝庄心烦意乱,忍住怒气。 这孩子的心思怎么会这么重……? 不对! 孝庄的心脏骤然一跳,随即又想起孙之鼎先前奇异的目光。 难不成…… 她强忍住心中的悸动,稳住心神再次询问:“你说三阿哥得的是心病?” “臣确定。” 孝庄垂首,下意识的又捻了捻手上的佛珠。心事啊……他总会清醒过来的吧? “哀家知道了,你下去开药方吧,若是耽搁了三阿哥的病情,哀家可饶不了你。” “是!”太医连连应声,弓着腰缓缓退出正殿。离开殿门,他下意识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长长的松了口气。 直愣愣在原处许久之后,孝庄才缓缓落座在旁。她静静的注视着胤祉拧紧的眉尖,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抚平,凑过去却听见胤祉低低的呢喃声:“额……娘,额娘……不,不要,不要离开我……” 孝庄的手僵在原处。 “主子……?”捧着药的苏麻喇从外间匆匆进来,见着孝庄僵硬在原处忍不住抬高声音。 “……哀家没事。” 孝庄摇摇头,又亲眼注视着宫女们扶起三阿哥,捏着他的小鼻子一口一口将汤药喂了进去,才站起身:“走吧。” “……唉?”苏麻喇愣了愣神。 孝庄走出正殿,又绕着整个钟粹宫转了一圈。每个宫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忧愁,不少人的双眼都是红肿的显然偷偷哭过数回,她又迈着步子走到后院,静静的注视着后院几个小宫妃忙着抄写焚烧经书半响。 最终她才转身,带着苏麻喇离去。 走到钟粹宫门外,安静无人的宫中甬道内,孝庄突然停下脚步,立在原处悠悠开口:“荣贵妃真是好命呐……哀家瞧着钟粹宫倒是姊妹情深。” 苏麻喇浑身震了震,她迟疑了一瞬才小声开口:“奴婢觉得,那是荣贵妃平时素来谦和,即便钟粹宫里其他宫妃,平时也常常在一块儿吃喝玩闹,尤其是那卫庶妃,荣贵妃也不拘着和八阿哥打交道……” “是啊。或许是哀家想岔了。”孝庄嘴角微微勾了勾,沉静的眼眸内闪起点点星光:“好人有好报,想来荣贵妃定能熬过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按习惯月初要日万,因为后续工作问题要存稿,加上卡文……存稿没几章就不日万_(:з」∠)_ 周五周六会双更,其余日子单更~,, 第一百六十章 钟粹宫内。 胤祉慢慢睁开双眼。 他睡着自然是回到空间里, 能够清楚得看到外面发生的一切,确定孝庄和康熙等人都离去后, 他才让自己从现实中苏醒。 离孝庄离开的时间已经足足有两个时辰,天色也逐渐变暗。 胤祉望着窗外的暮色,赤红的晚霞遮天蔽地,莫名让人心悸不安。他伸手捂住双眸深深吸了一口气:“乌库……玛嬷,乌库玛嬷的……反应如何?” 周茂小心的回道:“主子, 小方子跟在后头见着太皇太后在甬道里停下,和苏麻喇嬷嬷说了不少话,不过小方子不敢靠近具体说了什么还不知道。” “有没有人到额娘这里过?” “……没有。” “本阿哥知道了。” 胤祉强撑着身体坐起身, 面色阴郁沉重得厉害:“等着吧……现在咱们也只能等着。这件事……就只能看皇玛嬷怎么想了!” 他双手握掌成拳, 指甲在掌心软肉上留下深深的印记,心里是苦涩非常。 说到底,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 在这后宫, 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才会连累额娘。 “奴才觉得主子定能心想事成的!” “心想事成?”胤祉呵呵一声笑,只是他的嘴角往下,半点抬起的痕迹都无:“本阿哥也想要……心想事成啊!” “胤祉!你醒了?”随着一声呼喊, 胤禛和二格格懿敏推门而入,惊喜的望着坐起身的胤祉。 胤禛扭头又冲出门呼喊着宫人们将热在炉子上的饭菜送上来, 二格格懿敏则扑上前搂住胤祉, 头埋入他的颈间,滚烫的眼泪沿着胤祉的脖子滑落:“胤祉!胤祉!额娘这样了……你要是出了事,你让姐姐,姐姐怎么办……” 固伦公主又如何?被众人恭贺的二格格懿敏根本不在乎这样。能被她记挂在心中的也唯有额娘和胤祉了, 让她们全家三口都能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胤祉眼底出现一抹愧疚,支吾着没有说话,只是伸过手怜惜地抚着二格格的发梢,愧疚无奈的叹息一声。 这种事,他又何尝让二格格踏入这趟浑水之中。 “你是不是又瞒着我做什么事?”二格格懿敏抬起头,突兀地死死盯着胤祉的双眸,尤其见着胤祉左看右看不愿和她直视时她惨然一笑:“我究竟是不是你的姐姐?” “姐!你当然是我的亲姐姐!”胤祉急了。他拉住二格格懿敏的手刚想要解释,就见着胤禛带着一群人涌入正殿将自己团团包围住,率先迎来的就是嚎啕大哭的胤禩和黑着脸半点没打算给他逃跑余地的胤禛。 “三哥,呜呜呜呜嗷呜呜……”胤禩鼻涕眼泪糊了胤祉一身,嘴里说的啥没人听得懂。胤禛默默退后一步,嫌弃的看看八阿哥的动作,又忙着使人将小桌搬来,在桌上摆满了一大锅热腾腾的肉粥和数碟子小菜。 “吃!今天本阿哥非得看你吃完了不可!” “……等,等等!”胤祉试图挣扎,可惜反抗无效。经过前面这一茬,胤禛和钟粹宫宫人们站在同一阵线,决定就算是使用暴力也一定要让胤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二格格懿敏面无表情的立在旁边,瞧着眼前乱糟糟的一团,原本郁闷的心情竟是莫名松了一松。 若是……现在额娘能够在旁边,那应该有多好? “烧退了!烧退了!主子烧退了!” 骤然间,一阵惊喜的狂呼声在旁响起,这声音震耳欲聋,正殿内的众人下意识的停住了动作,不可置信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香芹一路狂奔到正殿,狂喜的尖叫着:“主子烧退了!” 登时间殿内一片混乱。胤祉手一松,刚拿起的汤勺落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响声:“……烧退了?额娘!额娘醒了吗?” “主子还未醒。”香芹老老实实的说着话:“不过,孙太医说了只要烧退了,后头定然就能醒了!” 胤祉又哭又笑的从软塌上一跃而起:“快!快带我去瞧一瞧!”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涌入寝殿内,倒是无人发现在正殿梁柱后,一名小宫女收敛声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倒退着离开正殿,撒腿狂奔冲出钟粹宫。 荣贵妃!烧退了! 不多时,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后宫。皇贵妃晚膳用了一半,现在是胃口尽失,将碗盘扫落在地大发雷霆;钮钴禄贵妃面无表情,只是搂着胤的双手微微紧了紧,换来十阿哥叫疼的声音。 惠妃、宜妃和德妃面色也不好看,更何况其他的低等宫妃,白日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不提,心头还一个个压上了一大块石头。 不会吧!不会吧? 不是说荣贵妃要死了吗?怎么会突然就好转了? 第二天到了慈宁宫,就有人偷偷问出话来。 虽然人还未彻底清醒,但就太医孙之鼎的话来说后面只要好好将养一番虚弱的身体,自然而然就会苏醒的。 没有人愿意见到这一幕,几乎所有宫妃的心情都在瞬间跌入谷底。整个慈宁宫是一片沉寂,宫妃们或是搅着帕子,或是相对沉默,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等荣贵妃醒了……这后宫可就要发生大变化了! 这是所有人可以预见的! 接下来的数日里,荣贵妃身体好转的情况远高于预期,不过也许是长时间的高热让她身体极度虚弱,这几天依然是昏迷不醒。 有宫妃松了口气,觉得或是自己大惊小怪,也有宫妃提高警惕,只怕荣贵妃在自己未注意的时候苏醒。 随着宫中诡秘的气氛日渐加重,时间一转眼便到了中元节当天。 一早,康熙带着太子告祭太庙。 晚上宫内举办小型的家宴不提,御花园的湖中也如同民间一般被摆放上数不甚数的花灯。 孝庄皇太后领头,一众宫妃、嬷嬷宫女们依次把花灯放入水中,望着花灯随着水波慢慢荡走,轻轻徐徐的,越飘越远。 等夜幕降临时,花灯中的烛火令御花园湖中犹如漫天星辰落入了人间,别提有多美丽。 赏花灯之后,康熙带着太子也匆匆赶到,陪着孝庄用膳结束,又带着宫妃们一同进了漱芳斋里听戏。大阿哥自持年长不愿意和小阿哥们凑在一起玩耍,端坐在下首听着舞台上戏班咿咿呀呀的调子,不多时就一张脸庞就皱成一团被惠妃指着一通嘲笑。 漱芳斋里热闹,御花园里也热闹得很! 小阿哥们都还不懂这戏剧有什么好听的,他们一涌而出,纷纷游走在御花园湖边,眨巴着眼睛指着顺着水势流过眼前的花灯赞叹着,只恨不得使人捞上来把玩一番。 胤祉和胤禛被交付重任,管理一串小阿哥们。他们不得不无坐在一边的八角亭中,远远望着胤祺、胤祚、胤祐和胤禩带着一帮子小太监小宫女在御花园湖旁捉迷藏,嘻嘻哈哈的稚嫩笑声响彻了整个御花园。 “三阿哥!三阿哥!”香芹小跑到胤祉的身边。 “香芹姑姑,您怎么来了?” “快回钟粹宫去吧,三阿哥!主子醒了!”香芹脸蛋红扑扑的,额头带着点点的汗珠,喜滋滋的投下这个硕大的地|雷! “什么?”胤祉一跃而起,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兴奋。他嘴唇微颤,死死的拉住胤禛:“胤禛……胤禛!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做什么梦!?还不赶快去钟粹宫!”胤禛一向冷然的脸上此刻是绽开了花朵,笑得合不拢嘴。 “对!对!回钟粹宫去!”胤祉在原地转了三个圈,喜悦让他脑子里一片糊涂,半响都没搞清楚往哪里走。 胤禛瞧着直摇头,他胤禛一边吩咐周围的宫人仔细看好其他小阿哥,匆匆赶去康熙这里告罪一声,又喊上胤禩就往钟粹宫走。 至于其他几个大一点的弟弟……想来都是大孩子了,自己和三哥当年可都是乖巧的很。胤禛很是乐观,就是忘记了不是天下的五六岁的孩童都和他们两人一样乖巧,尤其里面还有六阿哥胤祚这个熊孩子在。 等胤禛一离开,身边只有闷不吭声的胤祐之后,六阿哥胤祚娇纵的小脾气便重出江山,颐指气使的开口:“去!快让人下水把那花灯捞上来!本阿哥就要中间那个顶顶漂亮的!” “……唉?湖面上的花灯?”弯着腰伺候的嬷嬷愣了愣,下意识的反问一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主子,这花灯晦气,使不得!” 中元节的花灯,那可是为了给探亲的鬼神返乡指路的…… “使不得?怎么使不得了?”胤祚叉腰蛮横的叫嚷着:“本阿哥告诉你,做不到就给本阿哥滚回内务府去!” 滚回内务府?这句话一出,胤祚身后的宫女嬷嬷们顿时吓白了脸。前头违背的宫女嬷嬷们可是走了一个又一个,回到内务府都是被安排去最蹉跎的地方,运气好的留一条命,运气不好的甚至连命都没了! 命没了……还是晦气? “主子……这湖里的花灯湿了不好!奴婢去内务府挑两个给阿哥送去好不好?”嬷嬷小心的说着话,生怕引起胤祚的怒意。 “混账!”胤祚毫不客气猛地一脚踹在嬷嬷的小腿肚上,那奶嬷嬷哎呦一声叫摔倒在地:“本阿哥瞧着就你下去捞上来!喂!——你们几个!” 胤祚眼珠子一转,从身后诸人中挑出四名小太监:“给本阿哥盯着,不捞上来就别让这老东西从水里出来!” “……是!”四名小太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打了个哆嗦垂下头应了声。 胤祚满意的点点头,大摇大摆的继续吩咐大宫女:“月华你也在这里守着,记住本阿哥只要最好看的,最漂亮的!其他可不要,知道了没?” “是,是,是!奴婢定然知道——”大宫女月华白着脸,半蹲着目送胤祚领着剩下的宫人走开。 胤祐沉默的立在原处。他先前想要劝一句,可想着母妃戴佳氏在后宫艰难过活,外公更只是内务府的从七品小官,别说说上一句话,若是惹到德妃外家,只怕是丢官也只是一件小事。 他瞧了两眼,避着闲偷偷离开了。 留下的一群宫人们在原地面面相觑,一名小太监忍不住开口:“月华姑姑,这仇嬷嬷都这个岁数了……真要跳啊?” “跳!当然得跳!”月华跺跺脚,又转头安慰:“仇嬷嬷,您小心些别往深地儿走,我这就去内务府要几个漂亮点的花灯——忽悠忽悠六阿哥就行了!” “……月华得了。”仇嬷嬷面色苍白,伸手拉着转身就想走的月华:“娘娘家里在内务府里有的是人手,这你一去事儿就传到娘娘面前,倒不如奴婢老老实实的捞一个省得这些祸事!” 一说完,她一转身扑通直接跳进了湖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最后一句话不就是说要醒了嘛~大家想太多了23333 前面铺垫了很多荣贵妃傻白甜的人设,也是为了等到现在。如果荣妃年纪再小一些,或者更爱争宠一些,孝庄都会坚持下手。 至于胤祉,他的确发现了荣贵妃的病情不对,前面一半是真的痛苦一半是苦肉计。,, 第一百六十一章 “荣贵妃醒了?”康熙愣了四五秒钟方才反应过来, 随即大为惊喜。 “是的,万岁爷, 三阿哥和四阿哥已经去了钟粹宫。”梁九功乐呵呵的回着话。 “好!好!好!立刻吩咐下去通通有赏——不!朕亲自过去瞧一瞧!”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等待,如今终于见到了曙光,一时间开心的康熙,乐得合不拢嘴急切的站起身。 坐在下首的德妃闻声脸色沉了沉。 瞧瞧!瞧瞧!这钟粹宫荣贵妃醒了,胤禛跑得那速度, 倒好似是从她的肚子里蹦出来的! 此时,德妃倒是忘记自己说过只要胤祚一个便好的话语,下意识的抬高音量让周遭众人都听得见:“四阿哥这孩子向来稳重, 怎么这一回倒是先走一步?瞧着时间也是不早了, 月华,你去花园里送几位小阿哥回去休息才是。” “德姐姐怕是担心六阿哥了?”下首的端嫔顺着话笑了笑:“南莲,胤祐还在外头玩耍?这没有人看着可不行, 你也同月华一同去,早点把七阿哥带回宫里去吧!” “是。”宫女们应声退出。 只是这一番对话,在上首的康熙仿若未闻, 只顾得侧身和孝庄低语几句。宫妃们一下子没了声响,干巴巴的对话那是再也说不下去。 一个个用着眼角余光偷偷注意着康熙的动作, 竖起耳朵试图偷听两者的对话, 只可惜舞台上的丝竹之音遮掩了康熙和孝庄的对话声,也让宫妃们眼中流露出不甘。 不用少许时间,就见着孝庄微微挑眉,随即点点头, 伸出手掌轻轻拍了一拍,台上的音乐瞬间戛然而止。 “皇贵妃。” “臣妾在。” “这里就由你看顾着,哀家和皇帝有事便先走一步。” 瞧这样子,也是要去钟粹宫。 皇贵妃满心的不乐意,可总不见得真的说出口吧?她笑着应声,领着宫妃们半蹲行礼目送着康熙一行人离开。 康熙走后,这戏班子唱得再好那也是没滋没味的,众人脑海里都在想着荣贵妃醒来这件事。 等等! 有人的眼睛亮了一亮,今日可是中元节——也就是俗称的鬼节……许是回来的不是荣贵妃反倒是哪里来的恶鬼呢! 众人若有所思,面上却是带着一模一样的笑容看着戏班子接下来的表演,只是进出格外多的宫人让明眼人清楚的知道,只怕明日起后宫又会经起不少波澜。 流言蜚语在宫妃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是推波助澜下瞬间席卷了整个后宫,并朝着宫外蔓延开去……这可谓是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 前提是,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 尚不知道后宫风云的康熙第二天几乎是哼着小调,带着令梁九功都忍不住侧目不已的好心情上朝议事。 尤其是朝会上传来的黑龙江大捷之事更让康熙乐得合不拢嘴——你们罗刹人这么喜欢和噶尔丹眉来眼去对不对?朕有两员大将在边境,敢踏一只脚,朕就把你这只脚给剁了! 如今有了电报和铁路两项武器在手,朝中对于战役的掌控力也达到了巅峰,昨日战役大捷今日便送至康熙御前。 索额图瞧见康熙满脸笑容,那讨好的话语就如同不要钱一般的脱口而出:“皇上英明,知人善用才有如此大捷!这罗刹人不识好歹,多年来屡次侵|犯大清国土,如今也让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见见咱们大清的精锐!” “正是。”康熙满意的颔首:“只可惜噶尔丹素来狡猾奸诈,只躲在后头鬼鬼祟祟极难抓住把柄。上两回咱们就是轻信这些罗刹人,刚一退兵,他们就再次袭击!这一回必须要打到他们痛了!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令他们必须给大清一个交代才可以!” “皇上圣明!” 康熙略略沉思:“传朕的旨意,令黑龙江将军萨布素戍守黑龙江,整饬边防,夺回雅克萨!” “喳!” 匆匆下朝之后,康熙细细盘算着战事,戴梓家中的枪炮在回京后第一时间就被送入工部监控研发,现在荣贵妃已然苏醒,胤祉这孩子也应该抓回去老老实实干活了才对。 想到这里,他侧首看向梁九功询问道:“去问问,三阿哥是在钟粹宫,还是在上书房?” 不多时小太监就来回话:“三阿哥今天一早就去了上书房。” 康熙心中宽慰,满意的颔首:“再去说一句,就说让三阿哥到朕这里来用午膳。” “是!” 等小太监离开,康熙笑着开口:“梁九功,朕昨日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得如何?” “奴才一应备全。”梁九功恭声应道,他双手一拍列队等候在外的宫人们依次入殿,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长方形的红木妆奁盒。 “很好——”康熙瞧了两眼满意的点点头,大手一挥朝着钟粹宫出发,只是话音刚落,就见总管太监顾问行忽然猫腰进来。 顾问行面带焦急,豆大的汗珠如同雨下显然是狂奔而入的:“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驻足,微微皱眉:“出了何事如此焦急?” 顾问行急道:“万岁爷,六阿哥出事了!” “怎么了?这孩子是不是昨天又不听话玩到太晚今天发热了?朕都说了好几回德妃,就不应该宠着胤祚!现在病了又来吵朕去看他是不是?”康熙现在心情不错,还有心思念叨几句:“你去回一句,就说朕去钟粹宫看完荣贵妃就去看他!” “万岁爷,不是!不是!六阿哥一早就没了踪影……” “……什么?”康熙愣了片刻,随即额上青筋暴叠,骤然雷霆震怒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胤祚没了踪影是什么意思?” “不,不,没失踪!”顾问行急得舌头打结。 “快说!” “已经找到了!可是六阿哥不知何时落入御花园湖中,被捞上来的时候——”顾问行说到这里,低下头不敢看康熙的脸色:“已经去了!” 这句话好像一颗投进湖面的石子,立刻惊得康熙骇然:“走!去御花园!” 御花园湖边,如今已是乱成一团。 好好的,昨儿个还健康活泼的六阿哥如今没了气息,被从水里捞起来的时候双目圆睁,仿佛不明了自己怎么会死在水中。 第一时间赶来的德妃瘫软在六阿哥身边,浑身半点力气都没,直勾勾的盯着六阿哥的脸庞发愣,眼泪涌出眶外顺颊而下。 她抽噎着,呢喃着,任由着宫女嬷嬷们拉扯也死死拽着六阿哥不愿放手,生怕自己眨眼的功夫六阿哥就被人抬走。 “胤祚!胤祚!本宫的胤祚啊!!!”德妃啼声凄切,声声断肠哭嚎不止,她趴伏在胤祚的尸首上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心爱的儿子会这样突然离自己而去。 “主子!主子!主子您振作点!”德妃的两名大宫女跪在一旁哀哀戚戚的呼喊着。 除去病重的荣贵妃,紧接着赶到的是皇贵妃和宜妃,不多时连惠妃也匆匆赶来。望着眼前悲哀的一幕,平素关系再不好的宫妃们也齐齐陷入沉默之中。 更何况康熙呢? 胤祚六岁,已经开始在上书房读书,聪慧脱俗,灵气逼人,又性情活泼可爱,虽说是个熊孩子,可若不是有康熙和德妃两个熊家长在后面叉腰,胤祚又能熊到哪里去? 说是德妃宠爱有佳,胤祚素来得康熙的喜爱。 这样娇宠着长大的孩子却变成眼前一具无声无息的尸首!康熙只觉得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击中一般,剧烈地疼痛着。 他嘴唇颤抖,良久才控制住情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万岁爷!”德妃猛然惊醒。她扭转身躯呆呆的看着康熙,下一秒猛地扑上前重重的抱住康熙的裤腿:“万岁爷!万岁爷!您,您要为胤祚做主啊——!” “……朕知道。”康熙的面色铁青。 一个皇阿哥,不提半夜三更为何落水,甚至落水之后都无人发现,竟是到第二天清晨才知道?那朕呢?是不是来个人将朕溺死也只有第二天才发现? 他眼中蓄满杀意,目光转向一旁跪地瑟瑟发抖的宫人们,冷森森地说道:“这里的……都是胤祚的奴才?” “是的。奴才第一时间就让所有人都到御花园里集合。” 顾问行恭声回话:“除去六阿哥的奶嬷嬷之一,仇嬷嬷尚且未到。” “仇嬷嬷?她是何人?为何没有过来?难不成已经自尽了?” “回万岁爷的话,仇嬷嬷昨天夜里就发起高热,听闻已是不行了……” “人不行了——也拖过来!难不成她的命比主子的命更重要?”康熙还未开口,皇贵妃就毫不客气的呵斥出声。 “这……”顾问行抬头看向康熙。 “按着皇贵妃说的去办!朕要所有人都到齐!” “喳!”顾问行瞧着已在爆发边缘的康熙,心下哆嗦立即应声,喊了四名小太监去将仇嬷嬷拖过来。 有了康熙的撑腰,皇贵妃脸色也明朗不少,瞧着康熙并未发话,她上前一步便要仔仔细细的审讯一番眼前的奴才们:“昨夜里是谁伺候的,到底见着六阿哥最后一面的是谁?” “是,是奴婢。” 一名小宫女瑟缩成一团,吞吞吐吐的回着话:“奴婢昨天伺候六阿哥睡下,就在脚踏边闭了闭眼,可早上一起来六阿哥就没了踪迹!” “贴身伺候的奴婢,居然连主子没有了踪迹都不知道!” 皇贵妃冷视着这名小宫女:“万岁爷,臣妾觉得其中定然有鬼,莫不是交给慎刑司好好审讯一番才是!” 随着皇贵妃的话,德妃仿佛才回过神来,她咬牙切齿的怒瞪着那名小宫女:“万岁爷!皇贵妃娘娘说的是!胤祚死得太惨了!求万岁爷给胤祚做主啊!!” 康熙走近胤祚,瞧着胤祚双目圆睁甚至闭不上的模样心里就一阵一阵的绞痛。先前因为荣贵妃苏醒的好心情一扫而空,留下的都是伤感和悲哀。 听闻皇贵妃和德妃的话语,康熙下意识的点点头。 不必他开口,梁九功一个示意两名面色肃穆的太监就从身后走出,毫不迟疑的抓住小宫女双臂往后一扯就往外拖去。 “皇上!奴婢冤枉啊!”小宫女吓得浑身筛糠,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诸多宫人。可是所有人都是自身不保,又哪里敢为她求饶,只一个个不停磕头呢喃。 夜间随侍的宫女居然不知道阿哥半夜走下床,这就是一件奇事。更奇怪的是接下去无论是守院门的太监或是北五所管门的仆役,竟是无一人见着六阿哥出来。 一个人又一个人被揪住来拖到中间,这些人大多满脸绝望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最初喊冤的小宫女尚在苦苦思索,就当要被一同拉走的时候她似乎想到什么,随即猛地高声喊道:“皇上,奴婢有事要禀告!!” “站住!”康熙眸光蓦地锐利,抬高声音问向那名小宫女:“你有察觉什么地方不对,立刻给朕交代!” “……昨天,昨天阿哥定要仇嬷嬷下水捞花灯,只怕是被,被,被鬼魂索命……”小宫女一狠心咬牙喊着。 这话一出,整个御花园四周是一片安静。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只有偷偷瞧着康熙的神色。,, 第一百六十二章 “混账话!这是什么意思?”康熙下意识的怒喝一声, 随后骤然停住。他抿住下唇沉声询问:“捞花灯?六阿哥使人捞什么花灯?” 小宫女像是被人一把掐住喉咙,支支吾吾半响都说不出个话来,下意识看向立在德妃身后的大宫女月华。 德妃心中没由来的慌了慌神,连眼泪都不再留下。她的目光顺着小宫女的视线也落在月华身上:“什么捞花灯?为什么本宫不知道?你怎么回来没有禀告本宫?” 月华面色刷的变白。她浑身颤抖, 硬着头皮解释着:“回禀皇上……回禀德主子, 昨儿个中元节宫里放在御花园湖里的花灯, 阿哥觉得好看便要仇嬷嬷下水捞上来……” 德妃登时瞪圆了眼, 一张小嘴也张得溜圆, 甚至手不自觉的一松,帕子顺着风落在地上。 这天煞的, 怎么能捞中元节的花灯——? 在场诸人也是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中元节的花灯那是鬼神的引路令, 别说是捞上来把玩, 自然应当是仔细供奉着才是, 六阿哥怎么能有这般的胆量竟是拿来把玩? “糊涂!你们这群奴才怎么也不看着点?不好去内务府拿两个的吗?偏偏要捞这水里头的?”皇贵妃捂住嘴大惊失色。 月华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德妃却是看懂了里面的意思。 她猛地生出一丝悔意,转瞬又消失得干干净净! 自己的胤祚,怎么会有错? 她猛地转身一巴掌就剐在月华的右脸上,直接让她扑倒在地。 月华吃痛扑倒在地,没有反抗,一道深深的血痕出现在她的脸庞之上, 鲜血涓涓而下,可见德妃用得力气有多大。 旁边的宫人们不寒而栗,朝着月华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后纷纷垂首望地,不敢抬头。 而康熙没有注意到德妃的动作, 他的目光完全落在御花园湖边堆放着的各色花灯上。花灯琳琅满目,与一般的花灯不同,这些放置在湖面上的花灯回收后会被烧得干干净净,所以均是用着窗纸制作,显得更为单薄透光度也更好。 ……只是瞧着都是普通的模样,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谓是应有尽有的胤祚怎么会看得上这般简单的花灯? 康熙心下疑问,却没说出口,只是目光移到一旁战战兢兢的数名小太监身上:“魏珠,你去问问。” 魏珠应了声,他赶紧赶慢的小跑至小太监们的身旁,细细低语盘问几句,又极快的速度回到康熙身边:“万岁爷,将六阿哥尸首抬上来的小太监交代,他们的确是今天早上奉命来清理湖里的花灯时发现的。” 康熙颔首,又转向小宫女:“你确定——昨夜里睡下的时候六阿哥尚在?” “确定!奴婢确定!屋子里不止是奴婢一个人,还有好几个人!对了对了,月华姐姐和仇嬷嬷也在的!” “仇嬷嬷,就是下水的人?” “皇上,臣妾瞧着定是那仇嬷嬷心中怨愤暗下毒手!”德妃抢白一句,康熙却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没吭声,此刻才注意到月华已是瘫倒在地。 落在她脸上的伤口许久,康熙欲言又止的瞪了德妃一眼:“仇嬷嬷,那人怎么还没带来?” 梁九功忙使人再去催。 不待多时催促的小太监匆匆赶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禀皇上,那仇嬷嬷已经去了!” 登时间,御花园里一片哗然。 “是鬼怪索命!”不知是谁的声音尤其响亮,众人心中那是陡然一跳! 宫里最是忌讳这鬼怪之事,周遭的躁动一直未停,别说皇贵妃面上惊惧难安,就连德妃也觉得头皮发炸,一时间寒意沁入胸腹,心底也有一丝凉意悄然浮升,莫名地惊慌恐惧。 她望了望康熙,忍不住颤声询问:“那个花灯如今在何处?” 小宫女摇摇头。 月华低着头,小声回道:“阿哥把玩了一会又嫌不好就使着奴婢们丢出去,不过时辰太晚,应该还丢在院子里……” 康熙眼神闪烁,目光仔仔细细的从眼前每一个人的面庞上滑过,捕捉着任何一个急不可查的表情变化。 只可惜,后宫诸人都是演戏的高手。 她们或是对德妃充满怜悯和同情,拿着帕子擦着眼角劝慰着;又亦或是对鬼神之说充满着恐惧,双手紧握望着梁九功派遣人手前去的方向;也有人无所畏惧,带着一丝兴致勃勃正在偷偷说着话语,眼神里满是好奇心切。 御花园里人多眼杂,显然不是适合处理这件事的地方,康熙心烦意乱,先是吩咐闲杂人等四散离去,只留下皇贵妃和德妃在旁,随后又示意梁九功派人去将那花灯取来。 在等待的这一段时间,康熙先前的暴怒已是一扫而空,面沉如铁,一双犀利冷漠的眼睛若有所思。 鬼神? 呵呵,朕信天信地信自己,还真就不信鬼神! 在场,唯一无辜的只怕只有德妃。 康熙面色越发沉重,德妃止不住的哭泣声更是让他心烦意乱。他微微叹气,伸手示意数个嬷嬷上前强行将德妃和六阿哥的尸首分开。 眼见着幼子的尸首就要被抬走,德妃总算寻回了一些理智,望着康熙颤声说:“万岁爷,臣妾求求万岁爷!让臣妾再看看胤祚!” 康熙沉沉看了德妃一眼,德妃一双黑瞳里满满都是乞求。 他叹了声,按规定未长成的阿哥是进不了皇家陵墓,甚至没有牌位香火…… 康熙刚想开口,只是瞧着德妃的神情,毕竟多年的感情在这里。他犹豫一瞬,还是吩咐诸人再次将六阿哥的尸首放下,没有再阻止德妃在旁守着,沉默等着梁九功派出去的人回来。 他倒要看看,这里头到底是谁捣的鬼! 梁九功派出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两人身上面色凝重,双手碰着一只足有三层高做得格外精致漂亮的花灯。 这花灯呈现出一个小宫殿的模样,中间是木门,上面有牌匾钟楼,在不同方向的窗纸上甚至还描绘着各色兽纹,瞧着竟是与一般的花灯截然不同,反倒是像…… 像什么呢? 康熙凝神瞧了几眼,一时间想不出眼前这物像什么…… 孝庄在此刻匆匆赶到,鬼神之说出现在后宫可是大事,她哪里还坐得住。只是一进来她就微微皱眉,目光定定落在那抬来的花灯上,听小太监解释完来龙去脉她直接气笑了:“这哪里是花灯,倒是烧给死人用的库屋!” 登时,尚在场的几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烧给死人用的东西,怎么会在中元节当天放在御花园的湖中?所有人越想那脊背上越是冷汗淋漓不止,面色惨白如纸,胆子小一些的甚至双腿打起了哆嗦,当场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起佛经来。 “……万,万岁爷!奴婢记得烧给死人用的库屋会写着收件人的姓名和生辰……”德妃身旁的嬷嬷小心翼翼的发声:“会不会……上面有什么线索?” 不过这话在静寂的现场简直如同惊雷一般,众人就觉得身边阴嗖嗖的,仿佛有一阵凉风吹过,望着花灯的表情也越发难看。 “……去瞧瞧。”康熙突然开口。 他倒是不相信,这宫里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事儿。 梁九功苦着脸,硬着头皮,双腿打着哆嗦慢慢靠近这盏花灯,折腾了许久才彻底拆开,翻来覆去瞧了好几眼,他终于瞧见了在花灯的顶部的确密密麻麻写着一行小字。 梁九功眯着眼睛,下意识的念出来:“马佳氏安娴……” 下一秒他便知不好,瞬间死死的闭上嘴。 而康熙的瞳孔骤然紧缩。 马佳安娴……是荣贵妃的闺名! “把灯拿来!”康熙厉喝一声,从梁九功手中拿来纸又细细的盯着上面的生辰八字。 没错! 没错!! 这就是荣贵妃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呵呵。”康熙骤然冷笑一声,猛地将花灯砸在了地上:“好狠!真是好狠的心啊!!!” 康熙的勃然大怒令在场诸人胆颤心惊,有心思说话的宫妃也不敢出口,讪讪然的垂首竖手望着脚背。 唯独痛失爱子的德妃闻声眼前一亮,她腾地站起身:“定然是荣贵妃搞的鬼!否则为何她昨日醒了,而胤祚偏偏是昨夜没的性命!!定然就是她,是她让人索了我儿的性命换她从地府出来——!” “住口!”康熙面色难看,挥手吩咐几名嬷嬷上前堵住德妃的嘴。 德妃望着康熙一瞬间铁青的面色和行动,顿时知道康熙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登时双目通红,像一匹绝望的困兽般怒吼着:“事已至此,万岁爷您还要维护荣贵妃吗?六阿哥!万岁爷!咱们的六阿哥死不瞑目啊——!” “胤祚的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康熙急促喘息着,德妃的一声声泣音如同一根根铁钉般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痛不欲生。 “万岁爷,依臣妾看德妃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莫不是把钟粹宫的宫人捉来,好好审问一番才是!”皇贵妃插嘴说道。 康熙冷冷睨了皇贵妃一眼,心里是一阵阵的烦躁。 以为朕瞧不出她眼中的幸灾乐祸吗? “朕说了,朕自有主张。” “万岁爷的主张不就是想要保荣贵妃吗?她就是个杀——”德妃还想要叫,只是身旁的两名嬷嬷瞧着康熙的面色越发难看,慌慌张张的冲上前连拖带拉将德妃按住,一名嬷嬷一狠心更是直接捂住她的嘴。 “主子……主子别说了!” 立在旁边的孝庄气得简直要背过气,她两眉倒竖厉声呼喝:“荣贵妃昨日都还未醒来,如何能做到这种事?只怕是德妃你伤心过度太过糊涂,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才没!”德妃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她双目赤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身边的嬷嬷:“太皇太后!臣妾觉得只怕是三阿哥走火入魔想要用这事召回荣贵妃的命!竟是拿了我的孩儿做祭品——万岁爷!您要为六阿哥做主啊!” “放肆!”孝庄胸膛起伏,骤然间她感到胸闷气短,身形微微一晃险些倒下,幸好被苏麻喇一把撑住:“主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玛嬷!”康熙面色铁青, 他忙上前伸出手扶住孝庄, 眼中满满都是担忧。太皇太后都已是年过七十, 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刺激。 瞧着孝庄的模样, 即使先前对德妃升起的一丝怜悯,康熙也在先前的话语中消散得一干二净,反倒怒意上升了无数倍:“没瞧见德妃因六阿哥去世伤心过度生了癔症, 还不快点把德妃给朕送回永和宫好生疗养!” “是!”永和宫的嬷嬷宫女们战战兢兢的行了礼, 顾不得德妃再次挣扎呜呜喊叫, 强行将德妃架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御花园。 送走德妃, 康熙目光定定停留在胤祚毫无血色的小脸啊, 闭了闭眼将滑过心中那无数张早夭孩子的脸庞一同抹去, 半响才睁开微带着湿意的双眼:“梁九功, 立刻将这些宫人一并压入大牢,令慎刑司、宗人府、刑部和大理寺会审, 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家之事, 素来以不言于外为准,而如今却是让刑部和大理寺加入审理,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低声应是。 “不可!”孝庄强撑着身体伸手阻止, 眼中带着哀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成了宫廷丑闻……皇帝,让宗人府和慎刑司处理,至于刑部和大理寺,依哀家看倒不如——” “皇玛嬷!鬼魂之说?朕是一万个不信!”康熙冷静摇头, 冰冷的目光滑过瑟瑟发抖的宫人们:“朕瞧着倒是养大了某些人的胃口——” “……皇帝!”孝庄叹道。 “另外。六阿哥的丧礼……就着太常寺简单办理。”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梁九功又应了声。他原本还想等等再走,只是康熙冷冷扫了他一眼后,梁九功急忙飞快退下。 “魏珠,派遣人前往内务府宣掌议司、营造司郎中以及主事携带昨日使用的花册到乾清宫见朕!” “是!” “顾问行,你立即传令给领侍卫内大臣公颇尔盆,奉朕的口谕派遣宫中侍卫封锁诸宫,所有嫔妃、宫女和值班太监需登记随身携带之物方可离开本宫室,不得随意串联。” “……是!” 望着顾问行领命匆匆离开的背影,孝庄嘴唇哆嗦了下还是将想要阻止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按着太阳穴只觉得额头抽痛不止,望着康熙的双目中却满满都是复杂。 “皇帝……你这会不会”过分了点? 孝庄欲言又止。 “皇贵妃!皇玛嬷瞧着不舒服,你还不伺候着送回慈宁宫?”只可惜康熙没有给孝庄说完话的机会,康熙打断孝庄的话语侧首吩咐着皇贵妃。 “是……是!”皇贵妃呆呆的,下意识的蹲福一礼,起身后她与孝庄面面相觑一眼,硬着头皮出声:“太皇太后,臣妾扶您回去?” 孝庄没理会她,顾自望着康熙离开的身影,心中是一片烦躁。 哀家会不会做错了?她的心情波动极大,而皇贵妃更是惊愕非常:封锁后宫?封锁后宫! 皇贵妃一路护送着孝庄到慈宁宫门口就被叫停,立在慈宁宫外许久才转身上舆轿回到承乾宫,一直到端坐在上首,听着着急又慌乱的宫人们来来回回的禀告宫门被几十名侍卫包围,所有人不得随意在外走动,甚至连膳食都要统一供应的话语,皇贵妃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明明就是荣贵妃这个妖怪的错!只要处理掉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子? 难不成万岁爷,对荣贵妃……起了真心? 不!若是如此,太皇太后怎么会容许荣贵妃再活下去? 皇贵妃怎么也想不通,只觉得脑子里是乱糟糟的一片。 皇贵妃想不通孝庄的动作,而孝庄又何尝高兴呢? 她躺着觉得胸闷气短,坐着又觉得腰酸背痛,站着,走着更是不行,眉头是越拧越紧整个人瞧着就是不畅快的很。 苏麻喇见状担忧得厉害,忙使人去请来当值太医。 太医闻讯自然是第一时间来到慈宁宫,生怕慢了一步耽误太皇太后的病情。 “太皇太后,请容微臣为您号脉。”当值太医恭敬出声。 “哀家身体没事,就是苏麻喇担心多了!”孝庄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埋怨的瞪了眼大惊小怪的苏麻喇,无奈地伸出手:“你啊……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时候,皇帝正烦心着呢!” “主子,您的凤体更重要!” “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孝庄像个小孩般嘟嚷着,又转头看向太医:“哀家身体如何?” 太医一时没有吭声,屋内变得静悄悄的。 过了几分钟,当值太医才撤回手,面色平静对孝庄行礼道:“太皇太后凤体无恙,只是稍稍受了些惊吓,导致一时气血虚弱,倒不是问题。臣稍后开两幅宁神汤药,好好睡上几日就好了。” “瞧吧,哀家就说没事!”孝庄横了苏麻喇一眼,没好气的叱了声。 苏麻喇脸上揣着笑:“奴婢也是担心主子。奴婢随着太医去熬药……?” “哀家自然知道你的心意——”若不是苏麻喇请的太医,换别的宫婢请人,孝庄非得当场大发雷霆不可。可瞧见苏麻喇固执的表情,孝庄心头一软:“行了行了……你随着太医出去熬一副药,哀家老老实实喝了总行了吧?” “是是是。”闻言,苏麻喇略略松了口气,忙蹲福一礼送着太医出去。 只是一出宫门,当值太医的脸色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姑姑,太皇太后的身子……” “嘘——!”苏麻喇扯着当值太医走到茶水间,又派遣小太监跟着药童去太医院配药,最后才盯着当值太医细细盘问:“太皇太后的身子到底怎么样?” “苏麻喇姑姑,本官觉得这事儿应该禀告万岁爷,最好是请院使大人仔细为太皇太后瞧一瞧才是。”当值太医低声说话:“据本官查案……许是心悸之症。” 苏麻喇双手微微一颤,面上闪过一丝惊容。 心悸之症,说轻也轻,就三阿哥那也是自小被称为心悸之症,活得也是畅快自如。可是若是一个高龄者得了心悸之症,那…… 许是瞧着苏麻喇的脸色难看,当值太医又补充道:“苏麻喇姑姑不必过于担心,依本官所见如今只是轻症,只要维持好情绪不要大喜大悲,太皇太后的身体总体还是较为康健的。” 正当两人仔细商讨着日后吃食上禁忌之时,突兀地,屋内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哀家的身体怎么了?” 苏麻喇和当值太医齐齐色变,不敢回头看便直接跪倒在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双腿颤颤的小太监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孝庄。 孝庄迈着大步走入屋内,平静的垂首注视着苏麻喇和当值太医:“哀家的身体如何?” “主子!”苏麻喇急急抬头想要说上两句话,却在孝庄冰冷的目光中止住嘴。 而当值太医的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他迟疑一瞬,但是哪里抵得过太皇太后的威势,只能硬着头皮交代得一干二净! 孝庄面色半点未动:“哀家老了,这也是一件正常事,近来后宫事多,你就按着先前的诊断配两幅宁神汤药即可,明白了吗?” “这……”当值太医呐呐不敢应声。 “按哀家说的去做。”孝庄扫了当值太医一眼,直接了当的下令:“这件事哀家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是!”当值太医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伏下身体。 等太医退去,苏麻喇急道:“主子,这可关系到您的身体!” “哀家知道。只是今天胤祚的事情出来,所有人都目标直指荣贵妃,不!应该说她们的目标更多的是胤祉身上。若是哀家的病偏偏今日被公开,只怕幕后凶手会把这件事情越闹越大。” 孝庄摆摆手,她面容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哀家的身体哀家明白,等这件事过去再宣太医好好诊治都还来得及。” “……主子。”苏麻喇微微一颤:“奴婢还以为您……” “以为哀家?你以为哀家也恨不得荣贵妃去死?”孝庄微微挑眉,随即就脱口而出。 “奴婢不敢。” “……若是尚在科尔沁或是尚在一个月前,哀家倒是真觉得荣贵妃死了才好。”孝庄面容平静,说出来的话语却是冷冽如冰。 她垂首突兀的笑了一声:“不,应该说若不是哀家,荣贵妃早就应该醒了。” 苏麻喇眼观鼻,鼻观心,一句话都没有说。 “可是胤祉那孩子……可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啊……”孝庄面色复杂幽幽叹息。二格格被立为固伦公主,外家被立为三等公,而一等公之孙被放在胤祉身边当伴读。 这哪里是贵妃的待遇。 ……这是皇后的待遇啊! 康熙的圣旨一出,孝庄就下定决心不能让荣贵妃活着苏醒。 若是荣贵妃死去,即便加封,有太子的情况下康熙绝对不会加封荣贵妃为后,那么固伦公主或者胤祉的超格待遇都有了解释的理由。 但是……孝庄微微抬头望向院落。 胤祉。 胤祉! 除去福临和玄烨,胤祉是第三个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不!比起祖宗规矩大半时间无法在自己面前的福临,玄烨和胤祉才是自己带大的。 孝庄甚至不得不承认,在坚持这么久瞧都不去钟粹宫瞧一眼的她,在听闻胤祺一番诉说之后竟是心如针扎,一败涂地。 “哀家曾认为……”孝庄呢喃着:“江山社稷永远比人情要来得重要的多,可是现在想来……即使是哀家最看重的胤礽,竟是比不上胤祉在哀家心中的位置。” 她老了。 心,也软了。 瞧着那孩子日益消瘦,她仿佛想起玄烨额娘去世之后他人前强忍悲伤,夜间在自己膝上痛哭流涕甚至连着数日不吃不喝的模样,又仿佛想起福临去世前望着自己说额娘不懂人心时的绝望眼神。 苏麻喇垂下眼眸,静静听着孝庄颤颤的声音。 孝庄仰望着慈宁宫里四方的天空,万里无云一片纯澈的蓝色。眼眶中的湿意转瞬即逝,她承认自己心软了,才会松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荣贵妃挣扎着活下来。 “哀家让荣贵妃活下来,可不是为了让这些人拿来攻击胤祉的!”孝庄喃喃着。 “万岁爷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苏麻喇附和着说话。她心底里暗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主子还未和三阿哥走到那一步! “是啊……苏麻喇,说到这里哀家又有些不放心,皇帝全心都顾着前朝……哪里知道后宫人的手段?你使人去乾清宫问一问,瞧瞧究竟审问得如何?”孝庄回过神,一边吩咐着,一边伸出手搭在苏麻喇的手上。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再次回到主殿之中,仿佛先前说的内容只是一个梦境一般。 “是,是,是!奴婢先扶您休息下,然后再派人去乾清宫问一问好不好?”苏麻喇细声细气的劝慰着,扶着孝庄一步一步走回正殿。 可两人刚踏入正殿大门,一名嬷嬷就匆匆走进慈宁宫,跪下磕头:“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 “这是怎么了?”瞧着这名嬷嬷过来,孝庄微微皱眉。她是几年前自己赏赐到四阿哥身边伺候的,没事怎么会过来?想了想也大约只有德妃被送回永和宫之事的缘故……孝庄面色淡淡:“若是四阿哥想为德妃求情,你就回去告诉他。德妃生了癔症,封锁在宫内也是为了她好——” “太皇太后,不是!四阿哥传信钟粹宫的宫人也被慎刑司带走了!三阿哥和八阿哥身边的也没放过!直接从上书房里带走了!!!” “……啊?”孝庄惊呼,忙扯住苏麻喇的手厉声喝道:“快!快!快!去乾清宫!”,,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上书房。 胤祉面色铁青, 内务府官员带着侍卫毫不留情的来到上书房, 将他身边伺候的大小太监一并带走, 连周茂也没放过。 康熙这是发疯了吗? 打开到一半的食盒被丢弃在桌上, 胤祉周边乱糟糟的一切都在说明这件事情发生得突然。 “三哥,您没事吧?”遭受同等待遇的还有胤禩,不过他尚且年幼,内务府将宫人们带走后还留了两个陌生的嬷嬷伺候。 只是这陌生的嬷嬷,胤禩敢让她们靠近,胤祉还不敢呢! 他环视周遭,胤禛、胤祺和胤祐均是面色铁青围在自己身边,至于其他王府的阿哥们则是避开得远远的,仿佛他是个硕大的病菌一般。 到底钟粹宫出了什么事?会闹得如此地步?恰好现在是午休时间,胤祉顺势想要返回后宫里瞧一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哥!我也去!弟弟跟着你一同去瞧一瞧!”胤禛跟在他的身后。 “……好。四弟, 帮三哥一个忙。” “嗯?我知道了。”胤禛点点头,唤来苏培盛让他即刻赶到慈宁宫通知太皇太后这件事。 每个宫室甬道上站满了巡逻的侍卫,每一所宫门都紧紧关闭……走到钟粹宫前, 胤祉竟是进不去被数人拦了下来。 “万岁爷有令, 封禁后宫。三阿哥请回吧!”值班的领头侍卫直言道。 康熙有令封锁后宫? 胤祉呼吸在瞬间屏住,联系到钟粹宫宫人们被带走的消息,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难不成是额娘又出事了? 他嘴唇哆嗦, 目光定定落在钟粹宫的大门上, 眼见着就想要冲进去的模样让数名侍卫如临大敌,为首的领头侍卫见状不妙连忙轻声说:“三阿哥!荣贵妃娘娘无事,万岁爷已经派了人在里面伺候!” 胤祉微微一怔。 那到底是什么缘故? “三哥!”胤禛忙上前拉住他:“走!先回上书房, 弟弟再使人询问一番——” “不!我去找皇阿玛!”胤祉腾地转身,顾不得胤禛难看的面色,如席卷着一阵风一般朝着乾清宫狂奔而去! 胤禛没拦住他,只沉着脸回到上书房,心头的疑问逐渐变成了一块大石:“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打探未果的苏培盛简直是云里来雾里去,昨天晚上四阿哥得万岁爷允许留宿在钟粹宫,与三阿哥一同住了一晚,今儿个是直接到上书房读书,先前来人把三阿哥身边宫人带去他也是被吓了一大跳! 胤祐左看看右看看。他一咬牙凑了过来附耳小声说话:“六哥……六哥没了!” “……胤祚?”胤禛大惊失色,身体僵立在原处半响都没有动弹,随即他很快恢复理智:“……那这和钟粹宫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抓他们?” 胤祐摇摇头:“弟弟一早就被送到上书房来,这件事也是在路上听闻的。” 胤禛一咬牙,他急急离开上书房,只是目标不一致他急急赶去想要瞧一瞧胤祚最后一眼! 再感情不合,再关系不好,胤祚也是他的亲弟弟啊! 怎么能就这么没了? 还有……为什么会和三哥连上关系?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上书房里乱糟糟的,而乾清宫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端坐在上方,康熙负手而立在御案前,而台下内务府掌议司郎中和光禄寺少卿吵成一团,险些在康熙眼皮子底下打起来。 这也怪不得他们急,要知道如今在乾清宫院子里堆满了从御花园湖中捞出来的花灯,按门分类被清点了个干干净净。 偏偏被捞上来把玩的那一盏花灯却没有任何的记录,内务府掌议司郎中和光禄寺少卿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承认这多出来的一盏不是库屋胜似库屋的花灯是由他们提供的。 那这一盏花灯怎么会混入其中,甚至还出现在御花园湖中呢? 康熙的一连串反问让这些内务府官员们哭丧着脸,绞尽脑汁想出各种理由试图安抚康熙的暴怒,只是康熙的怒火尚未平息,倒是听着一连串的传报声,三阿哥胤祉气势汹汹冲入乾清宫内。 “儿臣给皇阿玛,皇玛嬷。乌库玛嬷请安!” “……胤祉,你怎么没去上书房上课,跑这里来做什么?”康熙微一皱眉,迅捷又舒展过来,侧首吩咐梁九功:“使人快把三阿哥送回上书房去!” “皇阿玛!”胤祉脸色苍白,但比起前些日子的憔悴已经肉眼可见的浮现出精神气。他只觉得自己思绪从未如今清楚过,双目炯炯有神望向康熙:“胤祚含冤而死,这件事又和额娘扯上关系,儿臣怎么能袖手旁观?” “你又能做什么?”康熙心中宽慰,亲自走到胤祉身边,拉着他的手叮嘱着:“你瞧瞧到现在瘦了多少?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朕定然会把你六弟的凶手揪住,还钟粹宫一个清白!” “清白?”胤祉猛地皱眉:“这是何意?难不成皇阿玛真的觉得这件事和额娘有关?” “不,朕当然没有怀疑——”康熙有些着急,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到最后只留下重重一声叹息。 “三阿哥!万岁爷瞒着您也是为了您好!”内务府总管海喇逊插嘴道。 胤祉的脸庞微微沉了下来,目光掠向海喇逊时眼眸内微微起了一丝波澜,接着又不着痕迹地掩去那一抹怀疑抬眸转向康熙:“皇阿玛,究竟出了什么事?” 能让荣贵妃要亲辨自己的清白?开什么玩笑!额娘昨天晚上才堪堪苏醒。 “海喇逊,你说吧。” “是。”海喇逊应了声,转身面向胤祉:“三阿哥,经查证:三等公盖山府上有嬷嬷交代,荣贵妃之母在中元节前三日曾去法海寺,问主持求问如何招魂一事。” 顿了顿,海喇逊又补充道:“不止一人,有数人都可以作证,同时奴才已经派遣人员到法海寺寻找主持求证,定然不会冤枉三等公。” “……什么?”胤祉骤然色变,下一秒又恢复正常:“……马佳氏哪里有这么大的手腕可以入宫操作,海喇逊大人过于高看了。” 这事儿,换成别的宫妃还真有可能能实现,不过换了主位昏迷的钟粹宫那就是难上加难。 “送一个花灯入宫是难,可是送一条荣贵妃娘娘的生辰八字就容易了!”海喇逊叹道:“慎刑司如今已经找到送纸条入宫的宫人,对方也已承认。” 胤祉哑口无言,登时明白康熙的面色为何会如此难看,又会说出要还钟粹宫一个清白的话语。 “万岁爷,招了!”魏珠猫着腰匆匆而入,急急回答道。下一秒他抬起头望着立在一旁的胤祉顿时心惊胆战,连连垂下头。 胤祉面色微沉,瞧着魏珠的态度,只怕这消息是来者不善。 众人立马朝着魏珠望过去,每个人心里想的都不一样,但是大约都有些明白。胤祉心里一咯噔,想到匆匆来上书房寻他的以及被带走的钟粹宫宫人,心里有了个不祥的预感。 “钟粹宫小厨房的太监指认,这名传信宫女曾到过钟粹宫里,还与大宫女香芹和……”魏珠抬头偷偷看了眼胤祉,下意识的放轻了声音:“三阿哥身边的陈嬷嬷一同私底下说了不少话,随后在钟粹宫后院做了好几盏花灯。” “陈嬷嬷?香芹?”胤祉下意识的重复一遍,他下意识的摇头:“皇阿玛,香芹虽说是额娘贴身的大宫女,入宫起就陪伴在她的身旁。不过就儿臣所知,前几年就因为做事鲁莽的关系,额娘已是不常用,只做了贴身伺候的事情,一应常务均是香韵管理。至于香韵……” 胤祉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康熙。 可是康熙自己的人。 “还有陈嬷嬷……陈嬷嬷乃是额娘给儿臣的奶嬷嬷,不过吴嬷嬷做事更加周道,陈嬷嬷已退回到额娘身边伺候,她们两人都算不上最为得用的。” “三阿哥不知。”海喇逊拱手道:“正因为不得用,她们才乐得做这件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阿哥,众所皆知荣贵妃娘娘此刻高烧不退,退烧之后又是一周未醒过。若是此刻谁能将荣贵妃唤醒,那定然是大功一件,只怕这位香芹宫女和这位陈嬷嬷,常年不受荣贵妃重视,进而想到这种花招联合宫外三等公夫人——”海喇逊侃侃而述,说出来的内容还引来不少人认同的点头。 “放肆!厌胜之术乃是无稽之谈,怎么能够和六弟之死连上关系?”胤祉大怒。 “三阿哥恕罪!奴才这只是说明罢了并未有诅咒之意!”海喇逊连连摆手:“要知道荣贵妃娘娘病情沉苛,若是有办法让荣贵妃娘娘从睡梦中苏醒,这样的奴才日后定然得用,奴才就是觉得!指不定是这两人擅作主张,想要借着机会拍马吹捧……” “不可能!”胤祉油自不信的摇头。 “海喇逊,住嘴。”康熙淡淡一声呵斥,转头又看向一侧:“魏珠,再使人好好去审问陈嬷嬷和宫女香芹,她们做的是什么花灯,做了几盏放在哪里都要交代得清清楚楚才是!” “喳!”魏珠应了声,又苦着脸匆匆离去。 太皇太后眯着眼睛,手上捻着佛珠,刚想要开口又是一阵通报声传来,众人抬起头看向门外,来者竟然是皇贵妃。 “臣妾给万岁爷请安!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皇贵妃怎么来了?”太皇太后先开口询问道。 “回禀太皇太后!这宫里出了事,臣妾没办法处置只能来寻万岁爷了!” ……又出事??? 康熙与太皇太后对视一眼,只觉得满心疲倦:“什么事?” “四阿哥去给六阿哥上香之后就前往永和宫探望德妃……只是”皇贵妃舔了舔唇,犹豫良久也没接着往下说。 “吞吞吐吐做什么?还不快点说?” 皇贵妃深吸了一口气,尴尬的低语:“德妃说四阿哥认贼为母,乃是不孝之子,将四阿哥打出宫门外不得入内!”,, 第一百六十五章 康熙愣了愣, 下一秒他勃然大怒:“好一个德妃, 她哪里来的资格说胤禛!?” “德妃竟然如此做?皇贵妃你确定?”孝庄被德妃的动作惊到了,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千真万确!太皇太后,臣妾不敢骗您啊!”皇贵妃惶恐不安的回道:“如今四阿哥还在永和宫门前跪着!” “皇玛嬷,您不必为德妃找借口!”康熙一声冷哼,被这个消息气得直哆嗦不提心里更是愤慨万分。他回京城之前就已经打算将胤禛从德妃名下划出,只是国事繁忙加荣贵妃病重, 一时半会倒是忘记了这件事,如今看来…… 康熙刚想下令吩咐宗人府去办,又想到六阿哥刚死若是此令一出德妃的脸皮子要被扯得一干二净, 憋着一口气冲着一旁的梁九功怒喝:“朕先前不是说了, 德妃伤心过度癔症发作, 将永和宫封宫严令进出!四阿哥怎么进去的?给朕立刻派人过去, 将四阿哥送回北五所,至于永和宫, 立刻封禁, 所有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进出!” “是, 是!”梁九功心里苦,面上不敢提不说还得摆出一副都是奴才过错的模样。 “万岁爷!”皇贵妃又巴巴开口:“四阿哥……四阿哥能不能到臣妾宫里……” 康熙微微一愣, 扫了皇贵妃一眼, 声音也是柔和不少:“朕知道了, 就让胤禛在承乾宫住上一晚。” 皇贵妃眼前微微一亮,倒是顾不得乾清宫里其他的事情,喜滋滋的谢了恩又匆匆离去。 等皇贵妃一走, 孝庄捻着佛珠的动作也逐渐停下:“皇帝,难不成你打算将胤禛再交给皇贵妃抚养吗?” 康熙愣了愣神,随即摇摇头:“朕早已有了安排,皇玛嬷放心吧!” 未等孝庄开口,康熙吩咐梁九功:“之前准备好的圣旨,等明日就公布。” “万岁爷,是赫舍里妃的那一道?” “对。” “是。” 康熙和梁九功的对话,殿内诸人均是摸不着头脑,不过众人很快就再去将心神放回三等公盖山家眷勾结宫内此事上。 内务府总管海喇逊以及一众官员都认定是三等公盖山家眷所为,只是胤祉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解释。一群人在下面激烈的辩驳许久,直到口干舌燥才勉强停下争执,纷纷抬头将目光集中在康熙身上。 海喇逊高喊:“奴才请万岁爷明见!” 胤祉就说:“儿臣请皇阿玛明断!” 两人的目光简直在空气中都可以噼里啪啦的打起闪电来,昂足了劲道想要和对方比个高下。 “梁九功。” “奴才在。” “吩咐人,将涉案人等带到殿上,朕要亲自审问!” “喳!” 有了康熙一番话,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那几名太监、宫女和嬷嬷就被拖到乾清宫前院里——没按康熙所说拖到殿内,那是因为上了一番刑法之后,几人身上都是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目睹。 胤祉跟在康熙的身后走到后院中,他的目光率先落在香芹身上。犹记得自己当年回宫时香芹的亲热温和,却没有想到如今会变成这般的局面。 香芹的双手血肉模糊,身体上更是无处不挂着血痕。她被两位太监又狠又重的摔落在地,头猛地砸在地上立刻划破两道伤痕,却强撑身体努力探起头。 胤祉瞳孔微微一缩,香芹的脸是直视着他,面对着他。 仿佛见到三阿哥的一瞬间让她从痛苦中清醒过来,一双杏眼瞪得溜圆,眼中是万般的希望。她嘴巴开开合合,胤祉听不到声音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扶,几名内务府管事上前一步挡在他的面前:“三阿哥,这里可都是脏污之人!” 胤祉停住脚,目光却没有挪开依然直直看向香芹。 我,没,有……没,有……背,叛! 胤祉脊背上冒出一阵冷汗,香芹做出的口型组成了一段话出现在眼前,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站在香芹身后的太监手上用力,重重的将她的头抵在地上。 一滩鲜血从她的头部下渗出,香芹发出细碎的,犹如困兽挣扎的呜咽声,手脚抽动两下就没了动静。 “住手!”胤祉上前一步冷喝道,冰冷如刀锋般锐利的目光登时让那几名太监微微瑟缩,下意识放松了手上的动作。 顾不得他们,胤祉随即转过头怒视海喇逊:“海喇逊大人!你们这样子,本阿哥要怀疑你们都是用严刑逼供出来的,证据在何处?” “三阿哥慎言!奴才如此肯定自然是有真凭实据的!”海喇逊嗤笑一声,拱手向康熙说道:“万岁爷,奴才有物证!!” “抬上来。” “抬上来!!” 只见海喇逊一声令下,四五名内务府太监匆匆从外面走来,他们手上分别捧着三四个形似的花灯,按着顺序摆放在青石板上。 “万岁爷,太皇太后,皇太后,三阿哥!”海喇逊迈着大步走至花灯边,朗声开口:“请看这一盏。” “这一盏就是从六阿哥院子里得到的,昨天从湖里捞起来的花灯。”海喇逊指向第一盏花灯,等确定众人都仔仔细细看过才指向剩余的几盏:“而其他的这些,则是从钟粹宫里搜查出来的——包括那些竹子架和窗纸,均是从钟粹宫里搜出来。” 胤祉挑了挑眉,他看了两眼后反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海喇逊大人不会以为这个就是证据了吧?” “当然不是。”海喇逊冷冷看了三阿哥一眼,又使人将花灯依次拆开:“万岁爷请看,这花灯里面无一例外各个都写着荣贵妃的生辰八字!” 康熙和孝庄齐齐露出一丝惊容,就连平和的皇太后面上也露出一丝诧异,三人面面相觑下意识的按着海喇逊的话依次瞧了瞧被搜查出来的花灯。 这…… “而且奴才使人仔细对照了字迹。”海喇逊自信满满指着诸多花灯上的字迹:“都是一模一样的,定然是出自一个人手。” “儿臣看倒不尽然。”蹲在花灯旁的胤祉猛然开口。 “三阿哥!这都已经证据确凿了,您怎么还不愿意承认!” “……海喇逊大人,难不成有人逼着您今日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处理完吗?您又何必如此焦急?” 胤祉猛地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他:“要瞒过别的人的确很简单,只可惜海喇逊大人不知道——您身后的人更是不知道!本阿哥为了让报纸印刷速度变快,将印刷术研究了多少回!” 康熙闻言,微微一愣,他蹲下身体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花灯上的字眼,随后又转头看向从钟粹宫里搜出来的花灯字样。 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之处。 康熙骤然抬头,怒视海喇逊:“海喇逊!这点小伎俩你都看不出?” 怒吼声震耳欲聋,海喇逊脸上闪过一丝茫然,他连滚带爬冲上前,在看到的下一瞬间眼眸猛然大睁又陡然紧锁,豆大的汗珠缓缓从他的面上顺颊而下,竟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会这样? “海喇逊大人,您能告诉本阿哥,为何上面的字能够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区别?不,若是光是如此您定然会说写字的人本事好对不对?可是您现在倒是和本阿哥说一说……这要怎么写才能连窗纸折痕的地方都带着印上去的痕迹。” 胤祉一边说,手指落在支撑窗纸的竹条上,竹条上的痕迹清晰可见,证明了这些字是有人在组装了一半的时候写上去的。 若是真有心为荣贵妃祈福,不亲自手写不提即便是印刷,又怎么可能会随意印刷到竹条上面?显然操作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这么多……或者是时间太紧或是其他的理由让他们没有时间仔细确定位置。 海喇逊一时语塞,张了张嘴,确实没能说出任何话来。 胤祉看也不看他一眼,直直的站起身:“皇阿玛,儿臣觉得海喇逊大人完全是屈打成招!甚至……是收了谁的示意,故意想将这盆子污水砸到钟粹宫的身上!” “奴才,奴才冤枉啊!”海喇逊哪里会知道自己竟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顿时面色苍白,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磕头不止:“奴才,奴才乃是一心为了万岁爷做事,万万没有伙同他人栽脏陷害!” “事实都在眼前,皇阿玛!这件事儿臣觉得只怕内务府也被卷入在内。” “……为何如此说。” “从海喇逊大人端来钟粹宫里搜查出来的东西儿臣便已怀疑。”胤祉把握十足,抬头看向康熙:“皇阿玛莫不是忘记了,要知道现在宫里所有地方都已经更换上了玻璃,这些窗纸也被回收,现在应该只有在广储司和营造司尚且有大量库存!其他宫室儿臣不知道,但钟粹宫里是绝对没有的!” 还未等康熙说话,胤祉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皇阿玛若是不信可以拿储物的账册来仔细查阅一番,别处喜欢用筹码书写,不过钟粹宫的账册却是全用阿拉伯数字登记,绝无篡改的可能性!” 康熙默然,他倒是没有想到要拿账本一,只是没有想到在花灯端上来的一瞬间,胤祉就发现了其中不对之处。 他冷冷扫视海喇逊一眼,此刻海喇逊已是趴伏在地,额头紧紧贴着青石板地面,心中是一片惶恐。 他心中暗恨不已——不是对着三阿哥,而是对着内务府那帮无用的奴才!这等过错,若是……若是…… “海喇逊。”康熙一字一字的吐出他的名字,海喇逊闻言胆战心惊,背上如针刺般疼痛,他强忍住恐惧应声:“奴才在!” “你可知罪?” “奴才……罪该万死!” “朕不需要你罪该万死。”康熙哼笑一声:“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三天内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究竟是谁做的手脚……朕要知道得明明白白!若是做不到……你就提头来见朕吧!” “喳!” “皇阿玛,儿臣也想要加入!”胤祉有些不满的提出异议。 “不,你就不必了,还是回上书房好好读书——况且还有那件事,朕还等着看成果。” 康熙冲着胤祉摇摇头,转而下令:“传朕的旨意,令裕亲王福全立即回京,署理内务府!” “喳!” 胤祉愤愤然离开不提,私底下也派遣瓜尔佳法色出宫联络马佳氏查探府中,倒是要瞧一瞧究竟是谁怂恿得老太太前往寺庙求佛。 另一边,宫中倒是出了另外一个大新闻。 死了一个六阿哥,德妃半点安抚都没有不提,四阿哥还被皇贵妃接去照顾。另一边一直被孤立在四妃之外,全然不受宠爱的赫舍里妃正式有了封号,加入后宫四妃套餐之中。 这可在后宫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毕竟平妃为四妃之外的第五妃,乃是众所周知的‘关系户’,因为她乃是仁孝皇后的庶妹,太子殿下的姑母,不过就宠爱嘛……有小道消息称除了入宫受过宠外,康熙就连启祥宫都没有踏入一步。 前一刻尚在启祥宫后院里烧香拜佛,后一刻平妃就在众人的恭贺声中接过这道圣旨,她满满都是茫然失措,愣在原处任由梁九功呼喊了数声都没醒过神来。 康熙十九年入宫,二十三年封妃,瞧着是光鲜亮人,至今六年载却是一次圣宠都没有,内里却是早已枯萎,伴随着青灯古佛倒是像出家一般清净淡泊。未入宫前,家里人尤其是额娘说她与仁孝皇后有八分相似,定然能够笼络住万岁爷的心,可是……康熙从未对她另眼相待过。 那如今又是为什么?等到死心了又来了吗? 平妃被一群激动的宫女太监围住,此起披伏的恭贺话围绕在她的身边,启祥宫里的诸人顾不得六阿哥去世的悲寂,满满都是欢欣喜悦。 谁,都不想在如同冷宫一般的地方活下去。 而如今,平妃给予了那一点点的希望。 她还在发愣,一双手围住了她,将平妃的脑袋搂在怀中,湿润的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主子!咱们真的是熬出来了!”平妃的奶嬷嬷抹着眼泪喃喃着。 逐渐地,平妃僵硬的面庞上也逐渐挤出一个笑容,这个笑容扭曲又尴尬,但是却是真真切切的久违的笑容。 “是啊……会好起来的。”平妃低语着,她环视四周的宫婢笑着开口:“赏!统统都有赏!”,, 第一百六十六章 德妃呆滞的望着报信的小太监, 顾不得宫女们的呼喊狂奔至永和宫的大门。两名侍卫正毫不留情的将永和宫大门缓缓合上,另一名侍卫手持手腕粗细的铁链, 显然要将永和宫封上。 整个永和宫里乱成一团,所有宫人面上都带着惊恐、害怕和无助, 迷茫的目光追随着德妃的身影。 “开门!给本宫开门!”德妃尖叫着, 她顾不得大门已经要闭合,冲上前一双玉手插入缝隙之中,试图将门拉开。 “主子!主子——!”大宫女们狂奔而出, 拉住德妃的双手就往后去。 “皇上有旨,封闭永和宫!德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那!”门外传旨的太监小心翼翼的呼喊着, 一边示意着里头的宫女赶快把德妃扯回去! “不!不可能!”德妃胡乱的嚎叫着, 尖锐的指甲套勾住传旨太监的衣袍撕拉一下就划破了大半! “德妃娘娘, 您这是做什么?”传旨太监惊呼着, 吓白了脸倒退一步望着宛如癫狂的德妃。 对!只怕这德妃是疯了!!! “妖妃!荣贵妃是妖妃!是狐狸精呐!”德妃声嘶力竭的叫喊着:“你们,你们!都被她迷惑了!生出了个怪物——荣贵妃和三阿哥!都是妖怪!” 传旨太监和外面的侍卫骤然色变, 同时用着噬人的目光注视着德妃。 “娘娘!”大宫女们急了。这一番话不仅仅吓着外面的人,更是让永和宫的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她们面色剧变,背脊上渗出冷汗。 顾不得德妃平日的气焰,几人交换了个眼神后就直直扑上前捂住德妃的口鼻, 硬生生的将她撤回宫内。 门,吱呀一声被重重关上。 “呸!晦气!”传旨太监骂了一声。侍卫们低眉顺眼假装没有听见。 谁敢说听见? 怕是不要命喽! 传旨太监骂骂咧咧好一会,只是身边骤然的安静让他心神一荡,他浑身僵硬慢慢的转回头, 下一秒双膝一软啪叽摔倒在地:“万,万岁爷!?奴,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康熙立在原处,整张脸黑沉黑沉的,没理会传旨太监,递给梁九功一个眼神后他毫不犹豫的甩袖走人。 梁九功冷冷扫了传旨太监:“还不堵住他的嘴,拖下去!” 周围的太监应了声,抓住传旨太监就匆匆退下。 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梁九功漫不经心的开口:“今儿个的事,你们可瞧见了什么?” “奴才们什么都没瞧见。”周围宫人们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康熙本来因为六阿哥没了还对着德妃有一丝怜爱之情,还真没想立刻就把四阿哥从德妃名下划拨走,可偏偏德妃这一番怒吼尖叫之后,他的脾气还真就上来了。 行,你不仁我不义,谁也别怪得谁。 反正是德妃你自己亲口说的,就只要六阿哥一个就好了。 他旋风般的走入乾清宫,先前因着康熙离开而安静一时的宫殿再次开始闹腾,只是这一回康熙没顾得上他们,只是淡淡下令:“吩咐宗人府,将四阿哥胤禛从玉碟上划到平妃名下。” “……?”刚追着康熙回来的梁九功呆滞了一瞬,下一秒他张大了嘴啊了一声。 虽然四阿哥要从德妃名下划出,那已是一两个月前的事情,只是所有知情者都觉得定然是划拨到皇贵妃的名下……怎么,怎么就会归了名不经见转的平妃名下? 即使平妃刚刚正式有了封号……可是这有子的嫔妃和无子的嫔妃那可完完全全就是两码事! 下面尚在吵闹的内务府官员们,不约而同闭上了嘴,恨不得装做自己不存在。而梁九功不敢多想康熙其中的用意,忙颤声立刻应声,匆匆离开东暖阁。 就他的性子还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门外,更不用提平妃了。 这是长春宫今日收到的第二个圣旨。 平妃端坐在长春宫正殿主位上,傻乎乎的捧着圣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改玉碟?改玉碟! 她居然有了个儿子?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长春宫的宫人们今天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简直砸晕了脑门,一个个是险些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有了这两个好消息,想来这几年来寂然无声犹如冷宫的长春宫,日后定然会热闹起来吧? “可是这,这四阿哥?不是德妃姐姐的孩子吗?”平妃摩挲着圣旨,呢喃着反问。 “主子,这件事奴婢知道!”一名扎着两把头的小宫女抬起头笑着出声:“德妃娘娘素来只宠爱六阿哥,四阿哥极不讨她欢心,听闻斥责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就先前德妃还把四阿哥从永和宫里打出去!宫里好多人瞧见了呢!” “是啊,主子!如今四阿哥改了玉碟在您的名下,您可就是四阿哥正正经经的额娘!德妃也不能和您相提并论的!咱们可要好好笼络笼络四阿哥,有了个阿哥,这后宫的日子也就有了期盼!”奶嬷嬷哽咽着,她是自小瞧着平妃长大的,心里正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平妃命苦,既不是赫舍里家的嫡女,入宫也被当做摆设,说是姑母太子爷也从未多高看一眼,在后宫倒不如说是住在寺庙里当尼姑! “四阿哥都已经八岁了……”平妃摇摇头,叹了声。 若是膝下养个阿哥,像是万流哈庶妃刚生下的那个才是最好的呢! 奶嬷嬷一眼就瞧出平妃的不满意,登时知道平妃是被这喜讯冲晕了头脑,立马搂着平妃叹道:“奴婢的好主子!只怕万岁爷给您封号都是为了抚养四阿哥!您若是处理得不好——万岁爷能给您的,自然也能拿得去!” 平妃顿时愣在原处,半响才重重坐回座上:“是啊……没错。对。没错……可是四阿哥都已经八岁了,想要笼络他又谈何容易?” “主子!八岁的孩子懂得不少,但也已经看得出谁对他真心实意,而谁又是对他虚情假意的了!” 奶嬷嬷耐着性子劝慰:“咱们不求能让四阿哥愿意全心全意向着咱们,可就德妃之前那偏心眼的作态……只要主子您好好对待四阿哥,四阿哥定然会懂您的好的!” 若是平妃有亲子,奶嬷嬷自然不会劝说她抚养一个已然八岁的养子,可别说是孩子,平妃就是连圣宠都没! 若是能拉着四阿哥,日后在宫中有些期盼好好过日子倒是不错的想法了。 奶嬷嬷想得仔细,又和平妃几人好好商量一番,就打算好好准备礼物亲自去承乾宫探望探望四阿哥! 不过这一趟跑了个空。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皇贵妃哪里有心情接待她们,正愤恨于康熙说的‘谎话’,大门紧闭暗自神伤。 平妃一行人又转悠去北五所,也没找到四阿哥的踪迹,最后才从小太监口中得知:四阿哥竟是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 平妃可就摇摆不定了! 钟粹宫的事情可闹得沸沸扬扬,流言蜚语更是在一朝时间里传遍整个宫中,谁后面没有推手谁都不信,可推手是谁?又是何意?就得他们自己好好琢磨一番了。 平妃没敢去,悻悻然的回到长春宫,一肚子的喜悦在这奔波来回后就剩下了一小簇,具体能不能冒出尖头那还要再看。 而宫里盯着平妃的何止一些人? 康熙的一道旨意,直接把胤禛的玉碟改在了平妃名下,而且正式在宫中下达圣旨,不许再提及胤禛与德妃之间的关系,四阿哥胤禛日后无需对德妃请安。 这道旨意彻底的打乱了后宫的格局,德妃从膝下两个阿哥登时变成了孤家寡人!而平妃则一跃而上,俨然有希望变成后宫新一股势力。 要知道,平妃在不受宠,架不住她可是赫舍里氏,是仁孝皇后的庶妹,太子爷的姑母! 长春宫里,应付完一堆上门恭贺的小宫妃们之后,平妃可谓是心力憔悴。正当她打算坐下,和和奶嬷嬷好好商量日后的发展时,倒是先得到了赫舍里家递进来的消息。 一是吩咐平妃要替太子好好笼络住四阿哥,二是吩咐平妃要尽可能让四阿哥离钟粹宫——或是说三阿哥远一些……平妃坐在桌边,透着烛光瞧着纸条上的内容,良久才放在火上烧了个干干净净。 她坐在桌前愣愣的,奶嬷嬷急得团团转:“小祖宗,别愣着了,快说话!” “……您说,要不咱们还是回万岁爷一句,别养四阿哥了吧?” “……主子!”奶嬷嬷被唬得险些跳起来,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凑在平妃耳朵边低语:“主子,若是违背了家里的话,只怕是在宫里……” 赫舍里氏要的是听话的姑娘,没有了平妃还能有下一个,说到底平妃也只不过仁孝的庶妹这个名字好听点,在太子爷面前和其他堂亲家的姐妹没什么区别! 平妃咬住下唇没吱声,落在桌上的双手握紧成拳,不多时眼泪也落了出来。 “小主子……别哭!”奶嬷嬷叹着气。 “……嬷嬷也说,若是虚情假意一辈子,倒不如一开始就别投入进去不更好。”平妃一脸平静,笑容惨然:“反正这几年也就是这么过下来的,接下去也只不过继续这么过罢了。” “……主子。”奶嬷嬷一咬牙,附在平妃耳边悄声说:“咱们,把这事儿告诉四阿哥!” “什么?”平妃双眼瞪得溜圆,想不懂奶嬷嬷说的话语:“告诉四阿哥?告诉他……?” “对!”奶嬷嬷重重点头:“不是我们,也有其他人,倒不如直接和四阿哥说!” “若是……若是……四阿哥透出一言半语。”平妃搅着帕子,一脸的慌张。 “顶多……奴婢陪着您一块儿。”奶嬷嬷搂着平妃喃喃着:“主子。奴婢孤家寡人,主子又何尝不是?这宫里头咱们相依为命这些年,嬷嬷早已是不怕了!” 平妃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个字,泪水忍不住顺颊而下,哽咽着回答:“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了康熙的掉脑袋威胁, 内务府总管海喇逊的效率别提有多高! 什么三天内!不用的!他立刻调集所有人力投入到这场大战之中,当然其中还有电报之类的功劳,堪堪在康熙用晚膳之前就将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经过奴才们的审讯, 宫女月华交代:昨日四阿哥同三阿哥离开后,六阿哥见着御花园湖中的花灯好看,定要使人捞上来,仇嬷嬷劝阻未果并被要求亲自跳下去捞上来,随后她被要求留在原地盯梢,其他宫女陪着六阿哥回了北五所。” 康熙眯着眼睛,没动静。 慎刑司主事偷偷看了眼康熙的脸色, 接着往下继续说道:“根据其他人的口供过程的确如此,六阿哥回宫不久,宫女月华就使人送了仇嬷嬷和花灯回宫, 随后宫女月华就自行返回永和宫。仇嬷嬷到了院子里没多久就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按着规定问了北五所看门的太监被送了出去。” “至于花灯, 只有两名小宫女提到她们原本打算今日将丢弃的花灯拿去当柴火烧,索性就丢弃在院中, 倒是没有发现花灯和湖里见着的有没有区别, 更没有注意去看花灯里有没有字。” “拿到宫里, 是点着的还是灭着的?” “这……”慎刑司主事有些迟疑。 “还不使人赶快去问?”梁九功极有眼色劲的厉喝一声。 “是,是!”慎刑司主事急急应声, 又赶紧催着身边的管事去询问。 海喇逊皱皱眉,不悦的紧盯着慎刑司主事。 察觉到上司不怀好意的目光,慎刑司主事只觉得脊背上的冷汗已经沁入内衫, 浑身打着颤双目紧紧盯着地面。 幸好这一段时间并不是很长,很快被派遣前去审讯的官员又气喘吁吁的赶了回来:“回禀万岁爷,小宫女交代,六阿哥玩耍的时候还点起灯来着!样式定然没错,就是被发现的那一盏!” “哦?这倒是奇怪了。朕问你们,有没有查出花灯是谁做的?里面的字又是谁印上去的?” “万岁爷,这件事奴才也问过了,两名小宫女都异口同声说她们不知情。”慎刑司主事连忙补充着。 “不知情?怎么会不知情。” 康熙闭着眼,手指继续敲击着桌面:“她们不是说六阿哥玩耍的时候是点着灯的吗?朕记得这一批花灯可都是用窗纸做的,在里面点燃的情况下只怕这光线别提有点亮眼。里面画着的字只要长了眼睛就可以看见的吧?” 康熙嗤笑一声,双目猛地睁开冷厉的眼风扫向慎刑司主事:“你说她们是真不知道真没发现,还是这盏灯那一天晚上压根没有被拿起来把玩过?” 慎刑司主事被康熙所描绘的内容吓到,一时间像是落入了冰水一般直接打了个哆嗦。 康熙冷冷扫视他一眼,直言吩咐:“来人,把那两名宫女拖上来!” “喳!” 不多时两名宫女就被拖入乾清宫中。 她们显然已是用了刑法,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半块好肉,即便如此她们眼中还带着一丝希望。只是这希望在康熙等人的话语下支离破碎,不多时一名宫女率先交代,另一名宫女没撑住多久也交代了。 “复仇?”康熙为这个不可思议的原因震惊了。 他一直怀疑会不会是皇贵妃,会不会是宫里其他他不知道的人在后面动手脚,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从两名宫女口中居然会得到这样清新而脱俗的答案。 康熙又重复了一遍:“复仇?” 难不成这两名宫女是什么白莲教天地会的人……?可是入宫的宫女可都是经过身份核验,哪里能够偷梁换柱换一个人物进来? 其中一名小宫女察觉到康熙目光中的困惑,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万岁爷……您知道为什么吗?想知道的话……就去查一查院子里的人吧!” “这话是什么意思?”康熙眉头一紧,还想再问。可此刻那宫女似乎已经用尽了浑身力气,说完之后就一闭眼没了气。 海喇逊面色微微一变,似乎隐隐知道这名宫女打算说什么。他的态度顿时引来康熙的关注,他直视海喇逊的双目厉声喝道:“海喇逊?你可知道什么?” “万岁爷,若是奴才记得不错,只怕说的是伺候六阿哥的宫人。”海喇逊立刻低声回道:“奴才们先前查证的时候,发现伺候六阿哥宫人的数量和实际人数对不上号……” “……说来听听。” “是。”海喇逊微微躬身,抬起头后示意慎刑司主事开始汇报。 “六阿哥院子里共有奶嬷嬷两名,大宫女四名,二等三等宫女共计十二名——” “六阿哥的院子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宫女?”康熙微微皱眉。 按宫中规定,皇阿哥身边的宫女定数为十人,宫里头也唯独太子身边的宫女要多一些有十六人,而胤祚身为一个普通阿哥竟然和太子所用的宫女一般多,这可是大大的越制。 “这……”慎刑司主事向海喇逊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 “万岁爷,这件事如若不是这一回查证,奴才也是从未得知。”海喇逊面色阴沉,向前踏了一步拱手说道:“内务府掌议司主事已被奴才使人拿下,请万岁爷下令将他提上来对证!” “派人将他带过来。” 说完后康熙的目光再次移到慎刑司主事身上:“你继续说。” “管事太监一名,普通太监六名……”慎刑司主事边念也是一边苦笑不已。 这小小的北五所里的一个院子,数下来住的仆役竟是比一般宫妃院子里的还要多。 康熙面色不大好看,侧首又吩咐魏珠前去核实各位阿哥们院子里伺候宫人的名单,瞧瞧其他阿哥们身边伺候的人数定量是否符合规定。 “不过……万岁爷。” 慎刑司主事颤巍巍的回话:“据奴才们核实。在院子里,奴才就发现除去嬷嬷数量对得上,其他宫女数量……和实际不同。” “这是何意?” “六阿哥院子里的宫女,不少虽然名字尚在册上,但实际上人都已经被送出宫了!”慎刑司主事小心翼翼的开口。 送出宫?康熙面色微沉,和立在一旁的裕亲王福全交换了个眼神:“别遮遮掩掩的快说!” “是,是!”慎刑司主事额头的汗珠顺颊而下,舔了舔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据奴才们核验:六阿哥院子里的宫女,有在册子上记名者共有十六人,但是实际上尚在伺候的只有八人,剩余八人均因病被挪出去。奴才使人去名单所在的府上问过,这几户人家或是已经搬走或是回了盛京,也有的出了意外全家老少均是没了的。至于嬷嬷……” 他抬头瞧着康熙的神色,战战兢兢的继续往下说:“更是多不胜数。” 要让主事用多不胜数来形容,可想而知六阿哥身边的宫人调换速度有多快! “朕记得奶嬷嬷可都是内务府精挑细选出来的,难不成她们离宫也是走得干干净净?” 慎刑司主事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海喇逊则是面色沉重的回答:“回禀万岁爷,奴才们已经电报发往盛京各地,请当地衙门查清下落。但是时间紧迫,我们并未查到所有人的去向。” “哦?那还是查到一些的?” “是,如今查到的有三户……”海喇逊吞了吞口水:“一户在前往盛京的途中遭到野兽袭击,尸骨无存;一户在搬到盛京宴请亲戚时遭遇大火,连着亲戚近百人无一生还;还有一户是……” “够了!”康熙怒喝一声。 随着他的声音,殿内是一片沉寂。 康熙深深呼吸着,他的胸膛急剧起伏。海喇逊偷偷抬起头,却恰好对上康熙的视线,只见墨黑的眼底是浓郁地怒色让他的心脏止不住的狂跳起来。 对应上那名小宫女的话语,康熙哪里还能不知道德妃兴风作浪的手段——不!这手段甚至已经深出宫外,那哪里是单单她一人可以所为。 而后面…… “德妃……乌雅氏!”康熙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个名字。 殿内是一片沉寂。 前去查实的魏珠此刻猫着腰从外面一溜小跑进来:“回禀万岁爷。” “说。” “奴才查了往年的人事册子,只有六阿哥的宫人数量奇怪,其他阿哥的均是正常。” 魏珠擦了擦冷汗:“奴才已将内务府掌议司主事带来,正在外面候着!” “宣!” 掌议司主事是被人拖进来的。一入殿内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开口:“奴才给万岁爷请安!” “请安?朕可一点都不安!” 康熙冷冷扫视他一眼:“说,六阿哥院子里的人为何和名单对不上?到底少了多少人?为何从未禀告到朕的跟前?” “回,回禀万岁爷!德妃娘娘素来宠着六阿哥……这六阿哥磕着碰着都是奴才的错,打骂也是常有的事情……”掌议司主事支支吾吾的说着。 “呵呵,常有的事?朕怎么不知道宫里头有哪一条规矩可以随便打骂宫女?甚至无过错就轰出宫自生自灭,不,更应该说连全家都没了踪迹?” “奴,奴才御下不严……” 康熙盯着支支吾吾的掌议司主事,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之火汹汹燃烧。 若不是胤祚死了,他倒是不知道啊…… 德妃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大的威风!?竟是在后宫遮风遮雨?六阿哥至今堪堪六岁,便赶走了这么多宫人?说后面没有德妃的手段他可是完全不信。 呵呵!他原本倒是怀疑是皇贵妃下的手,现在看来莫不是胤祚和德妃自己造的孽! 既然如此……康熙闭了闭眼。 “摘去他的顶戴花翎,压入大牢等候处置!” 康熙看也不看掌议司主事一眼,面无表情的即刻下令:“海喇逊!” “奴才在。” “立即派人扣押乌雅氏一族,彻查!” “喳!”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 ... 第一百六十八章 钟粹宫。 理应被皇贵妃带走的胤禛,如今正蜷缩成一小团, 在胤祉的安抚下沉沉睡去。胤祉蹑手蹑脚的站起身, 刚想离开就发现衣服一紧, 低头就看见胤禛的小手正紧拽着衣袍下角不放。 他很是无奈,只好躬着身体和胤禛的手指较劲, 试图将其从自己的衣袍上摘下来。 门帘掀起, 二格格懿敏款款从外走了进来:“四弟睡下了吗?” “嘘——”胤祉竖起手指比在唇边。 二格格懿敏了然的放慢动作, 轻手轻脚的走到床榻边,瞧着胤禛和胤祉僵持住的姿势忍不住眉眼弯弯, 闷笑一会儿才上前帮着把胤禛的手拿下来塞进被子里。 胤祉松了口气, 顺带愤愤不平的将胤禛裹成一团毛毛虫,又和二格格懿敏一起欣赏一番,最后两人齐齐退后一同走出寝室。 走到外间,二格格懿敏率先坐在圆桌边, 指着对面的位置又示意胤祉坐下:“香芹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她受了刑?严不严重?” 二格格懿敏面色有些沉重。事发突然,她甚至尚未察觉的时候,事情发生又很快的结束了。 问题出自于:钟粹宫接近三分之一的宫人没有回来! 这意味着什么?这三分之一的宫人都是有问题的!即便没有涉及到这次的大案中,在审问中也被查出了不少猫腻…… 而现在更令二格格懿敏忐忑的是身为额娘最信任的两名姑姑香芹和香韵竟是都没回来! “香芹受了重刑伤势太重……只怕就算痊愈日后也不能在额娘身边伺候。弟弟已经使人将她接走送到郊外胡家庄上,不会让她受了委屈。”胤祉摇摇头,心情有些低落:“至于香韵, 姐姐倒是不用担心, 只是皇阿玛还有事要询问所以还没回来,弟弟估摸着明天就会回来伺候了。” “皇阿玛?”二格格懿敏重复一遍,又下意识的反问:“香韵……是皇阿玛的人?” “胤祉, 你是说香韵姑姑是皇阿玛放在额娘身边的探子?” 她的声音逐渐抬高,眉眼间就出现一抹挥之不去的恼怒和愤慨:“皇阿玛……皇阿玛他,根本没信任过额娘?” “嗯……也不能这么说。”胤祉想了想,还是替康熙解释了一句:“主要是额娘太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姐,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们那四个兄弟都是因病去世的吧?” 二格格懿敏嘴唇微启,下一秒又猛地抿紧。 “姐姐……”胤祉叹了叹气:“额娘久久无法烧退……是因为中了毒。” 一道惊雷划破二格格懿敏的脑海,她惊愕得失态,忙得站起身连椅子发出巨响砸落在地也没回过神来。她不可思议的望着胤祉,声音微微颤抖:“胤祉……胤祉!你,你没骗姐姐吧?” “姐姐。”胤祉先示意宫女瞧了瞧胤禛是否还睡着,随后才安抚的拉住二格格懿敏的手:“弟弟没骗你,不过这件事情已经解决了。皇阿玛当年也是担心额娘,这才将香韵留在钟粹宫伺候的!” 当然,胤祉觉得康熙一开始的心思不会那么简单。不过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天知道到底是改变了什么……他觉得这样交代对二格格懿敏更好一些。 “不……不是香韵的事情。”二格格懿敏摆着手,她脑海中盘旋着每一个宫妃的脸庞、表情和话语,试图猜测起给额娘下毒的人来:“是皇贵妃?” 胤祉不动声色。 “不,不是。那是德妃?也不是。惠妃?不是……宜妃?不是。”二格格懿敏盯着胤祉吐出一个个怀疑对象,最后肯定的说出口:“是太皇太后!” 胤祉沉默在原处。 “皇阿玛知道?”二格格懿敏迷茫的呢喃着。 “……我也不知道。”胤祉面无表情的低语。 他希望,康熙是不知道的。 否则,这一个多月以来,康熙都是在他面前表演吗? “……幸好,额娘现在已经醒过来了。”二格格懿敏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是的。”胤祉平静的点点头,默契的将这个话题暂时放到一边:“钟粹宫里一直都被折腾得如同一个筛子一般,不过这一回乘着这件事咱们也可以好好整顿一番宫务。额娘……额娘只怕日后身带残疾……咱们也要为她将来想一想。” “只要三弟你有出息,额娘再如何后宫也没人敢多说一句。”二格格懿敏恢复平常心,稍稍想了想就露出一个笑容:“整顿宫务的事情就交给我手上吧!姐姐我还正想在出嫁前好好学习如何管管事呢!” “出嫁?是哪个家伙?”胤祉如同炸了毛一般的跳起瞪圆了眼睛盯着二格格懿敏:“你说说,是谁?你们什么时候碰到面的?我呸!哪个兔崽子敢趁我没注意下手?” “……没有人选!姐姐我只是觉得都到这个年纪,只怕大姐姐的婚事也应该要定下来……”二格格懿敏哭笑不得,连连摆手解释着。 “切!姐姐一辈子不嫁出去,弟弟也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呸呸呸!你这个小坏胚子,怎么就咒你姐姐我嫁不出去?”二格格懿敏大怒,揪住胤祉的耳朵就转圈。 “痛痛痛痛痛!姐!你快放开我!” 胤祉哇哇惨叫,好不容易挣脱开才委委屈屈的捂住耳朵:“弟弟说的可是真心话!这万一嫁到蒙古哪个穷乡角落里去,倒不如不嫁出去呆在京城!” “胡说八道!小心皇阿玛知道了非得撕了你这张小破嘴!” 二格格懿敏冷笑一声:“身为大清公主,更何况姐姐如今贵为固伦公主,嫁至蒙古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姐姐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将来,这事儿,胤祉你不必担心。” 瞧着二格格懿敏慎重的态度,胤祉也收敛了面上的嬉皮笑脸,认真的点了点头。不过下一秒他又想起一件事:“不过我瞧着皇阿玛的态度,怕是还要好几年才会考虑姐姐们的婚事,放心吧!” 眼见着准噶尔战事将起,康熙再冷血也没打算把自家女儿拿去送死的准备,和蒙古部族联姻只怕也要等战事暂定才可以。 “至于管事嘛……”胤祉摸着下巴:“蒙古部族羊毛经销的账册弟弟我还没有开始整理,姐姐若是有兴趣要不要试一试?” “唉?这个不是归工部管理吗?” “不是,日后皇阿玛可能会专门开一个部门来管理,不过眼下还在弟弟手中,既然姐姐将来想要嫁到蒙古里,倒是可以接触接触这些账册。”胤祉嘴角微微勾起:“姐姐别小看了这些东西,光看账册可就能够了解一个部族的富裕程度,族民生活条件以及幸福指数啊……” 二格格懿敏眼前一亮。 她嫁去蒙古可不想单独做一个装饰品,要做……就要做得最好! “好,姐姐就接下这份工作了!” 胤祉慎重的点点头,紧接着又开口问道:“姐姐刚来寻我,是外面出了什么事?” 瞧着二格格懿敏先前不避讳胤禛的模样,胤祉不待她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德妃……?出什么事了?” “德妃的确出了事!但是重点不是德妃……赫舍里妃你还记得吗?皇阿玛给了封号。” “赫舍里妃?那不是太子的姑母吗?四妃缺一人给了封号也属于正常。” “那若是胤禛的玉碟被改到平妃名下呢?” “……什么?”胤祉瞳孔骤然紧缩,双手撑在圆桌上猛地站起身。 胤禛改玉碟。 甚至改的不是皇贵妃而是平妃……? 这是什么情况? 皇阿玛……康熙在想什么? 胤祉在原地转了三个圈,苦思冥想许久都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 “现在圣旨已下,这件事已成定局。” 二格格懿敏淡淡开口:“平母妃再和太子关系淡泊,也毕竟是赫舍里家族的一员,更不要说她是太子嫡亲的姑母。胤祉,日后你和胤禛要如何相处?这件事你得好好考虑一番才是。” “什么相处?”胤祉摇摇头:“我相信胤禛,我们是兄弟。” “我和三哥是兄弟。” 不约而同的,另一个声音也在此刻想起。二格格懿敏惊讶的抬头看去,只见胤禛掀帘而出,一脸平静的注视着自己,说的话语斩钉截铁,半点考虑的余地都没有。 “四弟……?” “四弟!你醒了?”胤祉迎上前围着胤禛转了一圈又细细盘问:“你现在头疼不疼?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会?” 胤禛满肚子的话都在胤祉围着自己直打转的动作中消失得一干二净,他板着脸瞪着胤祉:“三哥,瞧瞧你自己的模样,该休息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胤祉:……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胤祉讪讪然一笑,只不过胤禛半点没有扯开话题的意思,伸手将胤祉拉到一边后看向二格格懿敏:“二姐姐,平妃娘娘来过钟粹宫了吗?” “这倒是没有。” “哦,那我知道了。”胤禛点点头,一脸平静的扯住胤祉顺带吩咐周茂:“还不叫人进来伺候洗漱。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得去上书房上课。” “哎?”胤祉被他拖着就往里走,眼睛瞪得溜圆还不断眨巴着。 就,就问到这里? 接下来的呢? 你就不打算问问德妃或是平妃是什么反应吗? 胤祉心中吐糟**正在无限上升,但是瞧着胤禛一脸平静,胤祉波澜万千的内心也逐渐平稳下来,到了最后索性摸摸鼻子咧开嘴笑了出声。 “……笑什么?” “就想笑!”,,,.. ... 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二天。 六阿哥之死被传涉及厌胜之术,在宫里严令禁止诸人随意谈论之后, 六阿哥的死讯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而小道消息更是传着德妃母亲, 内务府大族乌雅氏被康熙一声令下要求彻查。 底下是波澜万千, 而面上宫里一如往昔般平静。 早上在慈宁宫里的晨昏定省中也仿佛无人发现少了一个德妃,宫妃们脸上依旧带着矜持笑容, 冲着平妃姐姐妹妹叫得动听, 妙语连珠夸赞着。 而另一边, 上书房里的宗室阿哥们也极有默契,谁也没提起已去世的六阿哥, 一下课就凑在五阿哥胤祺身边说说笑笑。 真实的……虚假的……胤禛望着眼前这一幕, 甚至一时间有些怀疑六阿哥过去受到万千宠爱的场景是自己的错觉。 他面色复杂,垂首慢慢走到大门边。 “四弟,真的不用我陪你去长春宫?”唤回他心神的是胤祉的呼喊,胤禛抬起头就瞧着胤祉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 拉着的双手死活不肯放开。 先前那些烦躁转瞬间消失,升起来的倒是哭笑不得。 “三哥,不用。”胤禛挣脱胤祉的手,好声好气的劝慰:“我这又不是去龙潭虎穴,只是去长春宫和平母妃打一声招呼罢了!” “这长春宫我瞧着就和——”胤祉大着嗓门却是戛然而止。 若是把长春宫和龙潭虎穴相提并论,传到康熙耳中, 只怕康熙要追在他后头非得打他一个满头包不成! “我瞧着不行, 我看还是一起去吧!” “……三哥!”胤禛无奈的喊了一声:“真不用了……” 想来想去,胤祉勉勉强强,委委屈屈的送开口, 遥望着胤禛离开的身影又忍不住补充道:“记住!无论平妃说什么了!我一定都会站在你身后的!” 胤禛没回头,伸出手朝他挥了挥,表示自己已经听见了。 胤祉站在原处,直到胤禛踏出院门也没动弹。 “三阿哥……时间不早了!咱们也得快点走了!”周茂苦着脸从兜里拿出怀表瞧了两眼时间,又惊觉周遭的气氛那是越来越古怪,忙不迭的开口劝说着:“今日得在工部和诸位大人商议事务,得赶快走了才行!” “本阿哥知道了。”胤祉点点头。对于上书房里众人奇怪的视线他视若无睹,只是冲着三个弟弟点了点头便带着周茂等人匆匆离开。 等一行人出宫赶到工部,在工部后院里早已坐满了翘首以盼的官员、匠员以及学徒。 胤祉一走进去,就微微挑眉,只见在场诸人中竟然是一个洋人都没有。他下意识的停步,看向见着他到来起身的工部尚书陈延敬:“陈大人,南怀仁南大人呢?” “三阿哥有所不知,荷兰外交使团已至广州,预计再过一月就会到达京师。不过使团上书希望能够参观铁路,万岁爷派遣南怀仁大人接待使团来宾,因此南大人如今去了理藩院。”陈延敬拱手回复道。 胤祉点头:“陈大人是否派了人?” 不用胤祉点出,陈延敬也明了他的心思:“三阿哥放心,臣已电报联络沿途火车站站长,令他们加强看守,严格遵照规定操作,禁止无关人员接近火车窥视。” “很好。”胤祉点点头。他大步向前走去,直至众人的眼前,还未等众人齐齐行礼便率先开口:“诸位大人无需多礼,先坐下吧。” “三阿哥,这于礼不合。”工部侍郎陈一炳恭声开口。 “这里又没有外人在,管他什么礼不礼的呢!”胤祉泰然自若,再次伸手示意诸人落座。 见三阿哥强调,众人面面相觑许久,还是硬着头皮一一落座。 等诸人都坐好,胤祉才迫不及待的开口:“说吧,如今进展得如何?” “火|枪|火|炮的问题还是比较多的。臣等的确已经研究了不少夷人所用的枪|炮,并且做出了一定的改良。” 对于火|枪,戴梓还是极有资格说明的,因此他率先站起身滔滔不绝的开始禀告:“首先是火|枪,三阿哥所说的想法至今还没有成功实现;有进展的是火|炮,一开始火|炮炮管的强度不够,导致使用次数过度之后容易发生炸膛问题,其次炮弹在射出之后也会出现炸裂的情况,最后也就是精度和准确度的问题。” 胤祉默默点头:“戴大人请讲。” “炮管的问题在更换炮管材质后有了大幅度的提升,经过我们测试在最新的钢制炮筒中运行五百次后,内部依然没有出现裂纹痕迹,具体上限是多少次数如今还在测试之中。 第二个问题是弹药的外壳和填充的火药配方导致,这个问题主要由于咱们没有经验,先前用的都是实心弹,换成空心弹之后外层依然采用的是过去的做法,导致在炮筒里聚热过度,有直接引炸或者射出后开裂分散的问题。” 戴梓滔滔不绝,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串。 “戴大人的意思是火|炮已经可以进入正式的测试或者是使用中?”胤祉眼前一亮,认真的反问道。 “没错。”戴梓肯定的点头。 “很好,这件事要登记下来,陈大人明天上一个奏折到皇阿玛跟前,既然荷兰人的外交使团来了,咱们倒是可以展示展示和他们的火器比较比较?”胤祉含笑点头,又抬头注视着戴梓:“戴大人,这件事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臣明白!” “火|枪的改造……稍后戴大人跟本阿哥私下谈一谈,本阿哥正好有些思路!”胤祉环视周遭。 这里虽说都是工部官员,但是人怎么会没有一点点自己的想法,就算胤祉也很确定,太子或者说是索额图定然在里头插入了不少人手。 有些事情,还是隐瞒着点比较好。 胤祉对自己有信心,对索额图可没什么信心。 别看对方在回京之后就上书乞休,赫舍里家看似没有标杆,可惜只要有太子在自然有一股股的势力愿意扑上前围在身边作为马前哨。 “是!”戴梓笑着应了声,顺势落座。 “陈大人,另外大清技术学院的进展如何?” “回三阿哥,这件事……”陈延敬有些迟疑:“臣稍后再细细与您谈一谈!现在先说别的如何?” 胤祉微微一愣,下一秒点了点头:“这倒是无妨。” 先和在场工部官员确定如何安排拍卖会夺标的商户、各地收购合作项目、各地工商局登记造册进展以及工部新发明的一些零零碎碎的项目,随后又是探讨一番铁路、电报还有电灯的情况。 说到电报和电灯,又说起发电机的研究进展……随着一个个项目解决,在院子里的人也逐渐变少,到最后只剩下了区区十数人。 胤祉这才和陈延敬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里,开始讨论关于大清技术学院的问题。 “大清技术学院这一边,遇到了不少问题。” 陈延敬心事重重,刚坐下就忍不住将腹中的苦水一一倒出:“三阿哥也知道,不少人家对于技术那是素来讲究一个传承,就说宫里的太医吧,那上数起码四五代都是为医,工匠农匠这里也是这个问题。对于我们要将这些技术公开培训学员,尤其是让这些学员日后再教导其他人,不说是工部很多人起了意见,翰林院和国子监的意见就不小!” 陈延敬深吸一口气:“如今京城里都传着流言,说是这大清技术学院开起来,就是为了日后科举改革!这事儿可是让不少读书人对三阿哥您极有敌意啊!若是这件事不处理好,只怕后面” 胤祉面色微沉:“关于技术问题,本阿哥心中一紧有了草案,日后会成立一个专利局,统一专利登记,使用者均要支付给专利提供者一定的费用,这点倒是不是问题。 不过科举改革?怎么会传起这般的话语来?大清技术学院和科举本来就是两条路线,要说这工部多少匠人就技术管理能力上远超科举出来的文人,可是让他们去考八股文如何考得过他人?本阿哥也是为了让不少人摆脱这般的制约,有另外一条当官入仕,为民为国的路子!” “三阿哥深谋远虑,臣等自然知道。只是……外头人不明白啊!”陈延敬深深长叹一声:“大清技术学院从三月开始招生,至今只招到了一百人不到,而里面大部分人甚至连字也不识,即使会字的也只是勉强读过一两本书。别说让这些人接近深一步的科技教育,就连算术大约也要先培训数年才有效果!” 胤祉这下可是彻底皱紧了眉头。 他自然知道将这些无文化的人培养也是一个不错的途径,问题是在当下,他需要的是尽快能够使用的人才。 “这件事……本阿哥回去就上报皇阿玛,定会拿出一个解决方案!”胤祉面色严峻,斩钉截铁的回道。 不过送走陈延敬还有一个戴梓,戴梓一走进来,胤祉也很直接从抽屉里掏出一份画纸递给他:“就是这个,这个图纸绝对不允许第二个人看见,你现在就在这里熟记后,本阿哥就要立即销毁。” 胤祉抬头注视着戴梓:“记住,回去之后也不允许再画出来,也不得让别人知道你曾经得到过这份图纸,知道了吗?” “是……是!”戴梓看了两眼,瞳孔微微紧缩下意识的应了声,忙不迭的将画纸摊开摆在桌上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直到大半个时辰之后,戴梓才擦着额角冷汗:“下官记住了!” 胤祉点点头,拿过图纸就直接在蜡烛上烧得一干二净。 “记住,做出试验品后一律到郊外胡家庄里进行测试。”胤祉从身上拿下一块栓着黄带子的玉佩递到戴梓手中:“玉佩交给看门的侍卫,他们会带你进去!” “是!下官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尼德兰,但是就像俄罗斯=红毛=罗刹人傻傻弄不清还老写混……咱们就直接叫荷兰吧,后面其他国家也会用现代名来区别_(:з」∠)_ 关于六阿哥之死,这是一桩丑闻,后文会从另外一个角度来交代。 晚上有加更。,,,.. ... 第一百七十章 墙倒众人推, 再说了乌雅氏多年来霸占的内务府高位早已是不知道多少人所看向的。 广储司主事凌普也是其中之一, 凌普出手等同于太子爷的命令,这内务府上下有眼色劲的奴才们乐得将手上乌雅氏的把柄交出来换些好处, 有众人相助,只花了一天的功夫就有厚厚一叠罪状被送到康熙御前。 乾清宫里,康熙面色铁青望着海喇逊送到御前的奏折。这里头还不包括盛京以及其他地方的,可就目前的数量,他略微翻了几页就觉得可以直接将乌雅氏全家发送宁古塔为奴了! “德妃!德妃!” 康熙满是恼怒, 将这个名字含在嘴中反反复复念叨着。 往昔对德妃的宠爱,对六阿哥的宠爱, 到现在都变成了一个个大耳刮子直接甩在康熙的脸庞上,打得啪啪作响的那种。 立在康熙身后的梁九功眼皮子直跳。 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明明六阿哥死了, 德妃非但没夺得万岁爷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 反倒是成了万岁爷的眼中钉? 时运不济是一提……想来少做亏心事也是重要的事儿。梁九功不免在脑海里想想自个儿平日对宫里那些小太监们的态度,下定决心对他们的态度可得变好一点! “梁九功。” “奴才在。”梁九功打了个哆嗦, 急忙应声。 “传朕的旨意……” 随着康熙的话语,梁九功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良久才在康熙冷漠的目光中回过神:“是……是!” 他连滚带爬的离开乾清宫, 走出大门的一瞬间还在哀叹。 ……这后宫要变天了啊! “梁公公?梁公公?” 梁九功久久在原地发着愣,直到一阵阵的呼喊声在耳边响起, 他才浑身一震回过神来。 “三, 三阿哥?” “梁公公,本阿哥都唤了您三四声了!”胤祉嘴角一抽。瞧着梁九功见着自己如同见到鬼一般的动作很是无语:“您怎么没在皇阿玛身边伺候?” “三阿哥,奴才这正要去后宫宣旨呢!”梁九功恭声笑着:“万岁爷在殿内休息, 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三阿哥可是要注意些。” “哦?”胤祉点点头,大大方方的一笑:“谢了,梁公公!” 瞧着胤祉过来,康熙面上的怒容也是稍稍收敛,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今日还没有去看过你额娘吧?一会儿和朕一起用晚膳,用好了去钟粹宫瞧一瞧。” “谢皇阿玛恩典!”胤祉一板一眼的回答着。 胤祉这个模样,说明是有正事——康熙登时挺直脊背,认认真真的瞧着他:“是工部哪里出了问题?” “研究进程还不错,火|炮已经可以进行正式的测试,至于火|枪还需要一段时间。”胤祉老老实实的回答着:“至于儿臣想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哦,你说来朕听一听。” “儿臣听闻如今在京城乃至江南各地,不少人出言搏击大清技术学院之事。”胤祉望着康熙一字一句开口说道。 闻言,康熙面容顿时一肃:“此话当真?” “此事乃是陈延敬陈大人所说,且从三月份至今大清技术学院报名者堪堪只有百余人,还大多是出身贫贱,不认一字者。” 康熙沉吟片刻:“你有什么想法?” “儿臣希望能创建出版社。” “出版社……?” “例如周报、日报都可以挪至出版社的名下,有过周报的创办经历,出版社的办理应该相对还是一件比较轻松的活计。” 胤祉淡然表示:“儿臣希望办理出版社之后,可以将基础的科学知识进行刊发送到各处,指明需要各家私塾购买并学习。” “你要知道若是强制要私塾购买学习,只怕是民间对大清技术学院的抵触会更加强烈才是。” “儿臣明白。”胤祉点点头:“不过史上任何一次改革,都有人必须走出来当第一个被抨击的对象,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历史上改革的……”康熙目光定定望着胤祉,意味深长:“不是每个改革者都是成功的,更多的都是失败……而失败者的下场……” “所以,不是还是皇阿玛吗?” 胤祉眨巴着眼睛,先前一板一眼的小表情消失得一干二净,如今倒是可怜巴巴的抬头,将自己尖尖的下巴露出康熙的双眸中。 康熙微愣,摇摇头:“这种事,朕可帮不了你多少……” 不过下一秒,他却含笑着开口:“这件事,朕准了。” 胤祉眨巴眨巴眼。 “朕待会就下旨,令翰林院下创办出版社,报纸等物皆挪入翰林院名下管理,容若担当第一任总管,如何?” “……不是应该是国子监吗?” “国子监,朕早有意将大清技术学院挪至国子监名下,既然如此就不适合同出版社摆在一块。” 康熙认真的解释道:“至于出版社的书籍,你安排人手去列出来——凡事不要全部自己动手,胤祉你是一个皇阿哥,要学会让下面的人去做事!朕给你的陈紫芝等人也不是白吃饭不做事的!” “……陈大人回京之后不是又回翰林院了吗??”胤祉瞪大了双眼。 “谁说的?”康熙瞧着他震惊的表情顿时乐了。他站起身漫步走到胤祉身边,拍了拍傻小子的小脑门:“陈紫芝和那几人,日后就都归你管理使用——知道了吗?” “……是,儿臣明白!那儿臣就先行告退?”胤祉呆呆的点点头,下意识的应了声。他一边想着他一边往殿外走,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浑浑噩噩回到钟粹宫,坐在寝殿里亲手喂着荣贵妃喝汤药,胤祉才回过神。 嘿! 这一勺子汤药差点送进荣贵妃的鼻孔里。香韵战战兢兢的立在一旁,一只手死死的握住三阿哥的手腕,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额娘!您没事吧?” 荣贵妃有气无力的瞪了他一眼:“行行好吧!这事儿还是让香韵来做,你可别碍手碍脚了!” “额娘您精神好了一点,就这样子嫌弃儿子。”胤祉委委屈屈鼓起脸颊,气呼呼的望着荣贵妃,一副荣贵妃若是不说两句好话自己就要发火的小模样。 “哦。”荣贵妃嫌弃的望了他一眼,转头吩咐香韵:“你来吧。” “……是。”香韵柔柔应了声,憋着笑硬装作没有瞧见三阿哥的表情。 被剥夺了手上工作,还被亲娘嫌弃的胤祉站起身,溜达溜达去了前殿。前殿里二格格懿敏正忙得团团转,一会瞧着手上的账本,一边清点着钟粹宫里的财物,时不时从下面立在的一排排大气都不敢喘的宫人们中喊出一人细细盘问几句。 有人得了赏赐挺胸抬头立在一侧;也有人手软脚软瘫在地上被几名太监拖了出去;还有人无功无过,垂头丧气的立在一旁,羡慕的看着第一批人。 瞧着,二格格懿敏管理宫务一事进行得很顺利。胤祉凑过去看了两眼,反倒是被嫌弃的一把推开——嘿!自己在钟粹宫倒是成了人见人厌的?? 想不明白的胤祉索性打算去找胤禩,搂着小包子怀念下过去的日子。 只是令人尴尬的是:八阿哥胤禩回北五所了。 胤祉:…… 算了。那本阿哥也回去好了。 回到北五所,尚未走进院子,就听见隔壁猫叫狗嗷,乱作一团的声音。 等等?哪里来的狗? 胤祉一转弯,没进自己院子倒是进了四阿哥胤禛的院子打算瞧一瞧到底是什么情况?要知道胤禛养的猫那是性情温顺又可爱,被揉捏爪子都是半点不会反抗——等等!胤祉刚踏入院子,只见一团黄色的身影猛地冲上他的脸,死死的将他的脸团团抱住。 啊……这种柔软的感觉,这种合适的温度…… 胤祉那是下意识抬手捂住那团毛,陷在柔软的毛里蹭了又蹭。 超舒服! 不过这感受没过三秒钟……胤祉又开始奋力挣扎。 等等~!我快要喘不上气来了!快从我的脸上下去!! 而这个时候,胤祉又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尖叫,随后裤腿上一重,只感觉什么热乎乎的东西正试图攀爬到自己的身上。他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而后堵在自己脸上的猫是挪开了,随之而来的是一条舌头,吧嗒吧嗒把自己舔了一遍! 胤祉:……= = 他面无表情把这只蠢狗拎开,又一手揽着橘猫另一手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 可是他尚未站稳的那一瞬间,那蠢狗又毫不犹豫的扑上前,又重又猛地趴在自己身上——结果显而易见,胤祉又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更可悲的是这一回他的屁股可是发出了比上一回更响亮的声音,这也意味着比上一回要疼得多! “三哥,你没事吧?”胤禛从屋内冲出来,一脸无语的把蠢狗拖开,周茂和苏培盛一左一右将胤祉扶了起来。 “……这蠢狗哪里来的?” “三哥,你来的正好,你能把球球带回去养几天吗?”胤禛没回答,倒是眼巴巴的投出一个问题。 “球球?养两天?三哥我当然没关系。”胤祉搂着橘猫倒是一脸无所谓。橘猫球球是自小养在胤禛院子里的,胤禛和胤祉的院子很近,橘猫每天蹦跶到自己院子里也是常有的事。 只是……这条狗? 胤祉孤疑的望着那条傻乎乎的小白狗,尾巴正甩得开心,可身上东一块西一块的秃斑怎么看都不像是宫里养的狗。 “……这狗是哪里来的?” “这是六弟院子里养着的。”胤禛叹了叹气,过了会又烦躁的抓抓头:“六弟院子被封了,宫人都带走了,这条狗……永和宫里不愿意养就丢回牲畜房里。” 他抿抿嘴:“我想着……” 胤祉瞧着胤禛支支吾吾的模样,心下明白六阿哥的死只怕是深深刻在胤禛心头的一道伤疤:“那行,球球就先养在我那里吧!等什么时候想带回去再带回去!” “……嗯。”胤禛点点头。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胤祉不好问胤禛心里是怎么想的,对平妃又是怎么想的,胤禛也低下头在原地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平妃的一番话在他脑海里晃动,也不知道是一时冲动还是什么,胤禛猛地低声开口:“三哥,这段时间咱们少来往一些吧……” 犹如一根针扎入胤祉的心中,胤祉惊愕的抬头看向胤禛,只觉得口干舌燥半响才艰难的开口:“……好。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这话说出口,他才发现喉咙间的声音犹如沙哑了一般干巴巴的。他猛地抱紧球球匆匆冲出胤禛的院子一头钻入屋子里。 院子里。 胤禛静静的注视着胤祉离开的背影,瞧着有些可怜。 “主子……您这是,这是何必呢……”苏培盛小声说着话。 “走,进屋吧。”胤禛冷冷的开口。 “……是。”,,,.. ...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过刚刚踏入院门, 一行人就见着一名小太监就候在门口。见着胤祉一行人, 这名小太监涨红了脸小声呼喊着:“三阿哥!后宫里出事儿了!” “怎么了?”想起梁九功刚刚说是去宣旨,胤祉加快步伐, 直到进了正殿内才盘问道。 “永和宫,永和宫德妃被去了封号,贬成贵人了!”小太监喘着气,兴奋的说道。 “什,什么?”胤祉愣在原处, 一时间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也难怪刚才胤禛的表情如此奇怪! 糟糕……糟糕!太糟糕了! 胤祉扭身就想要去胤禛那好好劝慰一番,可是下一秒他又收回了脚, 一脸烦躁的坐在椅子上,简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好! 怎么办?这应该怎么办? 德妃降位的消息几乎是在瞬间传遍了整个后宫。 看笑话的有, 暗自高兴的有, 担忧的那是一个都没。 德妃,不, 如今的乌雅贵人回过神来,骤然间一切都变了。 六阿哥没了, 唯一能抓住的四阿哥竟是被皇帝挪到平妃名下! 她入宫十数年载, 一直顺风顺水,可如今居然落入这般的窘境之中前后难为!乌雅贵人呆呆的立在宫墙之下, 望着这一小片天空, 环视四周自己根本不认识的那些宫人,心直接沉入谷底。 宫人们奔进奔出,不在是为了她。 她望着属于自己的御赐之物被一箱一箱的搬出来, 乾清宫的李太监板着脸,手上操着一张长单子,按着上面的名字一个个喊着,数不清的太监宫女们忙进忙出整理着里头的用物。 等东西一箱箱被抬走,她呆呆的望着后院的章佳庶妃等人一涌而出,而自己被两名面无表情的嬷嬷强行夹持下缓缓跪在当首的软垫上,她浑浑噩噩的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 一名宫装丽人缓缓从永和宫大门外走入。 “嫔妾/奴婢给成嫔娘娘请安!”娇声软语的呼喊声,却化作一根根尖针刺入自己的心头软肉。 成嫔!成嫔!万岁爷居然让这个生了残疾的贱妇来羞辱我! 乌雅贵人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里嗡的一声响,身体往后一倒摔在地上——就这样,所有人也视若无睹。 最后还是看不下去的成嫔,皱着眉吩咐嬷嬷们上前将乌雅贵人扶起来抬入东配殿里,又指出两名小宫女安排伺候她:“皇上可是吩咐了,乌雅贵人得了癔症得小心照顾着,你们平日可得多看着点才是。” “是,是!奴婢明白。”两个小宫女哭丧着脸应声,不情不愿的往里走去。 跟着成嫔身后的大宫女眼珠子一转捂住嘴偷笑:“奴婢瞧着乌雅贵人这样子就发笑,恨不得赶紧到了明日早上给主子请安的时候呢!” 随着她的话语,成嫔面上的笑容顿时绽放,她顺手点了点晓桐的鼻子:“臭丫头,你这张嘴可是要好好管一管。” “主子!这德妃,啊!乌雅贵人以前仗着六阿哥得宠,别提多拿咱们七阿哥生事!这一回落到这种地步那可都是她活该!” “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啊……还是以和为人。” “主子,您想和,这乌雅贵人切!” “主子我自然知道,不过傻丫头你觉得就乌雅贵人现在的名声……”成嫔捂住嘴乐了:“还有谁愿意给她做事啊?” “这倒是!”晓桐想到被抓的宫人们陆陆续续交代的实情,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重重的一点头。 满院子的宫人们,包括小宫妃们也一个两个的顺势点头,脸上恰到好处的露出一抹松了口气的态度。 一名嬷嬷上前一步:“成主子,依奴婢看这乌雅贵人心思狠毒得很,咱们还是应该小心为上以免她出去惹事生非坏了主子的名声。” “这倒也是。”成嫔点了点头:“这事儿就交给齐嬷嬷了。齐嬷嬷,记得挑两个严格点的,学不好就别出永和宫大门了!” “是!” 章佳庶妃等另外几人脸上都有些不安,成嫔瞧着气氛有些低沉,脸上带起了一丝笑:“诸位妹妹,今儿个可是本宫的好日子,进殿咱们好好挑一挑布料首饰,做几件新衣服妆点妆点?” 她目光扫视在场的小宫妃们。其他不说乌雅贵人挑选的手段还是不错的,接下去倒是挑个一两个好的,能生个格格阿哥给胤祐做个伴倒是不错。 成嫔极有自知之明,深知只怕万岁爷这一选择就是纯粹出气罢了。不过想到过去胤祐受的万千委屈,尤其是病中德妃把所有太医带走的行径,成嫔就恨得牙痒痒。 让乌雅贵人过得越不舒坦,她的心那就越是舒坦得很! “小主,醒一醒!小主!” 谁是小主??? 乌雅贵人想要尖叫,想要挣扎,但是下一秒钟她就清醒了。深知现在已不是往日的她,睁开双眼朝着四周扫了一圈。装饰陈旧的纱帘,身上带着点潮味的被子。 乌雅贵人只觉得恶心欲呕,她勉强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拉扯平整,眉眼间的怒意转瞬即逝,神色恬淡静和,露出一个柔顺的笑容:“怎么了?” 一名嬷嬷板着脸上前:“成嫔娘娘有令,乌雅贵人在主子面前失仪,主子恐贵人如此行事惹来大祸,现特令奴婢指导贵人言行举止……” 乌雅贵人的脸猛地涨红了。 成嫔……成嫔! 居然派了个教引嬷嬷给自己! 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也只能咬牙切齿的,温顺的蹲下一福:“嫔妾谢成嫔娘娘恩典。” 她的头埋得低低的,贝齿紧紧咬着唇瓣——成嫔,别给本宫找到机会! 呵呵,归了平妃,四阿哥也是从本宫肚子里蹦出来的!乌雅贵人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心里细细盘算着应该要如何才能联系上乌雅氏,从中操作一番。 当年在皇贵妃身边能做低伏小……如今换了个人罢了! 被乌雅贵人再次惦记上的胤禛尚且不提是打了多少个喷嚏,住在隔壁院子的胤祉搂着橘猫盘腿坐在软塌上,那是心情格外的不爽。 心情不好的时候应该怎么办呢? 那当然是抱着小猫咪左揉揉右撸撸顺带亲两口。 胤祉将脸埋在橘猫的小肚皮上深吸一口气,坐在软塌上想了许久许久。 是德妃被贬的关系吗?还是平妃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自己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胤祉绞尽脑汁,直到橘猫忍耐不下去直接伸出爪子用力一爪!胤祉在嗷一声的同时骤然间眼前一亮,猛地在床上直起身。 “主子?”周茂忍不住唤了声。 “没事。”胤祉眼珠子一转。 如今时间尚在,得等迟一些再说…… “周茂。” “奴才在。” “洗漱吧!” “……喳?” 宫内的灯笼一盏一盏的熄灭,大门也逐渐一个又一个的上锁,直到黑夜降临,就连守夜的周茂也脑袋一点一点的陷入睡梦中,胤祉猛地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床铺上方。 他兴冲冲的爬起身,穿上鞋子踢踏踢踏的走到门外,望着隔在自己和胤禛院子中央的围墙,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怎么办?那就是翻墙说个明明白白呗!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周茂跟在后头,苦着一张脸。 “爬墙。”满脑子冲动,全无平时理智的胤祉甩下一句话,全然不顾周茂眼珠子都要弹出来的模样,望着墙头跃跃欲试,且毫不犹豫的付诸于行动。 爬墙:爬上去+翻过去+爬下去=成功! 只是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别提有多引人瞩目。等胤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过墙跃下地面,并且摸索着来到大门,准备冲入胤禛的屋子时。 好巧不巧呢~ 他和打开门的胤禛撞了个正面。 以为自己是在做梦,顺势拧了一把自己大腿,险些眼泪都疼出来的胤禛面无表情:“……三哥……你在做什么?” “哎嘿!” “哎嘿你个头啊!”胤禛怒吼一声,下一秒他在众人惊醒的瞬间将胤祉一把拖入房内,又小心翼翼的将门掩上。 即便现在私底下已经流传着六阿哥往昔的暴行,但他依然是康熙疼宠溺爱六年的孩子。因为胤祚的去世,暴怒的康熙可是将阿哥所的守卫增加了不知道多少倍,任何人进出都要经过细致的查验。 要是让人发现胤祉半夜爬墙…… 胤禛几乎可以想象明天皇阿玛会用什么表情,不不不!,若是发现一定会直接揍扁三哥的屁股吧?! 果然,不多时整个院子就点起了灯,原本静谧小院里纷沓响起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声响越来越响并且逐渐接近大门。 胤禛捂住胤祉的动作也越发重了。 一名侍卫匆匆上前轻轻敲了敲大门:“四阿哥,您醒了吗?” 胤禛咳嗽一声:“什么事?” “先前奴才听到院子里有声响,阿哥是否见到什么人出没?” “刚才是本阿哥做了噩梦,一时惊吓到诸位。侍卫大哥赶紧回去休息吧,本阿哥没事。” 外面一阵静默,不多时侍卫又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匆匆离开。竖起耳朵听了好一阵,确定侍卫们离开胤禛才松了口气,这时候他才发现胤祉一直拧着他的胳膊。 他回头一看,只见胤祉脸庞青白交加,险些给自己捂得岔气! 胤禛下意识的松开手:“三哥!你没事吧?” “瞧着……我像是没事吗?”胤祉重重喘了几口气,一脸愤愤不平的望着胤禛,想不到自己险些居然命丧胤禛之手。 “说吧,三哥你来做什么?上次爬窗这次爬墙,下一回您说您还想爬什么?” “嘿!这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先前那反应是什么意思?怎么了你换了个平母妃,有了赫舍里家撑腰就不想要三哥了?” “三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眼见着声音越来越响,旁边不吱声的苏培盛忙凑上前:“两位主子,小点声!万一侍卫们又来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胤祉和胤禛吓了一跳,齐齐捂住嘴。三人凑在门房边偷偷掀起窗帘朝外面左看右看,确定无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行了,反正这样一闹,三哥你等会肯定回不去了!咱们到床上去说吧。”胤禛叹了叹气,没好气的转头想要怒瞪胤祉一眼。 可他一转头,就见眨眼的功夫,胤祉已经溜进他的寝室,甚至躺进了他的被窝,见着他跟过来还顺势往里面滚了滚,留出外面的空档:“四弟!快上来!” 胤禛:“……”,,,.. ... 第一百七十二章 除去苏培盛和周茂, 无人知道这一天的夜晚三阿哥和四阿哥窝在一起聊了一整晚。 第二天他们又宛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仿佛昨夜的谈心从未发生过一般。 直到周茂通报四阿哥已经先行前往上书房, 用完早膳尚在桌前闭目养神的胤祉才点了点头, 亲自唤上胤祐和胤禩两个弟弟一同去上书房。 胤禛成了宫中最引人瞩目的那颗星,简单来说就是最值得同情的小可怜。就连到了上书房, 和兄弟们并不在一间读书,且素来不喜欢过来的胤礽破天荒的等在屋子里。 见着胤禛到来,胤礽一脸温和笑容迎上前去:“四弟。” “太子殿下?”胤禛低呼一声, 他刚欲行礼就被胤礽一把扶起:“如今你落在平母妃名下, 关系不同以往,日后还是唤孤为二哥就行了。” “这……”胤禛微微迟疑一瞬,面对胤礽的强硬态度,他犹豫不到一秒钟就重新露出一抹笑容:“太子二哥!” 远远坠在后面的胤祉三人脚步微微一顿, 板着脸打了个千:“臣弟给太子殿下请安。” 胤礽视若无睹, 拉着胤禛就往一边走去。 如沐春风, 温煦怡人的态度那只对着胤禛一个人, 其他人是半点都没有的。 周围人的目光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但是胤祉全然装作看不见。他平静的站起身, 拉着两个弟弟目不斜视的走进上书房中。 “三哥……”你没事吧? 深知两者关系的胤禩眼中闪现着担忧,拉着胤祉的手都忍不住紧了紧。 胤祉摇了摇头,笑着摸摸胤禩的小脑袋。 上课,下课,去工部,回北五所。 胤祉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很多人幸灾乐祸之余,也不免私底下传起三阿哥冷情寡意的小道消息。 等到过去近一周的时间,二格格懿敏终于忍不住寻上门:“胤祉,你这几天有没有听说后宫的消息?” “……?什么消息?”胤祉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回答一句后目光再次挪回手上的书籍中,他全身深深倚进扶手椅的靠背里,大腿交叠,显得十分惬意舒适。 “你最近有没有和四弟好好谈过?” 瞧着胤祉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平静姿态,二格格懿敏挑挑眉,面上不免带起一丝怒意:“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你都没有安慰一句的吗?” 瞧瞧人家太子和大阿哥可是轮番的上门关心,他们越是关心体贴,越是衬托得胤祉冷漠无情。就连大格格都听闻到宫人们之间的风言风语,忙不迭的来告诉自己。 这件事若是胤祉竟是真如他人所说那样,今儿个她可要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一顿才是! 也许是看出二格格懿敏眼中的杀意,胤祉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状,一手合拳砸在另一手掌心里:“姐姐说的是胤禛的事情?这件事,弟弟早就和四弟讨论过了。” “什么时候?你们怎么谈的?为何外面还会有这种消息在流传?”二格格懿敏追问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毫不回避地对视上胤祉,探究着他的表情反应。 “时间是秘密,谈论的内容是秘密,至于为什么外面会有这种消息……弟弟并不打算去解释。” 胤祉合拢书卷,望着二格格懿敏开口:“这件事弟弟我心中有事,姐姐您尽管放心!这后宫里面的风言风语也不听信不偏疑就行了!” 康熙将胤禛名字从德妃名下划出,甚至不是落在皇贵妃名下,早与历史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差别。 只不过他的信心半点没让二格格懿敏松口气,她眉尖紧锁:“知道是一回事,宽慰是一回事。姐姐知道你心疼额娘,额娘现在已经苏醒,姐姐和香韵也会帮着伺候,咱们家可就你一个男娃得站起来挡在前面……” “姐姐!”胤祉站起身,将书籍搁在圆桌上。二格格懿敏眼角余光瞥到‘归庄’二字,心神一时悸动,怔愣时间忘记接下去想要说的话语。 “您觉得弟弟现在能做什么?” 二格格懿敏脸庞苍白,下意识的拧紧了帕子,顺着胤祉的话语往下说:“做什么?去劝劝四弟呀!” “前面弟弟没想……现在想来皇阿玛把四弟挪到平母妃名下,只怕就是为了让弟弟和他远一些。”胤祉苦笑一声:“现在少接触胤禛,对胤禛,对弟弟我都好!” 是自己争强好胜,引起了康熙和朝臣们的瞩目。 现在他需要的是稳稳当当,把过去没有打好的基础打得更为结实。 “话虽如此说……”二格格懿敏犹豫着。面前的胤祉静待着她的回话,却没有料到下一秒钟二格格懿敏猛地向旁边迈出两步,手指紧紧抓住摆在桌上的书籍。 《归庄集》三个大字登时落入二格格懿敏的眼中。她勃然色变厉声呼喝:“胤祉,你怎么能看这种书!” 胤祉没想到她伸手的目标竟是这本书,又被她高声厉喝所吓到一时间没有发话。整个室内是一片寂静,闻声而来的周茂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拦住了侍卫们。 二格格懿敏顿时发现自己的情绪过于激动,她将书籍卷在一起,指向胤祉就是一阵怒喝:“你最近又开始看闲书没有好好读书对不对?小心我向额娘和乌库玛嬷去告状,非打得你屁股开花不成!” 胤祉顺手从她手里取过书,顺势压在其他书籍下,才带着一丝轻佻一丝不满:“现在又不是读书的时间,看一会闲书也只是消遣罢了。” 两人你来我往,伶牙俐齿对话个没完没了,眼角余光瞧见三四名侍卫退出屋子,只剩下周茂和宫女芦雪两人才松了口气。 “说吧,你为什么看这个书。”二格格懿敏深深吸了一口气,先保持自己是绝对冷静的情况下才直视胤祉,希望他给出一个有理有据的答复。 “为什么?”胤祉愣了愣:“弟弟我只是想看罢了。” “那你这本书是从哪里来的?” “姐姐,您这么在意说明您也见过或者知道归庄是谁吧,那您又是从哪里见着的呢?” “我……”二格格懿敏的脸忽青忽白。她和大格格的岁数都算得上是待字闺中的年纪,这个岁数的姑娘那自然是以说诗唱词等风雅之事为乐,除去女子常读的书籍外不少难得一见的诗词也是她们私底下最为津津乐道的。 虽说归庄以抗清闻名天下,也不能否认他与顾炎武通称为’归奇顾怪’,可见文采着实出众,一些诗集杂文也在私底下流传不止,可是这种事怎么和自己弟弟说起! 再说了她们看的和胤祉看那是两回事! “姐姐,您不会说您私底下可以看,而弟弟私底下就不能看吧?”胤祉瞧出她的心虚顿时笑了:“无论是归庄还是顾炎武,他们最终都拒绝了本朝的招揽,尤其是归庄更是写出万古愁这般——” “等等,胤祉。你连万古愁都有……?”二格格懿敏没见过万古愁也听过它的名字。 胤祉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会看这个吧……? “嗯。”胤祉肯定的点点头。 二格格懿敏都快翻白眼了! “你这,你这!你这是到底想什么东西啊!?”二格格懿敏面色复杂,竟是一时半会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对待胤祉:“这万一被别人知道,告到皇阿玛这里怎么办?” “……皇阿玛也看过。不止如此,就连皇玛法也看过。” “哎……?” “这事儿我自有主张,姐姐您尽管放心,还是把心思用在那些账册上吧!”胤祉瞧着二格格懿敏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笑了,他令周茂送客之后更换了一身青衫,低调的离开紫禁城。 轿子一路来到南城,随着胤祉一声呼喊轿子缓缓在一块寂静处停下。胤祉掀帘而下,示意诸人在这里等着,又带上周茂、瓜尔佳法色等人避着行人走进安静的西兴胡同。 胡同里里头人家儿门对着门,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青石板路。街头几乎没有人经过,只有一个卖包子的小铺子里亮着灯,冒着腾腾热气的包子散发着热气和香气,勾引了四五个小童探头探脑。 胤祉一行人打扮得再是低调,也与这些平民身上的棉布衣服截然不同。小童们将脑袋缩进,好奇的张望着一行人经过,在胤祉将一把铜板递给包子铺老板时才兴奋的一涌而出,从包子铺老板的手中拿过一个个香喷喷的肉包。 “谢谢大哥哥!”小童们稚气的叫喊声惹来胤祉的轻笑,他挨个揉了揉头又往巷子深处走去。这时候在胡同最深处一户四合院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穿着藏蓝色布袍的少年探出头来。 “三……少爷!您来了!”他微微一怔,眸中掠过一丝惊喜,惊喜中又混杂着一缕极难看出来的悲伤,尤其是滑过跟在胤祉身后的周茂时,声音都顿了一顿。 “好久不见了,高卓。”胤祉鼻子一酸,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声音微微哽咽。 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时隔近三年。,,,.. ... 第一百七十三章 高卓眼眶微红, 他强忍住激动的心情忙拉开门将外面一干人迎了进来。以瓜尔佳法色为首的侍卫们大多并不认识眼前人是谁,但瞧着三阿哥与他相熟的模样不免一个个将他的相貌牢记在心中。 绕过门房,就可以见到四合院的里面, 这是一座小巧的院落,布置的清雅干净。沿着廊下摆放着几个大水缸, 里面种着的莲花已然盛放,水缸里时不时溅起水花,仔细看去可以看到一对锦鲤在莲下嬉戏。 在四合院的中央一棵大树下, 还有三名少年环坐在石凳上, 正专心致志的下着棋子。 坐在左侧的是张北, 右侧的是赫奕, 而中间背对着的那人胤祉觉得眼熟,走近了才发现是陈养秋。 没认出陈养秋也是正常的。这年代的姑娘无论老少耳垂上都挂着耳珠, 满人三副汉人一副, 多是美玉珍珠, 即使是贫困人家也会带上鎏金的铁环作为装饰。 而陈养秋的耳朵上却是光洁一片,显然这三年以来她根本没有戴上耳环, 耳洞被心生的肉芽逐渐填充, 彻底恢复到不存在的状态。 瞧着她一身男装打扮, 胤祉恍然大悟, 随即他也不管陈养秋几人的动作, 倒是走到廊下坐在一边拉着高卓细细问着他这几年来的经历。高卓瞧着胤祉极为高兴的表情以及陌生的侍卫们,他将一些不方便当面所说的事情藏在肚子里,挑着一些趣事说笑起来。 直到侍卫们四散而去, 眼见着身边伺候的只剩下周茂,高卓才松了口气,站起身就要跪地:“奴才给主子请安!” “得了得了!” 胤祉连忙起身拦住他,双手在他肩膀上用力将他按坐在长廊上:“如今在宫里已经没了你的名字,你已经是自由身了,用不着像以前一样。” “主子!这成何体统!” “要是你还当本阿哥是你的主子,就听我的话!” “奴才离开主子这几年,依然认定主子!”高卓登时急了,一边说着话,一边他还真是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瞧着他的模样,胤祉心中越发是愧疚:“当年你的祸事也是由我引起,我又何尝心安?后来听闻张北传信说你还活着,我已经是心满意足。现在你们这样子深入险境,倒是让我心中不安的很!” “阿哥!”高卓眼圈一红,:“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奴才也知道阿哥当年乃是形势逼迫,再说了若不是阿哥出头,只怕赫舍里伴读当年就死在那一场水灾之中也不知晓。” “是啊,主子!高卓如今能够平平安安的这就是件大喜事。” 似乎是下完了一副棋子,赫舍里赫奕凑过来插话道。 在他的身后,张北和陈养秋也一起走了过来。 “走,到屋子里去吧!我还有一堆事情想要问问你们呢!”胤祉目光直视陈养秋,认认真真的开口道。 几人几乎同时点点头,高卓连忙小跑几步赶在一行人的最前方亲自推开正房的大门。 屋内的环境也很眼熟,一眼就可以看出是高卓亲自安排的。紧随在胤祉身后的周茂心中微微震颤,他以前尚在钟粹宫当差时就曾见过高卓几次,除了第一眼见到时候的震惊外他极快的收敛好面上的表情,没让身后的侍卫们发现异常。 只是走进屋里,他的防备心倒是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高卓三年没有和三阿哥见面,可这书房的设置与安排却和阿哥所里几乎一模一样。 又想到三阿哥和高卓先前的对话,周茂更是心中忐忑,颇有些惴惴不安。 幸好,三阿哥并没有让他离开的意思。 胤祉就如同在阿哥所书房里走动一般自如,他转向右侧在长桌上首落座:“说说看,你们真的混进了白莲教?” “什么叫混进去?”陈养秋头一个不乐意:“你可得记住,高卓这条命是我救出来的,我只是好心好意带着被鞑子重伤的他进了白莲教罢了。” 胤祉朝天翻了个白眼,举手投降:“行行行!陈姑——” 咣当一声巨响,陈养秋一掌拍在桌上,等她抬起手那实木桌子上赫然多了个手掌印。 周茂的眼珠子都快弹出来了。 “……陈大哥的忙,本阿哥没齿难忘!”胤祉眼皮子抽了抽。三年不见,陈养秋的凶残程度好像又上升了不少……他一边回话一边试图给张北打个眼色,不了某人乐呵呵的在旁看着,半点也没有当年立刻上前阻拦的动作。 不会吧……? 胤祉眯着眼睛,在张北和陈养秋之间来回转动着。 “你在乱看什么?”陈养秋板着脸,耳朵尖却红了一点点。 胤祉心里莫名有些酸溜溜。 张北茫然的和胤祉一个对视,似乎才恍然大悟顺势解释道:“主子不用担心,陈姑娘……不陈小哥他也就只是说说罢了,定然不会动手,您就放心吧!” 胤祉面无表情的盯着张北,险些想把心中的念头吼出来:我现在担忧的不是其他而是……张北你会不会被陈养秋拐走啊?当年那个动则就要和陈养秋动手的家伙去哪里了? 张北,你已经不是过去的张北了! 胤祉的眼神越是痛心疾首,张北越是迷茫,而陈养秋的脸则是越来越红。她横眉竖眼怒瞪胤祉:“你到底说不说正事?” “正事?”胤祉呆了一瞬,下一秒骤然间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他坐直身体咳嗽一声:“关于你们传信来说白莲教的人试图参加大清技术学院的考试……这是怎么回事?” 大清技术学院的考试,那可是为了从中挑选出可以胜任日后工作的科技人才所推出的,白莲教的人想要进大清技术学院?这怎么看都是不怀好意。 陈养秋嘴角一抽,气势一落:“还不是你弄出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见着胤祉还不明白,她接着说道:“你也知道,在白莲教里派系很多,有借着反清复明的名义却借机扩展自己的信徒赚取金钱牟利的,也有真心实意将所有一切投注在反清复明上的。 而后面一部分人被你弄出来的那些东西吓到,吵闹许久到现在也差不多分成了两个派系……其中一些人觉得只要吃饱喝暖,国泰民安,暂且可以把造反的事情放下好好观望一番。” 胤祉点点头:“你的意思是这一回现在前往大清技术学院报考的,很多都是这种人?” “不,不是。白莲教里面的确有一小部分这样的人,但是在其中仅仅只能算是极少数的一部分——” 陈养秋冷酷又残忍的直指出他们的目标:“绝大部分人依然是真心实意一定要反清复明,只不过他们很有想法,想要先学会科学技术随后拿这些技术来对付你们!” 哎呦,还是些聪明人? 胤祉眼前一亮,忍不住眉眼弯弯:“这些人我还真感兴趣了!” 站在胤祉身后的周茂只觉得全身不得劲,恨不得在原地直打转:主子啊主子!这白莲教是什么?这件事为何会和您发生关联?若是被万岁爷知道的话…… 周茂越想越是心慌慌,盯着陈养秋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 陈养秋敏锐的察觉到他的目光,冲着周茂龇龇牙,随后才对着胤祉冷笑:“感兴趣?这些人可是为了来要你们的——不!应该说很多人打着主意,可是想要你的命!” “哦?”胤祉微微一笑,眼风锐利:“我倒是想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来要我的命!” “主子!”张北此时厉声喝道:“您别忘了,当年他们为了将皇上留在那里,能将整个下游的老百姓视为无误,天知道这些人会做出什么!” “没错。”高卓也是重重点头:“奴才已经报考了大清技术学院,入学之后会在里面暗中查探这些人员,定然会将这些不怀好意的人一个个揪出来!” “你报考了大清技术学院?”胤祉声音温和:“考试成绩如何?” 高卓脸庞通红,咳嗽一声没发话。 赫奕噗嗤一笑:“主子别糗他了!高卓这些年在您身边也看了不少学了不少,可这考试不止是学的这些,他可是严重的偏科生!” “起码也是考入了。”胤祉笑着开口。 “主子不知,大清技术学院如今报名的人数极少……基本上凡是报考的只要身份背景没有问题就统统入学了。” 赫奕摇摇头,面容上带着一抹担忧:“奴才担心一来里面的人身份背景根本无法确定,二来过于凋零的人数,这大清技术学院真的还能开办下去吗?” 要知道,就连一开始信心十足的陈尚书都有些灰心丧气了! “不用担心。”胤祉含笑:“这两件事说来也算是巧合,前者确定身份的东西已经初步制作出来……而后者用不着几个月就马上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确定身份的东西?”几人异口同声的开口,就连赫奕都露出一丝茫然。 转瞬之后,赫奕率先兴奋的凑上前:“三阿哥,您想出了什么新东西?” “你在蒙古见过——” “见过?奴才可没有见过!”赫奕歪头想了三秒钟,毫不犹豫的否认了。 “就是那个大箱子,箱子!” “……那个?”赫奕表情扭曲显得有些微微的嫌弃:“就弄出来一团什么都看不清的东西……?” 一根青筋在胤祉的额头上冒出来:“别小看那一团,这可是全世界第一张照片。” “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看不起它是不是?” 胤祉不高兴,胤祉不满意,胤祉气势汹汹叉腰:“你不信对不对?你跟我回工部去!我倒是要让你瞧瞧什么叫做照片!” 赫奕瞧着胤祉的态度,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三分,不过他嘴上可半点不愿意退后认认真真的开口道:“好!奴才倒是要看看,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子!” 陈养秋瞧着胤祉和赫奕拉拉扯扯的,一边吵一边往外走,眼见着现在就要去工部研究个究竟的模样顿时气得鼻子一歪。 她没好气的用力一拍桌子,喝令一声:“喂!你们两个别管照片不照片,现在咱们说的可是入学大清技术学院的那些白莲教徒应该怎么办?” “对,还有这件事。”胤祉回过神。 什么叫做还有这件事……??? 陈养秋呆立在原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胤祉,一时间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与他们合作是不是一个错招。 “其实也不用特别担心。”胤祉咧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若是他们真能够在大清技术学院里面一鸣惊人,我倒是要欢欣鼓舞能弄到一个好人才。至于泯灭于众的,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即便出来也不可能接触到核心内容。” 顿了顿,望着诸人不解的目光,胤祉与赫奕相视一笑:“真正要接触到核心的,都要经过……的考验,没有通过的人也不可能可以接近核心。”,,,..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又过了两月。 翰林出版社联名大清技术学院出版的第一批书籍已经新鲜出炉, 第一时间就随着火车和马车被运往大清各个城市里销售。 由于书籍制作精美,里面图文并茂,深得不少文人墨客的喜爱,随着知名文士在各种雅会上提及这些书籍,甚至在随后的一段时间内是供不应求。 不过更让人将信将疑的是在这些书籍里写着不少实验文章,里面的内容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不免让人很是好奇。 当然也有不少人直斥责其为胡说八道,更有一些拿着这些伎俩谋生的神棍们上跳下窜试图阻止这些书籍的传播。 但越是如此, 越是抵挡不住一些人的好奇心。不少家有万贯之财的文人墨士们按着这些书籍里的流程进行操作,试图验证书籍所写的理论是否是正确的。很快众人都发现了每一个试验竟然都可以做出里面所写的内容, 结果自然是准确无误的! 在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为书籍作证的同时,也有人发现书籍竟然是翰林院出版! 翰林院啊! 这世上哪一个读书的学子能不知道翰林院是什么?几乎在瞬间话锋就被转向另一个方向, 试图搅混水甚至想在其中插一脚的神棍们纷纷被揪了出来,送进了官府里。 证据确凿,加上朝廷的示意, 那判刑简直是一个比一个长, 甚至从中揪出好些个骗取孤儿寡母家财的,更是被公布于众。 一时间,靠着各种小伎俩来展现自己仙人威名的神棍们纷纷榱崩栋折,一时之间风声鹤唳, 无人再敢以此为业。 随着越来越多的骗子被揪出, 翰林出版社和大清技术学院也顿时出了名,报名人数也骤然增加。 见状,朝廷立刻颁布了大清技术学院正式更名为京城大学, 招收各地举人以及国子监监生,入学测试便为此前公开于世的数本书籍上的内容。 通过京城大学毕业后,将能够直接入仕为官,也可以参加会试,而科举考试在原本的八股文基础上添加时政科学等内容,强调入仕者需要懂时政明事理,不需要死读书无应用能力的学子。 这个消息传出,可谓是举国震惊! 有学子极为愤慨,集团在各地衙门前静坐示威或是焚烧书籍游街,也有学子狂喜非常,只恨不得科举改革能够立刻施行。 还有不少对八股苦手却自认为才情不低的,或是相比科举更是对书籍上学到的科学实验心之向往的学子们,等不及下一届的科举就急急赶到京城想要参加京城大学的第一次入学测试。 这场风波足足闹腾了大半个月,在朝廷宣布科举制度在接下去的三届中将暂定为两册卷的模式才压了下去。 至此开始,大清科举将采用一卷考经义八股策论,二卷考法令、算术与政论。 而宗室权贵和朝臣们,以及耳聪目明的学子们更是明白,只怕在不久的将来二卷的重要性将超越一卷,对报纸、书籍等重视度一再提升。 胤祉和康熙对此高兴之余也暗自松了口气,做出这样的决定,两人的身上可都承担了不少的压力。 幸运的是在蒸汽机、发电机、铁路火车到电报电灯等物出现后,绝大部分的宗室朝臣也明了科学技术的重要性,即便对科举改革充斥着不安,但是他们依然选择坚定的站在康熙这一边。 依然尚在挣扎的只有那些翰林院或是国子监,上了年纪的老儒生们。这些人上了年纪,早已失去当年的锐气,犹自想要抱着老古董老祖宗的东西过活。 康熙笑眯眯的翻看着送上来的厚厚的一叠叠奏折,胤祉立在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梁九功。” “奴才在。” “宣国子监祭酒刘鼎、都察院都事李承恩、翰林院修撰李振裕、翰林院典籍郎弘业、许嵊、尉迟茂德、翰林院编修耿自怡、董敦、翰林院庶吉士公羊尔等人入宫,与三阿哥对质。”康熙将奏折一本一本的翻出来,一个一个的喊着上书奏折的名字。 末了,他才笑容温和的望着胤祉:“接下来,朕可交给你了!” 你可得了吧!使用童工使用得高兴是不是? 胤祉满脸都是怨念,面无表情的盯着康熙,可这哀怨的气息半点也影响不了康熙的好心情。他优哉游哉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突兀地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上回说起荷兰使团,现在朕得到理藩院的奏折,说是朝鲜国使团也有意想要来参观,朕打算使人索性将法国以及英国人都邀请来参观一番,你意下如何?” “皇阿玛想这样办,那就这样办吧!”胤祉对此没什么意见,认认真真的点点头。 “朕的意思是,若是再过半年邀请他们来访……你觉得火|枪和电灯到时候可以应用上了没?” 哦……简单来说康熙想要炫富。 胤祉很明白康熙的小心思,乐呵呵的竖起大拇指:“皇阿玛放心,包在儿臣身上!” 康熙笑了笑,点点头。 “不过,荷兰使团不是已经在途中了吗?”胤祉骤然想起这件事。他记得南怀仁就是为了这件事而赶去外面,为的就是接待荷兰使团参观铁路来着。 “荷兰人的舰队和英国人的舰队打起来了。”康熙解释道:“还没到南怀仁接待的地方,荷兰人使团就匆匆走上回头路。” 胤祉眼睛眨了眨。 荷兰人此前一直被认为是海上霸主,而这个地位也就是在这两年被英国人所抢走……他面上神色未变,只是含笑着说道:“真是可惜了些。不过这个战役是在海上打响的吗?海战到底是如何一番景象,儿臣倒是想瞧一瞧。” “海战啊……”康熙闻言心中一动。天津港的钢铁轮船造好之后只载货运输,虽然私底下一直在测试载装武器却是没有实战过的经验……想到前些日子瞧见火|炮的威力,康熙未免心痒痒起来。 “对了,皇阿玛。”胤祉没注意康熙变幻莫测的神色,他眼睛一转又想起一个好主意:“儿臣记得罗刹人和我们战火不断……这一次好不容易将他们从雅克萨打出去,莫不是邀请几位到京城来参观参观?也让他们懂得如何做人才是。” 康熙眼前一亮,顿时乐了:“好,好主意!” 父子两人嘿嘿一乐,心里头简直可以开始描绘出罗刹人来了之后被眼前一切吓得屁滚尿流的场景了。 李三意猫着腰从殿外走入:“万岁爷!几位大人到了!” 康熙面上笑容收敛,将茶盏搁在桌上:“胤祉,你可是准备好了?” “皇阿玛放心,这件事包在儿臣身上。”胤祉早有腹稿,满是信心的点头应声。 “好!宣他们进来。” “喳!” 十数名大臣从殿外连贯步入,行礼之后康熙咳嗽一声率先开口:“诸位爱卿所上奏折朕已经看了一遍,只是朕的三阿哥对你们所说并不满意,你们莫不是听一听想一想,分别说一说自己的想法?” 随着康熙话音一落,在场诸位大臣七嘴八舌的开始说起自己心中疑虑。 你来我档,胤祉早有准备,大部分的问题都被他直接了当的回驳,到最后面面相觑的朝臣们凑在一起,犹豫着考虑着。 他们这里还有一个问题,也就是所有问题中的重中之重。 国子监祭酒刘鼎已是六十岁出头,他一头白发抬头望着三阿哥,心中感叹三阿哥年少锐气之外还不得不说出一个心事:“万岁爷,三阿哥,臣有一事不得不说。” “刘大人请说。”胤祉很是客气。这一行人从刚才的辩论之后,胤祉对于他们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这些在他心中必然是一些酸儒的老学究们也并未像他心中一般那样抵触科学的出现,与其说是抵触,倒不如说他们就像后世的老人一般,对新生事物难以接受。 即便心里知道好,但是让他们从心底就接受,这显然还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三阿哥要知道。这四书五经已是传承近千年,数代变革之下形成科举,往前数去近百代的学生,尤其出身贫贱的,可谓都是靠科举这个途径才能翻身。可是为了让一个孩子读书,那可能要花费一个农户四五代的金钱才可以,阿哥有没有想过……若是您擅自改动科举上的内容,会不会让这些人……” “刘大人。”胤祉拱手朝他鞠了一躬:“本阿哥自知您身为国子监祭酒,理应对全天下的学子负责!但是,国是国,读书人是读书人不该一概究之。若是按您所说,科举改变一动则动天下,那请问如今的八股文乃是前朝明宪宗期间,由太傅王鏊所提倡,讲究格律规整、步骤一致、字数限定、不得违背经注,不得自由发挥。这点您可承认?” “这……自然属实。” “往前数百代,其实每朝更迭,所学习的,考试的内容都大有变化。明宪宗期间如此改革,不也是引来天下读书人之愤慨,前朝末年顾炎武甚至提及此就愤恨不平,称其为:八股之害等于焚书,而败坏人才有甚于咸阳之郊。” 胤祉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一干朝臣愣在原处的同时,康熙却是眼前一亮,简直要为胤祉所说的内容鼓掌不止。 “前朝自明宪宗之后,人才凋谢,不少传世之人却难已入仕为官,而儒家之学似乎除了这条路,其余的也堪称踏上绝路。”胤祉不顾众人奇怪的反应,继续往下说道:“明知是错,难不成我们就要因为它是祖宗传下来的,就不去改变?若不是改变,那这些甚至连数学都不会,只会之乎者也的庶吉士又有何用?” 刘鼎愣在原处。 在场不少翰林院官员涨红了脸。 翰林院庶吉士,乃是进士藏身之地,但这些从数以百万计的学子中挑选出来的进士,在进入翰林院分往各地当官时,却有近半无法通过翰林院的考试。 ……这些人如同跗骨之蛆,难以祛除。 “这……”众人哑然失语,不少人甚至羞愧的捂住脸,不知道应该如何辩驳。 刘鼎哑然失笑:“许是臣老了,皇上,臣愿告老回乡。” “刘爱卿何须出此言?” “刘大人何须如此?” 康熙和胤祉齐齐开口。 下一秒钟,胤祉闭上嘴,任由康熙开口:“刘爱卿。朕深知你数十年间在国子监的操劳,如今京城大学尚开,还是需要您老在中间操持。” “可是臣……对此一窍不通。” “刘爱卿,正因为您一窍不通,若是连您的年纪都愿意再去学习的话,这全天下万千学子自然而然会将您当做榜样!”康熙含笑开口。 “……臣,遵旨!”刘鼎微微一愣,随即他脸上露出一丝恍然大悟,哽咽着应声。 剩下的朝臣们面面相觑,也有一两人尚且心有不甘,但是康熙都如此表态,所有人也唯有跟随着刘鼎的动作告退。 其中几人未免朝着胤祉投去复杂的目光,三阿哥堪堪这等岁数便能如此伶牙俐齿,思维敏捷……倒衬得众人这把年纪好似如同白长的一般。 等诸人退去,胤祉才开口:“皇阿玛,说到翰林院……儿臣还有个想法。” “哦?”康熙挑眉:“说来听听?” “不止是翰林院,不提其他五部,即便是工部之中都有不少小官可谓是尸位素餐,吃着官饷却不做事或是做得一塌糊涂,儿臣建议要不要来一场……考试?” 康熙顿时乐了:“臭小子,你还真不怕这些大臣吃了你?” “真正会为此想要吃了儿臣的人,又怎么能入了了皇阿玛的法眼?”胤祉胸有成竹。 “行了,其他部门不提……这翰林院嘛……”康熙摸着下巴想起先前几人惴惴不安的表情,顿时哂笑一声:“朕倒是要来一场突击考试,瞧瞧这些庶吉士们平日里到底在做什么。”,,,.. ... 第一百七十五章 “翰林官员内, 或有不善书法者, 或有不能撰讲章者, 或有不能句读通鉴者,甚有以饮酒宴会为事,博弈为戏者。以读书立品、思副委用、裨益国事者甚少。 今抽查考核,竟十有六七未能合格,若以此众道缺补用、恐伊等登第之后,无才之人反为侥幸!为此,应以学问不及者,皆令降格,分数未到二十者, 令其入京城大学补学重考。”[注1] 宣读完毕, 梁九功阖上手上的圣旨, 向后倒退一步。满殿内的朝臣宗室们是雅雀无声,下意识的将目光投递给今日脑袋格外低的翰林院官员们。 翰林院掌院学士张英和一干侍讲、侍读学士们早已是满脸通红,只恨不得在其他朝臣们异样的目光中当场钻到地底下去。 翰林院竟是数十余人分数未到二十分,而被强制要求重新前往京城大学补习后重考,若是下一回重考还未通过, 竟然要取消进士身份?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 几位主事的官员可谓是羞愤难当, 只恨不得现在立马冲回去,把那些个丢人现眼的家伙揪出来一顿通打——可这些也只能在脑海内想想, 而现在他们只能苦思冥想,想想应该如何告罪喽! 不过还未等他们开口,康熙就率先发话了:“耻辱!这简直是耻辱!” 一根根青筋从康熙的脑门子上爆出, 他大发雷霆:“朕一心一意改革科举,倒是没有想到,已通过科举入仕者,光在翰林院竟为官者中便有如此之多备位充数、尸位素餐之徒!” “皇上息怒!”登时间翰林院众人齐齐跪下。 可康熙的心思不在这些人身上,他的目光扫视全场,六部众多官员被瞧得心里头可是七上八下,一个个都低下头装作鹌鹑模样,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生怕引火上身。 “各部尚书郎中,今日回去一律自行安排部内官员考核。” 康熙冷冷发声:“如同这一回翰林院的抽考一般,日后朕将会不定时对各部官员进行考核,若是分数过低,亦或是连自己部门的东西都说不清……那也休怪朕无情了!” 呼啦啦的,大殿内所有的朝臣跪下谢恩。 面上谢恩,退朝之后这些尚书郎中什么的心里可是暗自咬牙,急匆匆的赶回各自衙门,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官员们,若是如同翰林院一般给自己在皇帝面前丢了脸。 呵呵。 无资格上朝的小官们在衙门里打了个哆嗦,一个个还不知道大难临头! 倒不是他们不向学,这吏部素来考核政绩,也没让他们再考一遍书本的呀!更何况康熙考的还不止是书本上的内容,更有时事,论政,律法,常识……翰林院内那些个得低分的,大多数都是多年以来以修书为主业的老学究。 他们唯有泪千行了。 等到下朝之后,接到各位上峰的旨意,知道日后一周一小考,一月一大考,中间隔三差五万岁爷还会抽考,所有人的脸那都吓得变成空白了! ……怎么没听说过啊?考上官还得考试!?没这种道理啊! 他们一个两个眼神里就透出这含义,表情很好的愉悦到在康熙这里受了一肚子气的上峰们,例如吏部尚书科尔坤就特别温和的冲着一群官员说道:“你们有本事朝着万岁爷去说啊……” 去说啊……去说啊……去说个鬼啊! 一群官员立刻腰板挺直宛若下了军令状:“下官回去定然好好学习,争取第一!” 等着上峰们一位位离开,转头这些小官们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听着挺简单,可天下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天知道这些会考什么! 每个官员都仿佛回到了年幼时被家长拿着棍棒伺候,盯梢读书的年纪。尤其一些已是六七十岁,占了位置不肯走人的老官,此刻忧心忡忡不少升起愤慨之余有了乞休的打算。 与其考核不合格,被分配去京城大学加强学习,和一群毛头小子一同考试……倒,倒不如博个好名声,赶快内退得了! 等等! 万岁爷不会就打着这个注意吧? 几名老派官员面面相觑,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思考正不正确了! 有人这么想并付诸于行动,当然也有人认定了皇帝只是嘴上口花花,实际上根本不会做什么。 尤其是接下去的近半年时间,康熙半点动静也没,更是让这些人肆无忌惮的开始嘲讽告老还乡的胆小鬼们。 他们得意了没多久,康熙就正式开始下达考核的旨意。 倒不是康熙故意等了这么久,而是在胤祉的建议下,康熙也发现上一回对翰林院的考核颇有偏颇。 其中不少得了低分的老学究多年整理书籍,全心全意投注到工作之中,可谓是尽心尽力,因此还真是对实事并不了解导致低分,这些人与一些主持事务却得低分的官员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因此对于六部官员的考核,康熙更为细心周道。针对不同部门也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试题。 例如刑部推出的就是在卷宗里找出的数年以来的案子,里面有被发现的冤假错案,也有判刑过重或者过轻或者颇为有争议的,要求考试的官员对照律法写出判词。 又比如户部,题目更是想关于各种账册,有某某县城的上几年赋税记录,要求计算提供相应的盈亏额度,也有给出一本账册要求确定账目中存在假账,更有提供的例如柴米油盐果蔬鱼肉等民生用品的价格,询问哪些价格和事实不符。 剩下的吏部、礼部、兵部和工部也没简单到哪里去,保准让这些头一回见着的官员吓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准备,这一回的考试可势必做好了好好整顿六部一番的心思,顺带也给其他部门一个警醒。 先前有自知之明告老还乡的官员,康熙很是慷慨鼓励,至于硬占着位子不放却考试屁都放不出来的,他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等考试结束,满分一百的试卷中,六部大部分官员的成绩都勉强直到六七十分,还有一部分官员只考出十几分的成绩,甚至还有一位正在户部当值的主事,竟是连一道数学题都做不出,连朝廷的税令也说不清楚,直接考了零分! 堂堂户部六品,管理各地税务的官员,竟是连一本账册都搞不懂,这简直是让人瞠目结舌! 康熙勃然大怒直接削去他的顶戴花翎入狱,一查二查竟是抓出来了一大串贪污受贿者。 你说连税令都不清楚,还怎么到各地做事的?自然是因为素来肆意妄为,将朝廷政令视为无物。 经过这一茬,康熙那是尝到了甜头:既然你们都不要脸了,你们还以为朕会给你们脸吗? 康熙冷笑一声,直接大手一挥,嘿! 近百名官员被打发去了京城大学上补习班,至于空缺?你们还以为回来还有你们的位置吗?这些空缺自然那些在考试上拔得头筹,让康熙刮目相看的一些官员补缺。 有了这帮被抓出来当做范例的存在,一时间朝中可谓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人都挖空心思的重新捧起书本关注时事政务,生怕哪一天就轮到自己被点名参加考试之余不少出身贫户没有后台的官员,也瞧见了新的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不少靠着余荫入仕或者是八旗勋贵者,心里不由泛起了嘀咕。 要知道身为八旗勋贵,那一来吃老本,二来吃老本,三来还是吃老本……咳咳!当然还有例外的就是,他们可以从侍卫入仕,在康熙面前展现展现自己的‘威猛气势’或者是文学情操,运气好的就可以如同纳兰性德之类转正成官。 只有极少数人才会选择从科举入仕,现在这三天两头的考试出现之后……这日子可就别提有多难熬了! 这一批人不免对提出这个建议的三阿哥升起不满,明里暗里阻扰着工部、工商局到胡家庄厂家的发展,而在后宫中,二格格懿敏也很快从新一轮入选钟粹宫的宫女太监中揪出几个探子。 她心情沉重,却在几次试探劝阻胤祉无果后,在荣贵妃的劝说下决定咬牙撑住。 幸运的是,很快孝庄就发现后宫的局势不对,她疾风厉雨的处置掉不少人,迅速将后宫隐隐露出的锋芒打了个彻彻底底。随后她下了懿旨,将身边两名嬷嬷送至荣贵妃身边做事以外还令荣贵妃每日到慈宁宫陪自己和皇太后聊天说话。 “你说……乌库玛嬷这是什么意思?”二格格懿敏心绪繁杂,别人不知道但是她却是知道的。孝庄让荣贵妃过去可不仅仅只是说话,还教导了她不少后宫手段…… 有泪水迅速涌出,又生生被二格格懿敏逼入眼眶,她犹如求助般的看向胤祉:“你不是说,不是说额娘只要和过去一般就可以了吗?” 胤祉垂眸,长长的卷翘的睫毛遮去了他眼中的倦意,良久才艰难的开口:“事情有些变化。” 自己身上的压力,大多被康熙和荣贵妃扛了。 因为他还小。 那等他长大了呢? 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胤祉在脸上强撑起一个笑容:“放心吧!乌库玛嬷定然不会害额娘的。” “可是,可是上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若是能害,无论上一回还是后面,乌库玛嬷都能做到。”胤祉望着二格格懿敏,嘴角抽搐一下却也勾不起半点笑意:“姐姐,都是我们太弱小了,才担惊受怕的,连想保护的人都难啊……” 将患得患失的二格格懿敏送走,胤祉捂住脸斜靠在软塌上:“周茂……” “奴才在。” “你使人去太医院问问孙太医……不!你偷偷去找张北,让他夜里去问问孙太医。”胤祉放下手,一双黑眸暗沉沉的:“问问他……最近太皇太后的身体如何?在吃什么药。” “……喳!” **** [注1]:清实录康熙朝实录内记载引用修改。 共计152字,作话补充205字。 **** 咳咳咳……今天的比较瘦,明天,明天就肥了!!!(狗狗眼.jpg),,,.. ... 第一百七十六章 第二天, 胤祉就得到张北提供的消息。 果然, 不出他的预料:太皇太后这一段时间果然一直在喝汤药,只是孙太医不愿多说具体的情况, 并告诉张北太皇太后的疾病是由其他太医一手操办。 “主子若是想要确定的消息,奴才今日晚上就去那两位太医住处好好查探一番。”见着胤祉眉间不自觉地深锁着,似有什么忧虑之事, 张北忙开口劝解。 “不, 不必了。” 胤祉摇摇头:“既然孙太医没有出面, 说明乌库玛嬷不想让这件事被其他人发现……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行了。” 说是怎么说,胤祉也难掩面上的忧虑, 手指不自觉的抽动着。太皇太后的动作,无疑说明她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适…… 有太皇太后在后宫, 和没有太皇太后在后宫对于胤祉、荣贵妃和二格格懿敏,那就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更令人担忧的是, 孝庄隐秘的动作让胤祉甚至不能前往慈宁宫表达自己的担忧。 张北瞧着心中焦急, 忙绞尽脑汁想着岔开话题,骤然间他眼前一亮登时轻声开口:“对了,主子,恭亲王爷也回京城了!” “恭亲王?常宁王叔也回来了?”胤祉醒过神,略微有些惊讶的转头朝着张北看来:“本阿哥记得……他不是整顿旗务, 到最后就领着工兵营跑路了?” “说是整顿旗务, 结果最后就抓了一批纨绔子弟,半点用场都没有。比起权贵出身,或是富家子弟, 最后在工兵营里的只怕还是那些穷苦吃不上饭的八旗子弟来得多。”胤祉撇撇嘴,随口抱怨着:“不会是王叔自己吃不了苦头,所以趁着裕亲王爷回来了,他也跑回来了吧?” 当时他就算了下,要真等铁路铺设完,那大约能有个十几年不用见这位王叔了。 “主子,这一回可不一样!”张北笑了笑:“听闻恭亲王爷刚回到京城,报名想要参加工兵营的人可就险些压塌了恭亲王府的门槛!” “哎?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下子,胤祉打起精神坐直身体,目不转睛的看向张北:“说一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另一边,回到京城的恭亲王常宁也是满脑子的问号。 京城里的宗室权贵,八旗子弟……这一个个都是疯了???在外面昏天暗地,每天都和铁路机械打交道的恭亲王万万不会想到,在朝中蒙荫入仕者,如今都碰上了考试这道大关卡。 ……真能读进去,那他们干嘛还要靠这个来入仕? 等到恭亲王爷回京,这满京城里的人骤然有了个突破口。 嘿!这以前没人看得上眼的工兵营,反倒是一个好去处!要知道恭亲王常宁以整顿旗务为由,开设工兵营已有两年多的时间。 这近三年以来工兵营忙于在各地铺设铁路和电报网络,铺设完一处那就得留一部分人就地驻扎,负责日后火车站统筹管理、维护铁路、发送电报等工作。 这些人员通常都需要拥有一定的文化素养,经过仔细的背景审核和指导,完全不能使用就地招聘的普通老百姓来担当。 自然而然,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不仅仅那些自愿报名的八旗子弟,更有那些个曾经在京城中游手好闲,横行霸道的纨绔子弟,他们也逐渐变升职成了其中的骨干,甚至大多也成为了火车站的官员。 担任官员之后,他们一个个也有了空闲时间朝家中发送信件,这两年也陆陆续续回京探亲述职,他们可谓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也让不少人后悔不已。 尤其当朝中官员,以及想要从侍卫入仕的八旗子弟们不得不开始进入考试地狱之后,所有人都发现了工兵营的好。虽然苦了点,虽然累了点,可是无论如何……工兵营不需要考试啊! 恭亲王常宁没想到自己回京,迎接自己的不是久未见面的妻妾子女,而来的是如同暴风雪一般的申请单!? 他尚且还不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被接下来一道道圣旨给弄晕了脑袋。 第一:增加工兵营的招收人数。这倒是恭亲王自己要求的,毕竟随着铁路延伸的范围越来越广,起初担当工作的官兵们十有七八都已经升职为某个县镇府的一把手二把手,人员紧缺到让人想要流泪哭泣,就连自己有时候都不得不亲自上去干一干活。 第二:对于工兵营原有的官员进行考核,同样将要采用竞岗上位的制度,同时允许一部分转职前往天津、福建等港口水师入职。 竞岗上位? 这是啥玩意? 把不懂的词放到一边,恭亲王常宁看到后面转职两个字登时一跃而起,骂骂咧咧的就让人准备进宫见驾! 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小白菜们,万岁爷居然要让他们转职去港口水师? 做梦! 康熙委屈又无奈,这工兵营养出山调|教好的自然应该送去更需要他们的地方,有必要如此反对吗? 恭亲王那可是一百个不乐意,他直接用出大招滚在地上撒泼打滚起来:“皇上啊皇上!奴才三年来含辛茹苦,花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养成了这么些人!您若是一把捞去,这让奴才接下来还如何做事?奴才还想请万岁爷从京城大学里挑出几个有用的给奴才帮帮忙呢!” 他扑倒在地,以膝为足朝着康熙所在的方向连爬数步,只恨不得搂住康熙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嚎哭着:“万岁爷!您可不能这么做呐!!!” 一踏入宫门,胤祉就听闻到恭亲王声嘶力竭的呐喊声,他顿时缩头缩脑躲到一边,津津有味的在旁看着康熙兄弟之间大型撕逼现场。 康熙一脸黑线,只恨不得将常宁这家伙直接丢出宫门外才好,只可惜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他发现几个儿子竟然是陆陆续续出现在殿内后更是只有好声好气的劝慰着:“常宁啊常宁!你要知道朕也是为了这些人的前途着想!” “这些人可是奴才花了三年一点一滴的养出来的!” “朕自然知道这些人是从你手下培育出来的——这一回报名的人数可不少,你接着可要继续努力。” “……万岁爷。”恭亲王常宁心生不妙,他也不急着哭了,猛地抬起头战战兢兢的望着康熙:“您这是什么意思?” “朕的意思是……”康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环视在场诸多朝臣宗室:“朕决定如同工商局一般,另外新增铁路局专门负责火车铁路生产建造、工程质量、运输安全等。恭亲王常宁从今日起担任第一任铁路局局长,内阁学士张玉书兼任詹事负责在京城协理。原工兵营官兵可自行转职至各地火车站以及港口工作,如需或者已经担任各地火车站长、工作人员以及匠人均需要通过铁路局统一考核。” 说到底,工兵营的以后都转职了,至于想当官可以,也得经过考核。 那……不都是得考试吗? 不少在场的宗室权贵,尤其是一些迫不及待已经替子侄们上交了报名表的人家无一脸上不露出一丝懊恼。 康熙对于这些人的反应了熟于胸,他心底暗自冷笑一声,面对一时半会还没从消息中回过神来的常宁反倒是多出几分耐心。 其他不说,光看常宁这黑得都快成黑炭的模样,就知道他这几年吃的苦头了。也是应该让他在京城轻松一下,换人去好好教训一番那些个纨绔子弟。 “至于朕所说的竞岗上位……”康熙笑了笑:“这倒是一个惊喜!说明脑子里知道科举改革好处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是啥意思? 在场诸人脸上都闪过一丝迷茫,包括胤祉都有些疑惑不解。 时任会试主考官的徐乾学不安地挪动了下身子,身侧的众多官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均是将目光投向了康熙。 说是大事,倒是一件颇为让康熙觉得搞笑的事儿。 自从施行定时考试加不定时抽查的模样对当值的官员进行考核,考核分数计入吏部每年度的综合考核计分中以后,这参加考试的官员过得苦哈哈,各部长官们也过得不大舒坦。 毕竟嘛,若是下面的官员成绩过度糟糕,摆到万岁爷跟前那不就是明摆着说你这长官做得不好?为此每个一品二品大员都是绞尽脑汁,思考着如何提升官员的能力! 好不容易大家的分数都长得挺漂亮,各部门长官也都能松口气的时候,这科举就开始又结束了。 新兵蛋子们刚送进每个部门,先前挺好看的平均分数那是直接丢到瓜哇国去了! 瞧着那分数……再瞧瞧以文采出名进来的新兵蛋子们。 众人也只有呵呵哒了! 谁说的?啊!谁说的看一卷分,二卷分做参考的?在外面学子们还不知道的情况下,朝廷里的大臣们早已是做好下一轮定要挑着二卷来选人的念头! 更有朝臣灵机一动,要知道每年这么多进士,可不是各个能直接当官,不少都是在候缺。他们从候缺者里挑出二卷分数高的几名放到部门中,果然立马就派上了用场。 这样一折腾二折腾,徐乾学脑子一转,竟是向康熙提出对会试成功的学子进行竞岗上位的建议! 康熙一挥手,就令梁九功将徐乾学的奏折念一念。 大意如下:科举考试所包含的内容过于浅显,在入仕为官之前应该针对民生、治国、律法、刑事、赋税、军事等等进行分门别类的考核,各个科目每一门经过考核,以分数决定最后前去的部门…… 徐乾学如同站在烧红铁锅上的蚂蚁一般,东晃晃西动动,完全想不通自己是抽风了还是脑残了或是纯属被下面那群%&%&%的下属弄得精神癫狂…… 反正事实摆在眼前,面对众人的诧异目光,他唯独只有微笑。 强自镇定……你说不镇定咋办呐?_(:з」∠)_ 胤祉也是叹为观止,望向徐乾学的目光中满是感叹:高人!高人啊!! 他猛地想起后世医生护士在入职医院以后需要在每个科室轮转学习考核,最后由部分领导确定是否留下的流程,那是瞳孔震颤不已。 “徐学士高见!皇阿玛儿臣觉得若是如此,倒不如直接让新入仕学子去每个部门轮转学习,然后经过每个部门的考核和平素学习进行计分,按各部长官、实操计分、考核计分进行评断,最后确定留在哪一个部门工作。” 胤祉迈出一步,立在朝臣中央如同开玩笑般开口说道:“除去各部尚书、郎中等官员需要长期流转,六品以下的官员通过这种方式选择出他们最适合的部门并稳扎稳打的工作,儿臣觉得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众多朝臣们略微迟疑一瞬,不过比起之前的科举改革。这种事……那不就是一件小事吗? 完全没有觉得底线被越来越长的朝臣们,尤其是以徐乾学为首的官员们在此刻纷纷出声同意此事。 徐乾学唯独自顾自摸了摸鼻子,暗自里唯有苦笑不已:自己倒是成了三阿哥的帮手! 他只觉得后脊背一凉,不知道哪里来的杀意落在自己身上,唯有茫然左右四顾。 见着徐乾学的动作,胤礽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他垂首目光直视地面,只觉得身边朝臣越是赞扬一句,越是在他的心头扎上一刀。 康熙更是压根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在此刻还紧接着赞许的点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想法,不过……朕倒是觉得应该更直接一些。” 过了几天,康熙就下令进士中凡是候缺者,每年将在三月以及十月提供一次竞岗上位的机会。 针对不同部门不同岗位,将会提供各地实事、律法和算术等专业内容,考试由各部主官出题,由朕亲自过目后开考,考后依成绩排名以此类推。 另外,下一届科举考试起二卷内容将不参与考试排名,但参与黜陟的消息也被正式公开。 “黜陟?” 咱们没听错吧? 几乎所有的朝臣都被这个消息惊呆了。 徐乾学更是险些翻了个白眼晕厥过去!等他醒来后更是面如死灰,觉得自己只怕是被皇帝拿来做了替罪羊! 什么叫做‘不影响排名, 只关乎黜陟罢了’,黜陟可比排名重要得多!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 ...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令人惊讶的是, 这一回的科举改革竟是几乎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不少朝臣对此大为吃惊, 细细挖掘下去发现原因竟是在于《京城周报》的宣传。在今年科举改革结束后,不如往昔试卷被严格保密的操作, 在第二天一卷和二卷就公开在报纸特刊上宣发到各地。 一卷不用说,可谓是老生常谈,就看谁有这个本事猜到题目能写出一篇规整的八股文罢了, 而头一回出现在诸人眼前的二卷那才是所有人这一回最为关注的内容。 《京城日报》非但公开题目, 甚至还起了一个俏皮的小标题, 请全天下的学子一起来参加,看看大家分别能考几分? 而在公开成绩之后, 诸位考生一卷和二卷的分数也同时被公开。很多人惊讶的发现,不少学子甚至二卷堪堪得到三四十分, 还有不少零分……这成绩连天下人都知道的常识律法算术也不懂? 这一回科举改革就举例了不少以一卷高分入仕,却在部门考核中得到倒数的进士, 有心人从特刊中发现, 这些人赫然便是在上一回科举考试中二卷分数极低的那几位。 有人声称对一卷高分者不合理,但大部分高分者的二卷分数也很是漂亮,显然二卷乃至在部门考核里得到低分的就是朝廷曾说过只会死读书却完全不懂世事的人。 这些人……老百姓也不愿意他们当官啊! 有一就有二,逐渐到最后,这样的呼声可谓是传遍天下。学子们素来好名, 当年为了科举选择静坐示威只是担心自己的利益受损, 在如今报纸的解释与民众的反应下,即便有人心中不满依然强烈,但毕竟没有人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宣传科举改革的坏处。 听闻这般消息的朝臣们或是惊讶或是嫉妒, 他们想到过好些个可能性,却万万没有想到竟是《京城周报》在其中出的力。 而更多人又想到。 整个大清不知不觉竟是多了如此之多出自三阿哥之手的东西…… 赫舍里府内。 索额图听着家中小厮从外面打听来的内容,不住闭目摇头。 他如今尚且是壮年,竟然就不得不乞休在家,甚至于皇上都没有再启用自己的打算……索额图心烦意燥,睁开双目扫视到两个垂头丧气的儿子就一脸恼怒。 若不是为了这两个小畜生!自己怎么会沦为赫舍里的笑柄?格尔芬和阿尔吉善在索额图的扫视下只有哭丧着脸。 这几年以来,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你们两个,今日回去就开始准备京城大学的考试——”索额图冷冷开口。凌普的传信让他心中一凛,自然明白在朝中没有官职的自己在太子眼中的地位只会越来越下降,不过只是区区一个乳母之夫,就想要爬到自己头顶? 索额图眼眸深处阴霾一闪而过,面对两个儿子战战兢兢,支支吾吾的模样越发不满:“怎么,你们还想如何?”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面面相觑,格尔芬忍不住轻声说:“阿玛……其他不说,这京城大学的考试……儿子们哪里有这个本事通过?” “通不过?”索额图轻笑一声,猛地抬头紧盯格尔芬:“若是通不过,那就滚出赫舍里府,和你们五叔六叔一般去做个杂事或者到军营里去吧!” 格尔芬和阿尔吉善面色剧变,相视一眼心中升起一丝凉意。 两人退出书房走向后院尚且愁眉苦脸,阿尔吉善想要去找额娘告状,而格尔芬觉得无用。 瞧着阿玛这一回,可是来真的! 阿玛真的下了决定……额娘还能做什么? 两人垂头丧气立在原处,竟是不知何去何从。 阿尔吉善小声说:“我记得赫奕可是京城大学的首席……咱们,咱们要不?” “放屁!要是阿玛知道不得剥了你的皮!” “大哥,瞒着阿玛啊!难不成你想要和五叔六叔一样,做个三等侍卫,拿着极为低薄的薪资连家中小妾都养不起?还得福晋自己洗衣……?” 格尔芬嘴唇一哆嗦,他想了一会见着旁边无人,终于点点头:“行!等明日咱们就偷偷溜出去,这件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过了几日,胤祉就从赫奕的口中得知一个笑话。 昔日瞧他不上的格尔芬和阿尔吉善背着索额图请他上了酒楼赔礼又道歉,竟是为了让他给他们两个补习。 赫奕说完又想笑,抱着肚子在地上一抽一抽的:“主子,您说这两人是真傻还是假傻?还是奴才长得一张憨厚老实人的脸?” “……应该是真傻!” 想到对方在报纸出台时做的神操作,将太子坑得不要不要的,胤祉很是确定的点头:“若是假傻到这个地步……不对要是假傻能把太子坑成那样也是本事!” 赫奕笑得更起劲了。 “既然他们这么求你了?你有没有帮他们补习?”胤祉好奇询问。 “有啊!”赫奕得意洋洋的点头。 “为什么啊?”张北插嘴,满脸的不高兴。 “自然是因为有需要!” 赫奕嘴唇一抿,本就微微有些翘的嘴角更往上勾起,一双凤眸中都漾起点点星波:“再说了你不知道他们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我说东不敢往西走的模样还挺好玩的!” “……恶趣味。”张北嘀咕了一句。 胤祉摸摸下巴:“说起来,上回那些白莲教徒可是说要考入京城大学……若是知道他们两个是太子外家之人。” 话未说完,赫奕和胤祉不约而同露出一抹坏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唯有张北左看看,右看看,脸上可以画满一百个问号了。 “京城大学的事情还得好几年的功夫,咱们还可以慢慢商量。”胤祉翻阅着眼前的各色账册面容肃穆:“不过眼前还有些更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本阿哥老早就想要去福建广东一趟,瞧瞧当地的海贸到底进展到什么程度——可是皇阿玛不允许。之前说使团来访本阿哥还想要好好询问一番……只是准备再多从去年折腾到今年都没有半点消息。” 胤祉想着西方各个国家如同毛线团一般搞不清的关联,无奈的摇晃着手上的账册:“依本阿哥看,再下去不知道要几年功夫才能够正式来访呢!” “说起这个……”赫奕抓抓头:“格尔芬与我聊天时候说起……” “什么?” “听说皇上有意对西北用兵!” “西北——?西北?!”胤祉略略沉思一瞬就立马坐不住的站起身来,他在室内转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最终狠狠心:“周茂!走!咱们去乾清宫一趟!” “是!”周茂不明所里,茫然的应了一声连忙跟在胤祉身后踏出宫门。 “小主子,赫舍里伴读!嬷嬷可做了你们最喜欢的糕——阿哥!阿哥!”苏嬷嬷端着一盘子点心刚走进门,瞧着胤祉如同旋风一般冲出院子,登时急得连跺脚:“三阿哥都这个岁数了,怎么还如此鲁莽!” “就是就是!”赫奕乐呵呵的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嗷呜一口,含含糊糊的说道:“不过嬷嬷别急,周茂他们不都跟上去了吗?定然不会出事的!” “嗨……”苏嬷嬷叹叹气,转头就见到赫奕的小动作那是一阵哭笑不得:“你啊你!何必这样子贪嘴?” “苏嬷嬷做的糕点最好吃了!”张北也凑上前捞起一块拍马吹捧着。 “就你嘴甜!”苏嬷嬷将盘子摆在桌上见着赫奕和张北都是左手一块右手一块吃得不亦乐乎,那可是乐得笑不拢嘴。 瞧着赫奕和张北吃完,瘫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模样,苏嬷嬷这才转身进屋拿起一物走出来,小心翼翼递到赫奕的手上:“来,这是阿哥要给你看的!” “这是……”赫奕顺手接过,掀开外面的皮套下一秒眼睛圆睁呆立在当场。 “怎么了?”张北见着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就好生好奇,忙凑过来也瞧了一眼。 随后,眼珠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张北的嘴越张越大,竟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嬷嬷,这东西……还有没有其他人看过?”赫奕醒过神才发现自己竟是没有呼吸,用力的喘了一口气才忙不迭的发问。 “……没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们得如此惊讶?”苏嬷嬷埋头整理着,闻言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放!放好!哎呦我的好嬷嬷!快……这,这,这可是无价之宝!”赫奕连连跳脚,顾不得说话就连忙将皮套重新封好塞回苏嬷嬷的手里。 “哎……?可是小主子说了就是今儿个要给你们看的呀?”苏嬷嬷一脸茫然,只觉得手上捧着的是个□□包一般紧张忐忑。 正当赫奕想要说话,就听见扑通一声巨响,他们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张北竟是头朝下砸在地上,赫奕惊呼一声忙将他扶起,才发现张北这小傻子竟是眼睛转着圈晕了过去! “张,张北!” “快,快去喊太医!” 登时,整个三阿哥的院子里乱做一团。 苏嬷嬷也顾不得那皮套了,将它搁在桌子上匆匆使着人抬着张北往里间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在诸人熙熙攘攘的离开之后,一双手轻轻捏住那个皮套。,,,.. ... 第一百七十八章 另一边, 在乾清宫东暖阁中。 胤祉全然不顾殿内站着不少大臣,他正在窜上窜下,只恨不得躺地上撒泼打滚, 也想要跟着裕亲王一同上战场上去! 这可是战争! 康熙哪里会同意让胤祉一同去,他毫不犹豫的摇头拒绝:“不行!这件事朕绝对不会同意让你去的。” “皇阿玛!!!拜托!拜托嘛!”胤祉给康熙揉揉肩膀按按腿,一脸讨好, 身后仿佛多了一条小尾巴似的摇摆着。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康熙板着脸。 “可是大哥,您都允他去西北了啊!”胤祉委屈的喊着。 “你大哥,如今已经十七岁,是到了担当大任和你皇伯父学习的时候。”康熙不为所动, 很严肃的指出:“再看看你,连个子都没你弟弟高,丢脸不丢脸?你如今还是好好读书练武才是正经事——!” “皇阿玛您每次都拿身高来说事。”胤祉嘴角一抽。 自己已经长了很多, 和胤禛的差别也接近于零……好吧, 勉强还差那一小撮。 至于读书……读书读书读书!他能说自己晚上不睡觉其实都是在读书吗? 康熙被他的话哽了哽, 半响才回过神:“朕不都让你可以在京城内转悠了吗?你若是没事要不去外头逛一圈, 别出京城就可以!” 胤祉一屁股坐在地上试图耍赖:“无聊, 都无聊!” 坐在下方的大臣们手上动作未停, 眼角余光是不断朝着三阿哥瞥去, 瞧着此景不少人忍不住肩膀耸动,甚至有人死死拧了一把自个的大腿,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会偷笑出声, 在殿内除去大臣们外还有胤礽,他的桌上摆着厚厚几叠奏折, 正忙着帮康熙整理,重要的奏折交付给康熙,一些日常的请安折子则由他处理。 闻言胤礽慢条斯理的持笔沾了沾墨汁,面上带笑:“胤祉若是觉得太闲,可以来帮帮二哥的忙。” 胤祉嫌弃的瞥了眼:“弟弟才不要。” “你二哥说得多。这段时间朝里的奏折一下子多了不少,若是你闲得慌帮点忙倒也是件好事。”康熙一边说着话,一边没注意自己话音刚落胤礽面色却是微微一变,手上用力,这毛笔的墨汁溅了出来在奏折上沾了一小块。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在下首伺候的侍读学士那是倒抽一口凉气,小声提醒着。 胤礽露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将这本被沾污的奏折摆到一边——幸好仔细一看,是一本请安折子,倒是没有什么大事。 只是他的动静毕竟引来了胤祉的注意,胤祉哪里想不出胤礽的心思,不外乎是批改奏折是他太子和康熙的权利,自己哪里来的资格接触。 啧。 不爽。 胤礽越是这样大惊小怪,胤祉就越是想要逗他弄他! 他眼珠子一转,撇撇嘴,带着点小儿意气般嚷嚷着:“皇阿玛,正事的奏折也就罢了。偏偏里面还夹杂着一大堆的请安折子……这些东西就是在浪费时间!” 胤祉再次用力的重复一遍:“儿臣才不要,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生命!儿臣最烦这种没有效率的工作!” “没有效率,那你觉得如何有效率啊?”康熙倒是乐了,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口发问。 “儿臣也没有别的要求,就请诸位大臣别没事上什么请安折子了。”胤祉抱怨着,伸出手捏了捏桌上的奏折,大大咧咧的模样让殿内大臣们瞧着直屏气。 不过康熙就喜欢胤祉直爽的模样,心情极好的说道:“你这小子又在胡说八道,这请安折子也是各地大臣与朕联络感情的一条路子——” “皇阿玛。”胤祉插嘴:“那和您搞好关系,他贪污受贿您就不处理了?” 康熙张口欲言,又觉得不大对劲,尤其见下面的官员们低垂着头貌似全神贯注在工作,可一个个手上的笔都不动弹,耳朵更是竖得直直的。 他顿时大为尴尬,咳嗽一声:“朕哪里是这样子的人?” “那不就得了。既然搞好关系都没有用……那干嘛还要写请安折子?” emmmm……康熙总觉得胤祉是在驴自己,可是又找不出证据。 不过请安折子,康熙私底下也觉得有点罗里吧嗦,尤其是比如杭州知府这种事无巨细都喜欢上一封的……不过大部分官员还是好的嘛!从中也能知道一些官员日常情况,碰到的琐碎事情不外乎也是个批阅时的乐趣。 只是……工作的忙的时候,的确有点讨人嫌。 胤祉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就是一阵一阵的无语。 有了电报想要知道当地的情况可以说是超简单超快的,偏偏拿着老古董的东西不放! 想来想去又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无关,胤祉果断把注意力再次挪回到最开始的话题上:“皇阿玛!让儿臣去西北嘛!” “不行!”康熙斩钉截铁的回答着。他眯着眼睛盯着胤祉威胁着:“别给朕想耍花招!其他事朕可以允许,这种事情朕可万万不会让你答应的!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呆在京城里,哪里都不准去,知道不?” 两人争论不休的同时,胤礽面无表情的坐在下首麻木批阅着请安折子,全无平日里批改奏折的喜悦。 是啊……自己在为什么东西激动? 区区一些请安折子? 胤礽垂下头,胤祉在宫外名声之大不提,现在就连胤禔也即将前往西北战场。 一旦立功,等到胤禔班师回朝,建功立业,按皇阿玛的心思少则贝勒多则郡王……而自己呢?挂在太子的名头却是连走出宫门一步都难。 若是在毓庆宫,他此刻定然要将眼前一切撕扯得粉碎,让这些目中无人的家伙得知自己的厉害……可是在皇阿玛的眼皮子底,自己却只能强装是名乖宝宝,努力而用功的批改着这些无用功的东西。 胤礽心气不顺,身边仿佛环绕着一股股的黑气。 在他身旁做事的朝臣们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将身体微微倾斜挪开不少,挤眉弄眼的交换着眼神和同僚诉说着无奈。 幸运的是,一名小太监猫着腰走入殿内:“皇上,国子监祭酒鄂拜大人求见!” “宣他进来。”康熙一边开口,一边揪起胤祉往外一推:“好了好了,你爱去哪里玩去哪里玩,朕还有正事!” 胤祉:……??? 他委委屈屈还想要开口,可是在康熙的厉目之下唯有一脸愤愤不平的走出门,哀怨的和国子监祭酒打了个招呼后就垂头丧气的朝着后宫走去。 同样被康熙赶出来的还有胤礽,走出殿外他算是明白为何胤祉说他所做之事均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君不见皇阿玛有了正事就将他轰出宫去,半点没有让他参与政事的意思,而另一边胤禔已经确定将要前往西北军队,跟随裕亲王打仗镇守边关,而胤祉更不用提,如今的名声可谓是响彻整个大清疆域。 唯独自己,说说是太子,却只能做做打下手的事情,就连桩正事都没有给自己看过! 心中是说不上来的滋味,胤礽只恨不得能冲进宫中向康熙咆哮一番。他立在乾清宫大门处扭头朝后面看去,眼睛里满满都是愤怒,带着不加掩饰的恨意。赵良才跟随在胤礽的身后,一眼就瞧见太子的神情变化,竟是吓得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极为慌乱。 胤礽收敛了面上的怒容,面无表情的盯着赵良才。 赵良才瞬间垂下头,只觉得脊背上的冷汗沁透了整件衣衫。 怎么办?怎么办?他应该怎么办? 赵良才惊惧的思考着,身边的时间仿佛在一瞬间禁止,良久他才听见太子的声音:“走,回毓庆宫。” 这声音平静得犹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是赵良才却觉得深藏在里面的,黑色的惊涛骇浪似乎在一瞬间就可以将他吞没。 一回到毓庆宫中,胤礽就满是愤怒的将桌上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殿内回荡着玻璃瓷器等落在地上的碎裂声。 许久许久他才停下自己的动作,捂住脸庞深深的,深深的喘息着。 赵良才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太,太子爷,您……消消气!” “孤怎么能消气?”胤礽反问着。 他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的手指死死的掐住扶手,整张座椅吱呀吱呀的叫着。 赵良才没敢说话。 “让叔公——”刚想令人请索额图进宫说话,却又想起索额图早已乞休回家。 胤礽越发恼怒,更觉得一切都在和自己作对:“让高峻过来伺候——你,你去,把凌普给孤唤来!” “是,是!”赵良才应了声,他投给高峻一个眼神,示意他好好伺候着,随即匆匆退出殿门。 他面色凝重,离开毓庆宫后不久脸上的笑容更是消失殆尽。 太子殿下,如今是越来越防着他了。 好好一个毓庆宫总管,他倒是成了呼来喝去的小太监。 亲自将凌普领到殿门口,赵良才就默默立在外头,凌普对此显得十分惊讶,愣在原地偷偷看了好一眼,最终没说话弓着腰一步一步走入殿内。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凌普在别人面前嚣张,在太子的面前那可恨不得是三跪九叩的恭敬模样,这样子也讨得胤礽的欢心。 “起身吧。”胤礽手捧着一盏茶端坐在上首,伸手示意凌普坐在下首。 “高峻你带人通通退下吧。” “喳。” 等宫人们退下,室内就剩下胤礽和凌普二人。想到自己以前入毓庆宫那可是得在院门口就请公公们传话,太子爷心情好的时候才能说上一句,到现在这般的待遇不免让凌普心生得意。 不过心中波涛万千,凌普面上依然是恭敬有礼:“主子唤奴才来是有何吩咐?” “孤如今出不了宫,叔公也进不来。孤堂堂国之储君,到如同个囚徒一般!”胤礽站起身负手而立在窗户边,望着窗外秋末寂寥的枯黄景色幽幽长叹。 “太子爷何出此言?”凌普登时一跃而起,跪在地上那是诚惶诚恐:“太子爷有何需要转告索额图大人,奴才定当立刻传达,绝无半点延误!” “孤知道你的忠心。”胤礽眼中闪过一丝戾气,薄唇抿出一丝凉意:“只是孤一想到三阿哥……孤就忍不住这一肚子的气!” “太子爷,三阿哥说白了就是一名阿哥,您可是大清未来的一国之君,等到了那时三阿哥再是嚣张也唯有乖乖跪倒在您脚下,任由您搓圆揉扁。”凌普顺着胤礽的话往下说,将头深深磕了下去。 “对……没错!”胤礽喃喃着:“只是孤等不了这么久啊……眼见着大阿哥就要上战场夺得功勋,三阿哥更是名声远扬,孤堂堂一国之储君,倒是全然没有半点存在感!” 越说越是恼怒,胤礽望着凌普突兀的开口:“孤有几件事情要吩咐你去做。” 凌普头贴着地面:“奴才自当赴汤蹈火万所不辞!” “哼,用不着你赴汤蹈火。” 胤礽笑了一声:“这两件事简单的很——孤要你在内务府里挑人,一部分在这两年就必须安排入后宫,还有一部分要几个年纪再小一些,骨架漂亮的好好教育一番以备日后用上。至于第二件事……” “是,是。”凌普应声,到最后听到的话语停顿,忍不住好奇抬起头。 胤礽目光幽暗望着他,压着嗓子的声音:“孤要你,亲自杀了赵良才。” 凌普面色剧变,双手都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怎么了?不敢?” 凌普嘴唇抑制不住地轻抖,吞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哑着声回道:“奴才……即刻去办!” 他不敢看太子的神色,才凌厉的杀气里凌普明白胤礽没有说一句假话。凌普连滚带爬的逃出正殿,只觉得衣物背后全部都被冷汗沁得湿透。 “凌普大人,您没事吧?”赵良才担忧的上前一步,亲手扶起凌普。 “不,不……没事,没事!不必麻烦赵公公了!”凌普看也不敢看赵良才的表情,匆匆告退。 赵良才沉默的望着凌普狂奔离开的背影,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凝结。 良久,高峻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师傅,您说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要变天了吧。”赵良才一脸平静,只留下一句话就毫不犹豫的离开。 高峻一脸茫然,在胤礽的呼声中急急走入室内伺候,却没有想到这是自己和赵良才,最后一次见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 *** 作者这里成了重点管控地区emmmm...街道都被封了_(:з」∠)_,,,.. ...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胤祉带着周茂直奔向慈宁宫。 可是尚在到途中,来到一条甬道时, 一行人的身后就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呼喊声:“三, 三阿哥!” 他的脚步微微一停顿,随即放缓了走路的速度, 但并未完全停下。一边走, 他还一边转头看向狂奔至身侧的小太监:“这么急是做什么?” “奴才给三阿哥请安!”来人是胤祉院子里伺候的太监孟良工。他虽然比不上周茂, 但也算是院子里极为得用的, 平素向来稳重,见到他面色焦虑的模样,胤祉彻底停下脚步:“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三阿哥, 院子里出事了!” “出事?出了什么事?” “先是张伴读晕了, 苏嬷嬷请了太医为张伴读瞧一瞧, 可是等张伴读醒来苏嬷嬷就发现院子里丢了东西……”孟良工干脆利落的将发生的事情细微详尽地说了一遍, 随后就很是紧张的望着胤祉。 尤其是见着三阿哥眉头紧锁, 面色难看时孟良工那是心中一颤, 下意识垂下头:出了这种事,只怕三阿哥要大发雷霆了! “本阿哥倒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胤祉哑然失笑:“你回去说一声,丢了就丢了吧, 反正这东西本阿哥还有其他备份的在。” 孟良工微微一愣, 下一秒连忙低头应声, 还未等他退开, 胤祉又摸了摸下巴:“对了,你偷偷和苏嬷嬷说一句让她们装装样子私底下寻寻,本阿哥倒是想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在院子里动手脚。” “是。”孟良工应了声匆匆离开, 胤祉嘴角微微翘起,在原地想了好一会儿才转头吩咐周茂:“走!咱们去慈宁宫!” 慈宁宫中,今日可是人满为患。 谁让大阿哥随裕亲王福全出征之事已成定局。 惠妃心中又是伤感又是高兴,伤感的是儿子去年才成家生子,如今就要赶赴前线。高兴的是胤禔终于有了建功立业的机会,两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坐在慈宁宫里那是百感交集。 孝庄坐在上首,望着惠妃忍不住担忧的目光温和的劝慰着:“惠妃放心,有着裕亲王在不会让胤禔吃亏的!你啊就等着享福才是!” “臣妾也知道,只是臣妾这心里酸酸的,提不上精神。”惠妃擦着眼角长吁短叹的。 “那倒是。宫里如今可只有大阿哥是头一个出远门的,惠姐姐担心也是常事。”宜妃也点点头:“想着臣妾的胤祺、胤禟和胤禌若是日后也要出远门,臣妾这心就砰砰砰得跳个没完没了!” “是啊是啊!” 一群宫妃是叽里呱啦的说着话,有小阿哥的宫妃们目光都挪到场中央。在慈宁宫正殿中央铺着一块厚厚的大地毯,以胤禟为首的小阿哥小格格们都被摆在上面。 比起当年就三个小阿哥摆在地毯上玩耍的场景,如今后宫里养大的阿哥可就要比当年多得多。 光是今年到了入学年纪的就有胤禟和胤两个,年纪小的尚在地毯上爬来爬去的还有胤禌、胤祹、胤祥和胤祯,加上被皇太后抱在怀里的第三代——大福晋去年生的长女大格格,放眼望去可谓是人丁兴旺。 孝庄心满意足的很,瞧瞧这个瞧瞧那个,又瞧着眼前玩闹的景象骤然间想起了数年以前,当年胤祉尚且年幼时,几名兄弟一起玩耍打闹的模样。只是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兄弟几人之间的感情也逐渐变得淡泊下来。 想到这里,孝庄的好心情也是烟消云散,忍不住偷偷叹了叹气:也不知道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心脏的抽疼隐隐约约,孝庄下意识的捂住心口,只觉得心脏的跳动比平时更是快了三分。 “主子……”苏麻喇敏锐的察觉,担忧的低呼凑上前。 “哀家没事……只是瞧着眼前这一幕心酸不少,这一眨眼的功夫竟是过去了十年喽!”孝庄摆摆手。 “弟弟们不能吵架,要听话!”眼见着胤禌和胤祥扯着玩具就要吵起来,胤禩忙伸过手将两个小包子揪开,义正言辞的发话。 “瞧瞧胤禩这孩子,都已经像是个大哥哥了!当年还是个一戳就哭的小哭包!”孝庄瞧着这一幕乐了,忙转头对着荣贵妃笑道。 “太皇太后说的是。”荣贵妃笑着应声,目光从胤禩身上收了回来:“这孩子如今什么东西都要学着他三哥四哥,倒是逗趣的厉害!” “这倒是。说起来平妃,胤禛才十一岁的孩子,平时还得让他多笑笑!天天板着脸瞧着和他皇阿玛一个模样,不对!哀家瞧着皇帝都没他这么严肃呢!” “臣妾也劝着四阿哥要多休息放松放松,只是四阿哥他素来要强……”平妃忙起身,话语中带着一丝为难。 “怪不得平妃妹妹,胤禛那孩子素来要强,三阿哥出色胤禛自然是怕落下一步。”皇贵妃帮腔着。 说来也奇怪,虽说胤禛归在平妃名下和皇贵妃没了关系,可自从乌雅氏在后宫诸人眼中消失,对于平妃皇贵妃却十足有了包容之心,倒是很能平静看待这个曾经属于自己最后却因自己的薄待而离开的孩子。 放宽心之后,她的身体都好了不少。 “虽说是这样,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是得劳逸结合!上书房的功课就多得不得了,胤祺可是老回来抱怨呢!对不对!” 皇太后重重点头:“是啊,胤祺这孩子自从读书以后可是瘦了许多,瞧着就让心疼得厉害!” 宜妃嘴角抽了抽,她扭头看了看明显要比兄弟们胖上两个号的胤祺,脸上是一片空白。 真心想要说一说吧……只是下一秒她的胳膊就被郭络罗贵人拧了把。宜妃委委屈屈的闭上嘴,打定主意回头得求佛拜神保佑自己胖乎乎的大儿子能继续瘦下去! 说起小阿哥们的事情,那是说也说不完的,身为额娘的宫妃们轮番在上面说着趣事,逗得两位太后笑得肚子疼哎呦哎呦直叫唤! 正当几人说得兴起,就听着小太监来报三阿哥也来了。 “还不快点请阿哥进来!”孝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声呼喊着。 胤祉板着一张脸,端着气势走进殿内一板一眼的请安,别说他这样一来,连平素亲近的胤禩都被唬住了,犹豫着不敢踏前一步。更别提其他关系并不亲密的弟弟们,眼见着一个个眼泪翻滚,都快要憋着嘴哭出声了! 和小阿哥们不一样,见着胤祉的表情,后宫众多嫔妃们就乐了。要知道三阿哥向来是个笑脸迎人的,这一丁点笑容都未见的模样倒是瞧着和四阿哥似的。 宜妃帕子捂着嘴乐呵呵的:“哟!瞧咱们三阿哥,这是怎么了?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眼瞧着臣妾倒是以为太监们报错名,来的是四阿哥呢!” 宜妃这话刚落下,其他宫妃们也是七嘴八舌的开始劝了起来,到最后就连孝庄也凑起热闹:“宜妃说得对!哀家的小心肝,说说,是谁敢给你脾气?哀家定然将他教训一顿!” 胤祉素来是知道眼前一亮:“是皇阿玛!” emmmmm……这个好像有点困难哦? 在场的宫妃们嘴角一阵抽搐,就连孝庄也是顿了顿才开口:“你……皇帝又怎么了?” 又这个字,就能代表孝庄有多少的无奈了。 “乌库玛嬷!您帮孙儿求求情!”胤祉三步并一步蹦跶到孝庄身边,搂着她的胳膊就撒娇。 “你先说说,你想做什么?”孝庄警惕心十足,半点没有松懈的意思。 “这不是大哥就要去西北了!孙儿也想——” “胡闹!你这孩子天天就想着往外跑。”没等胤祉说完话,孝庄板着脸批评一句。 下一秒见着胤祉肩膀一塌,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她脸上的肃容哪里还剩得了一撮撮,如同春暖花开笑得灿烂:“你啊!你大哥可和你不一样,武学功夫可是顶呱呱,被你几个谙达夸了无数次!再看看你——” 三阿哥和四阿哥的武学弱鸡之名可不是随便叫叫的,孝庄这么一说,满宫里的宫妃都笑得花枝乱颤,就连胤祺都忍不住蹦了出来:“乌库玛嬷说的是!要让三哥去还不如让孙儿去呢!” “胤祺!”皇太后和宜妃齐齐喊了一声。 胤祺委委屈屈的缩了缩脖子,可这话题一开说起西北,小男子汉们一个个都是双眼亮晶晶的,就连胤也迈着小步子哒哒哒的跑过来,眼巴巴的扯住钮钴禄贵妃的裙摆:“额娘额娘!儿臣也想去战场,为皇阿玛争光!” 钮钴禄贵妃哭笑不得:“好好好,那也得等咱们胤长大对不对?为了成为健康的小男子汉,从今天起胡萝卜茄子可不能不吃了哦!” 哎呦我的娘哟!一说起胡萝卜茄子……所有小阿哥都齐刷刷的倒退一步,胤更是一个猛扎子躲入胤禩身后,挤挤挨挨成一团,足以可见胡萝卜和茄子的威力。 宫妃们又是一通嘲笑,直把几名小阿哥逗得或是羞得垂下头或是奶声奶气的撒娇,才心满意足的停了嘴。 “这几年儿臣都没有出过门!”胤祉先是大吐苦水随后又眨巴着眼睛:“您劝劝皇阿玛,让儿臣去西北瞧一瞧!就算是个跟着后勤的将领也没问题呀!” “胡闹!你以为这事儿说你能办就能办的?” 孝庄板着脸呵斥一声:“这事儿哀家觉得你皇阿玛说的没错!” “太皇太后说的是!”平妃附和着:“三阿哥年纪还小!等过几年成亲生子后自然而然就能出去了!” “唉……”胤祉苦着脸:“孙儿才不要这么早成亲!” 孝庄吓了一跳。 她板着脸连连呵斥:“你这个臭小子竟是胡说八道,怎么能够不成婚呢?乌库玛嬷可是盼星星盼月亮,若是能在死之前瞧见你的孩子,那哀家就心满意足喽!” “乌库玛嬷什么死不死的!”听到这个字眼胤祉可不高兴了,扯着孝庄的袖子就叮嘱着:“身体不舒服一定要早点说,千万别忍着,要好好听太医的话喝药,孙儿觉得乌库玛嬷定然能够长命百岁的!” “对,对!”苏麻喇不知不觉在旁附和着。 “咳咳!”孝庄瞪了苏麻喇一眼,将话题硬生生挪回胤祉身上:“你说说看,不想成婚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出宫的时候看上了谁家的姑娘——?” “乌库玛嬷!您在胡思乱想什么!”胤祉连连跳脚,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不是不成婚!只是孙儿不想这么早成婚!之前太医们不是研究表明,其实这么早成婚对女孩子身体不好,儿臣觉得倒不是迟几年……” 一群宫妃面面相觑,半响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宜妃捂着嘴偷笑:“荣姐姐,三阿哥看不出来,竟然还是个惜花之人!” “就是啊!” 就连孝庄都忍不住侧目不已,连连叹气:“哀家以前瞧你对姑娘家们都没有兴趣,现在想来倒指不定将来会是个花心胚子!”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也双更//,,,.. ... 第一百八十章 胤祉气了个仰倒, 自己只是将太医院研究的东西说了出来, 怎么到后宫诸人眼里倒成了这种事。 “乌库玛嬷!皇玛嬷!难道不记得当年儿臣的数个兄长姐姐?”他委委屈屈侧首看向荣贵妃, 眼巴巴的试图请她出来帮忙说两句话。 只是他的话音一落, 荣贵妃面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眉眼间带上一丝轻愁:“……臣妾倒是觉得胤祉这孩子说得也有一番道理。” 她侧首看下同样沉默不语的惠妃,两人心中都是戚戚然。 在座不少年纪都要比两人小上些许,可即便如此宜妃也不免想到若是自己如同荣妃一般生下六个孩子才堪堪保住一儿一女会是如何的心态。 殿内逐渐变得安静, 孝庄哑然失笑,在一瞬间也想起在康熙早年出生的阿哥格格,可是一连死了六个, 康熙十一年的胤禔开始才逐渐好转……那时候康熙已是十九岁。 这样想来……倒是的确有几分道理。 “臣妾觉得,这主要也是要看人的!瞧瞧咱们大格格多健康!”惠妃倒是不以为然:“况且,年纪小的时候力气足,等年纪大了些孩子都不好生!像是小十四,臣妾记得乌雅贵人可是在床上躺了三个月都下不来!” 再说惠妃还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能让大福晋在太子成婚前生下万岁爷的第一个嫡孙孙,那才是最好不过的事儿呢!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说到底这大福晋是惠妃的媳妇,孝庄听着有些不舒服倒也是皱皱眉:“依哀家看, 也有些道理。咱们大格格二格格也快到岁数, 哀家瞧着等定了亲事迟几年出嫁, 也在宫里多享两年清福!” “这倒是!”皇太后和荣贵妃异口同声的回道。 当自家的千金可比去别家当媳妇要好,就算是和硕/固伦公主,到外边也要受到掐制, 更何况蒙古的情况可不妙。 瞧着话题越扯越远,胤祉眼珠子一转,不死心地还想再做做动员工作:“乌库玛嬷!您看看既然可以延迟——那您最疼孙儿了!帮孙儿求求情嘛——!” “这事儿啊!哀家可做不了主,你自己去找你皇阿玛去!”孝庄一手指戳在胤祉的小脑门上将他戳了个后仰,见他无语的翻倒在软塌上才乐得哈哈一笑。 正当慈宁宫里为了这事乐成一团时,外面一名胖嬷嬷脸上带笑匆匆而入:“奴婢给太皇太后请安!给皇太后请安!给皇贵妃、荣贵妃、贵妃娘娘请安!给惠妃、宜妃、平妃娘娘请安!给诸位小主们请安!” “起来吧。这笑盈盈的,是出了什么好事?”孝庄笑眯眯的一挥手。 “回太皇太后的话!大福晋今天查出,已经怀胎三个月了!”胖嬷嬷乐呵呵的回话,本来就细细的眼睛更是几乎眯得不见缝隙。 “这是大喜事啊!”惠妃脸上顿时带起笑容,瞧了眼玉雪粉嫩的孙女,心里满怀期待孙子的出生。 尤其是这孩子将会是万岁爷的嫡长孙! “惠妃姐姐真是好福气!这会定然是个阿哥!”显然宫妃们也都想到这一点,纷纷脸上带笑贺喜着,现在谁脑海里还记得三阿哥先前说的事情。 不,想是有人想着的。 算了算时间大福晋可是刚出了月子就怀了胎,孝庄微微皱眉。胤祉的话毕竟引起了她的一些注意,上一回开花,这一回也应该结果了——若是其中是皇帝的嫡长孙的话……想到前朝战事将起,这个孩子倒是让孝庄心中忍不住多出一抹期待。 想到这里,孝庄连忙开口吩咐苏麻喇准备赏赐之余,又转头嘱咐惠妃:“大阿哥精力旺盛,架不住大福晋年纪小,惠妃也要在旁仔细看着才是!” 惠妃一愣,下一秒顿时醒过神来,她瞧了瞧前些天才办了百日礼的孙女,又想起胖嬷嬷说的三个月,羞得恨不得钻到地里去! 她忙站起身蹲福一礼:“臣妾明白,那……臣妾就先行告退?” “等等,哀家吩咐苏麻喇带两个太医去为大福晋瞧一瞧,你也一同去吧。” “臣妾待大福晋谢太皇太后赏。”惠妃蹲福一礼,起身后忙笑着凑到苏麻喇身边,一前一后的准备离开。 临走到殿门口,她斜视一眼胖嬷嬷:“还不退下?” 胖嬷嬷一脸懵,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的错,就在惠妃的怒视下灰溜溜的逃出慈宁宫,一踏出宫门就听见后面宫妃们不加掩饰的笑声。 她一头雾水的匆匆回到阿哥所,刚走进正房大门,依在软塌上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就抬头询问了:“怎么就你一人来?” 大福晋穿着一身正红色缠枝石榴花旗装,两把头上斜插着一朵牡丹花瞧着极为艳丽,她在两名小宫女的搀扶下坐起身,平坦的腹部还几乎看不出显怀的程度。 她顺势拢了拢鬓发,疑惑的朝着胖嬷嬷身后看去,眼眸深处是一抹淡淡的失望。 “主子……”胖嬷嬷刚想回话,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殿门口的一名穿着桃粉色旗装的宫人身上。她一身妇人装束,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的立着角落中。 “你先退下吧,这些日子别过来伺候了。”大福晋淡淡开口,见着她行礼退出殿门外才急急盘问:“许嬷嬷快说!” “福晋别急!两位太后都赏了!只是也不知道前面说了什么,惠妃娘娘说要亲自过来瞧一瞧,奴婢心里奇怪呢!” “额娘亲自过来?”大福晋吓了一跳,慌慌张张的立起身吩咐着宫人们或是打扫卫生或是整理屋室。 “奴婢的好主子,您可赶快坐下!” 两名宫女一左一右的惊叫出声,许嬷嬷更是小心翼翼的上前搀扶着:“您肚子里的小阿哥可是万岁爷的长孙,可千万得小心着。” “本福晋这不是心慌……”大福晋讪讪然的又重新落座。见状许嬷嬷才松了口气:“主子,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太皇太后还请了苏麻喇姑姑带着太医,一会儿也要一同过来为您瞧一瞧呢!” “什么?”大福晋又是心慌又是不安:“院子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咱们院子里清净的很,阿哥又向着主子您,哪里会出什么事儿!”许嬷嬷连连摇头。 “那会不会是那钱氏……” “……奴婢的好福晋,您瞧瞧惠妃娘娘放在阿哥屋子里的,阿哥哪一个瞧得上眼?” “这钱氏可是额娘赏赐的宫女……”大福晋小声嘀咕着。 “好主子,您可放心吧!像是大阿哥这般的可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许嬷嬷倒是还得为大阿哥说上两句好话。 大福晋想了想,点点头。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几人商量了好一会,等到惠妃、苏麻喇和太医们来了又走了,大福晋几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晚间胤禔回来,大福晋才忍不住好奇心将问题说出口。 “这事儿,你倒是无妄之灾!”胤禔哈哈一笑,脸上带着一抹洋洋得意:“三弟已经向爷赔了不是!他也是好心好意,劝爷迟个几年再和你一同生个儿子……哪里晓得大哥我枪法准,嘿!” “呸呸呸!您不会在外边还胡说八道吧?”大福晋涨红了脸,气呼呼的盘问着。 “哪里会乱说,爷像是这样的人吗?”胤禔吐糟着:“不过三弟担心的也是,爷瞧着日后三天就得让太医们来仔细瞧一瞧!” “瞎说!后宫里的母妃那也是七天才请一次脉——” “这哪里能一样?你肚子里的可是爷的小阿哥,皇阿玛的长孙!你就放心吧!明儿个这件事爷就去找皇阿玛好好说一说!” “若是再生了个女儿可怎么办?”大福晋忍不住叹了叹气:“上一回是格格,额娘就唠叨了好些日子……” “别担心,瞧着慧慧的模样,额娘若是不喜欢能每天搂着不肯放?俗话说得好开花结果!有慧慧带着,这一次绝对是弟弟了!” 胤禔轻抚着大福晋的肚子,脸上全然是慈父笑容:“不过爷倒是没想到胤祉那小子能提出这般的主意,指不定回头还得被大姐姐和二妹妹一顿锤!” 大福晋起了好奇:“三爷说了什么?” “他啊……说姑娘家还是迟点成婚好!”胤禔哈哈大笑:“爷听着皇阿玛前些日子还提起要给大姐姐定亲,瞧着乌库玛嬷和皇玛嬷的态度,指不定又得拖两年,你说大姐姐会不会锤他?” “迟些出嫁也是好事,等慧慧长大了,妾身定然也会这么想……”大福晋遥想未来,脸上闪现一丝轻愁。 顺着大福晋所说的话,胤禔想到将来那是心里一咯噔。尤其是想到女儿长大以后,他的脸庞就越发黑沉,逐渐杀气四溢:“福晋放心!等爷……定然会把慧慧留在京城里,到时候爷倒是想看看哪个小兔崽子敢占慧慧的便宜!” 大福晋依偎在胤禔,闻言睫毛是微微颤了颤,下一秒她脸上扬起笑容,略带娇嗔地说道:“爷您想什么呢!慧慧现在才几个月的孩子您就想到十几年后!” “当然喽!”胤禔不以为然,夫妻两人黏黏糊糊半响之后,大福晋才依依不舍的送着大阿哥出门。 望着胤禔离开的背影,她脸上笑容收敛忙吩咐着院子里的小太监:“跟上,瞧一瞧大阿哥去了哪里。” 直到小太监回复大阿哥去前院留宿书房,她眉眼间才微微舒展,胸口闷着的那口气也终于吐了出来。 许嬷嬷气呼呼的唠叨着:“这三阿哥,竟是胡说八道!” “嬷嬷别急,本福晋倒是觉得三阿哥做了件好事,要感谢他才是!” 大福晋脸上浮现出一抹平静的笑意,一双眼睛如同秋水般清亮平静,她深深望了许嬷嬷一眼,慢慢挪回屋子里。 “主子,这话怎么说?”许嬷嬷疑惑地回道。 “上一回怀着慧慧时,宫里就不安生……” 大福晋郁郁的吐了口气:“这一回更是不知道多少人的眼中钉!眼见着爷要去西北,若是真能和爷所说三天来请一次脉,又有太皇太后和额娘盯着,本福晋这颗心总算可以彻底放下来了!” “原来如此!”许嬷嬷恍然大悟,重重点点头。原本对三阿哥升起的恶感也总算消退不少,顺着大福晋的话说了几句。 这一边大福晋和嬷嬷们还在感谢胤祉,另一边胤祉正垂头丧气的跪坐在软塌上,任由着二格格懿敏拧着他的耳朵一通训斥。,,,.. ...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二格格懿敏盯着胤祉, 脸上带着一抹灿烂的笑容:“说啊!你说说看, 今儿个你在慈宁宫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痛痛痛——!姐,你真是我亲姐你就放开你的手!” “呸!还敢嘴巴老是不是?”二格格懿敏恶从胆中来,反手就是揪住二格格懿敏的脸颊一阵揉捏:“说, 快说!你哪根筋抽住了, 说什么不好偏偏说这个?” “哎哎哎哎哎!真不是我的错!”胤祉挣扎着, 一边龇牙咧嘴揉着自己被旋转了180°眼见就要废了的耳朵,一边委委屈屈的开口:“我哪里知道大哥真有这本事!前一个才刚生了没多久就又怀上了!” “不管大嫂有没有怀上, 你管人家啥时候怀孕做什么?” 二格格懿敏哑着声音, 语气里似乎隐隐压着怒火,还有一抹似有似无的害怕:“你说着万一大嫂出了什么事?到时候宫里的人要怎么看待你?” 胤祉被二格格懿敏的态度给吓了一跳,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我今儿个给大哥解释过了……” “解释,解释有什么用?只不得大嫂心里如何埋怨你呢!”二格格懿敏直叹气:“现在咱们也只能想想办法, 好好护着大嫂这一胎, 保佑她平平安安生下小阿哥才是。” “可是我觉得……”胤祉想了想。 总觉得……大嫂好像生了个女儿? “你觉得什么?”二格格懿敏眼睛一眯, 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抹疑问。 “不是, 我是说也不一定是儿子……是个小格格——呜呜呜呜!” 下一秒二格格懿敏毫不犹豫的伸出手, 死死捂住他的嘴将话语打断, 满脸黑线,咬牙切齿的低吼:“这种事情,不准在外面提!” 胤祉呜呜呜呜的叫着,眼里满满都是委屈。 我就是觉得,生小格格也挺好的! 二格格懿敏早看惯了他这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半点同情分都没有打算给。她斜了胤祉一眼:“告诉你, 若是真延迟了大姐姐的婚事,大姐姐不来抽你一顿!” “才不会类!大姐姐脾气可比你好多——痛痛痛!” 二格格懿敏伸手直接给胤祉一锤头,才勉强将心中的怒火发泄一空。她冷哼一声,甩甩帕子直接走人,被丢下的胤祉也宛若没了半条命,如同一条晒干了的咸鱼一般软趴趴的瘫在软塌上,只觉得两眼发黑,恨不得直接这样睡过去得了! 只是他眯着眼睛打瞌睡还没三秒钟,外面猛地传来一阵猫叫狗嗷,然后是叮叮咣咣一阵响,一团橘色的影子从外间猛地窜入,又准又狠的直接砸上胤祉的肚子。 唔额一声惨叫,胤祉先前闭上的双眼猛地圆睁到极限,捂住肚子那就是蜷缩成一团。好半响他才醒过神,坐起身双手抬起胖猫,脑门子上的青筋都一蹦一蹦的。 可还没有等他深吸一口气好好批判下橘猫球球放肆的行为,背后又猛地一二三!连续三下剧烈撞击,只觉得头晕眼花之余,身边均是宫人焦急的呼喊声。 “你们这三只笨狗!!!”胤祉腋下夹着猫,指着三只刚才癫狂如今却开始装可怜的笨狗:“来人——!把这三只笨狗给本阿哥捆起来!” 周茂:“……喳。” 他使着几名小太监上前,这南三所的小太监们谁不认识眼前这三只狗啊?他们苦着脸,轻手轻脚的把这三位狗祖宗捆绑好又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这才跟上三阿哥。 胤祉满意的点点头:“走!找家长去!” 他抱着心肝宝宝橘猫球,带着三只被捆成粽子状的胖狗,气势汹汹的钻进了隔壁院子! 自从北五所出了事以后,借着宫内阿哥们人数越来越多,加上从上书房走到北五所要穿过整个后宫对管理很是不当。 康熙将住在北五所的胤禔、胤祉、胤禛、胤祺挪到南三所居住。尚且年幼的,还需要由嬷嬷宫女太监看护的胤祐、胤禩、胤禟和胤依然住在北五所中。 就去上书房和练武场来说,住在南三所可比住在北五所畅快多了,加上穿过甬道一直往前就可以到文华殿以及内阁办事的管理处,对于经常要往外蹦跶的胤祉也是一件好事。 坏事自然是随着搬离后宫,给额娘请安以及陪几个弟弟玩耍也成了一件麻烦事,肉眼可见的,胤禩以下的小阿哥对自己都是亲近不足敬畏有余。 不过对于胤祉来说,这也不算是件坏事。 他如今的心思十有□□都在朝堂之上,对于兄弟感情也是淡泊许多。 随着胤禔和胤礽年龄的增长,自身想法改变和外力作用下,即便是几乎没有发生过冲突的胤禔和胤祉,感情也已是淡漠许多,只能说与其他小阿哥相比还多多少少有些情分。 更不要提胤礽,与自己之间的缝隙越来越大,争斗越来越强,每一次出现纷争都宛如在胤祉心头用力狠狠扎上一针砍上一刀。 与其说是小阿哥不愿意接近自己,倒不如说胤祉越发不愿意接近其他小阿哥,生怕在将来受到伤害。 要说感情深厚的,现在也只剩下胤禛了。 只是现在,因着平妃和赫舍里一族的关系,胤禛在平日也不敢多与胤祉接触,可谓是日行渐远。 平日两人也没有多少聊天的机会。如今抓住这件小事也算是给自己一个借口到胤禛院子里溜一圈。 跨入隔壁的院子,就见着苏培盛瞧也没瞧几名小太监手上捆绑着的三狗一眼,笑盈盈的迎上前:“三爷!主子在书房里练字呢!” “苏培盛,你得管管它们三个!老是来欺负球球!” “是,是,是。”苏培盛喊着,一边示意旁边的小太监上前赶紧把三条狗给放下来! “光说是,我看你们半点都没记下!”胤祉一边抱怨,一边瞧着几名小太监手脚麻利的给三狗松了绑,顺势换上了一模一样的红色锦缎小衣服,脚丫子也擦得干干净净套上小鞋子。 胤祉:这样子,瞧着四弟的爱狗症越发强了。 “四弟不会真的还想再去猫狗房带回来一只吧?”胤祉满脸黑线喃喃轻语着。 “……嗯。”苏培盛显然也有些无奈。 “真是的……这件事得好好劝一劝他才行。”胤祉一边嘀咕着一边无奈的直摇头。 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说这一件事激发了胤禛的爱狗之心。 胤祚死亡背后的事情让兄弟们很难以置信,宫中流传着不少似而非之的小道消息,很多人嗤之以鼻……但是胤祉和胤禛却是最终确定了。 这个流言是真的:胤祚,是个天生的虐待狂。 一开始他并没有明目张胆的针对宫人,只是当年德妃一而再,再而三的宠溺让他彻底肆意妄为,最后甚至死在他从未看得起过的宫人手上。 而另外一个牺牲品,就是宠物犬。 这才是让胤禛真真切切明白,胤祚早就已经不再是他当年那个调皮捣蛋却依然会亲昵的和他窝在一起,争论是养猫好还是养狗好的孩子。 瞧着一模一样的狗,其实已经是胤祚院子里的第三条。 比起尚有个存档的宫人,牲畜房里根本不会记载被带走的,送回来的究竟有多少。 胤祉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他都难以表述自己当时发现这件事时的震惊、愤怒和痛楚,那胤禛又该是如何的悲伤。 “算了……想养就养吧。”胤祉抓抓头,无奈的看着被松绑之后半点没有害怕,重新围绕在自己身边摇尾巴的笨狗们。 “洪福,大福和永福,你们要乖乖听话懂不懂?”他弯下腰,竖起手指头轻轻晃着。 可是三条笨狗猛地站起身,虎视眈眈的目光直指橘猫球球。 橘猫球球发出一声尖锐的喵喵叫,背上的毛完全炸开不提,连脊背也直接弓起,尖锐的爪子更是伸了出来,眼见着又要打架。 “别吵架——球球!”胤祉试图安抚,可是半点用处都没。只见球球气势汹汹的窜了下来,伸出爪子对准狗脸就是刷刷刷刷刷! 胤祉捂住脸全然不敢看眼前的场景,一阵猫叫狗跳之后,只见得橘猫转身就跑,如同一道电光般直接窜入屋内。 三只狗也毫不迟疑,追着就从寝殿大门右下角的狗洞中钻进了屋子。 胤祉和苏培盛等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到里面几乎和他先前一般的惨叫声,随即是胤禛暴怒的喊声:“统统给本阿哥站住!” 嗐……这猫狗难不成还会听你的话? 胤祉一边摇头,一边迈起腿就往里面走。 你还别说……还真有用。 他一进门,就见着三狗一猫规规矩矩的在胤禛面前排排坐,耳朵都是往下垂的,看着可怜巴巴。听到动静的一瞬间甚至还齐齐的投来一个求救的模样,看着…… “四弟,这猫猫狗狗也不懂事,你就——” “三哥!都是因为你将他们宠坏了!”胤禛立刻打断胤祉的话语板着脸指着面前的座位:“你也坐下,我正好有事情问你。” “……哦。”胤祉稀里糊涂的坐在位子上,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胤禛继续噼里啪啦的教训眼前的三狗一猫,足足说了有一盏茶的功夫。 他才手一挥,胤祉就见着三狗一猫登时站起身毫不迟疑毫无留恋的转身跑路——等等!这模样,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胤禛到底摧残了你们多少回? 他背后冒出冷汗,深深吸一口气,借着胤禛转身端起茶盏喝水的空档,蹑手蹑脚的就试图往外走。 不过下一秒,他的脚步就僵在原处。 后面,传来一个颇为冷淡的声音:“三哥……你想去哪里?” 密密麻麻的冷汗从脑门上沁出,胤祉哭丧着脸向四周投去求助的目光。 可无论是苏培盛还是周茂,都是垂首盯着自己的脚背,半点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最终胤祉唯有战战兢兢的转回头:“四弟,三哥这不是坐了时间有点长……脚酸!” 从不知道遮掩的胡说八道说起,说到胤祉在乾清宫闹腾,结果直接被一众大臣绘声绘色的描写到各处的举止问题。 凡是胤祉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或是偶尔发生过的,通通被板着脸的胤禛揪了出来,事无巨细的批评一通。 末了,若不是骤然想起眼前是他的三哥而不是下属,胤禛险些开口想要令他去写悔改书了。 若是说被二格格懿敏一通批判之后,胤祉顶多是从水灵灵的小白菜变成了放了十天的焉巴巴的小白菜,那被胤禛这一通训斥之后,胤祉直接就变成白菜干了。 胤祉老老实实回了屋,连着近大半个月愣是别提有多乖巧,以至于让一口回绝的康熙都瞧着格外安静的他有些奇怪。 这小子,莫非私底下想耍什么坏招? 康熙满腹疑问,令暗卫们连续数日盯梢确定胤祉有没有起什么坏主意。 当然结果是没有。 哎……这一听暗卫这么禀告,康熙那心里又是酸溜溜的疼。他挥退暗卫后,就拉着梁九功那就是一通唠叨:你说说看这孩子多招人疼啊!多受不了委屈啊! 梁九功:……整个后宫大约只有万岁爷您这么看呢!,,,.. ...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战事篇】 不过再觉得胤祉受了委屈, 但是想要出征西北一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康熙只好暂且把胤祉的事情靠边, 又吩咐暗卫们盯紧三阿哥,万万不能让他逃出他们的盯梢以后,全心全意的开始准备西征一事。 康熙二十八年五月。 在清朝军队的虎视眈眈之下, 噶尔丹非但没有退怯之意, 反倒是联系罗刹国, 从中获得巨额金钱、枪支武器和马匹粮食的赞助,毫不犹豫的朝格尔格发起突袭。 这个消息被第一时间传入京城, 康熙也不再犹豫。 他一面派遣使臣速赶至黑龙江将军处, 警告罗刹国不要干涉他国内政,另一面康熙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令胤禔为副将;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简亲王雅布、信郡王鄂扎为副将;常年在黑龙江对战罗刹国的董鄂朋春也被调遣至西北前线, 与佟国维、佟国纲、明珠以及索额图等人参赞军务, 陈延敬统筹协理后勤保障, 物资运输等事务。 幸运的是在这几年时间内铁路的铺设进展十分顺利, 大部分的战需物资可以直接被送往前线。胤祉眼见去前线无果之后, 转头借着工部行走的关系, 凑在其中帮忙整理事务,计算粮草储备,运输等问题。 胤祉做的事情已让他如鲠在喉,胤禔更是身为副将出征更是让他昼夜难安!裕亲王的老练众所周知,而能成为他的副将,说白了也只是康熙拳拳爱子之心, 想要给胤禔一个晋升之路罢了。 而自己却只能在后宫带着一群小阿哥看家,想到这里,胤礽白日依然保持着储君的风度,看上去风度翩翩,事实上早已是气急败坏,每回到毓庆宫之后定然要发一顿火气。 瓷器更换得太快容易被皇阿玛发现不对,更容易被人抓住把柄,胤礽很快不学自通,将一肚子愤怒火气发泄到那些个小太监的身上。 高峻带着太医避着人走到毓庆宫后配房中:“王太医,都在这里了!” “好……好。让老朽瞧一瞧?”王太医嘀咕着,猫着腰钻进屋子里。 一进屋,他就被那鲜血的气味给吓了一跳,目光往床上一扫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后配房屋子的大通铺上,歪着几个后背满满都是鞭痕的,高烧不起的尚在呻|吟的小太监。 “这……这怎么这么厉害?”王太医凑上前看了两眼,忍不住悄声发问:“高公公!这,这,这宫里头私刑可用不得。” “王太医,请。”高峻没多说话,只是伸手将门关上,示意王太医赶紧动作。 王太医瞪着他许久,见着高峻半点反应都无,登时间知道是咋回事……他心中一凉,埋头开始给几个小太监处理伤痕,可是这瞅了一眼两眼小太监们的容貌,王太医这心直接掉进了谷底。 自己还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吗? 高峻垂着眼眸,仿佛没有听见耳边的抽痛声,只是沉默的思考着:太子爷啊太子爷……您忘了宫中的传闻了吗?忘了六阿哥了吗?忘了如今被皇上彻底忘记的乌雅贵人了吗?他想要劝一劝,可又想到消失在后宫中的赵良才,不经意间打了个哆嗦。 半响,他才哑着声音:“王太医,您看……如何?” 王太医是赫舍里家藏入太医院的眼线,他瞧着伤势心知肚明是如何出现的,手脚麻利的给眼前的小太监们上完药。 拉着高峻出了屋子才低声劝道:“高公公,您可得劝着点太子爷!这一回两回的,老朽还能救回来!次数多了底子坏了……那可就没救了!若是被人发现旧伤如此多,咱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本公公知道。”高峻抿着唇点点头,却没有说到底劝不劝。 王太医暗自摇头,重重一跺脚急匆匆的走了。 高峻立在原处发了会愣,又转回屋子里瞧了瞧那几个受伤的小太监,才匆匆赶回书房里伺候。 书房中,胤礽心气不顺练习着大字。 说来也是搞笑,朝廷开战,大阿哥在外当将领,三阿哥在工部帮忙,而自己,堂堂太子竟然只能在屋内练习大字,去上书房也是带着一群弟弟读书射箭。 他越想越是不甘,最终握手成拳重重砸在眼前的桌上。桌上的笔架砚台发出咣当的响声,刚写了一半的大字上沾染了一大块的污痕。 胤礽啧了一声,随手将狼毫丢在桌上,狼毫骨碌碌的滚落在地,刚走进来的高峻顺势弯下腰,将笔从地上拾起双手奉给太子:“太子爷,您消消气!” “你让孤如何消气?” 胤礽眉眼间的戾气是遮也遮不住的,他冷冷扫视一眼高峻,见他默默垂下头冷喝一声:“不会说话,这里可没人当你是个哑巴!” 高峻嘴唇蠕动,不敢直视胤礽的目光,最终不得不讪讪然的垂首。 不知从何时起,太子的脾气越发失控。唯有他们这些常年伺候的宫人,方可察觉太子的变化之大,让人不解。以前气质清贵,温文尔雅的太子宛若换了一个人一般,冷酷乖戾,骄横阴毒。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高峻微微抬头,也许是眼眸中的一抹失望刺痛了胤礽的心脏。他猛地一声爆喝:“废物!孤要你何用!” 话音刚落,刷拉拉的整个殿内的宫人都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趴伏在地上。刚推门而入的小太监僵立在原处,直到太子的眼风扫来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太,太子爷!凌普,凌普大人求见!” “让他滚进来!” “奴才给太子爷请安!”凌普嘴角含笑,全然不惧胤礽的态度是如此狠厉。他不慌不忙的请安行礼,凑上前:“太子爷!奴才倒是觉得如今的情况才对太子爷最为有利!” “哦?说来听听。” “太子爷也知道,大阿哥对储位那是素来念念不舍。三阿哥是我们的敌人又何尝不是大阿哥的敌人!” 凌普瞧着太子表情未变,随即继续往下:“大阿哥虽然愚笨,但是这一回有纳兰明珠做助手,只怕定然能闯出一些名头!奴才倒是觉得咱们应该请索额图大人在其中帮上一些忙……若是在战中得利,又凭借大福晋腹中子,定然能够在皇上心中留下好印象,日后封爵封王也未尝没有!大阿哥势力出现定然能对三阿哥的势力造成打击,而咱们只要躲在后头,等着渔翁得利即可!” 胤礽很不甘愿:“不行不行!这胤禔也不是个好的!瞧瞧和他福晋装得伉俪情深,还不就是觉得自己是个庶生子,想抢在孤前面生下皇阿玛的嫡长孙?就这样孤还得帮他?孤才没这么闲!” “太子爷,这也是为了大局!”凌普小声劝道。 大局!大局!胤礽面色依然不好看,完全不为所动。 “太子爷!您若是真不想要大福晋生下来……那么咱们?”凌普素来明白一点,那就是拍马屁得顺着拍。见着胤礽的态度,他毫不犹豫改变想法,伸手划了一刀示意。 “……你回头问问太医院,大福晋这一胎……到底是男是女?”胤礽想了想:“不!就算太医院说了也不保险……内务府找的产婆——” “奴才明白。若是个女孩就放过一码,若是个男孩……” 一切尽在不言中。去掉一个心烦事,胤礽的心情也变不错许多,他面色舒缓,怒容逐渐消失殆尽后有心情问起其他事:“孤让你办的事办得如何?” “回太子爷的话,奴才已经按太子爷的吩咐,在内务府里挑了数个长相出挑的,其中定然能有入选到大阿哥、三阿哥和四阿哥院子里的!” 听闻进度顺利,胤礽重新露出一丝笑容,赏识的看向凌普:“做得好!孤给你记上一功!” “谢太子爷恩典!”凌普恭声应道。随即他微微前倾靠拢胤礽,一手从袖口里掏出一物双手奉到太子面前:“这是奴才的人从阿哥所里得来的!” “这是何物……?”胤礽漫不经心的接过,堪堪看了一眼就勃然色变,猛地将纸丢在地上后还不忘恼怒的看向凌普:“这是哪里的腌臜物竟是放到孤的眼前!” “太子殿下!这是从三阿哥屋子里拿出来的,听说三阿哥的伴读看了一眼就吓晕了!”凌普绘声绘色的描述着,一边弯下腰小心翼翼的将纸捡起来放回皮套中。 “你所说属实……?” “千真万确!” “好……好!孤就说皇阿玛怎么会和失了心一般的相信胤祉!” 胤礽猛地一掌拍在桌上,面上是狂喜!他腾地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三个圈后咬牙道:“走!走!走!跟孤去面见万岁爷!” “等等,太子爷,现在万万不能冲动啊!”凌普小声劝说:“咱们要有确凿的证据才可以!” “确凿的证据?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子爷,三阿哥在民间的名声可不一般,若是咱们直接将事情捅到万岁爷跟前,只怕万岁爷非但不会相信,甚至有可能被三阿哥倒打一耙!”凌普认真的回答道:“依奴才所见,必须要一举拿下知情人……比如苏嬷嬷又比如赫舍里赫奕这些人,然后再逼供出来!” “苏嬷嬷是胤祉的贴心人,赫舍里赫奕又是京城大学的首席,张北的武学天赋超群,想从他们三人身上下手谈何容易。” “这事儿就包在奴才身上!”凌普有着十足的把握含笑说话。 “好!”胤礽可谓是和颜悦色,望着凌普那是满意得不得了:“若是事成,孤定然保你荣华富贵!” “奴才谢太子爷恩典!” 立在胤礽身后的高峻,已是面无人色。他下意识的垂首望着脚背,心里乱跳,全身的毛孔里向外涌着冷汗。 这事儿……这事儿…… 他暗自下定决心,定要将这件事想办法通知给三阿哥才是! 太子爷,定然是疯了!,,,.. ... 第一百八十三章 【战事篇】 随着胤礽和凌普的对话结束, 高峻恭送着凌普离开毓庆宫后就匆匆来到毓庆宫后院。他紧张的朝四周看了两眼, 确定无人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才钻进房间,匆匆忙忙的从床板底部找出一个小包裹——里面放着一小卷纸张和笔,趴在床板上就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几个字。 可是下一秒, 一声冷笑出现在他的身后, 一把冰冷的刀锋紧紧贴住他的喉咙。 高峻脊背上的冷汗在瞬间沁出, 润湿了整件外衫。 “高公公啊高公公……没想到就像太子爷想的一样!”凌普的声音冰冷犹如毒蛇一般,在他耳后缓缓发出。 他暗道一声不好, 刚想要挣扎, 就发现一只大手死死的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将他的脑袋砸在床板上。 高峻闷哼一声,两眼一翻犹如死狗一般被凌普拖拽出去。 毓庆宫的后院里站满了宫人,太监和宫女们全身战战立在院子里, 就连受伤最重的那几个也被拖了出来。他们气也不敢出, 面无人色的紧紧盯着脚背, 眼角余光里清晰的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大太监高峻的惨状。 高峻被一路拖进前院书房。 胤礽端坐在上首, 手里捧着的茶水尚在冒着缕缕热气, 他见着被拖进来的丢在地上的高峻一声轻笑, 手腕一转滚烫的茶水登时冲着高峻的面容上泼去!只听见一声惨叫,高峻面容狰狞从地上跃起,下一秒却被两名侍卫反手压在地上。 “高峻啊高峻……孤是如此信任你,你居然就是这样子对待孤的信任?”胤礽接过凌普递过来的纸条,看了眼面容越发狰狞扭曲,说出来的话语如同淬了毒一般冷厉。 高峻喘着粗气, 努力扬起身体:“太子爷……奴才这是为了您好!凌普,我呸!他就是个不怀好意的狗奴才!故意在离间太子爷您和几位阿哥的感情呐……太子爷,太子爷!您千万不要被这种小人蒙蔽了啊!赵公公和奴才那都是亲眼见着太子爷和三阿哥一同长大,兄弟情深——您当年的话!” 尚未说完,胤礽一脚踩在他的脸上,硬生生让高峻将剩余的话憋了回去。 他眼中满含杀意,一字一句地说道:“孤还用不着你来教!” 高峻像是没了力气般瘫在地上,顿时没了先前说话的勇气。 倒是凌普,见着太子全然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顿时横眉冷目扫视高峻:“高公公!你区区一个小太监知道什么?太子爷乃是天生的帝王,未来的一国之君——本官所做之事也是为了让其他阿哥明白这一点。” “储君?呵呵。”高峻索性豁出去了,他抬起头咬牙切齿:“万岁爷能给太子的,那也能够收回去——!” “放肆!”凌普厉声呵斥。 而胤礽面色更是骤然一沉,阴嗖嗖的眼风朝着高峻直接扫视而去。凌普心中一咯噔,忙上前讨好地劝说:“太子爷!太子爷!为了这等奴才置气伤了身子可不得了!” 一边说着话,凌普一边脚下用力,又狠又重的踩在高峻的背部腰部,其力道之足让高峻扑倒在地,身体轻轻抽搐,口角溢出的血丝更是染红了毓庆宫的地面。 胤礽厌恶瞥了眼高峻:“还不把拖下去!省得脏了孤的屋子!” “是。”两名小太监慌慌张张的应了是,忙双手用力将高峻拖了出去,延绵流出的血液被一群宫婢轻手轻脚的抹去,整个殿内在准瞬间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胤礽随手在一行太监中指了一个:“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丁瑞,给太子爷请安!”那名小太监掩住眼中的惧色,手脚麻利的跪下磕头。 “这名字不错,日后就由你跟在孤身边伺候吧。” “谢太子爷恩典!”丁瑞又重又狠的在地上磕了三响头。 那磕头的声音可响亮得厉害,抬起头来甚至是红通通的一片,即便如此丁瑞也是忙不迭起身垂首竖手,恭恭敬敬的站在胤礽身后伺候,生怕动作慢了一步这个职务就要被别人拿去! 凌普跟着小太监们走出正殿,此刻的高峻已是进气多出气少,眼见着就要不行了。他双手掐住高峻的下巴抬了抬,看他毫无血色的面容冷笑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环视整个院子,所有的宫人尚且战战兢兢的立着,凌普满意的一笑:“你们都给本官好好的听着!忠心耿耿的,太子爷定然不会薄待,而像是这种藏着二心的,那也休怪本官下手重了!” “是。”在场的宫人们纷纷跪地磕头。 “声音太轻了!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本官说的话!?” “是!!”一群宫人忙不迭的再高呼一声。 凌普这才满意的颔首,侧首吩咐一名太监头领:“把高峻的屋子好好整理一番,不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至于在场的都赏一个月的银钱,安安他们的心吧!” “是,是。凌普大人尽管放心,奴才定然处理妥善。”太监头领那是毕恭毕敬,生怕惹了太子眼前的大红人发火。 瞧瞧,一个赵良才,一个高峻。那可是响当当的太子爷的亲信,这位凌普大人一出马,这不……都从天上落到了泥里,连条小命都保不住了! 凌普满意的笑了笑,懒得管接下来的事,吩咐端着托盘的两名太监跟上,又令侍卫们将高峻一路押送到内务府慎刑司。 慎刑司主事面无表情的看着凌普滔滔不绝诉说着大太监高峻的罪行,又瞧了瞧被当做罪证摆在眼前的各色御赐之物,最后才看了眼已经半条命踏入阴曹地府的高峻,如何选择自然早有定数。他脸上适时露出讨好的笑容:“凌普大人放心,请您禀告太子爷,这件事都包在奴才身上!” 说完话,不等凌普开口,慎刑司主事扭头就吩咐衙役们:“还不快点把这犯了大错的奴才压入牢中!” “是!”一群衙役冲上前来,连拖带拉的将高峻拖了下去。 凌普尚且不满意:“这般的奴才就应该直接乱棍打死!” “凌普大人不知。之前出了六阿哥的那件事儿后,这宫里管得可要严格得多!况且是太子爷身边的,这万一皇上问起来可不得了!”慎刑司主事满脸堆笑:“不过凌普大人不用担心,别说这小太监已经没了半条命——就算他活蹦乱跳的,这进了慎刑司的大牢,下官保证让他绝对走不出一步!” 他压低声音,凑在凌普耳边悄声说:“绝对,下官保证等会儿就让他没了性命!” 闻言,凌普才满意了三分,他全然没有觉得同为内务府主事,慎刑司主事自称下官有何不对之处。 虽然不信任慎刑司主事,不过凌普更信任自己先前的动作。他先前那几脚足以保证让高峻肋骨盆骨全部碎裂,脏器受损,死亡也只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事情,定然无人能将他救回来。 想到这里,凌普目光定定落在慎刑司主事的身上,漫不经心的弹了弹袖子:“本官还有要事先走一步,剩下的就交给赵大人处理了。” “是,是,是!”慎刑司主事哈腰点头,一路送着凌普离开慎刑司,直到瞧不见人影了才呸了一声:“什么东西!” “赵大人。”在旁的笔帖式弓着腰凑上前:“刚才那名太监该怎么处置啊?” “处置?就按着凌普先前交代的记录到册子里……至于这高公公就给他个痛快吧!”慎刑司主事没好气的怒道:“瞧着那样子能活过去吗?啧啧!这凌普下手可真当狠。” “……这,这不查证一下?” “查证?查证什么?万岁爷现在正忙着西北军务,哪里有闲心来管这些事。再说了一个太监偷宫里的御赐之物,乃是重罪,死了也就死了。”慎刑司主事斥责一声:“多管闲事,在这宫里可活不久!” “是,是,下官,下官知道了!” 慎刑司主事挥手让笔帖式下去做事,立在原处唉声叹气好一会儿:“前面六阿哥的事才过去几年?太子爷可别闹出什么大事啊……” 不过就算慎刑司主事隐瞒得再好,架不住赵良才和高峻都是太子身边得用的大太监,这一前一后的消失在后宫,不免让人带起一丝怀疑。尤其在太子身边又换上了两个从未见过的大太监后,一时间宫内谣言是沸沸扬扬,不少人暗指太子也同当年的六阿哥一般有着与众不同的嗜好。 用不着半个月的功夫,后宫里就有忍耐不住的人将事情捅到康熙的面前。 先前出了胤祚的事情,康熙自然是不敢轻易放下,不过事情倒是比想的要简单。经过内务府的调查取证,赵良才和高峻借着太子的名字在外置办产业豢养妾妓,而其兄弟亲人也在各地庄子上贪污受贿无恶不作。 京城外的农庄一连数人赶到京城里试图告状都被赵良才遣人压了下去,最终被得知此事的广储司主事凌普一举举报至太子爷面前。 太子殿下得知此事更是悲痛欲绝,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将两人以及亲眷一举拿下,谁料慎刑司主事竟是私底下收了银钱想要放他们一马,好在笔帖式刘忠成在知道这件事后立即通报给内务府总管海喇逊。 至此,这桩大案才得以了结。 而太子,更是担忧万岁爷会为此担心,小心翼翼的隐瞒着整件事情,却不料被有心人给爆料出来…… 如今宫内宫外都在传闻这一件大事,就连京城周报也是刊登头版头条,大赞太子义举,更有詹事府王扬昌上书赞太子其人品清贵端方,不愧为一国之储君。 张北声情并茂的着京城周报的头版头条,胤祉双目睁得溜圆,连手中拿捏着的点心重新掉回盘子中也没发现:“这说的真是太子?”,,,.. ...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战事篇】 “咳咳。”马佳玛尔赛单手握拳在唇边咳嗽两声, 无奈的看向胤祉:“三阿哥,周围还有人!你就少说两句吧!” “哈哈, 本阿哥这不是惊讶嘛——!” 胤祉从张北手里拿过报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是咋舌不已:“瞧瞧, 写下这篇报道的是谁?这脸皮也太厚了!也就只有皇阿玛才能相信太子真会这么做。” “三阿哥……”马佳玛尔赛有些无奈的长叹气。不像是赫奕和张北, 都已跟了胤祉十年,早就对胤祉的大嘴巴习以为常, 对于他来说, 胤祉所说的话语可都是在一遍一遍刷新着他的三观! “玛尔赛, 没事!等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瓜尔佳法色乐呵呵的在一旁劝说。 ……怎么你也这样。 这仆似主人形, 从上到下都歪了! 玛尔赛很是不满意, 只恨不得亲自操手将眼前诸人都好好教育一番才是——他可是马佳氏放在三阿哥身上的希望, 理应帮三阿哥做到最好才是。 “不过……赵良才和高峻到底是怎么死的?”胤祉收敛脸上的笑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赵良才和高峻, 前者是自小看着太子长大,康熙精挑细选出来的大太监,而后者则是赵良才亲手培养的接班人,这两人和自己接触的时间太长太长, 胤祉根本不相信报纸上所说的内容。 “回主子的话。”瓜尔佳法色轻声回复:“赵良才的死因奴才们并不知道, 但是据狱卒说高峻送进去的时候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当晚也没有熬过直接就没了命。” 胤祉面无表情:“……毓庆宫动了私刑?” 瓜尔佳法色点点头。 “皇阿玛有没有说什么?” “万岁爷嫌毓庆宫宫人怠慢,除去太子身边伺候的三四人外,其他宫人都被换了个干干净净。” 瓜尔佳法色轻声回答:“还有太子爷奶嬷嬷之父,广储司主事凌普被升了一级为堂郎中, 其主管广储司之职未去。” “……呵呵。”还真会替太子做掩饰。 胤祉垂眸轻笑:“令人仔细查探一番,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瓜尔佳法色应了声。 玛尔赛未免心中有些不舒服,但很快这种心情就被他调整过来。在场诸人少则已经跟了胤祉三四年,多的已经跟了六七年,哪里是他这个才跟了一年的人可以相提并论。 想到阿玛的叮嘱,他又再次屏息沉静,坐在一旁细细的听了起来——起码三阿哥没有瞒着他的意思,就是试图接纳自己,不是吗? 胤祉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着玛尔赛的表情,确定他的反应并没有问题后他总算松了口气。马佳氏是自己的外家,这一份势力胤祉自然是不愿意错过的,尤其是眼见着战事已起,容若师傅寻了自己几次,希望自己能让张北跟随大军前往西北立功。 张北有些不乐意,但是胤祉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耽误张北的前途,当务之急便是寻出能接管琐事的人出来。 护卫安全方面倒是张北早有准备,瓜尔佳法色一行人也堪得大用,至于杂务上面,没有赫奕之后就一直颇为麻烦……现在若是能确定玛尔赛的忠心,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玛尔赛在苦恼自己难以容纳进来,与此同时胤祉也极为苦恼玛尔赛在这里的定位。 算了……胤祉叹了口气。 想来,尚且还有时间考察,只是玛尔赛没有异心,总会慢慢的粘合在一起的吧? 正当几人正在讨论的时候,周茂急急从外面走进书房:“主子!宫里出事了,现在外面闹腾得厉害!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皇贵妃和荣主子,贵妃娘娘都赶去乾清宫了!” “……?出了什么事?”胤祉惊讶了。 “万岁爷,万岁爷说要亲征!”周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控制不住面上的惊愕喊了出来! 在场诸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反倒是胤祉强自镇定任然坐在书桌前若有所思:“皇阿玛是在朝上公布的?” “是的。” “那说明皇阿玛早有决断,只怕乌库玛嬷劝了也没有用处。” 胤祉微微皱眉,沉思片刻后突然开口:“若是皇阿玛亲征……这朝中……” “只恐怕接下来要太子监国了。”马佳玛尔赛的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顺着三阿哥的话将这个预想说出口。 等万岁爷离京,京城里的局势可就糟了。 与玛尔赛想得内容不同,胤祉却是想起在历史上这一回征讨噶尔丹时,康熙在途中遭遇疟疾重病一事,当时用的是洋人进献的金鸡纳霜,但事实上金鸡纳霜的副作用非常多到了后世也几乎不被用作对于疟疾的对症药物。 而对症药物应该是青蒿才对。将这件事暗藏心中——这事儿总不见得说出口,说出口也没人相信啊! 胤祉忙着思考,站在一边的玛尔赛却是眼前一亮,明白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主子,面对这种情况咱们还是要早做决断才是。若是太子监国,只怕借此机会在工部或者是学部安插人手都属于常事,咱们可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话说完却半响没有得到三阿哥的回应,玛尔赛疑惑的一低头才发现胤祉压根没有在听自己说的话。他有些不满,轻轻敲了敲书桌又重复一遍。 “本阿哥知道,不过局势倒是没有如此严峻。” 胤祉修长的手指轻轻叩着书桌,瞑目沉吟片刻:“即便皇阿玛离京,本阿哥又未单独居住在宫外。而在后宫有太皇太后在,太子能做什么?” 不过,看了看玛尔赛不苟同的表情,胤祉还是笑着点头:“不过小心一点倒是也好,周茂!吩咐下面的人,这段时间内管理紧一些,严防有人走漏消息,知道了吗?” “喳!”周茂面容一肃连忙应声。 要知道此前偷窃的是一名洒扫太监,有人见着他乘着慌乱走进书房,等周茂派人去将他抓捕时,这名小太监竟然因为从御膳房提饭菜回来的途中摔了一跤,正巧撞到头一命呜呼。 好巧不巧,偏偏偷走东西之后死了? 傻子都知道这事儿只怕是后面还有人在呢!诸如这名小太监一般盯梢着三阿哥的到底有多少? 周茂满脸严肃暗下决定,上一回出事已经是他们的失职,这一回绝对不能再出事! “不过,说起来……这一回的战事可并没有特别艰辛,一直传回来的不都是好消息吗?为何皇阿玛突然又说起要亲征?” “这……奴才倒是不知。” 胤祉耸耸肩膀,倒是没有为难瓜尔佳法色,只是哈哈一笑:“想来总不会是大哥在前线不听话,皇阿玛赶过去要揍人吧?” “……奴才觉得这不大可能吧?”别说玛尔赛和赫奕两人连连摇头,就连周茂都不相信。 “本阿哥也就随口说说罢了。” 过了两天,就如胤祉预料的一般。 即便皇贵妃带领后宫众多宫妃在乾清宫外长跪不起,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更是轮番劝说,但是架不住康熙早已不是当年的康熙。 他多年来一手掌握朝政,到现在早已是他的一言堂,太皇太后屡次劝说最终是只能毫无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康熙下令命太子监国的同时宣布亲征西北。 至于御驾亲征的原因,化作小道消息在宫内流传了个遍! 胤祉嘴角抽搐,听着周茂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康熙大发雷霆的场面,只觉得一群‘草泥马’在脑海内狂奔而去。 大哥啊大哥,您……您的脑子没问题吧? 大阿哥胤禔在前线桀骜不驯,完全不肯听从裕亲王福全的指挥,以至于好脾气的福全也忍受不住——行!我管不了你就让你爹来管你,这一纸诉状就直接送到康熙的眼皮子底下。 宫妃和阿哥们都为这个消息震惊之余,康熙更是五味横杂。 让他气笑了的是,前脚裕亲王刚发了电报抱怨大阿哥鲁莽,即便如此措辞也是颇为小心,只用了几个词来形容大阿哥对功劳颇为‘急切’的心思;后脚大阿哥就偷偷打起小报告,称裕亲王畏惧敌情屡屡退缩,言下之意是请皇阿玛做主换自己作为主将…… 屁啊!就你还想当主将?朕看你的屁股想挨揍! 康熙翻看着两封电报,呵呵笑了出声:好一个胤禔,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在战场上,连军令都不听? 到这里康熙还是能够忍耐一下的,毕竟儿子还小……还可以慢慢教…… 问题就随后到来的第三张和第四张电报,未经裕亲王福全的允许,胤禔竟然深夜偷偷带着一队亲兵离开营地,根据探子回报大阿哥离开的方向直行朝向乌珠穆沁,显然是想要前往恭亲王常宁部。 即便裕亲王福全发现后派遣人员急急去追,可一时半会根本无法追上大阿哥一行人,更重要的是!恭亲王常宁所部在乌珠穆沁败于噶尔丹,而对方前进的方向很有可能会正巧撞上大阿哥! 这下子,康熙可是真急了! 熊孩子再熊,那也是自家的熊,要打那也是得回家再打对不对?在这一瞬间康熙下定了决心,他要御驾亲征,到了那边先把大阿哥领出来然后在狠狠痛殴一顿,让这熊娃子知道什么叫做老老实实做人!不老实的下场又是什么! 别以为你讨了媳妇生了娃自己就可以称为爷了,在朕面前你还是个奶娃娃! 当然康熙心中也泛起嘀咕,转头看向梁九功:“你说说,前面胤禔都这么老老实实的,为什么出了京城就开始闹事,是不是因为……?” 他也没觉得梁九功会给出答案,自问自答着:“朕把纳兰明珠放出来了?” 梁九功嘴角抽了抽,他抬头快速的瞥了眼康熙又垂下头:拉倒吧万岁爷……想也知道,大阿哥在京城老老实实是因为有万岁爷您在啊!,,,.. ... 第一百八十五章 【战事篇】 康熙拍拍屁股走了, 走得别提有多爽快。 胤礽也在京城直接飘了!瞧着朝中大臣们围着自己团团转,瞧着一叠叠国事军报被摆放在自己面前——爽!真TM倍儿爽! 要说太子那是啥感受,胤礽可以告诉你, 那就是连走路都可以打个飘~ 凌普倒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针对针对没有‘后台’的三阿哥,可似乎是这样的氛围让胤礽心情大好,竟然是一挥手就驳了他的念头, 很是义正言辞:“皇阿玛令孤监国, 是因为皇阿玛信任孤, 孤定然不能辜负皇阿玛的信任才是!” 凌普:……等等!太子爷,您前些日子还不是这么说的啊! 胤礽:瞎说!孤光明磊落,向来都是这么说的! 防备了好些天, 总以为太子会闹出什么花招的胤祉一行人还真的迷糊了。难道针对三阿哥的不是太子?那又是谁? 倒不是说特别针对胤祉, 只是就是见着在某些宫妃的撺掇下,皇太后那是每天都要轮番来盘问战事的进度, 大阿哥寻到没,康熙到哪里的问题。 胤礽为了宽慰两位太后,顺带转移下注意力, 就摆出了兄长的架势将一干弟弟都送去上课——美曰其名:勤勉读书。其他的小阿哥倒是无所谓,反正皇阿玛在也是读书, 皇阿玛不在也是读书。 可是对于素来在外面蹦跶惯了的胤祉,这就宛如坐牢了! 正当赫奕等人为此愤愤不平,后宫宫妃等着三阿哥闹腾的时, 胤祉倒是让人大跌眼镜,乖乖的去上课了。 “太子爷,三阿哥必然是有诈!”凌普见状是上跳下窜, 免不了要在胤礽耳边说上几句坏话。 胤礽也觉得不对,可他左派人查探, 右派人询问,甚至还送了一份密信前往前线,求问索额图康熙这里到底有没有收到三阿哥打的小报告。 索额图的回答倒也简单,就两个字:没有。 自从康熙到达前线,索额图和明珠两人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被康熙直接提溜到身边做事。索额图尚且好一些,而明珠却是倒了大霉,因为大阿哥擅自跑路的事,康熙瞧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每天轮番地嫌弃。 还别说,索额图吃瓜看戏挺高兴的同时,倒也清清楚楚知道万岁爷的动作,三阿哥可是半封信都没送来过! 既然索额图都回答没有了,那就说明胤祉很是听指挥嘛! 胤礽颇有扬眉吐气的感受,有了这成功的基础,他就毫不犹豫的紧接着下手:先是请各位母妃在宫内少走动——尤其是惠妃,别以为他不知道是她借着唯一的孙女,每天去慈宁宫讨好奉承两位太后! 把惠妃这个不定时炸弹处理掉,后宫顿时安静不少。孝庄和皇太后的心思都在遥远的西北,加上每天来……还真有点烦人,两位太后也是乐得清闲,并未在意太子的小动作。 而胤礽的心思重新落回胤祉身上那已是数日之后,这回倒不是想对胤祉做什么,而是……胤祉以及其他的小阿哥们太过活跃让他不得不注意到。 胤祉明面上不想说,其实在工部算账算得有点烦了,对于胤礽要求读书变相放假,其实还挺高兴了。 除去第一天还有些不习惯,后面几天他还真兴高采烈的去了上书房,不是今日带着弟弟们在湖边钓锦鲤,就是明日带着弟弟们爬树摘果子,犹如纨绔子弟前呼后拥着在后宫里呼啸而过。 头一回参与政事,正战战兢兢学习生怕出错,忙得晕头转向险些吐血的胤礽见到这一幕时的表情,用人小鬼大的胤禩来形容:那就犹如一百匹马从太子脸上踩过去一般! 阿哥们是偷笑不已,在后宫越发猖狂了! 而对于忙完政事还得给弟弟们擦屁股的胤礽来说:……啧,莫名的不是滋味。 胤礽素来有个习惯:那就是孤不舒服,那你们也都别想舒服。 他笑眯眯的冲弟弟们点点头,面上是温情满满,背后则是走入殿内宣来负责阿哥们学业的国子监祭酒——哦,如今要称为学部的学部郎中的鄂拜。 告诉他几位阿哥们因为学业简单而正闲得无事,请他务必派人为小阿哥的学业舔砖增瓦,请他们知道‘好好学习’这四个字是如何写的。 另一边,对于胤祉,胤礽则有了另外的想法。 你别说,虽然监国也就这么些日子,可随着脑子灵清……胤礽就发现一件事。 就胤祉现在创造的价值……若是自己在皇阿玛的位置上,他也舍不得放任胤祉,毕竟他给整个大清创造了几乎不可替代的价值。 胤礽也算是明白,为何他缕缕试图踩胤祉两脚时,都会引起康熙的不满。可是现在的问题是两人已经作对许久,想要从这个不良竞争那到底有什么办法呢? 胤礽苦思冥想之后,还真被他想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联姻。 被康熙自小培养的胤礽当然知道,虽然康熙对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无比尊敬,但同时对于蒙古女性却有着十足的提防,从后宫没有蒙古出身的宫妃这件事上就看得出康熙的态度。 若是能让胤祉娶一个科尔沁出身的秀女为妻,那显然就断绝了胤祉作为皇位继承人的可能性!而自己与胤祉的敌对关系就烟消云散,无论对自己、又或是对科尔沁部、亦或是对胤祉而言,这都是一件大喜事! 越想这越是个好主意,胤礽登时坐不住了,连忙赶往慈宁宫,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表达给两位太后,还别说孝庄和皇太后真有些心动。 孝庄尤为心动。她早就担忧太子和胤祉之间的关系,现在太子愿意提出方案,孝庄也愿意仔细评估。 顺着整个想法,她还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毕竟胤祉年纪虽小,这功劳却是不小,若是按着整个速度下去,只怕功高盖主也是迟早的事情! 越想,孝庄脑海中的一个小心思也冒出了尖:她的年纪已经大了,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的中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能看顾胤祉的也只有现在……若是能够让胤祉和科尔沁的姑娘结亲,一来给科尔沁部族拉拉关系,二来也能让太子对胤祉的提防之心消失。 怎么看都是一笔好买卖! 打定了主意,太皇太后立马吩咐太子开始行动,只恨不得在康熙回京之前就让胤祉这颗大萝卜找到自己的萝卜坑。 胤礽别提有多配合了!先是下令以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忧思过重——简单来说想亲人了,加上中秋佳节即将到来,而太子出于孝心特地请蒙古王公福晋们来京城陪着两位太后聊聊天。 为了防止有心人注意到,他顺带也邀请了不少朝中宗室权贵的福晋,请他们携女一同参加中秋节家宴。 胤祉原本不知道孝庄和太子打的主意,可架不住马佳氏知道啊!即便马佳图海去世后权利再小,但是做官的还是有不少人的,这宗室权贵家的动静可瞒不过他们。 你说说看,邀请的都是岁数差不多的姑娘……马佳玛尔赛登时急了,第二天就把消息传给了胤祉。 “……你的意思是这一回的后宫家宴打算给本阿哥挑福晋?”胤祉瞪圆了眼。本来这一次家宴就来得蹊跷,按孝庄的脾气,康熙前往前线打战,她怎么也不会在后宫为了中秋节办场家宴庆祝。 玛尔赛的回答却是给了他一个新的猜测。 玛尔赛沉重的点头。 “可是本阿哥记得太子妃的人选都没定下来,倒是想要先给本阿哥定?这倒是奇怪了!” 胤祉想了想,嘿嘿一笑示意玛尔赛凑过来:“你使人去传传消息,就说太皇太后是为了瞧一瞧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妃?太子妃! 玛尔赛惊讶的反问:“三阿哥,关于太子妃这件事可是流传许久,据说万岁爷早有人选,这传出去别人会信吗?” “即便福晋们不相信,可是那些小格格们呢?有了太子珠玉在前,就算福晋们说了是我也没几个人愿意相信吧?再不济还有四弟可以抓上帮个忙。”胤祉一脸平静,竖起手指晃了晃:“你就按本阿哥所说的去办吧!” “……是。”玛尔赛当天回去就把胤祉的意思透露给家人,很快这个消息也被亲眷们用各种办法传遍每家每户。 有不相信的,自然也有相信的。 一时间,京城里倒是忘记了西北战线,全幅人的精力都落在了太子妃身上,就连闭门在家休养的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那里都多了不少人探听这件事。 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又不是傻的,惠妃最近的待遇加上大阿哥的话语让她早就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太子想弄三阿哥,那她就半遮半掩的说了几句,明明没有说确定但是却透露出的确有几分这个的意思。 果然,传到外面闹得越发厉害了! 原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几户权贵,也坐不住了,忙吩咐妻女定要在宫中好好表现一番! 一传二传,等到中秋节前两天这个消息可是已经传遍了朝中上下!就连康熙在军中都得到京城里汇报的消息,忍不住电报送至京城向两位太后抱怨了几句。 大意就是朕也想给儿子选老婆!又叹道太子没了嫡母,若不是消息传来,朕居然还没想到在太子后院至今也没有个人处事,若是两位太后瞧见好的,倒是先选两个宫女子,不过太子妃,还是要明年选秀时才能定下。 忙得晕头转向的胤礽此刻傻了眼,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竟是被胤祉反手坑了一把! 呸!这传闻传来传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孤是个花花公子,乘着皇阿玛不在京中想要大肆填充后院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又是连着三天双更=3= *** 原定下一本的林如海根据估计……又是大长篇啊OTZ 所以打算换成太子是只小喵喵那本开 大家没有收的可以去作者专栏收藏一下 将是一本萌哒哒的可爱文 估计40万左右完结吧? 文名:太子是只小猫猫[清穿]【文名可能会变动】 惨遭废黜的废太子胤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醒来居然变成了一只猫! 正当他绝望、潦倒、外加被人一脚踹飞时竟然被一位美丽的小格格捡到了! 孤,表示,孤爱上这名小格格了!等孤回去抢占皇位后定要娶她做皇后!!! ……等会,为什么她带孤回到了承恩公府? ……等会,为什么眼前的格格被称为大格格? ……等会,为什么这位大格格要去宫里选秀?? ……等会,为什么面前会有个年轻版的索额图??? 难不成…… 对不起,孤错了! 妈,您真是孤的亲妈呀! 瞧孤那光滑柔软的毛皮,瞧孤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孤,超可爱! 康熙:猫奴。 仁孝:猫奴。 承祜:猫奴。 这里,就是全员猫奴的世界! 第一百八十六章 【战事篇】 还别说, 胤祉这一招出来之后。 胤礽还真只能捏着鼻子, 皮笑肉不笑硬是接下这茬子。 中秋节晚宴上, 胤礽在前带着一连串阿哥们进了慈宁宫为孝庄祝贺, 在他们踏入正殿的一瞬,先前还叽叽喳喳表现得正欢的格格们一个个羞涩地垂首躲在屏风后,有一两个大胆的还试探着想要给太子投去一两个媚眼。 几乎所有福晋和格格们的目光都落在太子身上,完全忽视了他身后的其他阿哥。 胤礽这心里又是恼火又是好笑。恼火的是自己的算计打了水漂, 好笑的是……这里也占了皇阿玛大半的人选, 胤祉日后要娶的福晋指不定也在偷看自己,巴巴地想要成为太子妃! 想到这里, 他倒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竟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至于胤祉完全没有在意, 他乐得清闲,对于孝庄私下的抱怨也是一笑置之。 娶妻,现在这件事还压根还没有在自己的规划中,想来什么时候能遇见自己的天命之女都不知道呢! 等着晚宴告一段落,舞台上的戏剧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孝庄的注意力被台上的表演所吸引后,胤祉也总算能松了口气。 偷偷瞥了眼孝庄,确定孝庄正和一群福晋们聊得乐呵,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后, 胤祉蹑手蹑脚的站起身,一溜烟就逃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小花园。 细细的电线缠绕在树枝上,到了夜晚数百盏电灯光芒辉煌, 照得四周明亮通彻犹如白日,彻底遮盖了月亮的光辉。 这副场景几乎没有人见过,也惹来几乎所有的小格格们,都凑在这里好奇的观赏着眼前的风景。 胤祉沿路一直走进小花园,带着桂花香的秋风吹拂而过,无数金色的花瓣从天而降,或是缀满在他的衣襟,或是飞扬在他的眼前。他打了个喷嚏,原地蹦跳了两下来抖落衣裳上的花瓣,这一幕引来不少格格们的注意。 随之而起的,是一阵轻快喜悦的清脆笑声,这让胤祉的动作猛地僵在原处,他偷偷扫视四周才发现这里居然有着不少格格们顿时吓了一跳。 下一秒他宛若未闻,信步穿行在花瓣雨中向小花园深处走去,想要找个清净地方坐下来欣赏欣赏风景,只是背影瞧着颇为狼狈。 可是没等他再走几步,一行人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女声:“三阿哥,请留步。” 他回头看去,一名姿容鲜艳绝丽的少女正笑盈盈的立在自己的身后,眉尖的红痣让胤祉下意识的想要喊出陈养秋的名字。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陈养秋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眼前的少女肌如白玉,眉目间与陈养秋的坚韧不同带着几分娇柔,眼波流转间似喜似羞,一眼望去堪称昳丽。 仔细观察,就能知道眼前的少女根本不可能是陈养秋,那能和她相似的只有一个人,胤祉沉默一瞬才开口:“……董鄂格格?” “三阿哥还记得奴婢?”董鄂格格眼睛微微一亮,声音也忍不住拔高。她下意识的向前迈出两步随即又停下,小脸通红,修长的手指揉搓着帕子,显得很是紧张。 emmmm…… 胤祉骤然想起这一位就是自己原身的官配,顿时脑门子上落下一滴冷汗。 想到陈养秋的彪悍程度,眼前娇羞的董鄂格格只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别说半点美感了,唯一的感想就是矫揉造作四个字,更别提接近! 让和陈养秋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当老婆?那除非是他疯了…… 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胤祉小心翼翼的询问:“董鄂格格有什么事吗?” “奴婢……奴婢……”董鄂格格犹豫着。 一丝不安,渐渐在胤祉心中弥漫。尤其是见着太子带着人一脸不怀好意的从远处走来,胤祉眉目中更是隐藏着一丝沉重和忐忑,只是被他自己很好地克制住了。 远远,胤礽就注意到这一幕。他嘴角微微翘起,带着身后众人朝着胤祉身边走去。 他在胤祉身边站定,眼角余光忍不住在董鄂格格的身上滑过。国色天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眼前的董鄂格格在京城中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存在,可惜出身就从一开始被否定了。 谁让她是董鄂氏呢?谁都知道董鄂氏的姑娘各个长得极为出挑,但是也人人都知道康熙最讨厌的就是董鄂氏的姑娘! 皇阿玛不愿意下一个皇后是蒙古人,更不会愿意下一个皇后是董鄂氏。胤礽定了定神,朗笑着开口:“三弟?你们两人认识?” 胤祉微微皱眉,可是尚未等他开口,董鄂格格就鼓足勇气:“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只是与三阿哥见过一面,这一回是第二面罢了!只是奴婢喜爱奇技淫巧,素来崇拜三阿哥……尤其是三阿哥给奴婢的书籍和信件,奴婢无一例外都看了好多遍……” “哦?第二回 见面?书信来往多年?” 胤礽挑挑眉,见着董鄂格格脸带红晕,显然是对胤祉情有独钟更是满意得不得了,揶揄的看向胤祉微微抬高声音:“三弟,想不到你……” 众人的目光本来就集中在这里,闻言更是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了一句话。 胤祉神情平静淡漠,直接打断了胤礽的话:“二哥和这位董鄂格格误会了。弟弟从未向董鄂格格写过书信,写信谈论的是弟弟的伴读赫舍里氏,只怕董鄂格格搞错了心上人。” “哎?”董鄂格格登时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向前迈出一步:“不,这不可能,送信到奴婢府上的可是张伴读!” 那是因为陈养秋是董鄂府的小姐,张北才会对董鄂府特别有兴趣——可是这话又不能直接说明。 胤祉心中无奈,面上依然平静的解释:“赫奕经常在研究室里工作,走不开所以麻烦张北帮他送信,这件事只怕在京城大学里都有人知道。” 顿了顿,胤祉又说道:“赫奕只是当书信是学生提问的内容,从未有越轨之语,董鄂格格只怕是多心了!” 董鄂格格一张俏脸一阵红一阵青,最后化作惨白。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和笑声犹如一下下重锤砸在她的心头,她哪里还有脸面在这里呆下去,捂着脸呜咽一声竟是连告退也未说就直接扭头跑开。紧随在其后的两名小丫鬟面面相觑,蹲福告罪之后才追着董鄂格格的身影匆匆离开。 她一走,胤祉也没了和胤礽继续说话的意思,面无表情的告退转身就走。他走路的速度极快,直直走到御花园的八角亭中才慢下脚步,这里人烟稀少,倒是让胤祉松了口气。 远远传来水波的动静,胤祉愣了愣,透过树荫朝不远处看去:一名穿着淡绿色宫装的女孩依靠在假山石胖,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水面,逗得下面的锦鲤纷纷拥拥,在湖面上撞出一个个圆形的波纹。 也不知哪条锦鲤突然用力,一阵水花炸开,在女孩惊呼声中落在手上脸上。她抱怨的吐吐舌,后面的小丫鬟递上一块帕子,娇嗔的说着话。 一主一仆的嘴唇开开合合,而胤祉的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摸着心口,那心脏像是脱缰的野狗,疯狂的蹦跳着。 “不,不会吧……”他狼狈的倒退两步,急急忙忙的从湖边离开。一主一仆似乎听到了响动好奇的朝这边探了过来:“刚才有人在?” “没有人吧?是不是主子您看错了?” “……也许吧。” 胤祉没听到一主一仆的交谈,他如同一阵旋风一般窜回慈宁宫,一头扎进偏殿的软塌里,只觉得脸庞红得惊人:“开,开什么玩笑啊!”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而已。 明明长得根本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本阿哥!绝对是搞错了什么——! 苏麻喇立在偏殿门外,一脸迷茫的望着胤祉呈现OTZ的姿势趴在软塌上,忍不住好奇的发问。 她走进屋,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转头凝视着完全没有发觉苏麻喇的到来,还死命抓着头皮的胤祉,只觉得他的模样又是可爱又是可笑。 “三阿哥?”苏麻喇忍不住发出声音,下一秒就见着胤祉如同炸了毛一般从软塌上一跃而起不提,还下意识紧张的左看右看! 这姿势这动作,换做橘猫球球来做都半点不为过。 “苏,苏,苏,苏麻喇姑姑。” 好不容易回过神,胤祉才僵着脸抱怨着:“您干嘛吓人嘛!” 苏麻喇目光定定落在胤祉的脸颊上,下一秒眉眼骤然一弯:“哎呦!我们的三阿哥动春心了?” “才!才不是!” “是,是,是——”看着胤祉张牙舞爪的小模样,苏麻喇乐得前仰后合:“奴婢知道了!三阿哥不是春心动了,那只是年纪到了有心上人了!对不对?” “真的没有!”胤祉连连跳脚。 “那是有了想要注意的人?” 胤祉迟疑一瞬。 “哦~~~” “苏麻喇姑姑,您可不能乱说啊……”胤祉又急了。 “是……奴婢可素来不会乱说话的。”苏麻喇捂住嘴偷笑,漫步走到软塌边搂着胤祉笑着说道:“那咱们三阿哥在意的是哪一个?” 哪一个……? 哎?她叫什么?是谁家的? 胤祉的懵逼脸顿时逗乐了苏麻喇,直到晚宴散去,胤祉也没有再次遇见让他心神晃动的女孩……就宛如这是一场梦境一般。 难不成自己遇见的是幻觉?所有人散去后胤祉立在原处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对于胤祉的油盐不进,孝庄其实有些不满。她拉着苏麻喇唠唠叨叨着,甚至打算把荣贵妃唤来也嘱咐一番,好好的劝一劝胤祉。 苏麻喇站在一边,她的嘴还是很严的,胤祉为某个女孩心疼的消息被她藏在心中——老实说,苏麻喇并不觉得胤祉会按着太皇太后的意思选一个科尔沁的姑娘。 三阿哥,越来越像万岁爷了。 这是不可否认的。 强势,自信,自我,一个个鲜明的特点正在他的身心里冒出来,太皇太后的柔软攻势一时能让他接受,但是在真正触碰到他的核心利益的时候,三阿哥只怕根本不会听从。 苏麻喇正在担忧,想着应该如何劝一劝,下面的一名嬷嬷就忍不住开了口:“奴婢听闻宫女们说起,今儿个晚上在小花园里,三阿哥似乎和一位格格聊了不少时间。” “哦?”孝庄眼前一亮,连忙坐直身体细细盘问:“快去寻昨天在小花园里伺候的人问一问,到底是谁家的格格,也让哀家瞧一瞧。”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 ... 第一百八十七章 【战事篇】 第二天。 一早上还未去上书房读书就被孝庄派人拎到慈宁宫的胤祉那是满脸的问号, 面对两位太后和皇贵妃、荣贵妃和钮钴禄贵妃五双虎视眈眈的眼睛, 胤祉险些要举手投降了! “乌库玛嬷,皇玛嬷!孙儿到底做了什么惹了您两位大怒?这推上刑场也要给囚犯一个交代的呀!” “呸呸呸!你这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蹦?”孝庄板着脸斥道。 “皇额娘!”皇太后素来不管闲事,可现在平素温和慈祥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厉色:“胤祉, 你可要老老实实交代!” 胤祉:……?他还真糊涂了! 自己做了什么?他思来想去犹豫着开口:“孙儿不应该带着弟弟们拔了御花园的兰草——?” 皇太后和皇贵妃齐齐挑眉。 “还是不应该带着小八, 小九和小十捉锦鲤当烤鱼……?” 钮钴禄贵妃挪了挪身体。 “还是不应该……” “等等!”眼见着儿子再说下去就要把满宫里的头头们都给得罪了,荣贵妃忙插嘴:“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想问你, 昨儿个在慈宁宫小花园里,你是不是和董鄂格格聊了天?” “……是?” 见胤祉点头,孝庄和皇太后的脸顿时阴沉沉的。 整个殿内的气氛骤然凝滞,皇贵妃和钮钴禄贵妃惊得捂住嘴,忍不住悄悄抬眸去看荣贵妃的表情。 孝庄的火气这回可是捂不住了,她忍不住板起脸:“胤祉, 你和这董鄂格格这几年还有书信来往?” “……乌库玛嬷!您在说什么呢?” 胤祉惊了一惊,下一秒哭笑不得的望着孝庄连连摆手:“是谁在那边胡说八道?孙儿昨日一共就和董鄂格格说了两句话, 太子二哥也是在旁听到的! 董鄂格格素来喜欢科学书籍,的确有信件来往,不过回信的都是赫舍里赫奕那小子,更何况信件来往都是回答问题, 半点都没有春花秋月之语!您若是不信, 孙儿可以让赫奕将信件都取来,逐一对比就是了!” 孝庄目露孤疑,上上下下打量着胤祉:“你这话确定属实?” “孙儿哪里会骗乌库玛嬷您!” 胤祉义正言辞地回答。他的确看上一姑娘,可是连对方的名字出身都不知道, 哪里会传得沸沸扬扬。 “……你心中有数就行!不说别的,哀家和你说,董鄂氏的姑娘可万万不行!”孝庄板着脸又重复了一遍。有了这董鄂格格做对比,她骤然间没有了给胤祉找个萝卜坑的打算,瞧瞧昨天来的格格们。这万一少年慕色,偏偏胤祉就看上某个不该看上的! ……到时候她往哪里诉苦啊?瞧着胤祉年纪尚小,再等个几年也是可以! “孙儿知道。”胤祉哭笑不得,连忙说了几句贴心话安抚孝庄一番。 好不容易离开慈宁宫正殿,耳朵里还是两位太后和母妃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胤祉用力甩了甩头,骤然间明白三个女人一台戏的俗话是哪里来的。 不过经过这一茬,他的心里倒是真的松了口气。有了董鄂氏冒出来的这件事,瞧着太皇太后的反应只怕一时半会不会再找自己的麻烦了! 心中的大石落地,胤祉脸上带起一抹笑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上书房走去。 但是好心情没有维持过几秒钟,尚未迈出慈宁宫大门,胤祉就遇见一脸焦急的胤礽迎面而来。更令他奇怪的是,胤礽见到他竟然还双目微微一亮,一把抓住胤祉再次将他拖入慈宁宫正殿中:“三弟,这件事你也得听一听!” “这是怎么了?” 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别说是皇贵妃和贵妃们有些惊奇,孝庄也拧紧了眉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太子怎么如此惊慌?” “乌库玛嬷。”先是规规矩矩请了安,胤礽站起身第一时间沉声回答:“前线传来电报,皇阿玛病了!” “什么?皇帝怎么会病了?”孝庄心下焦急万分:“病得如何?如今在哪里?” “孙儿已经要求电报一日一发,随时汇报皇阿玛的病情,同时也派遣在京城的诸位太医带上药材补品,衣物器用赶往前线。”胤礽面上带着淡淡焦急之色,说话的内容倒是不慌不忙,显然已经安排得极为妥当。 听到胤礽的这副安排,孝庄满意的颔首。 皇帝让太子监国,倒是走了一步好棋,眼见着就可以看出太子的一步步成长。既然如此孝庄也乐得放手:“既然太子都已经准备妥当,那这一回就要全托付给你了!” “孙儿明白。”胤礽听出孝庄话中意思,心中一喜连忙开口应声。 “胤祉,你要好好帮忙你二哥的忙,明白了吗?”孝庄目光又转到胤祉身上,认真的叮嘱着。 胤祉站在一旁却是略带疑惑的皱紧眉尖。 他不是嘱咐张北带上了药物……难不成没有用上? 不过这件事远在西北并不可考,胤祉眨了眨眼将心思放到深处,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孙儿知道了。” 有孝庄做后盾,胤礽和胤祉久违倒是开始同心协力工作,整个效率骤然上升,一时间对太子能力的赞誉也是节节樊升。 只是,远在西北的康熙情况却并不好。 时隔几日,康熙的病情竟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反倒是越发沉重。此前还不甚在意的孝庄这下子急火燎心,亲自去佛堂抄写佛经只为保佑康熙平平安安! 而胤礽,端坐在毓庆宫书房的桌后,目光灼灼落在摆在桌上的两封信件上。 沉吟片刻,他决定先打开左手这一封。 这一封是康熙账内送来的电报,上书皇帝急召皇太子胤礽、皇三子胤祉急速赶至前线,近前伺候,对康熙的病情只一句滑过并未说明。 胤礽反手放下,屏住呼吸打开另外一封。 这一封是索额图送来的密信,侍卫八百里急送回来的。里面的字不多,只写着七个潦草的大字:帝病重昏迷不起。 胤礽瞳孔震颤,拿着信纸的手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将信纸放在桌上,竭力平复起伏的胸膛。 最初为康熙的担忧过去之后,胤礽的理智就悄然浮起。他心中隐隐兴奋不已,明明告诉自己应该悲痛欲绝,可是脑海里却一直回荡着那七个大字。 若是皇阿玛驾崩……孤就可以接掌帝印?孤就将要成为大清新一代的君主……? 胤礽这一瞬间全然忘记自己应该担忧康熙的这件事,而陷入了无限制的狂喜之中。 没错,若是现在,他登基,无论是胤禔还是胤祉根本没有任何抵抗的资本……一想到所有的兄弟都即将跪伏在自己的面前山呼万岁,胤礽就无法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激动难耐的在屋子里来回转动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双眼吩咐一旁垂首伺候的丁瑞:“去,传消息给三弟明日一早立刻出发前往皇阿玛驻扎之地,这一回是探病侍疾,命三阿哥从速简装,不要耽搁!” “喳。”丁瑞小心应声。他怕误了太子的事,不敢交付给他人,只带上两名小太监一同急急朝着阿哥所赶去。 离开毓庆宫后不久,丁瑞三人正巧遇见凌普。凌普如今贵为内务府堂郎中,又是太子最为看重的奴才,那可谓是前呼后拥一派喧嚣模样。 见着丁瑞,凌普也丝毫没有恭敬之意,伸手就将他拦了下来:“丁公公,这么急急忙忙的是去哪里?” “凌普大人,奴才是奉了太子爷的命令给三阿哥传话的!”丁瑞连忙恭声回道,对于凌普的怠慢他非但不以为然,甚至还觉得这是对自己亲近。 谁让毓庆宫上下都知道,凌普大人如今可是太子爷跟前的大红人! 凌普很是满意丁瑞的态度,泰然自若的点了点头,倒也并未像丁瑞担忧的那样开口询问太子传话的内容,只是偏了偏身,让出了一段距离放丁瑞穿梭而过。 丁瑞松了口气,他埋头匆匆直行,只隐隐听闻后头凌普肆意的大笑以及周围人奉承的讨好声。 “丁公公,这凌普可真是嚣张!”一名小太监忍不住嘀咕着。 “别瞎说——忘了先头赵公公和高公公的事儿了吗?”丁瑞呵斥一声。他们三个算是侥幸幸存下来的,要知道其他毓庆宫太监和宫女可是被万岁爷清洗了一遍……后面屋子里养伤的那几个也不见了踪影。 两名小太监登时打了个寒颤,低下头只顾着跟在后面走,可没人敢多说一句话了。 赵公公和高公公……可惜了。 多好的两人啊…… 尤其走进三阿哥院子里,见着气色红润,正带着院子里小太监们扑上窜下抓猫的周茂,丁瑞那心都酸了眼睛都红了! 怎么你就运气这么好呢? 周茂被丁瑞阴沉沉的表情吓了一跳,外加三阿哥和太子的关系可不好,一瞬间他充满了警惕,活似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紧张的望着丁瑞。 就连被他揣在怀中的橘猫球球也有模有样,竖起被毛顺带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威胁着。 下意识的撸了撸猫毛,周茂定定神试探着开口:“丁公公,您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那?” “……请周公公禀告一声,太子爷有急事令奴才通知三阿哥。”丁瑞收回迷离的目光,冷厉地直言道。,,,..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战事篇】 远在前线。 康熙烧得浑浑噩噩, 胸怀万丈豪情的出征,竟是尚未过去一月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伤风感冒给打倒!突如其来的高热更是让康熙心情烦躁。 尤其是突然袭来的昏迷和不省人事,让康熙甚至开始恐惧, 难道自己竟是要在这壮年便驾鹤西去? 病不见好转的同时, 噶尔丹的攻势却是丝毫没有停歇, 甚至清军一连吃了数个败仗, 就连引以自傲的铁路都被炸断, 临时拐角换成马车运输的同时还得派遣人员修缮铁路, 才发现竟然了解的工匠只有几人导致根本来不及维修的工程。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康熙,刚醒来却是面对如此多的问题。懊恼之余康熙明白是自己推动学堂的进度太低太慢, 科技人才数量更是稀少得可怜,但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问题是现在整个后勤保障陷入一片混乱之中,营地里也受到不小的影响乱作一团。 甚至由于铁路和电报线路被放置在一起的关联,导致一部分电报线路也暂时失去使用功能,令一部分不对无法联络上。 越发严重的连锁反应令康熙顾不得自己才堪堪好了一些的身体昼夜忙碌。一边派遣心腹前往裕亲王和恭亲王所在地,令他们加速对噶尔丹的攻势同时向后方要求尽快运送更多专业人才参与到维修工程中, 另一边更是焦急的连发数信催促太子和三阿哥赶来侍疾。 而康熙却不知道, 催的越急越是让索额图心中暗喜,越是让京城中的众人心神不宁。 一连过去三四天,康熙日日夜夜思念的太子和三阿哥尚未赶到, 暗卫却在自己清醒的时候报告了几个不好的消息。 将索额图和明珠放在自己身边,主要是防着带坏大阿哥胤禔的明珠,倒是没想到明珠尚且老老实实,没日没夜的处置公务, 堪称是战战兢兢。 而索额图却是背地里偷偷打起了坏主意,连夜送出去密信不提甚至在营帐里传起了谣言蜚语。 即便这谣言蜚语似真似假,但是不得不说,这的确戳到了康熙的痛点。 康熙原本等待太子到来的期待被一点一点撕开扯破,逐渐被越发浓厚的愤怒和怨念所替代。自己尚且是病中,你索额图就如此嚣张以为自己要死了?居然还胆敢发密信将朕的情况传出去……? 太子就如此想要自己的位置,不顾自己多年来对他的照顾吗?越是心情烦躁,越是吃不下饭,越是吃不下饭,康熙的身体也越发虚弱。 在病痛和高热的折磨下,康熙的病况是日渐严重,就连太医们脸上的笑容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 随着几名太医以各种理由被责骂贬斥之后,整个营地里的气氛已经几乎降至冰点。 这一天,康熙又再次高热不褪,太医们连下三副药都没有控制住的痕迹。为首秦太医一脸倦容,他不顾仪容脏乱顾自蹲坐在皇帐外,双手用力按着太阳穴。 立在皇帐外的侍卫们没人敢劝说一句,也没有人敢朝他看一眼。 官袍上沾满了褐色的药汁痕迹,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可是这一切影响不了秦太医的决心。他深深长吸了一口气掀开帘子就想要走进去。 “秦太医……您这样子被万岁爷见着可不得好。” 梁九功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忙挡在他的身前乘着康熙没注意的时候将他推出营帐:“还不赶紧去换件衣服再来伺候!” “梁公公,这事儿下官想要禀告万岁爷。”秦太医面无表情,试图从门缝间再钻进去。 瞧着他的态度梁九功那是心里一咯噔:“秦太医,万岁爷的身子不好,有什么事儿等万岁爷的身体好上一些……” “下官……下官怕是等不到了!”秦太医咬牙低吼。 登时间,梁九功的面色刷得变白。 周围一片寂静,即便如此只要细细看去都能发现侍卫们震颤的瞳孔。 梁九功深深吸了一口气:“秦太医,还没到这一步!如今消息已经发回京城,等到孙太医等人赶到定然是能有办法的!你先想想办法——” 秦太医沉默一瞬,身体晃晃悠悠的往旁边的营帐走去。梁九功连忙使了几名侍卫跟上,生怕秦太医一个不注意把自己先给摔晕过去! 他跺了跺脚,一个转身急急回了营帐中。 “秦太医——”康熙低低的吼着。他眼眸深处闪着一簇愤怒的火焰,他只恨不得把立刻使人将这秦太医拖出去砍了! “万岁爷,您醒了?”梁九功脸上一喜,他假装没听懂康熙声音中的怒意,忙凑上前小心翼翼为康熙换了块帕子,又使着宫人将湿透的被子换了一套。 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康熙安稳又舒适的重新躺下,许是梁九功的动作让康熙心情好了一些,他勉强打起精神喝了两口粥才抬眼看向四周:“太子和三阿哥呢?他们到哪里了?” “回万岁爷的话,因为铁路中途遭到准噶尔部游击队的攻击,中间一段遭到毁坏,太子殿下和三阿哥只能通过马匹赶来只怕途中有所延误……如今还没有收到太子殿下和三阿哥的消息!”梁九功低声回道。 康熙冷哼一声,没说话。 “万岁爷今儿个精神气好了不少,等太子殿下和三阿哥到了定然心中宽慰不少,两位小主子在路上不知道会有多少担心呢!” “你就会替他们说好话……”康熙不高兴的嘀咕着。 梁九功搀扶着康熙躺好:“太子殿下和三阿哥都是万岁爷一手教出来的,万岁爷您难道看不出来两位小主子有多担心您?” “看不出来……”康熙阖上双目,漫不经心的打发梁九功离开。 梁九功立在旁边一会,许是觉得康熙真的入睡了才蹑手蹑脚的退出营帐。等营帐内彻底没有声响,康熙才再次睁开双目。 他直直的躺在床铺上,面无表情的直视床铺的正上方。外面的阳光透过细缝一闪一闪的,一道道光柱里有细细的尘埃在舞蹈。 他竟然被困在一个小小的营帐中……康熙心绪烦乱,更让他自己感到愤怒的是他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都被这病气盘剥干净,到现在连举起小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身上突然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寒冷。 康熙再次阖上双目,牙齿死死咬住竭尽全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可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他只觉得就连呼吸好像也喘不上来,整张脸憋得青紫交加。 正当他正在与病魔抗争的时候,门帘微微一动,梁九功带着秦太医和张北走了进来。 “万岁爷……?万岁爷!”梁九功瞬间发现康熙情况不对,惊呼出声。秦太医忙倾身过去,只看了一眼顿时色变,他熟练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檀木针盒:“梁公公快将万岁爷压住,下官这就施针!” 康熙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他的脸色毫无血色,全身痉挛,看着极为恐怖,任凭梁九功花费全身力气也无法压住。他刚想唤人进来就见着张北猛地上前一步双手用力将康熙死死摁在原处:“秦太医!快!” 秦太医来不及惊讶张北的力气,他赶紧打开针盒,捻出一根银针毫不犹豫,果断地捻转扎入康熙的穴位中。 随着十数个银针扎入不同的穴道,康熙的痉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下,他的表情渐渐安详,呼吸也逐渐平静,若不是他的脸孔依然惨白,梁九功几乎要以为刚才是一场梦境了。 良久,康熙痛苦地呻|吟一声,睁开了双眼。 “万岁爷!”梁九功忙凑上前颤声询问:“您现在感觉如何?” “……秦太医,告诉朕,朕这是……”康熙回想起刚才的痛苦,他的瞳孔便一下子收缩,脸痛苦的扭曲了起来。 秦太医面色沉重:“万岁爷,臣……臣有事要禀告万岁爷!” “你说。”看出秦太医的表情肃穆,康熙心一沉冷不丁的想起暗卫传回来的消息:大军里众多将领竟是不忙于战事而在四处聚头,甚至有人偷偷在夜深时分潜入索额图的营帐私底下谈论诸事。 “先前用的药物原是打算缓缓治疗,只是没想到这病势来势汹汹,越拖越对万岁爷的病情有害……” 康熙学过医理,更是看得懂药方,也算是半个内行。可这医学之事,最令人觉得麻烦的就是半个内行了!真的外行那是太医说什么做什么,全听内行的安排;真的内行也懂得如何做,如何调整,更明白自己的一套手法。 偏偏康熙是半个内行,偏偏他又是诸位太医的顶头上司。你说什么他都知道,但他偏偏不是全部知道……这就让诸位太医头疼得厉害。 数日来的药方,那是中规中矩的不得了,均是些退热的药物。虎狼之药?谁敢用! “如今万岁爷已是出现惊厥之症,若是持续下去只怕……”最后几个字秦太医怎么都吐不出来,索性跪在地上沉默不语。 “……!”康熙陷入沉思,他再次回想起自己先前的状态,甚至感觉在那一瞬间他已是见到了皇阿玛和皇额娘在彼岸冲着他招手。 不!他才没有大限将至!!他还年轻尚在壮年!!! 康熙目光时而恐惧时而惊慌,在梁九功的呼喊声中他才回过神,目光定定落在秦太医身上:“你的意思是什么?” “奴才张北给万岁爷请安。”张北站出身:“这件事和奴才有关。” “你怎么会在这里!”康熙瞳孔微微紧缩,目光在一瞬间带着杀意朝着梁九功扫去。 梁九功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万岁爷。”张北一脸平静拱手回禀:“三阿哥临行前担忧塞外天气温差较大,时热时冷蚊虫肆意,担忧万岁爷和诸位王公不服水土容易染病,派遣奴才跟来时曾带有一箱药材。” 康熙心中慰贴之余有有些怀疑:“那和秦太医所说有什么关系?” “根据万岁爷的情况,奴才恐为疟疾。”秦太医先是说出自己心中怀疑:“只是这治疗疟疾之药材并未带在军中,而张北侍卫的药箱里,只见到黄蒿未见青蒿……传闻两者药效一致,但奴才未尽确定……” “用。”康熙直接打断秦太医的话语,果断地下定决心。 “万岁爷!?”梁九功惊呼出声,就连秦太医也愣在原处,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是好。 “朕说用药。” “臣遵旨……”秦太医垂下头,和张北一前一后退了出去。 不多时,秦太医就亲手送了药进来。 面对康熙冷漠的目光,梁九功忙拿勺子尝了一口,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端到康熙的面前。 康熙盯着药碗迟疑半响,最终仰头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 ...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战事篇】 索额图忧心忡忡, 在营帐中团团转。 前两日见康熙重病,他一时得意忘形,酒后失言,即便等醒来就觉得大事不妙连连吩咐身边诸人不得乱说,却架不住皇帝重病的消息已在营地里传得沸沸扬扬。 光是康熙看他的冷厉目光, 索额图便知道情势不对。若是万岁爷这一回真的驾鹤西去也没什么好说……可是见着康熙病情反反复复后, 甚至传令命太子和三阿哥前来侍疾后更是心慌意乱。 他连连发信赶往京城, 只希望能够拦在太子到达之前,将皇帝病重的消息拦下来, 另一边他更是加强营地的防守,严令众人谈论此事, 到最后甚至大发雷霆, 呵斥不少侍卫不得妖言惑众。 偏偏他越是欲盖弥彰,偏偏众人就是信以为真。 康熙病重, 皇太子不日将要登基的消息瞬间以急速传递开去, 尤其是等胤礽和胤祉赶到其中一个营地时,甚至受到蒙古郡王们前所未有的破格招待,胤祉心里一咯噔面色顿时阴沉不少,而胤礽却是大喜过望, 兴奋得难以自拔。 胤祉拱手草草说了两句便匆匆躲入帐篷内休息, 只想要第一时间赶到康熙身边看个究竟。而胤礽一派已然得胜的模样, 倒是视胤祉的离开为不敢与自己作对,只能退缩躲避的态度。 他满心欢喜,勉强以皇阿玛病重, 身为太子怎么能够饮酒作乐为名义婉拒众多邀请,学着胤祉的模样匆匆进入早已准备周全的帐篷内休息。 胤祉心烦意乱。按道理说没有预兆就说明历史并未巨大的变动——康熙应该还活着,但是眼前诸多王公的反应却让他升起一丝丝不妙的感觉。 不会这么傻的吧?皇阿玛没事他们就认定太子会继位? 尚且天还蒙蒙亮,胤祉就准备好行礼与侍卫们整装待发,偏偏足足等了大半个时辰等到太阳高挂,胤礽才匆匆走了出来。 眼见着,在他的身后还跟出来一名纤细少女…… 胤祉心中大怒,但是此刻他的心思全挂在前线的康熙身上,就连指责的话语都懒得多说一句,抿唇板着脸直到一行人启程匆匆赶往康熙所在的营地。 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即将消失,黑暗笼罩着大地,眼见着夜色已深,帐篷外骤然响起阵阵步伐。 梁九功正坐在脚踏上,闻声抬头朝外面看去,只见帘子猛地被人掀起,随后是一阵惊怒呵斥声:“谁敢拦孤——!” 太子眼含泪光推开门外阻拦的侍卫,狂奔而入直至康熙床榻边,见到双目紧闭面容惨白的康熙顿时嚎啕大哭:“皇阿玛!皇阿玛!皇阿玛!儿臣,儿臣来迟了啊!” 迟一步赶到的索额图面色剧变,浑身打起了颤。 梁九功:……???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正巧和随后而入面色难看的胤祉隔空交换目光。 瞧着梁九功过于平静的反应,胤祉表情怔怔,面上闪现一丝波动,随即惊愕的瞪圆了双眼朝着床榻上看去。 “哭什么丧!朕还没有死呢!”闭目养神的康熙额头蹦出一根青筋,听见的内容让他难掩眼中的失望冷冷扫视着眼前的太子,整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呵呵,这就是朕一手养出来的太子? 太子的脸猛地僵了僵。 康熙的声音中气十足,听起来就不像是个重病垂危之人……他的心里立刻一阵乱跳,额头上的汗珠已经顺颊而下,而脊梁上的汗珠子更是直接沁湿了衣裳。 一只脚站在地上,一只腿跪在脚踏上,胤礽呆了半晌,身体僵硬在原处一点也移动不得。他睫毛微颤,眼神里带着一丝彷徨、一丝疑问、一丝恐惧和一丝怨愤,却不知这一切都被康熙纳入眼中。 康熙一阵气闷,他伸出手。 胤礽还没有回过神来依然呆立在原处,梁九功没吱声也没敢看康熙和太子殿下的表情,他恭恭敬敬上前一步将康熙扶起身来,立在一边的胤祉还下意识拿起一个枕头帮忙塞在康熙的腰后。 康熙斜睨了胤祉一眼,目光转到匆匆涌入皇帐内的朝臣们身上,很是不耐烦地呵斥:“都在屋子里做什么?还不各回各自的帐篷去!” 似乎这句话才将胤礽的魂魄从天上唤回了人间,他一屁股坐倒在脚踏上,面色更是骤然大变:“皇,皇阿玛!” 索额图心微微一颤。 他没敢说话,偷偷看了眼太子的背影后就直接退离出皇帐,一离开帐篷他就面无血色跌跌撞撞的一路行至自己的帐篷,途中和人撞了下都没醒过神。 被撞的那人伫立在原处,嘴角微微上扬:“真是蠢到家了。” 光影褪去,赫然是纳兰明珠。 他冷冷扫视着索额图的去向,心中的无名火这才稍稍褪去:你故意使人怂恿大阿哥深入敌营,也休怪本官对太子下手了! 至于三阿哥。 纳兰明珠虽然很不情愿,也不大喜欢这自小就机灵过分的三阿哥,但也不得不说有容若和张北的关系在,三阿哥倒是顺理成章成了不少叶赫那拉氏族人另一个下注。 罢了罢了。 孩子的事情就随他们去,这万一也能有一条后路。 抬头望向皇帐的方向,皇帐外除去执勤的侍卫们可谓空无一人,纳兰明珠目光从皇帐上收回,嘲讽的环视着周遭。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今日无法入眠。 索额图自然在其中,他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索性坐起身也不提灯坐在地毯上苦思冥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外头更是稍有些动静他就要派遣伺候的随侍去瞧一瞧,只是年岁不饶人,等到后半夜的时候索额图迷迷糊糊的趴在榻上小憩一会,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怎么这个点才叫本官?”索额图面色剧变,忍不住低声斥道。 “小的该死!”随侍哭丧着脸:“小的昨晚喊了爷您四五遍只是爷您彻底睡熟了……” “别说这些了!太子殿下人呢?” “……太子,太子殿下。”随侍吞了吞口水,不敢抬头看索额图的表情。 索额图心生不妙顿时厉喝:“太子殿下人呢?” “万岁爷发令将……将……将太子殿下遣送回京城了!” “什么!?”索额图闻声登时间双目圆睁,呆立在原处。 半响,他犹如一滩软泥直接倒在了地上,捂着心口不断抽着气! “大人!大人!”随侍面色焦急连连呼喊数声,见索额图没反应转身想要冲出帐外去喊人。只是一转身,他的衣角被索额图一把扯住,索额图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痛楚:“别,别去!” 可是下一秒他双眼一翻白,直接晕厥了过去! 随侍愣了愣,咬咬牙还是冲了出去! 康熙把太子骂回京城还不作数,原本还想在索额图身上好好撒撒气。就像是大阿哥跑了那是纳兰明珠的错,太子这样目无君父自然是索额图的错! 偏偏这个时候索额图竟然晕厥过去,被诊断出心疾——康熙一肚子恼火都不得不憋回肚子里,原本好了大半的病情竟然又反复起来。 唯一幸运的是,秦太医仔细查看后可以确定这一回只是怒火冲心导致的上火发热,疟疾倒是已经褪去。 胤祉松了口气。如今大阿哥的行踪尚且不知,整个营地里倒只剩下他陪在康熙身侧,胤祉白日伺候汤药,每口必先尝,夜里便在外间卧榻上小寐一会。 许是裕亲王传递回来的战况进展堪称顺利,噶尔丹连连大败,而先前失踪的大阿哥也被寻到,外加还有胤祉的悉心照料,康熙心情极好,等到一周过去虽是尚未痊愈但也好得差不多。 康熙身体逐渐恢复,也不想再待在原地不动。噶尔丹的去向还不明确,在原地驻扎的营地每日都点燃篝火极为引人瞩目,说不定在何时早已被人盯上。 更何况,康熙此次出征还有着想要亲自捉拿噶尔丹的念头。 只是他尚未下令要求朝着乌兰布通前进时,就再次得到裕亲王福全送来的电报:噶尔丹剩余的部队被全部包围在乌兰布通大草原,只可惜围捕的行为惊动到噶尔丹,令他率兵千余人逃脱。 康熙很是勃然大怒,将裕亲王骂了个狗血喷头不提,还发誓定要灭了噶尔丹。 只是在此刻京城也发回急报。 太皇太后重病! 是一时间寻不着去向的噶尔丹还是太皇太后?康熙双手微微颤抖沉思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即刻动身,班师回朝。 回京途中,胤祉倒是头一回享受到以往从未享受到的待遇。 许是康熙身体依然有些疲倦,不能长时间的批阅奏折,可是政务实在过多,胤祉被他提在身边或是朗读或是批改,受宠若惊之余胤祉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 一路上的随扈大臣和蒙古王公们,他们的表情里都透露出震惊和迷茫。更不用提了解康熙和胤祉的近臣们,在此刻油然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不成…… 胤祉不相信康熙会如此之早就废太子,他压抑住自己兴奋的情绪,躺在床上时就回想太子一路上的意气风发和被遣送回京时的落魄失魂。 若是在这独木桥上一个不小心,接下来这个待遇的不会只有太子一个人。,,,.. ... 第一百九十章 【战事篇】 等康熙众人回到京城。 康熙二十八年的第一场雪竟是不期而遇。 京城里雪似落花, 漫天飘飞, 等到康熙一行人来到京城外周遭已是一片雪茫茫。即便如此, 雪依然没有停下的迹象。雪花簌簌而下,冻得康熙的心也冷了。 此番班师回朝他已严令诸人迎接, 京城的大街小巷被官兵管制, 途中皆是门户紧闭, 路上亦不见任何行人。 在安静沉寂的氛围中康熙一行人的车马直直驶入紫禁城内。康熙没有任何犹豫, 踏下马车的第一时间便带着胤祉匆匆走向慈宁宫。 一路畅通无阻, 一行人直直走入慈宁宫寝殿,周遭的请安声此起披伏,他们宛若未闻,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床榻上。 “乌库玛嬷!”在看到孝庄的第一眼,胤祉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眼泪瞬间涌出发红的眼眶, 跌跌撞撞的朝着孝庄扑去。 病榻上的,这个后宫最尊贵的女人如今已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妪。 胤祉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离开京城时尚且富态的孝庄皇太后如今已是无比瘦削,散乱的头发状如枯草, 一点光泽也没有, 双目紧闭,眼袋凸显,皱纹深陷, 露出锦被外的手臂上到处是沟壑般的痕迹。 他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触碰。 “皇玛嬷!”康熙慢了一步。 他怔怔的走上前,愣愣的望着眼前的孝庄, 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太后:“皇额娘!皇玛嬷怎么会病成这样……?” 皇太后抿嘴刚想说话,又想起孝庄昏迷之前的嘱咐,迟疑一瞬才开口:“皇额娘素有心疾,这天气骤冷骤热风寒袭体,一时间撑不住便倒下了。” “心疾?风寒?”康熙呢喃着。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旁边,嘶哑的声音唤回康熙的神志,他转头看去下一秒钟瞪圆了双眼连声惊呼:“胤礽!保成?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只是半个多月未见,太皇太后变成病榻上这副模样,而太子也是瘦得可怕。原先优美柔和的下巴线条仿佛削尖了一层,颧骨高高凸起,而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冰雪一般,憔悴消瘦,不复昔日俊雅的容貌。 太子可是亲手被他抚养长大,康熙只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最好的东西都交到他的手上,哪里曾想象过有朝一日太子竟是会变成这个模样。 “自从皇额娘病重之后,太子就不解衣裳一直在旁伺候,这几日不吃也不睡,累成了这般模样。”皇太后连忙开口说道。 听闻皇太后的一番话,康熙对于太子的态度倒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胤祉听见了却全然无所谓,他根本没有心思去研究太子的想法,此时此刻他的全幅心思都落在孝庄身上。 坐在床榻边,胤祉伸出手紧紧握住孝庄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双手,双目中闪动着泪花。 因为荣贵妃的事情,他虽然面上没有表示,但是毕竟还是下意识的疏远了太皇太后。 可是事到如今,眼见着孝庄也许即将不在人世,如锥扎心般的痛楚让他忍不住呜咽出声,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落下,掉落紧紧相握的手上。 “……不,不要哭。” 虚弱的声音却是猛然引起殿内众人的注意,康熙顾不得安慰太子急急赶到床榻旁,望着艰难的睁开双眼,痛苦地喘着气的孝庄。 “皇玛嬷!”他的声音哽咽,鼻子也塞住了。 “不要哭……咱们承福要笑着,笑着可爱。”孝庄呢喃着。她的双目是浑浊一片完全没有聚焦,只是顺着话语呢喃着。 “乌库玛嬷,我在笑!孙儿在笑的!”胤祉使出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唇角往上翘,可这样却盖不住他话语中的哭泣音。 “好……好。”孝庄声音越发轻了,到最后变得安静无比。 胤祉慌乱的看着孝庄,生怕这只是回光返照。他手不断哆嗦着,碰了许久才在孝庄的手腕上摸到了脉搏,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瘫倒在床边。 康熙面色沉重,见着孝庄这样胤祉慌乱,他又哪里能够甘愿见着孝庄一日不如一日?接下来数日间他非但严令太医院院使们会诊定要将太皇太后救治回来,又是亲自侍奉数天数夜,结果先前尚未好透的身体再次支撑不住,又一次病倒了。 后宫里人人是惶恐不安,素来平和的皇太后倒是头一回强硬的站出身。先是吩咐皇贵妃、荣贵妃和钮钴禄贵妃分三班带着宫妃们侍奉孝庄,而她带着太子、三阿哥和四阿哥照顾皇帝,这才勉强稳定军心。 这一病就足足大半个月的时间,康熙的身体也逐渐康复。 这一天轮到胤祉照看康熙,他端着药从外间进来就见着康熙使着梁九功匆匆更衣,连忙将药碗搁在桌上:“皇阿玛,您这是要去哪里?” “胤祉,你来的正好!快!和朕去慈宁宫,太皇太后清醒了说要见朕和你们几个!” 胤祉脸上一喜,但是下一秒他却注意到康熙面色的肃穆顿时心中一沉:“皇……皇阿玛?” “走吧!”康熙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胤祉身形微微一晃,跌跌撞撞的就跟着康熙冲了出去。 一行人匆匆坐上暖轿朝着慈宁宫的方向赶去。 慈宁宫是内一片沉寂,没有半点声音。院子里的宫人们依然在勤勤恳恳的工作着,可是眼中一个个黯淡无光,甚至连心思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心不在焉的扫着眼前一小块地。 康熙带着胤祉席卷着一阵冷风冲入寝殿,一眼就看到了睁开双眼正望着天花板的孝庄。 “皇玛嬷!” “乌库玛嬷!” 康熙和胤祉又是惊喜又是恐惧。 孝庄已经昏昏沉沉这么长一段时间,宫妃们轮番侍奉也没有等到孝庄清醒的日子,太医院给出的答复更是一个比一个糟糕。 慈宁宫内安安静静的,今日轮值的皇贵妃给康熙请了安就躲到一边,沉默的望着前方祖孙三代。 谁都知道,只怕是孝庄回光返照了。 这才是苏麻喇就按着孝庄的吩咐催着人赶去请皇帝过来的原因啊…… 孝庄将视线转向他们两人,眼中从未有如此的清明过:“皇帝。” “皇玛嬷!”康熙连忙应声,单膝落地将脸靠在孝庄的肩侧。 “你啊……这是什么小孩作态?”孝庄似乎被康熙的动作给逗乐了,脸上带着笑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哀家……哀家梦见你皇阿玛和皇玛法了……” “皇玛嬷!不会有事的,朕已经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名医都来为您——” “哀家知道哀家的身体。”孝庄打断了康熙的话语。她的目光平静的转向床顶好一会儿才再次转回康熙的身上:“好好听哀家说……等哀家逝去,皇帝定然不要将哀家与你皇玛法葬在一起,只要在你皇阿玛的陵墓边择地安葬就行了……” “皇玛嬷,您一定一定会好起来的!”康熙不忍听下去哽咽着说话。 孝庄却是没有回答康熙的话,手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擦到康熙,可是举起一半却又放下:“还有苏麻喇……她跟了哀家一辈子,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孙儿知道的,孙儿早就打算好了!接下来无论是谁只要生下的阿哥,朕就将这个孩子交给苏麻喇教养,日后也能为苏麻喇养老送终!” “真,真好啊……皇帝走吧!让太子让保成过来……” “太子人呢?”康熙环视四周,才赫然发现太子竟然还不在。 “万岁爷……太子爷昨夜才和三阿哥交班,现在只怕还在休息……”梁九功擦着额头的冷汗:“奴才已经派遣宫人去催了,应该,应该,应该就要到了吧。” “承福……过来。”孝庄也许听见又也许没有听见,又开始唤起胤祉的名字。 胤祉双膝跪在床边,脸上满是泪痕,他双手抓住孝庄的手腕耳朵凑在孝庄的唇边:“乌库玛嬷,孙儿在,孙儿在……呜。” “好孩子……”孝庄喃喃着,下一秒她的声音骤然变得极为轻微,除去胤祉外无人听见。 “若是有一天你继承皇位,千万,千万不要向兄弟们下死手。” 胤祉瞳孔一瞬间放大随即又凝缩,他的声音都憋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去。 还没等他回答,胤祉就感觉到手上被人用力抓了一把,孝庄的声音再次变响:“承福,答应哀家。” “好!”胤祉愣愣的望着孝庄,嘴唇蠕动随即重重点头,声音如同蚊虫般轻:“孙儿可以发誓,绝对不会对兄弟们下死手……” “好……好!”孝庄得到答复后,眼中的光芒亮了一瞬随即逐渐消散。 她的气息也随之落了下去,最终苏麻喇将拉扯着孝庄的手不肯放的胤祉拖开,微微颤抖的手指在孝庄的鼻尖停留一瞬。 滚烫的液体滚落眼角,顺着颊慢慢流了下去,苏麻喇惨然回头看向沉默的康熙,颤声喊道:“太皇太后驾崩了!” 康熙身形一晃,险些倒了下来,被惊呼着的梁九功伸手扶住。 胤礽匆匆踏入慈宁宫,可是入耳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他呆立在原处,下一秒不可置信的狂奔而入:“乌库玛嬷!” 他扑倒在孝庄的床边,浑身战战,惊慌失措的望着眼前这一切,只希望这是个骗局。 低下头,泪水从胤礽的眼眶里不可遏止地滚落,滴在锦被上。 “太子殿下,请节哀。”两名嬷嬷扶起太子为他披上白色的外衫,而苏麻喇则带着数名宫人涌上前,准备为孝庄更衣。 康熙眼角余光瞥到太子的到来,见他泪流不止的模样紧紧的搂住他,宽慰地拍打着他的后背。他不假思索地开口:“传令下去,太皇太后驾崩举国哀悼!朕要为太皇太后服丧三年,三年之内不得有嫁娶之事!” 胤礽心湖一震,荡起浅浅涟漪,悸动不止。他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慌乱情绪,但即便如此哭声也是猛地停下。 又要三年?胤禔在他的年纪都已经娶妻生子,而他还得再等三年? 正想要使他过来一同为太皇太后送上最后一程的康熙感受到胤礽身体僵硬,他下意识低头看去,却见到的是胤礽惊愕中带着一丝愤怒的目光。 骤然间,他浑身发寒。 此景此幕让他再次回想起在西北战场上见到的那一幕,刚刚愈合的心伤再次被撕扯开。 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康熙只觉得喉间一股血腥气涌了上来。他装做自己没有发现,只是松开手转身太趴在床边痛哭的,无论如何劝说也不愿意离开的胤祉一把抱开,吩咐苏麻喇为孝庄准备后事。 胤祉手脚无力,眼前是一片漆黑,浑浑噩噩间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孝庄被放入寿棺内,什么时候换上了一身白衣,又是什么时候跪倒在地连连哭泣。 只记得当他抬起头来时,慈宁宫里已是一片雪白,满宫缟素。 这一天是康熙二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有加更,,,.. ...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战事篇】 孝庄这一停灵, 就足足停了十五天。 这十五天内, 康熙日日夜夜不肯离开不提, 还要求宫妃们日以继夜的哭孝,期间还以几名贵人、常在和答应装模作样为由, 将她们贬为宫女子。 宫妃们战战兢兢, 生怕被愤怒的康熙找到一丝一毫的错处后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胤祉冷眼旁观, 倒是发现一件稀奇事, 被贬斥的均是周茂等人查出来与赫舍里家有牵连的宫妃——难不成太子又哪里惹到康熙了吗? 他只想了一瞬, 又再次沉浸到痛苦之中,此时此刻,没有什么事情能再度吸引他的注意力。 等到孝庄的丧事结束,后宫诸人尚未从悲痛中醒过神来,许是操劳过度,心神不宁的皇贵妃面色竟是一个不查直直摔落在台阶之下, 甚至没来得及和康熙说上最后一句话便直接去了! 皇贵妃毕竟是康熙嫡亲的表妹,虽说在前些年尚且脑子糊涂过一阵,不过这些年却是兢兢业业颇得好评, 更何况佳人逝去, 留在康熙记忆里的也只剩下皇贵妃的好了! 连接连两个噩耗之下,康熙再次一病不起。 这一次病得竟是连春节宴都错过,唯一稍稍好一些的是因着康熙的身体实在太糟, 因此朝臣宗室轮番劝说,最终在皇太后的劝说下,康熙将守孝的时间恢复正常。 太子私底下也偷偷松了口气, 一年可比三年要好得多!等到三十年的选秀,想来离自己成婚主事也就进了一步。 可是他尚且没有高兴过一天,等到第二日。康熙竟是下令遣官告祭天地、太庙追封皇贵妃佟佳氏为皇后,更是辍朝五日,令文武官员以及八旗命妇入宫齐集举哀。 太子这一回真的是被气得不浅! 可是康熙的圣旨早已传遍朝内,身为太子的他又哪里来的权利可以改变这一切?他唯有将这些不满吞咽入腹,试图在康熙面前摆好自己的态度,重新将失分的点再拉回来。 这样又谈而容易? 失去重要的祖母,又失去爱怜的表妹,康熙除去哀悼将自己全幅心思都用在国事政务之上,希望借此来让自己忘记这一切发生的是如此突如其来。 这一转眼,时间就来到康熙三十二年的三月。 这是一个万物开春的季节。 三年多的时光也让后宫里已经习惯少了太皇太后和皇贵妃的存在。 宫妃们日常的晨昏定省也没有更改,只是从过去的慈宁宫改到康熙为皇太后特意重新扩建修造的寿安宫中。 而如今,往昔安宁寂静的寿安宫里,也多出了一些孩童的嬉笑声。 原因就出自于平妃上个月产下的皇十五子胤禨,刚出生就被皇帝送至寿安宫由苏麻喇照料。 平妃很是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她怀孕开始就明白自己这一胎的去向,若是女儿尚且还有养育在身边的希望,若是儿子只怕第一时间就会送去苏麻喇这里,否则只怕……根本活不下来。 赫舍里家——她的嫡母绝对不会允许平妃产下一个自己的儿子,占用到任何可能关乎于太子势力的存在。 为此,平妃甚至出月子之后也几乎不去寿安宫探望十五阿哥。这一切落在不知内情的胤禛眼里心绪尤为复杂,对平妃的态度也显而易见的变好,比起皇贵妃和乌雅贵人,平妃如今在他心中的地位骤然上升,也可以情真意切的喊出一声额娘了。 同时,在有了胤禨养育在寿安宫中,平妃的地位在宫中也骤然上升,终于有了四妃之一的感受。 宫中诸多宫妃的矛头,如今也隐隐约约指向了另一个人。 那就是:孝懿仁皇后之妹,佟妃。 佟妃曾经参加过一次选秀,没错,就是那一回乱到让康熙一怒之下集体摞牌子的选秀。 摞牌子之后便可自主定亲,可是这佟佳氏非但没有给佟妃定亲,反倒是活生生留成了个大姑娘,到了孝懿仁皇后离世,二十三岁的佟妃竟是未经选秀,直接被康熙钦点选入宫中。 君不见钮钴禄贵妃为何能一举登上高位,那还不是因为她有孝昭仁皇后美玉在前?若是万岁爷突然脑抽风……呸呸呸!突然被这佟妃蛊惑,加上孝懿仁皇后突然的去世因素,指不准就让她一口气爬到所有人的头顶? 没有了孝懿仁皇后这座大山,加上皇贵妃和荣贵妃都是宫里出了名的好脾气,这几年可谓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诸妃们,可不想又凭空多出来一座大山。 她们或是各自使力,又或是在荣贵妃耳边嚼耳根子,希望能让荣贵妃出面好好打击对方一番。 只可惜令她们失望的是,荣贵妃自知如今已经后宫最高位,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凡是后宫诸事不是交由钮钴禄贵妃、惠妃和宜妃处理,便是交由二格格懿敏和香韵管理。久而久之,从她身上捞不到一分一毫好处的宫妃们也就悻悻然了。 今日在寿安宫里,荣贵妃也如往常一般,坐在皇太后的下首,一同逗弄着胤禨顺带闲话家常。 “自从胤禩搬去阿哥所,这几年臣妾的钟粹宫也是寂寞。” 荣贵妃用手指戳弄着胤禨的小脸蛋,抿唇笑着说话:“瞧着这孩子粉粉嫩嫩的,臣妾就想起他们两个小时候。” “荣贵妃也不用急。如今也出孝了,等到选秀时候胤祉也能娶上福晋,等到明年后年就可以抱上小孙孙了!” 皇太后板着手指头盘算着:“如今宫里阿哥多了,只是这孙儿的数量上还是太少,还得抓把劲啊!” 唯一娶老婆的只是大阿哥,这话简直就是向惠妃说的一般。 想到守孝之前,那个得到重视的第二胎竟然也是个女娃儿,皇太后现在的话语那就是如同一根箭般扎在惠妃的心头。 面对众人脸上的笑容,惠妃却总觉得诸人是在嘲讽她:“臣妾也是心里想得很!” 这刚一出孝,她可就催促着大阿哥一家子努力,更是连妾室格格都给大阿哥选了好几个,只求能够早点给她抱上小孙孙! 原本还想要个嫡孙,想到大福晋那一连生了两姑娘的肚子惠妃就摇头。相信她,倒不是多弄点选项,指不定哪个就怀上她的大孙子! “惠姐姐也别给大福晋太多压力,那孩子脸白白的瞧着反倒是比前两年瘦了不少。”宜妃随口说道。 “姐姐倒是劝过了,只是这孩子……” 惠妃摇摇头,和大福晋说两句就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忍不住抱怨:“瞧着姐姐妹妹们选媳妇,还是得挑个儿子不是特别喜欢的才是!就胤禔这一对……瞧着都心烦!还是早点搬出宫去才好!” 几人左看右看倒是忍不住同时笑道:“惠妃/惠姐姐,怎么还吃起媳妇的醋来了?” 皇太后想了想,板着脸:“惠妃倒是不能这么说,夫妻感情好这可是大好事。” 惠妃张口结舌,环视宫里诸人:“等小阿哥们都成婚了,我倒是要瞧瞧你们几个谁还能笑出来呢!” 几人顿时笑闹成一团,不过后宫的好心情却半点没有影响到康熙。他独自一人坐在乾清宫东暖阁里,手握成拳轻轻咳嗽两声后才继续批阅着奏折。 即便现在天气已经开春,温度回暖,但是东暖阁内一侧还摆着一个取暖器。殿内非常炎热,就连梁九功都忍不住偷偷擦了一把汗,可康熙竟是还披着一件厚实的斗篷。 在一连三场大病之后,康熙发现自己的身体明显变差了许多,即便是精心保养,每日汤药不断的情况下却是大病小病不断,明明才四十岁未到的年纪,头发里却夹杂了不少银丝。 过去康熙还吩咐梁九功每日为他梳理去除银丝,到现在多到已经让他也懒得去弄了。 听闻康熙的咳嗽声,梁九功担忧的上前:“万岁爷,要不要先休息一会?” “不必了。”康熙全神贯注在眼前的奏折上,心事沉重的很。他的身子骨不如往昔般健康,让他内心焦急的同时不免想起了未来继承人的问题上。 太子,这个自己近二十年以来认定的皇位继承人,在三年前的表现至今让他耿耿于怀。 无论是自己病重或是孝庄病重时表现出来的冷漠态度,还是宫中暗卫盯梢后回报的问题,尤其是在事情结束后他得知太子屋内收用了一名侍女,而这名侍女竟然在他前往探望自己的途中受用的。 这件事,让康熙无比恶心,甚至在一瞬间心中悄悄升起废储的心思。问题就在他起了这个心思的当晚,睡下不久的他竟然梦见了牵着承祜小手的孝诚仁皇后。 一大一小两人远远立着,就宛如最初见到的那时候一般。 承祜白胖圆润,聪慧懂事,康熙一直一直认为若是承祜在,自己的江山定然是交给他,还有仁孝……朕的孝诚仁皇后,犹如百合花般纯净美好。 望着仁孝和承祜,康熙在梦中也是流泪不止,又想起在仁孝临终前他许下的诺言。 他,定然会将保成照顾好,让保成继承大清的江山。 醒过来的康熙捂住脸泪流不止,太子尚且还小……应该再教教看,指不定还能把他的性子拉回来呢? 只是这三年来,太子的表现也并不能让康熙满意。 光靠利这个词去笼络大臣……这有屁个用处! 想着暗卫递上来的折子,康熙就心烦意乱忍不住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万岁爷!”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康熙烦躁的将狼毫丢在桌上,这支狼毫骨碌碌地直接落在地上。他视而不见,只是重重地按了按太阳穴,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堆得满满当当的奏折,良久才从中间挑了三本出来。 摆在面前的有数件大事,一是太子和大格格的婚事,二是今年会试,三是水师学堂之事,四是外国使臣来访之事。 大格格的婚事在孝庄去世之前就定下,偏偏因为孝庄去世而一直拖延至今。 想到大格格已经二十二岁,非但康熙急,公主的未婚夫科尔沁台吉一家子急,公主的生父恭亲王常宁也要急死了,这不!一过孝期他第一时间就上奏请康熙督促内务府操办婚事。 康熙犹豫再三,还是率先将太子和大格格婚事放在头等。 一来太子留在京城可以一来护送大格格科尔沁成婚,二来等选秀结束后也好早早开始准备订婚。 乐观点想所谓成家立业,等到太子娶妻生子之后指不定能有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呢? 下定决心的康熙在奏折上用朱笔画了个圈,着令礼部会同内务府、理藩院准备大格格婚事,又下令加封大格格为和硕纯禧公主,着礼部准备诸事。 将这件事推倒一边,康熙又大笔一挥很快就将下一件事也处理妥当:安排大学士张玉书、工部尚书陈延敬为会试主考官,兵部侍郎李光地、王士祯为副考官,四人主持本次会试;第三将水师学堂之事交由学部尚书苏赫以及侍郎鄂拜负责;最后…… 康熙持着狼毫想了好一会儿,想到胤祉这几年郁郁寡欢,比起过去鲜少出门的,不是沉迷于工部学习研究就是躲在阿哥所抄写佛经的事情,心中微微抽疼。 犹豫许久,他最终还是决定将外国使臣来访之事交由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负责,要求他们即日出京赶赴福建福州城。 让他出出门,也好散散心。 完全不觉得自己是偏心眼的康熙下了决定,将大小事情推倒一边令梁九功请诸位大臣进来发放旨意,随后才合上双目靠在椅背上休憩一会。 等一下他还要去寿安宫给皇太后请安,请皇太后操持大格格的婚事和选秀事宜。不过闭着眼想了好一会儿,康熙又感觉不放心,他抬眼看向梁九功再次开口:“使人把暖炉撤下去,再令人将三阿哥和四阿哥请过来一趟。” “喳!” 作者有话要说:守孝制度说明: 为父母(嫡母生母)应该守孝三年,对祖母应该守孝一年,为庶母守孝一年,为兄弟、叔伯守孝一年,为曾祖母守孝五月。 所以康熙应该为祖母孝庄守孝一年,太子和其他阿哥为孝庄守五个月。皇贵妃如果没有升级那也只要守一年,但是因为康熙把皇贵妃升级到皇后,所以守孝为三年。 结论: 康熙守孝一年,所以后面有十五阿哥出生。 阿哥们守孝三年,不准娶妻生娃。 顺带一提,因为大福晋在历史上太惨了,这里就让她中间休息三年,少生一个女儿。 *** 尴尬,忘记设定时间了,迟了点哈,,,.. ... 第一百九十二章 【海事篇】 胤祉和胤禛走进东暖阁, 就见着康熙独自坐在御案之后, 双手撑着下巴面容颇为严肃,四周还站着不少朝臣, 时不时还窃窃私语几句, 显然是刚刚结束和康熙的讨论。 胤禛心里一咯噔, 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胤祉,眉眼间的厉色明显是问一个问题:你又双叒叕做什么事情了? 胤祉很是委屈, 最近他忙着测试京城大学最新研发出来的东西, 压根都没有在外面蹦跶过几回,再说他现在可是青葱少年一枚, 哪里还会像是小孩子一样蹦上蹦下? 他拼命发射‘委屈电波’, 只是胤禛丝毫没有信任的打算,任然是眉头紧锁死死地盯着胤祉。 胤祉:不但委屈还想哭。 他憋着一肚子气, 懒得搭理胤禛只是单膝跪地一板一眼的朝康熙请了安。 “胤祉, 你以前不是总提起想要出去走一走?”康熙笑眯眯挥手示意两人起身,心情很是不错的开口:“朕这里就件事要你们去办, 你愿不愿意去?” 胤祉:……? 他心生怀疑,生怕他说出口康熙下一秒就让他跟着内阁大臣学习或是做杂事充当劳动力之余,还美名其曰行走于XX部。 就像是他挂着行走工部多年,连个正式职称和俸禄都没一样。 简称:白干活。 胤祉微微一笑:“儿臣过去还年轻, 现在已经不喜欢出门觉得还是家里比较好!” “……?”康熙面上的笑容顿时僵在原处,几名内阁大臣微微一愣,随即一个个忍俊不禁埋头偷笑不止,就连肩膀也是耸动不停。 康熙收敛笑容, 面无表情的扫视一番这些个不懂事的臣子,随后他的目光温和的落在胤祉身上:“朕给你一个出门的机会,你要不要啊?” “……出门的机会?”胤祉孤疑的重复,眼中带着满满的不信任:“不会和上回一样让儿臣去京城大学讲课什么的?” 康熙面无表情,摇头。 “那不会是让儿臣到胡家庄测试器械?” 康熙幽幽看了他一眼,继续摇头。 “那不会是让儿臣……” “等等。”康熙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话:“几年前荷兰使团曾经想要入京但是中途出现一些意外之后便离开了。现如今他们递函入京,人已经在福州城靠岸,朕有心令你们两个出去接待一番。你愿意——” “儿臣愿意!”胤祉登时大喜过望:“这件事,皇阿玛您要早点说!早点说儿臣定然愿意去的!” 康熙骤然陷入沉思。 突然他有种奇妙的感觉,想起先前自己以为胤祉情绪低落所以想放他出去走一走的打算,到如今却油然升起了一丝自己是不是做错的念头。 他眼睛眯了一眯的:“朕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你说你最近不想出门,朕瞧着要不让你四弟和高士奇跑一趟就算了吧……” “别啊!”胤祉忙伸出手:“瞧瞧高大人,他会英文吗?会荷兰语吗?会西班牙、葡萄牙、法语吗?这些不提那他会倭国语吗?” 语言……这玩意随着时间的累积,就算他原不是个语言天才,现在也已变成了语言天才! 对此,胤祉可以挺胸抬头的说在大清光是会语言,会多少种语言,他说自己是第二,也没人敢称自己为第一! 高士奇自然也不能,他张口欲言,可是下一秒还是在胤祉威胁的目光中委委屈屈,老老实实的摇摇头。 “对吧!皇阿玛,再瞧瞧儿臣。”胤祉抬头挺胸用力一拍自己的胸膛:“儿臣,都会!” 特牛逼的小姿态让康熙发笑的同时又升起一丝担忧,他懒得理会这个时而正经时而沙雕的儿子,目光转移到胤禛:“胤禛,看着你三哥一点,别让他乱跑!尤其是海上那更是绝对不准去,懂了吗?” “儿臣遵旨!”胤禛板着小脸认真回道。 对于胤禛,康熙可比胤祉放心多了。有他的保证康熙也是彻底松了口气,挥挥手示意两人下去早做准备。 三阿哥和四阿哥被万岁爷派遣出京接待使臣参观! 这个消息传遍整个前朝后宫,荣贵妃哪里还顾得上在寿安宫里逗弄胤禨,匆匆忙忙回到宫里就嘱咐着宫人们帮三阿哥准备行李。 这可是胤祉头一回单独出远门,虽然还有个四阿哥一同,但两个尚未娶亲,只能算得上萝卜头的小家伙哪里能让荣贵妃放心呢? 而在毓庆宫,胤礽心绪复杂之余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几年,康熙对待他的态度是时好时坏,加上胤禔虽然在平定噶尔丹之战中出了些问题,但随后却因武力在塞外却是大受推崇;就连名不经见转的四阿哥也在顾八代等人的指导下在刑部做出一番政绩,更不要说胤祉了。 每回出宫在街上走一走,胤礽就心气不顺,京城的每一处变化都似乎带着胤祉的阴影。 在这样左右皆敌的情况下,他倒是恨不得胤祉离远点,少出现在自己面前为妙,京城里只有傻乎乎的大哥作为绿叶也让自己放松放松。 胤祉的想法也差不多,离开京城之后,尚在火车上的时候,他的心情已经变得无比畅快,沿路叽里呱啦的说着话,没有半刻停歇。 火车在这几年经历了飞速的发展,就时速已经足足比当年翻了个倍,不过即便如此从北京城到福建福州城也需要接近七十二个小时,也就是足足三天三夜。 即便火车上有舒适的房间,但是轰隆隆的机械声中长时间的火车也很难让人睡个好觉,胤禛头一天尚且有精神听胤祉唠叨,连续三天听下来,胤禛只觉得整张脸都快麻木了。 瞧着身边侍卫们无奈又震惊的表情,尤其是头一回跟着两人出来的隆科多异样的目光,胤禛觉得脸都丢光了。 而这个时候,胤祉开始想念自家的胖橘和胤禛院子里的五条狗:“你说说看球球会不会和洪福他们打起来?” “会,肯定会。” “哎你怎么都不着急?万一咱们不在的时候不小心跑出院子了可怎么办?” “……阿哥所也没有人怕猫狗。” “可是大嫂不是又怀上了吗?这万一冲撞到大嫂可怎么办?瞧着咱们到了福州城以后得先发个电报回去,让人好好盯着它们几个!” “院子里那么多奴才连猫猫狗狗都管不住?你也太小看他们了!”胤禛一时间忘记周围人的表情,认认真真的开始辩驳:“再说了,临走时大哥不是说了皇阿玛已经在划拨京城里的位置指不准他就可以搬出宫了!” “才开始划拨地方,等造好按不又得好几年?”胤祉算了算撇撇嘴:“话说皇阿玛也真够磨叽的!你说说看,大哥他一个福晋两个女儿外加他还有一群宫人,住的和我们一样大小的院子。也难怪他巴不得立刻搬出宫里,要我都快挤死了!” 胤禛刚想接话,却只觉得聚焦在身上的目光那是越来越强烈。他抬起头环顾四周忍不住单手握拳在唇边咳嗽两声,无奈的看向胤祉:“三哥,周围还有人!你就少说两句吧!” 离开京城,身边又全是自己的亲信,胤禛也总算能够松口气,不必如同在宫内一般与胤祉划开一道线。 他平日冷肃的脸庞上也隐隐带出一分淡淡的笑意,头一回跟着三阿哥和四阿哥出来,也是头一回见到他如此微笑的御前侍卫隆科多也忍不住投来一个诧异的目光。 “算了算了!本阿哥也懒得多说——话说既然这一回咱们要到福建水师,要不要再往前一段去广东十三行瞧一瞧?据说那里可有不少做进出口生意的商户。”胤祉转移话题,索性把点心盒子推倒一边,双手托着下巴畅想起来。 “不行。”胤禛一口回绝。 “哎……” “不行。”胤禛再次重复一遍,抬眸目光冷冷注视着胤祉:“三哥,皇阿玛可是反复交代了这一回出来究竟去哪里,什么时候去都有给出具体的时间地点。而您,给您透透风就算不错了,其他的!没门!” 胤祉顿时双手一摊开,软绵绵的趴在眼前的桌子上:“哎……那还要多少时间到啊!” “我瞧着应该快要到了吧?”胤禛从随身的包裹里翻出两本书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随口敷衍了一句。 弟弟大了,不听哥哥的话了! 胤祉垂头丧气蜷缩成一个球状,懒洋洋的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风景,时不时还偷偷看着胤禛的表情。 哀怨的小眼神,委屈的小动作,无一将他戏精的本质发挥到极点。坐在四周的侍卫们脸上都憋着笑,不多时一个个的肩膀就忍不住开始耸动。 隆科多早从自己的前辈们口中得知三阿哥是个性情开朗的,可没有想到开朗到这个程度。他的憋笑能力实在比不上同僚们,一张脸庞都快憋成了猪肝色,几乎连气都要喘不上了! “三哥,你到底想干什么?”胤禛怒喝一声,顺手重重将书卷合拢硬摔在桌上。 “胤禛!”胤祉猛地表情严肃,抬眸望着胤禛。 “……嗯?” “对待书籍,怎么能这么用力!书可是会哭的!” 胤祉双手捧着书籍心疼的翻来翻去:“瞧瞧,这本限量版的书籍后面都被你摔出来两个痕迹——瞧瞧,这里还撕裂了!看看这里你怎么还按了个角……” “三哥。” “嗯?” “这书我是从你的书包里拿出来看的。” 胤禛面无表情指着书籍,声音半点波动都没有:“这个痕迹是你昨天喝汤的时候撒上去的,这个撕裂是你昨天说要拿书籍撑开放在头顶保持坐姿结果书掉到地上弄破的,还有这个角是你昨天晚上看了一半随手按上的……至于限量版?我书包里也有一本一模一样的,要给你吗?” “哦……” “马上要到站了,三哥你准备准备吧。”胤禛看了看时钟,又瞧了瞧贴着的时刻表,总算是松了口气。 闲着没事,到了有事总不会还这么吵了吧?,,,.. ... 第一百九十三章 【海事篇】 福建水师驻扎地。 胤祉刚走下马车, 就遥望着远处的港口。港口处停着几艘高大的船只,其中还有三艘长得格外不同的, 胤祉的目光被最左侧的那一艘所吸引:这是一座拥有着三诡杆的巨型木船,即便是停在港口所有的帆布都被卷起也可以看得出它造型华美,船体装饰着流线型的弧度,涂着灰蓝色的花纹。 在船头的喙首装饰着一头巨大的红毛狮子,而围栏则是起伏的蛇形, 与大清喜欢简约干练风格可谓是截然不同,更是把最右侧一艘足足要小上一个号的木船衬托得犹如贫民窟的小孩。 这一艘木船非但船体只有那一艘的三分之二,船首如同一把刀柄, 尾部则是方形框架, 层层叠叠的木栏瞧着倒是有以往朝廷用的木船模样。 胤祉摸着下巴看了半响,最后还是歪歪头疑惑的询问:“本阿哥记得不是只有荷兰人和英格兰人的使团吗?多出来的那一艘是哪一个国家的?” “回禀三阿哥,这一艘是倭国人的战船,是被下官属下的水师官兵发现的。”靖海侯施琅恭声答道。 “倭国人?这是什么情况?” “这些倭国人声称他们是走错航线,船舶上的指南针出现误差导致误行至我们水域中。不过这些人在碰到水师时并没有抵抗, 瞧着并无恶意, 如今正关押在水师监牢里,确认无误后过几天就会放了他们。” 胤祉瞧了两眼将这件事放在心底,随即点点头:“本阿哥知道了。” 一路带着一行人来到下塌地, 施琅便暂行告退。不过在临走前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一瞬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三阿哥,关于晚宴的服饰,英格兰大使并不愿意更换……” “这点也不必忌讳, 来者是客咱们尊重一点也无妨。” “是……只是三阿哥知不知道一件事?”施琅苦笑着。 “何事?” “一来这些夷人不洗澡……身上的气味奇臭难挡,二来他们的妇人袒胸露乳形容不端……”施琅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呐呐的说着话。 胤祉倒是挑了挑眉惊讶的反问:“本阿哥记得在夷人眼中,带女性上船乃是不祥之兆。这船上哪里来的女子?不会是拐卖来的奴隶吧?” 早两年东印度公司甚至试图和大清经商,将一批收购来的黑奴贩卖到这里,当然这个交易被康熙果断拒绝了。 想到这些被人贩卖或是抢走的奴隶,胤祉收敛笑容脸色微沉,眉眼间都流露出一丝嫌弃。 “阿哥放心,下官自然也知道。这两位女性分别是英格兰大使的妻子和女儿,据他们所说是英国使团的营地遭到荷兰人的袭击,英格兰大使才不得不将妻女带上了船只。英格兰大使希望希望可以借助大清的帮助从广东等待客船将她们送回英格兰。” 这件事施琅自然是清楚的很,他早有了解在胤祉问起的下一瞬间解释道:“至于奴隶阿哥可以放心,下官已派人仔细检查过,除了一些洒扫用的黑奴外,并没有带着将要贩卖的黑奴。” 胤祉面色微霁:“那就好。” 施琅点点头:“今日两位阿哥舟车劳顿,还请好好休息一番,等明日夜里下官再设宴招待两位阿哥!” 胤祉笑着应声,送别施琅之后,坐在一旁的胤禛好奇开口:“三哥,靖海侯所说的黑奴是什么人?” “是一些家园被侵占的可怜人。胤禛你到时候要看好,若是一个国家不够强盛,他的子民就会被人当做奴隶使用,背井离乡漂流过海,贩卖到全世界各个角落中从事没有人愿意做的辛劳工作,用鲜血和白骨铺就成他人的财富与强盛。” 胤祉负手而立:“若是我们弱小,总有一天这种事情也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 胤禛沉默一瞬,他下意识觉得三哥所描绘的世界不可能出现,但是潜意识里又觉得三哥说的仿佛是事实。 “三阿哥太过多虑了!” 隆科多大大咧咧的开口:“如此宵小之徒哪里是咱们大清的敌手?” 胤祉笑了笑:“荷兰人在几十年前尚被称为海上马车夫,这个称呼的含义是他占据了整个海洋上的大部分贸易——隆科多大人有没有见过皇阿玛摆在东暖阁里的地球仪吗?” “奴才自然见过。” “隆科多大人觉得荷兰人、英格兰人、西班牙人的领土有多少大?”还未等隆科多回答,胤祉就自顾自的回答着:“荷兰人拥有的领地只有一个四川省的大小,而英国人只有广西省的大小……他们的人口也远远不及我朝,但是他们建造出来的船只已经远渡重洋几十年甚至近百年,抢占了海贸关卡,让大清商人做生意不得不向他们交付巨额费用……” 隆科多一时间陷入沉默,脸庞青一阵紫一阵:“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隆科多你若是有兴趣,本阿哥可以给你一些资料瞧一瞧,你若还是不信可以去问问这做海贸的商人,他们可比咱们朝廷明白的很!”胤祉不在意的挥挥手。 他几次希望康熙重视海贸,可是无论从康熙到下面宗室权贵,却完全固守自己一块城池不愿意朝外扩张一步。 想到这里,胤祉抿紧嘴唇,心情也逐渐变成。 胤禛眼神闪烁,瞧出隆科多和胤祉的心情都很是不佳。他状似漫不经心的转换话题:“那先前靖海侯说夷人风俗和咱们不一样?那是不一样在哪里?弟弟见京城里的传教士瞧着和咱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传教士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传教,至于其他那才是次要的,和这些真真正正在西方生活的夷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其次……” 对于胤禛的问题,胤祉亲手用笔在纸上快速的画出十七世纪西方男性和女性穿着的服饰交给胤禛,顺带努了努嘴:“我想这就是靖海侯受不了的缘故。” 胤禛莫名其妙,端起来一看之后整张小脸顿时爆红不已,反手就将手上的素描画按压在桌上,说出来的话语也是结结巴巴:“这,这,这成何体统?” “这是他们平素穿衣的习俗,和咱们有所区别也是正常。”胤祉面色平静,一脸胤禛你太过于大惊小怪的模样指责道。 是我太大惊小怪吗? 胤禛扪心自问。他双手颤颤一咬牙将画像翻过来又看了一眼,呜咽的松开手将画像丢到一边索性捂住自己的脸。站在一旁的张北又是好奇又是疑问,伸出手仿佛只是顺手一般接住四阿哥丢出的画像,漫不经心的打开看了一眼。 登时间,他瞳孔震惊猛地锁了一缩,脸上多出一抹红晕。不过毕竟只是一幅画罢了,张北强撑着合上画像,咳嗽一声:“真是如此……?奴才倒是想要见识一番!” “张北!”胤禛低吼一声。 张北嘿嘿一笑,瞧着胤禛越发阴沉的面子,摸摸鼻子讪讪然的闭上嘴。 胤祉朝天翻了个白眼:“真是的,四弟你还太嫩了!” “三哥,你也就比我大了半岁!”胤禛闻言涨红了脸,毫不犹豫的呛声。 “大了半岁也是大!”胤祉洋洋得意顺带吐吐小舌头:“你瞧我就懂得比你多多了!” “你——!” “阿哥们别吵了!”眼见着两位阿哥又要吵起来,隆科多忙从自己的思路中回过神插话道。 只是下一秒他也看到画像上的内容,整个人愣在原处,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蹦了出来。半响他才转回头盯着胤祉:“这实在是荒唐!三阿哥,这个画像您是从哪里看来的?” 胤祉的鬼脸僵在原地,支支吾吾的说出话来。不过隆科多可不像胤禛那样好敷衍,他此番出行可是得了康熙的授意盯着两位小阿哥的。 瞧着隆科多眼睛眨都不眨的模样,胤祉垂头丧气嘀咕着:“京城里的教堂有不少西方的画册,里面有很多画像,我也只是随手画了画罢了。” 见隆科多还要说话,胤祉状似不屑又补充一句:“佛曰观花是花,观花非花,全看自内心。本阿哥原本画图的想法只是为了让你们瞧瞧夷人如今的妆容打扮,哪里是让你们如此无礼的直视女性的?净想些龌龊的事情!” 胤禛、张北和隆科多同时面无表情,双眼无神的望向胤祉,心里的吐糟**已经突破天际,胤禛忍了很久终归是无法忍耐一字一句的憋出话来:“弟弟我倒是没说是什么?瞧着三哥熟悉的手法只怕平时早有了解——不会是您就喜欢这一款?” 甩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胤禛气鼓鼓的带着隆科多摔门走人,留下张北和胤祉面面相觑。张北愣在原处半天,下一秒竟是顺着胤禛的话问道:“主子,四阿哥说的是真的吗?” 顿了顿,他似乎鼓起莫大勇气认认真真的开口:“主子,怪不得您一心一意的想要去广东和夷人打交道……虽然奴才并不了解您的喜好!但是,只要您想要,奴才定然会帮您的!” 胤祉:…… 他面无表情看着滔滔不绝,甚至开始想出一二三四五主意的张北,一巴掌拍在自己面上,声音极其虚弱:“我的喜好真的很普通……” 瞬间胤祉突然想到几年前在御花园里见到的那一名少女,心弦微微一颤,眉眼间流露出一抹怅然。 这抹情绪落入众人眼中,那无疑是一击重锤,再也挡不住所有人的八卦心思。 三阿哥的喜好问题,在瞬间传遍了整个队伍,甚至到了当天晚膳前,靖海侯施琅特意带着幼子施世范一同再次求见。 胤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或是施琅想要替幼子求个前程,尚未等他开口婉拒,施琅就面露担忧率先开口:“三阿哥,下官听闻营中谣言传闻您对夷人女性特别……感兴趣?” 三阿哥如今这个岁数,正是少年懵懂情愫绽放的年纪。若是真对夷人女性有兴趣或者有了什么传闻,只怕回到京城皇上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自己! 想到这里施琅更是心下担忧不止,更是仔细的关注着胤祉的表情变化。 胤祉的面色时而青时而白时而紫时而红,可谓是变幻莫测,施琅瞧在眼底更是加重了他的肯定——定然不会有错! 他恨不得立刻面见英格兰大使,希望请他千万不要带妻女出现在三阿哥的面前。 “施大人……”胤祉深深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的回道:“本阿哥是真的,真的,真的就喜欢普通的,黑发黑眼的女孩。” “嗯嗯。”施琅重重点头,心中是无限感叹,想来三阿哥定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同只能把悸动放在心底深处,现在才如今这般的解释。 想到这里,他推了推幼子的身体,将施世范推至胤祉面前:“三阿哥,这是下官幼子,虽是武学比不得前面几个兄长,但素来喜爱海图地貌各国奇闻,对夷人语言也是颇为喜爱。若是三阿哥不嫌弃,可以将他一同带在身边做个向导。” 随着施琅话音刚落,施世范颤声给胤祉请安。 胤祉笑着拉起施世范,冲他点了点头:“那今日就有劳你了!” 施世范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热切的点了点头:“是!请三阿哥随草民来!”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接下来数章里面出现的外国人物,部分据历史记载修改,部分纯属自行捏造。,,,.. ... 第一百九十四章 【海事篇】 在聊天中, 胤祉一行人很快就发觉施世范的确犹如施琅所说并不算聪慧,但是好在性子稳妥, 记性也非同寻常。 据他所说只在英格兰大使带领下参观过一次这艘船只,可是在胤祉面前却是如数家珍般介绍着眼前的一切,就连一些细节都记得非常清楚。 不过越参观,胤祉心里反倒是升起了一个疑问:“本阿哥怎么看都觉得这艘船并不像是军舰?瞧着里面的装潢倒像是私人所有。” “……是的。”施世范惊讶了一瞬随即点头:“据英格兰大使所说,为了表示友好他们将军舰停在外海处。在这艘船只上除去水手和一些做事的仆役外, 只有英格兰大使和他的家人。” “他们倒是放心。” 胤祉目光滑过船只表面一些突兀的细节上,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疑惑:“难道他们不怕我们从中做手脚吗?就算不是我们,若是旁边的荷兰船只上的人员对他们不轨怎么办?” “这……这点草民倒是不知。”施世范摇摇头。 “是嘛……”胤祉满腹疑问, 等逛完里面他走上甲板吹风的时候都还尚且在想着这件事。 现在已经接近傍晚, 胤祉胳膊撑在栏杆上眺望着海天尽处。 远处的落日和晚霞将天空点缀得美不胜收,无数只海鸥在天空中盘旋着,时不时落在栏杆上冲着四周发出啾啾的叫声。 天水相接处璀璨夺目,晚霞缠绵天际,随着最后一抹阳光消失在海平面上, 暮霭开始笼罩四处。 这广阔的风景让人的心情无疑畅快不少, 原有的郁气更是消散得一干二净。正当胤祉漫无目的望着远方,一阵阵轻微的抽泣声引起了胤祉的注意力。 胤祉身后的侍卫们有些躁动,不安的朝四周望去。只见随着夜色渐浓, 海面上的船只陆陆续续点起了灯火,星星点点遍布在水面上。 就连海鸥的声响都在逐渐消失,唯独哭泣声却没有停止的迹象。 这哭声是压抑着的,极轻微的抽泣声, 那声音若有若无,反衬得整座船只更幽深了几分。 “主子……”瓜尔佳法色只觉得胳膊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起,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一本本鬼故事。 他如临大敌张望着四周结结巴巴的开口:“咱,咱们要不要回岸上去?” 胤祉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了一声,竖起耳朵听着抽泣声来源的方向。 顺着声音他一路来到船尾,走到最末端的桅杆前时,哭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瓜尔佳法色长长吐了一口气,总算把吊在半空上的心放落。胤祉伸手示意侍卫们停下脚步,独自一人蹑手蹑脚的凑上前四处张望着。 在桅杆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数十个用来储备淡水的巨型木桶,声音赫然就是从木桶里传来。胤祉好奇的走上前一个一个打量着,很快就在其中一个木桶前停下脚步。 他双手压在木桶边缘,轻轻撑起身体往里面瞧了一眼,果然发现了他的目标:巨大的水桶里窝着一名女孩,从胤祉的角度只能瞧见她脑袋顶部的小发旋,淡金色的长发如瀑布一般瀑泻而下遮掩住大半的身躯,只露出一点点浅色的裙摆以及蕾丝花边。 胤祉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哭泣声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女孩显然没有想到会有人注意到自己,怯生生的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带着点微红的蓝眼睛好奇的窥视着胤祉,仅仅一瞬之后她又再次将小脑袋埋进膝盖中。 “你没事吧?”胤祉观察着女孩,谨慎的开口说话。[注1] 在这艘船只上,只有两个女性,显然眼前的女孩是英格兰大使的独生女才对。 按着得到的资料评估着眼前的女孩,胤祉很快发现在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叠信纸,这些信纸显得极为陈旧,却依然没有破损的痕迹,显然应该在之前被保存得极好,可是现在却有大半已经被眼泪所浸润湿透。 胤祉微微挑眉,仿佛只是发现女孩落在木桶里出不来一般担忧又爱怜的望着她,声音温柔轻软地开口:“你没事吧?站得起来吗?” 女孩的耳朵动了动,不安的挪动着身体。她颤巍巍的站起身体,小手紧张的揉搓着裙摆,她抿着红唇刚想要说话,就双腿一软扑通坐倒在木桶中。 这意外的发生显然让女孩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一时间呆坐在原处,茫然失措的抬头和胤祉对视着。 胤祉肩膀耸动,简直压不住脸上的笑意,女孩的脸逐渐涨得通红,原先消失不见的眼泪在眼眶里晃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主子……”侍卫们听到响动,一个一个的走上前。 “你们等等!”胤祉回头喝令住众人,又冲着木桶中的女孩伸出手:“你的腿是不是麻了?来,牵住我的手我拉你起来。” 胤祉的动作让后面的侍卫们几乎在同时齐齐露出一个问号,他们不安的骚动着,一个个转着眼珠子就试图瞧一瞧木桶里到底有谁在。 很快随着三阿哥手上搭着一只苍白的小手,从桶里带出来一个浅金色长发蓝色瞳孔的小女孩,所有人瞠目结舌,甲板上是鸦雀无声。 女孩面容精致,身上穿着酒红色的过膝蓬蓬裙,边角缀满了蝴蝶结和蕾丝花边,腿上是白色的丝袜踏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瞧着就犹如昂贵的西洋娃娃一般。 “你是英国大使的女儿吗?”胤祉将她扶出水桶,见着她站稳后就立即松开手,不过只是下一秒又再次被胆怯的女孩拉住。 这动作让在场围观的侍卫们倒抽一口凉气,齐齐后退一步:好,好大胆! “是的,我是夏洛特。”女孩没有注意到侍卫们奇怪的表情,犹自乖巧的点头。她拉着胤祉的手晃了晃,好奇的朝着四周张望着:“你是谁?为什么会在爸爸的船上?” “我是胤祉爱新觉罗,是这个国家的三皇子。”胤祉冲着小女孩微微一笑:“你呢?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哭?” 夏洛特有些紧张,小手下意识的将捏着的信纸往身后藏了一藏,眨巴着眼睛支吾着:“因为我是头一回来到这个国家,所以……有些紧张?” “你如果心情不好的话,我可以当向导带你去岸上走一圈,这里晚上有夜市可是很热闹的!”胤祉当然没把她随口说的借口放在心上,顺势开口道。 “可,可以吗?我还从来没有到这里的城市里面去过……”夏洛特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满满都是兴奋和崇拜:“真的可以吗?” “只要你想要去的话,我可以帮忙。”胤祉瞧出夏洛特的心思顿时斩钉截铁的回道,不止这样他甚至立刻开口吩咐在一旁的瓜尔佳法色联系靖海侯,请他帮忙联系英格兰大使。 瓜尔佳法色的表情很奇怪,他得令后匆匆转身离开,跑了几步竟然左脚拌右脚啪叽摔在地上。 夏洛特噗嗤一声笑。 胤祉满脸黑线,无语的瞪了眼净是没事丢人的瓜尔佳法色一眼,暗自肯定要张北回去好好教训他一通。 瓜尔佳法色打了个冷战,可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恨不得立刻狂奔到四阿哥和靖海侯的面前,请两位务必要阻拦住三阿哥! 三阿哥,喜欢夷人女性,石锤了! 无事献殷勤,三阿哥何时带姑娘逛街过?没有的事儿! 胤祉不知道自己和夏洛特立在栏杆前在诸人面前对视交谈的画面有多美好,尤其是面上带着的温柔笑意加上彬彬有礼的动作,和往昔截然不同的气韵让所有人的思绪都朝着某个方向马不停蹄的狂奔而去! 听到瓜尔佳法色的话语,靖海侯施琅死死盯着他,竟是魂不守舍摇摇欲坠,只觉得以前自己的预想即将化作限时。胤禛也脸色不好看,沉着面庞,半响才开口:“三哥现在在哪里?” “三阿哥还在船板上,和那位姑娘聊得开心!” 瓜尔佳法色苦着脸:“奴才听不懂这些夷人的话语,只是从表情动作上来看……这,这还是奴才头一回见着三阿哥对姑娘家这么上心的!” “废话!三哥屋子里除了苏嬷嬷外还有女的吗?”胤禛冲他翻了个白眼。 从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里醒过神,他不免又怀疑起瓜尔佳法色:“你不会是在胡说八道?” “四阿哥!四爷!”瓜尔佳法色连连摆手:“真的!千真万确!这话可是奴才的肺腑之言!” “可是三哥素来不喜欢人在屋里伺候,除去周茂为首的四名太监以外,就只有两位嬷嬷。就连原定的宫女都被打发了!整个阿哥所里就指他身边人最少……你说说看三哥何时何地能找个姑娘说话?能上心的?” 瓜尔佳法色这下也反应过来,顿时讪讪然的住了嘴。 “不过四阿哥,奴才觉得这也不一定。”靖海侯施琅心里还有些忐忑,迟疑的发话:“若是三阿哥真的对夷人姑娘感兴趣,也懒得应付宫女也是正常……只是这件事,这件事万一传到万岁爷跟前……咱们要不要拒绝,别让他们一同去逛夜市?” “拒绝?”胤禛嘴角一抽搐,白了靖海侯施琅:“三哥都已经答应她了,你现在拒绝让三哥怎么下台?” “那,那应该怎么办?” “本阿哥陪着他们一同去!”胤禛毫不犹豫的开口道:“我可不相信三哥就这么突然对一个姑娘起了兴趣!定然里面有其他缘故!” 胤禛带着瓜尔佳法色匆匆回到甲板上,刚登上甲板他们就发现甲板上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不止是先前留下的侍卫们,还多了不少水手和夷人护卫凑在一旁,两边人明明操着完全不同的话语,也不知道是如何交流,竟然还搭着肩膀显得极为热络。 瓜尔佳法色也有些迷糊,他用力咳嗽几下才引起侍卫们的注意力。他们慌忙站起身,护送着他一路走到船头,胤祉和夏洛特正其乐融融的坐在船首的一张小桌前,兴致勃勃的下着棋。 他们两人的脸上被乱七八糟的白纸贴着,仔细看去胤祉脸上的数量要少一些。 不过这并不代表胤祉并未陷入苦战:现在在桌上摆着的是一幅西洋棋。胤禛还是头一回见着,只看了两眼就不由连连摇头。 而胤祉显然也并不熟悉,只能一边和女孩交谈学习一边摸索下着棋子,胤禛抬起头,扫视着周围就赫然就发现了一对被众多护卫簇拥着的夷人夫妇。 这名夷人男性有着健壮的身材,他面容轮廓很是深邃,一头亚麻色的羊毛卷发披散在肩头,双眉紧锁唇角向下。 他注意到胤禛的目光,带着一丝警惕抬起头冲着胤禛看来,下一秒面色平静的冲他点点头后又重新将目光聚集到女孩的身上。 根据靖海侯施琅说法,站在眼前的显然就是英格兰大使一家人。 胤禛确定了下,也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松口气,心中不免对胤祉惹祸的水平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就在这一刻,小桌附近想起了一阵欢呼声,随后女孩夏洛特站起身,得意洋洋的操起棋子将胤祉的国王推出棋盘外:“你输了!这一回你的脸上得贴纸条!”,,,.. ... 第一百九十五章 【海事篇】 “是我输了!”胤祉往后一倒无可奈何的倒在高背椅中,举起双手投降。夏洛特一蹦一蹦的跳到他的身上, 兴高采烈的挑了最长的一张纸啪叽一下贴在他的脸上。 贴完之后, 她还摇头晃脑的仔细端详一番,最后才满意的点点头:“再来一局吧?” “我的大小姐, 饶了我吧!”胤祉嘴角抽搐着。 他原本只是想从夏洛特的手中问一些如今欧洲各国的变化, 可不知不觉竟然是陪着这位大小姐玩闹了近一个小时——就连他的肚子都开始咕咕直叫! 晚膳都还没有吃呢! “哎……可是你刚刚还答应陪我玩的!”久违没有遇见同龄人,夏洛特现在已是久违的开心,完全把先前的警惕抛到一边,搂着胤祉的胳膊就不断摇晃着,吵着闹着要他继续陪自己玩耍。 “夏洛特!不得失礼!三皇子殿下陪你玩了这么长时间,你应该感谢他才是!”大使夫人抬高了声音。 随着她的发声, 包括胤祉在内不少人的目光下意识的挪到她的身上:大使夫人一头长发被高高托在头顶,最上面用花朵和宝石作为装饰,双手交叉摆在正前方。 她穿着用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蝴蝶结,刺绣和网纱拼接起来的华贵长裙,裙子前直后鼓, 在身后撑起一个巨大的圆摆。 更吸引人的是低胸的衣襟以及那掐得极细的束腰, 脖颈上挂着的一串宝石项链,恰如其分的落入深深的沟壑中。 不过艳丽的装束却遮掩不住她本身的气势,灰褐色的双眸眼神凌厉, 往下抿紧的嘴唇更令她看上去十分严肃。在她发话之后,夏洛特顿时规规矩矩的站直身体,在大使夫人的示意下拎起裙角微微屈膝下蹲:“对不起,谢谢你……” 只是说到最后, 声音里到底带上了一丝委屈。 “没关系的,大使夫人。” 胤祉笑着开口,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大使夫人身后的小男孩身上停驻一秒:“夏洛特小姐非常可爱,我很乐意和她一起玩耍。如果您和大使愿意的话,我可以作为向导带她一起去集市上逛一圈!” “这……”大使夫人有些犹豫。 “去吧。”反倒是立在一旁的大使爽快的同意:“三皇子殿下,我的女儿夏洛特就要麻烦您照顾了!” “亲爱的?”大使夫人声音骤然尖锐,在大使扫视的目光中又紧抿住下唇重新恢复安静的模样。 “没关系。”胤祉点点头,又转头看向已经在原地欢呼雀跃的夏洛特:“那我们走——” “我也要去!”胤禛闻言,终于忍不住向前跨出一步,目光定定盯着胤祉,心中也越来越怀疑瓜尔佳法色所说的内容。 。 胤祉吓了一跳,他这下才抬头朝四周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自己两人身边已经围着满满当当的人! “哎?四弟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就在这里了!”胤禛深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自己的怒火咆哮道。 “好好好好好!”胤祉讪笑着一手拉住胤禛,一手拉着夏洛特匆匆向岸上跑去。 从码头乘坐四轮马车出来不久就可以看到福州府的城门了。福州城的大门已经落了锁,四五名士兵得到了上峰的通知,正紧张的朝门外东张西望。 看到马车的到来,他们连忙推开了一旁侧门,目送着马车缓缓驶入福州城后才方舒了一口长气,几名士兵忍不住好奇开始猜测里面坐着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马车慢慢在福州城知府衙门外停下,胤祉率先一跃而下,又伸出手亲自邀请着夏洛特走下马车。胤禛、靖海侯施琅以及施世范随后也走下马车,面无表情的望着胤祉和夏洛特一边谈笑一边朝着街头走去。 靖海侯施琅只觉得心神震荡,自己一把年纪可真的吃不消这样的刺激,倒是施世范极有眼色,不用亲爹说出口,他就带着侍卫们急急朝着胤祉和夏洛特离开的方向小跑而去。 只见他们停下步子交谈两句,就见着胤祉满意的一点头,施世范松了口气也加入到队伍中,他一马当先显然成了一行人的向导。 “四阿哥……”靖海侯施琅捂住脸,痛苦的呻|吟出声。 “靖海侯先去衙门里坐坐,本阿哥跟在后面好好瞧一瞧,看一看三哥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到此刻,胤禛任然没有死心。 对,他绝对不相信胤祉的举动……这其中定有奥秘。 “唉……那下官就先告辞!”靖海侯施琅嘴唇开开合合,最后只是重重一叹气,朝着胤禛行礼后才拉着一脸茫然,尚且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的福州知府王原直进了衙门。 施世范熟门熟路地带着一行人往前走,穿过一条不大的巷子,就来到了福州城最热闹的街道周围。 福州城的规模可比淮安城要大得多。 街上人来人往纷繁如潮,好一副热闹盛景,更让人惊奇的是在途中经常可以看到白皮肤蓝眼睛的夷人坦然自若的在街头散步,和着黄皮肤黑发的友人们一起聊天喝茶,操着一口地道的口音,就连胤祉都是自叹不如。 夷人的数量远超于胤祉的想象,更让他吃惊的是很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居然还瞧见数名顶着月代头,穿着宽身羽织的日本武士。 “这些人是……?” 施世范瞧了一眼:“三阿哥可能是头一回见着。这些人是倭国商人的侍卫,咱们福州城这里不止是荷兰人,英格兰人和葡萄牙人,就琉球人和倭国人也常有生意往来,所以很是多见。” “是……嘛?”胤祉欧洲人见过好多回,倭国人倒是头一回见到,他颇有兴趣的瞧了好几眼,一时看不出来,但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倭国人的反应很是敏锐,立在商人身后的两名武士第一时间扭转头来,目光炯炯看向胤祉的方向。 胤祉冲着对方笑了一笑,对方双眼眯了一眯没有任何反应转回头去。 “三皇子!快!快!我要玩那个——!” 不过胤祉尚未想出哪里奇怪,夏洛特的呼声让他很快就将这置之脑后,不得不在夏洛特的拖拉下跑向灯火通明的夜市。 人流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摆满了各色小吃、杂耍和小玩意儿的摊子,夏洛特还是头一回到大街上来逛一逛,此刻已经是双眼发光心动不已。 她犹如一只被关久了出了笼的小狗一般,兴奋的从东头跑到西头,从大街的这一边跑到另一边,要不是夏洛特是一个长相非常可爱的夷人女孩,只怕在周遭不少人都要冲上来好好斥责一番了。 即便如此,众人异样的目光也让紧跟在后的胤祉有些吃不消。他连忙拉住夏洛特的手:“别这样。瞧瞧,人家都在看你了——来,学我的话,对不起!” 夏洛特这才从兴奋中醒过神。 顺着胤祉的话语她朝四周看去,在众人谴责的目光中整张小脸羞涩得通红,学着胤祉的模样,结结巴巴又吐字非常轻地开口:“对,对不起!” “小姑娘!下次可要小心啊!” “来!这个给你吃!” 登时间,周遭的大叔大伯们可都被夏洛特可爱的模样逗乐了,或是糖果或是小点心塞在她的手中。即便听不懂在场诸人的话语,夏洛特依然能从大家的表情中看出善意两字,她的双眼亮晶晶的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乖乖的牵住胤祉的手,任由胤祉拉着她往前走。 一会儿两人蹲在小摊前钓个金鱼,一会儿在店铺小二的叫卖声中进店里逛一圈,随后拎着大包小包的走出来。 一路上的商贩那是开心得恨不得群魔乱舞,后面跟着的胤禛一行人却已是陷入了低气压中。 胤禛面如土色,简直对眼前的一幕即将绝望。他面无表情的转头询问瓜尔佳法色:“我们现在是不是在做梦?嗯?” “不是的,四爷。”瓜尔佳法色用力拧着自己的大腿,眼泪在眼眶里滚动。他哽咽着目光定定落在前面三阿哥的背后,颤声回应:“真的,这是真的!!!” “那……就是三哥他疯了?”胤禛痛苦的捂住脑门子,只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眼,怎么也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不!定然是这夷人姑娘身上有什么魔力……” 胤禛双手握拳信誓旦旦的怒吼着。他不顾周围人被他的喊声吓了一跳,用犹如看傻子的眼神瞧着他,甚至远远的避开一点距离的模样,气势汹汹的坠在后面胤祉和夏洛特的身后,面无表情的关注着他们两人的一举一动。 可是越看,他越是肯定。 ……越看,他越是确定。 不行!不行! 胤禛牙关生生的咬紧了,趁着夏洛特跑进一家水粉店的时候,他迫不及待地将胤祉带到了一边,抓住他的双肩就执意的问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难不成真的喜欢这个女孩吗?” “……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胤祉呆了一呆,下一秒歪着头上下打量着胤禛,一脸的啼笑皆非:“你们这群家伙这段时间到底在想些什么?我那一天不就已经说过了吗?我喜欢的根本就不是这种类型!” “可你刚才的表现可完全和你说的不一样。” 胤禛板着脸,极为认真的说着:“如果你不是喜欢他,那你何必这样迁就着,还陪他到夜市上来逛了这么久?” 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胤祉悠悠长叹了一口气,满脸黑线的开口:“真是受不了你了。我刚才可不是在陪着他玩,可是在做正事!” “正事?”胤禛不相信的反问一句:“可是我瞧着……三哥你可不像是正常的反应……” 他的怀疑让胤祉嘴角抽搐,他索性随手指向不远处立在小摊前挑挑拣拣的一名少女,悄声说道:“一定要说的话,我喜欢的是那种类型!” “是哪个?若是你敢胡说八道我今天可不会轻易饶了你!”胤禛顺着胤祉指向的方向就直接看去,心中暗暗确定若是个良家妇人或是无盐女,定要让胤祉知道自己的厉害。 只是没想到自己嗓门太大,加上两人拉拉扯扯的动作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一时间,在旁围观的行人们忍不住探头探脑,瞧向那立在摊子前的少女。 这姑娘身材高挑,穿着一袭浅葱色汉服,身后跟着两个丫鬟和几名家丁。她在周遭窥视的目光中茫然的抬起头,带着丝懵懂疑惑的朝胤祉的方向看来。 几人对视一眼,登时愣在原处。 没过多久,其中一名小丫鬟率先醒过神来,她连连跳脚,一边上前一步挡在自家小姐面前,一边指着胤祉爆喝一声:“哪里来的登徒子!好不要脸!”,,,.. ...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海事篇】 胤祉拉着夏洛特、胤禛、施世范和一群侍卫被人追得慌不择路,气喘吁吁地在一干家丁和老百姓的追逐下逃入一个小巷子。 胤祉指挥着众人躲好, 他的背部紧紧贴在冰凉的墙壁上, 瞧着一群人骂骂咧咧的跑过,良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拍拍胸膛:“四弟, 瞧瞧你做的事!” “三哥!你还好意思说我——”胤禛忍不住低吼。他累得满头大汗, 气喘吁吁,见着胤祉还是将黑锅砸他头顶,那张脸庞都快扭曲狰狞了。 “就是你大喊大叫才会被人注意到!我还是头一回被人骂是登徒子也!”胤祉想到先前的情形就无语的直摇头,这一次奔跑可是这一世的头一回,他都有些脱力了! “还不是你随便指着人家姑娘说是你的意中人——” “我可没说是我的意中人,我就觉得是我的理想型!我可没有去人家姑娘面前喊啊!是某人, 是某人嗓门特别大!” 胤禛气了个仰倒:什么理想型! 他猛地醒过神,呵呵一声冷笑:“什么理想型不理想型!三哥,你想想您的身份吧!” 胤禛没好气的撇嘴,又眼神示意的扫视还乐呵呵,全然以为自己只是在玩捉迷藏, 别提有多开心的夏洛特:“身为皇阿哥, 您日后的福晋只能是满人!无论是夏洛特小姐,还是先前那位汉人姑娘都不行!” “汉人?那位姑娘可不是汉人啊。”胤祉随口道。 “哈——?”胤禛回想了下那姑娘的妆容打扮:“这明明是个汉人家的姑娘。” “分明就不是。”胤祉一双明净眼睛望着胤禛,不胜迷惑地歪了歪头:“明明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 这姑娘是满人家的,指不定出身还很不错。” “……哈?”胤禛和身旁也是一片茫然的诸人交换着眼神,最后不可置信的发问:“……从哪里看出来?” “很简单,那名站在前头的丫鬟虽然头发遮住了大半的耳垂, 不过我的眼睛很尖哦!一眼就看得出来她的耳朵上虽然只戴着一副金耳环,但是耳洞却有三个——也就说这位丫鬟也是满人出身。” 剩下的不用多说,既然连丫鬟都是出身旗人家——起码也是个包衣人家的姑娘,这位小姐定然是出身满族勋贵家。 看着胤祉笃定的模样,胤禛沉默一瞬,下意识的侧头看瓜尔佳法色。 瓜尔佳法色看出胤禛眼中意思,连连摇头摆手——他可什么都没看出来!要知道先前群情激奋,眼见着再不抵抗就要被群殴的情况下,他依着三阿哥的要求不反抗忙着跑路,哪里有功夫去看一名小丫鬟耳朵上了个几个耳洞? “……三哥认识那位小姐?” “……不认识哦~” 真的是不认识吗? 胤禛迷惑的看着胤祉的侧脸……如果不认识的情况下,就这么轻易可以看出眼神锐利的侍卫们也没有发现的地方吗? 还未等他再次开口说话,在巷口打探的侍卫确定无人后转了回来,胤祉拉起夏洛特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天色很晚了,咱们先回去吧!” 回到福州知府衙门,已是夜深时分。 走进衙门正院,一行人就见着担忧的靖海侯施琅、福州知府王原直以及英格兰大使夫妇正在焦急等候着。 靖海侯施琅苦笑着拱手:“两位阿哥!夏洛特小姐!下官们可是等得好苦啊!” 他们一听闻夜市上闹出来的事情后就派人去寻找两位阿哥的下落。问题是三阿哥和四阿哥到福州城之事并未昭告天下,可以说算得上是保密行动,他们更加不能大张旗鼓派官兵搜索。 这一来二去等到众人出发去寻觅阿哥们的踪迹,可就已经远远落后! 幸好,就在他们担忧的时候,胤祉一行人平安归来。 “倒是麻烦两位记挂。”胤禛瞪了胤祉一眼,脸上带着歉意解释道。 “下官不敢!” 胤祉耸耸肩,装作没有看到胤禛扫视的眼风,脸上带笑和英格兰大使聊了几句,又送着三人到门外,和夏洛特告了别这才笑盈盈的转身回了正院中。 福州知府王原直确定阿哥们无事后已然告退,屋子里现在留下的只有胤禛、靖海侯施琅和一干随从。 胤禛和靖海侯施琅面色肃穆,尤其是胤禛面沉如水,听到响动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朝着胤祉扫了过来:“三哥!你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想好了。这一回定然不能让胤祉顾左右而言他,定然要他交代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什么怎么回事?我真的不喜欢夏洛特,就随手指了个姑娘这也犯错了?”胤祉瞧着他们审讯犯人的模样登时老大不高兴,很是无语的反问道。 “你今天的状态不对!根本就不像是平时的三哥!如果你不喜欢夏洛特小姐,那你和她凑得那么热乎做什么?” “……当然是有原因的。”胤祉泰然自若的落座,顺手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才开口:“靖海侯。” “下官在。”听出胤祉声音中的严肃,靖海侯施琅忙站起身恭声回话。 “上奏皇阿玛:先前的海战军情只是假象。在外面停留的也根本不是两方的战舰,施大人也不用太担心,将水师的人手退回港口,只要留着日常巡逻的数量即可!”胤祉抬头看着震惊的靖海侯施琅,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 靖海侯施琅被这个消息惊住了,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胤祉,稳了稳心神才回话,即使如此他的声音也是结结巴巴的:“三阿哥有所不知,这荷兰人和英格兰人的舰队在海上作战多年,乃是死敌!而下官所在的福建水师更是亲眼目睹了无数次……绝,绝对不会看错的!” “本阿哥知道靖海侯忠心耿耿,自然不会说假话。”胤祉看出靖海侯施琅的恐慌:“只是靖海侯不知道一件事罢了。” “……什,什么事?” “英格兰的国王已经下台了,代替他成为英格兰国王的人是荷兰执政者威廉。” “……这是什么意思?” 靖海侯施琅还未说话,胤禛反倒是疑惑地开口:“荷兰执政?荷兰的国王?那他又为什么可以成为英格兰的国王?” 靖海侯施琅紧接着又补充道:“这实在太过荒唐了!按三阿哥所说是荷兰人吞并了英格兰?不!若是这样他们两者之间的舰队应该会越打越厉害才对,怎么可能会就此握手言和呢?” “这个说来……就是比较长的一个故事了。” 胤祉双手下压示意激动的胤禛和靖海侯施琅坐下:“这些夷人国家和我不一样,他们的国土面积非常小,每个国家之间的边境非常接近,导致他们常年战争不断的同时,统治者们也在不断的联姻。 可以说几乎所有的夷人国家统治者之间都有血缘关系,只是表兄表姐表弟表妹,以及血缘远近的差别罢了。” 看了看胤禛和靖海侯施琅若有所思的表情,胤祉接着往下解释:“简单来说,也许他是一个国家的第一继承人,但是同一时间他也是另一个国家的第三顺序继承人。只要前面两个继承人没有或者被赶下台,那他就会成为两个国家的继承人。更何况荷兰并没有国王!” “……???” 胤禛只觉得自己的三观一下子碎裂:“没,没有国王是什么意思?” “哦……差不多就是各个省份的官员表示虽然我是这个国家的一员,但是我不听从你国王的指挥,军权自治权都归我自个儿……类似藩王吧?不过他们更直接一点,直接出台了法律,以议会为主的同时保留君王——” “不可思议……” “太荒唐了!” 在场众人的反应截然不同,但是无论是谁都被胤祉的话语给惊呆了。 “你们这就觉得荒唐了?”胤祉笑着说话:“在那边公主继承皇位成为女王也是颇为常见的事情。” 顿时四周鸦雀无声。 “……按,按着三阿哥所说,这,这,这的确有可能。” 靖海侯施琅用力拧着自己的大腿,强行将自己的思绪回到眼前的问题上:“可是三阿哥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一来,身为军用码头,在码头上却只停放在使节团的船只,属于水师的只有两三艘罢了,大部分的军用船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在福州城里逛了一圈,发现除了前往军用码头的道路非常热闹以外,与它比邻的另外一条通往另一个方向道路也非常热闹,而且大部分都是货物来往,这意味着民用码头也在附近。” 胤祉叹了叹气:“只怕施大人是担心夷人国家若是开战会影响民用码头的船舶进出,所以将大部分的铁甲船则被派遣到海面上执勤。” 靖海侯施琅呆呆的,半响才忍不住开口:“三阿哥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所以说啊……你们以为我陪着夏洛特小姐这一路上真的就是在玩吗?”胤祉一拍桌子,没好气的怒斥。 ……是啊,您不是在玩吗?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一致,以至于让胤祉的鼻子都要气歪了。 他呵呵冷笑一声环视面前诸人:“这艘船根本不是军舰,而是英格兰大使的私人船只。而我从甲板上朝远处眺望没有看到一艘军舰的存在——身为英格兰大使,前往到别的国家的海军营地里却没有任何军舰保护?这意味着什么?” 诸人面面相觑,大多茫然的摇摇头。 靖海侯施琅多年的海战可不是白打的,原本还没有想到的地方,在三阿哥戳破一个洞的情况下顿时在面前展露。他面无人色,只觉得吐出来的声音无比沙哑:“三阿哥的意思是,难不成英格兰大使是……逃出来的?” “没错!”胤祉站起身,绕着场中诸人绕了一个圈:“带着妻子女儿,船上只有私人的护卫和水手,却没有任何一个军队武装,甚至船只上也没有配备武器。简直太惨了!英格兰大使先生可是惨败啊!” 靖海侯施琅深深吸了一口气,骤然间想到了其中的疑问点:“那另外一艘荷兰人的船只呢?” “啊……只怕一开始就是英格兰大人自己弄出来的闹剧。” 胤祉轻笑一声:“为了让我们确定他们的确是不同国家的大使……只怕里面的人根本不是荷兰人,而是这位英格兰大使的同僚或者护卫装扮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周日开始日万,今天明天就单更哦~,,,.. ... 第一百九十七章 【海事篇】 “三阿哥!依奴才所见, 这件事需要劳烦施大人先行核实后方可联系万岁爷!”隆科多站出身, 面色严峻拱手说道:“如今朝中已经做好接待外来使团的打算, 这若是传出被骗子诓骗之事,只怕万岁爷雷霆大怒是止也止不住的!” 胤祉撇撇嘴,自然知道隆科多还是信不过自己的话语,他也并未在意只是笑着说道:“为了保险起见, 倒是要麻烦靖海侯再去仔细核实一下!” 靖海侯施琅面色如土, 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就连离开后他面色也极其难看, 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相信三阿哥所说的话。 核实?如何核实?让谁去核实? 在他的眼前都犹如一个个的问号般,让他头疼欲裂! 这可是太难了。 等靖海侯施琅离开,室内的气氛骤然沉重。胤禛对于隆科多的擅作主张很是不满,不过胤祉没有发话,他也纯属装作没有见到隆科多一般, 只是拧着眉细细的询问:“三哥,您觉得这一行人是什么来路?” “我今天发现他们的船只虽然从外表上看起来很新,但是无论是甲板或者内侧房间的装饰都已经颇为陈旧,甚至有些房间只是堆放着闲杂物品,加上劳作的黑奴只有堪堪数人,根本无法维持整艘船只的清洁。” 胤祉竖着手指轻轻晃悠:“即便如此, 大使先生一家依然穿着精致华贵,装束半点没有少一件——只是无论在大使夫人还是夏洛特小姐的裙子上都有些不起眼的小污渍和破损。这说明他们的生活已经非常窘迫, 但还是顾忌外表不愿意以弱示人,胤禛你说什么人会这样?” “……破落的贵族?”甚至没有任何的思考,胤禛毫不犹豫的给出答案。随即他眼前一亮, 回忆起胤祉先前的回答,强自压抑住心中的兴奋:“不会吧?难不成这位大使先生就是逃亡的国王?” “什么?”隆科多惊呆了。 “没错!在和夏洛特小姐聊天的时候,她曾经抱怨说自己从未出过门,有非常凶恶的士兵将他们拦在城堡里不准外出。” 胤祉叹息着:“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 “?” 胤禛和隆科多齐齐向胤祉投向疑惑的目光。 “在街头,本阿哥曾经问过夏洛特小姐的全名。”胤祉耸耸肩:“也许她的父亲并没有隐瞒的想法,或者说他们来到这里也只是一个巧合,夏洛特小姐很爽快的告诉我,她姓斯图亚特。” “难怪如此。”胤禛瞬间恍然大悟,侧首却见到隆科多脸上的迷惑,胤禛顺口解释道:“斯图亚特,就是英格兰王室的姓氏。” 隆科多默默点头,可是瞧着两位阿哥一脸这可是常识你怎么不知道的表情,顿时心里泛起了孤疑。 ……这,真的是常识吗? “皇阿玛是另外吩咐了什么事?”就在隆科多满心孤疑的时候,骤然间耳边响起了另一句问话。 隆科多愣了一瞬,面色略微有些尴尬:“三阿哥,您看出来了?” “若是光为使团之事,皇阿玛再怎么生气也不会雷霆震怒吧?只怕是面上让我们两个接待,私底下还使你——或者说你们做其他事?” 胤禛脑门上三个问号,左看看一脸笃定的胤祉,右看看一脸严肃的隆科多:“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四阿哥若是不知道的话……”隆科多有些犹豫。 “不,你说吧。” “两位阿哥不知,其实奴才已经得到消息,不仅仅是英格兰大使,法国、葡萄牙、西班牙、罗刹国、高句丽和倭国都已经向朝廷呈递使书,使臣将至准备觐见万岁爷。” 随着隆科多的话语,胤祉和胤禛的神色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万岁爷已经同意诸国大使的来访请求,朝中现在已经开始协商准备流程。高士奇高大人已经前往天津港接待高句丽和罗刹国的使节团,而其他诸国即将陆续抵达福州港。若是英格兰大使是假!这可不是单单欺骗的事情,而是有损一国之威严。” “本阿哥倒是觉得你想多了。现在发现,皇阿玛会高兴,毕竟总比等到皇阿玛跟前被其他国家的大使们发现要好得多!” “话虽是如此说,可是……”隆科多对眼前情况很是迟疑的摇头。 “不过,说起来。倭国大使也要来?”胤祉阻止隆科多的话语,反倒询问起另外一件事。 “没错。” “那他已经到了。明日一早就派遣人将他们请过来吧。” “……?” “就是晚间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一行倭国人。” “……那些人不是商户吗?” “倭国武士的地位远在商户之上,那这么多武士保护的人哪里会是一名普通的商人?尤其路上本阿哥只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的贴身护卫就立刻朝本阿哥的方向看来,这样的反应又哪里是一般般的武士?” 隆科多面色微变,随即想起了先前的一幕。他登时间坐立不安,不得不再次吩咐身边一名侍卫去查探一番这些倭国人的身份。 胤祉丢下几个大炸|弹,却半点没有打算通宵达旦参与的意思,他打了个哈欠拉起还若有所思的胤禛往屋子走去。 直到两人躺在床上,胤禛忍不住开口:“三哥。” “嗯?” “……你说大使夫妇是前任的英格兰国王和王后?” “没错。”胤祉忍不住翻过身,黑漆漆的夜里盯着胤禛的侧脸:“怎么了?” “弟弟在想……如果夏洛特没有说谎话的话。可是我觉得奇怪的是,从欧洲到这里可是要跨越大半个地球……他们为何又如何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按三哥你的说法,这些国家都有亲缘关系,他们不能寻求其他亲眷的庇护而要跑到如此遥远的大清来呢?” “是啊……这也是一个问题。”胤祉打了个哈欠,陷入思考之中。 想要从欧洲抵达中国,需要在海洋上行驶近一年的时间,而其中海岛猖獗,东印度公司更是被英格兰所掌控,一个逃亡的国王凭借这么两艘船只是如何通过的呢? 胤祉和胤禛沉思着,只是这几日的疲倦在此刻席卷而来,不知不觉中他们齐齐睡去,等到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主子,四阿哥,隆科多大人已在外等候多时!”周茂和苏培盛一前一后的进屋,匆匆忙忙的使人上前伺候两位主子更衣洗漱。 “现在?”胤祉和胤禛齐齐愣了一瞬,下一秒两人加快了速度。走出房门,就见到隆科多早已守候在门外多时,在他身边的是一脸憔悴的,看着心神不宁,被数名侍卫紧紧盯着的大使和大使夫人。 “大使先生,夫人,早上好。”心知肚明只怕是隆科多连夜盘问过这两位,胤祉依然风度翩翩率先开口。 “你好,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大使先生苦笑一声:“能请我们进去坐下谈吗?” “我应该如何称呼您呢?”走进屋内刚刚落座,胤祉就迫不及待的开口,想要从眼前的‘英格兰大使’先生嘴里验证自己的猜想。 “我现在只是个普通人,三皇子可以称呼我为老詹姆斯。” 詹姆斯? 胤祉眼前一亮,毫无疑问这还和自己的预计完全一致。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细细的听起老詹姆斯说了起来。 许是这些时间早就掩埋在老詹姆斯的心头,而他也早有想要朝他们倾吐的**,没有多少时间老詹姆斯就交代了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 与胤祉等人的忧心不同,这还真是件意外。和所有人想象的追杀不同,老詹姆斯的船只是平静的穿梭通过由东印度公司所掌控的地区,甚至真正的英格兰大使就在隔壁那艘船上。 对此,隆科多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骗局,并且毫不犹豫的质疑:“你说你是上一任国王,难不成英格兰没有对你进行追杀吗?” 在王位和权利面前,真的会有人因为亲缘关系而对前国王不下手?说句不好听的话,前朝也没有哪位皇子对兄弟们留情啊? 对于眼前诸人的不理解,老詹姆斯耸耸肩:“这位先生,你要知道,现在的女王正是我的女儿,而国王是我的女婿。虽然我被赶下台,但是他们只是不希望我回到国内,而并没有打算杀死我的打算。” …… 隆科多惊呆了。 他虽然从三阿哥口中得知欧洲如今的混乱关系,但当眼前这位前任国王,逃亡者老詹姆斯一脸平静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任然僵立在原处。 脑子里一片纷乱的他,醒过神来已经是好久以后。望着眼前众人融洽的聊天喝茶,甚至有惺惺相惜的趋势之后,隆科多简直快要崩塌了。 他张口欲言,良久又沉默的闭上嘴。 说什么说! 还要说什么? 从老詹姆斯口中得到不少关于欧洲如今消息的胤祉心情愉悦,如今的欧洲尚且对马可波罗游记里遍地是皇帝的中原大地充斥着好奇,甚至从中原前往的瓷器丝绸更是他们眼中最为潮流时尚的物品。 至于工业革命,尚处在萌芽期,而大清的水准已经远超于对方现在的程度,胤祉细细盘算一番觉得只要接下来打好基础,争取更大更快的发展,想来欧洲各国是很难追上来的。 只是,老詹姆斯提及的一件事让胤祉忍不住有些上心。 欧洲各国已经开始扩大殖民地,海运贸易更是如火如荼,发展得要比大清迅猛得多,并且大清却鲜少有人出现在他们当地进行交易,通常只是到达中转地带低价销售给如同东印度公司之类的中间商后结束。 胤祉眉头紧锁将这件事情记下,打算立刻发送电报将此事交付给康熙,也因此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身旁隆科多纠结的表现。 想了想,胤祉很是愉悦的邀请老詹姆斯一家前往京城,得到同意后他亲自起身送别老詹姆斯一家。 走回屋中,胤祉刚想要坐下来好好思考下关于殖民地的问题,隆科多迫不及待地开口:“三阿哥、四阿哥。关于那一行倭国人,今日早晨已经承认他们的确是来自倭国的使臣。” “哦?”胤祉对隆科多的效率很是满意:“那他们是怎么上岸的?” “根据我们的人员核实。那一行倭国人是通过倭国的商船登岸的,而现在被扣留在港口内的倭国船只便是他们原定的使节团专用船只。带头者名为新井君实,称其师从木下顺庵,接受儒学文化的教育,所以想要上岸在城中游览购书。” 顿了顿,隆科多的表情挺诡异:“奴才先前还怀疑期间有没有诈,不料鄂拜大人昨晚也刚到福州城,今天晨起听闻此事就出面给这名为新井君实的倭国人出了份卷子——现在还在考试中!” “……还有这事?”胤祉嘴角抽了抽。 鄂拜先前乃是国子监祭酒,因国子监转成学部,而他也一跃从一名从四品官员升至从二品,算得上是如今朝中新贵,做事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松懈。 对于这样的人,胤祉还是颇具好感的。,,,.. ... 第一百九十八章 【海事篇】 说起鄂拜, 胤祉心中微微一动。 对方是因为康熙的要求而到福州来管理水师学堂的筹备和建设,会不会也因此将自己的妻女带到福州城来呢? 那偶尔遇见的倩影会不会是鄂拜的女儿? 想到这里,胤祉就有一种想让瓜尔佳法色替自己去打听一番的冲动, 不过这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想了一瞬他立刻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几年来,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到底多了多少人的探子, 他在夜市街头随口一句话那顶多传上一阵过去也就过去了, 若是自己再派人询问来路, 那可是真真将把柄送到别人面前。 别说是那位姑娘以后嫁给自己,就算想嫁给普通人家那也是天方夜谭。卷入到阿哥的情事中,只怕是将来一片黑暗, 粉身碎骨都身不由己。 无论为了那位姑娘还是为了自己, 都还是按下这颗心思吧! 将自己的遗憾放到心底深处,胤祉很是憋屈将自己的心思重新放入正事上。 欧洲殖民地。 这个问题让他有些心痒痒的同时也升起了防备, 根据从老詹姆斯口中得到的消息。抢占殖民地、贩卖黑奴、开辟种植园以及挖掘黄金白银在这几年已经成了欧洲各国的家常便饭。 而更令他警觉地是即便是天真活泼的夏洛特也认为这些黑奴就是上帝赐予他们的奴隶,全然没有自己是在侵略对方的领地,对于胤祉的质疑她还毫不迟疑的说上帝派遣他们发现蒙尘之地, 就是为了让他们拯救这些被上帝遗弃之民。 这不免让人更为抵触教派的存在……还有。 疯狂地,令人不可置信地。 这两个频繁从老詹姆斯和夏洛特口中出现的词语也让胤祉感到有一丝不安。老詹姆斯为什么会这样形容福州城, 就好像他来过这里一般? 经过在之后的相处,数日后胤祉再次进一步的询问夏洛特,而夏洛特也没有半点犹豫的给出答案。 她的父亲老詹姆斯曾经从荷兰人的手中得到过一本书, 名字叫做《荷兰东印度公司使节访华实录》,其中记载了当年荷兰使节团头一回到大清来的所见所闻。 “不过我的父亲说见过福州城以后,他觉得荷兰人简直是太过狂妄, 竟是将胡编乱造的书籍出版,很多国家根本不知道中原原来是长这个模样。若是知道长成这样, 来得人应该会更多吧?”夏洛特将书籍交给胤祉时还耸耸肩,显得很不以为然。 而胤祉却是如获至宝,草草敷衍两句就急急赶回福州府衙门将一干人全部召唤而来。 闻言,隆科多也是大为震惊,几乎是不可置信的反问:“竟然还有这样的书籍?” 顺治年间,荷兰人的使团曾经到过京城,但是严密的监守应该不可能让这些荷兰人留下任何的不应该留下的记录。 但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胤禛一声不吭,伸出手就率先打开眼前这本书籍。一冲眼就是泛黄的书页,带着淡淡的油墨味,这本书籍显然阅读者很是细心,随处可以见到还记录着不少阅览者的感想。 从头阅览到尾,书页的数量并不多,但里面的记载却足以在在场人心惊不已。 不同于马可波罗游记距离时间太久远堪堪只能作为风俗文化类的参考,那一份书籍上记载的却是近几十年前的中原变迁。 在书籍中有着清晰的,不亚于本土制作的地图,府州厅县的名字详细明确。在不同地方还记载着人口、税收、不同的特产物资、矿产资源以及满汉之间的负面情绪,隐藏的巨大隔阂问题。 更让人脸红的是,上面还明确写明使节团对官员进行贿赂,并强调给将来想要前往中原的诸多人,中国式的官场礼节——给予钱财才能通出一条路来,也就是贿赂。 胤禛和隆科多面上一阵青一阵紫,而胤祉却在其中发现当时荷兰人对于中原没有基层公共教育感到极为震惊,并反复对四书五经等著作产生的年限变化考究,最终被他们完全撇弃。 感到震惊……那就意味着欧洲诸国已经有了基层公共教育?抱着这个疑问,胤祉很快将这本书籍连带着自己的想法令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回京城,同时也用电报通知康熙自己的发现。 为此,康熙也是大为震惊。 半信半疑的他直到收到被紧急送回来的这一册书籍后才确定胤祉并没有说谎,登时间一种警惕油然升起。 为什么上一个荷兰使团会对中原大陆进行如此细致的勘测?随后西方诸国此前频频侵占台湾、澳门等地的事情再次浮上康熙的心头。从荷兰人记载的书籍传遍欧洲诸多国家这件事来看,只怕是另有隐情……或是来者不善! 他们会不会特意勘察中原全境?会不会传教士们走访天下是另有目的?在收到这份书籍的当天下午,康熙立刻令太子和大阿哥、宗室王爷以及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入殿内议事! 这些夷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本书籍在几乎所有宗室朝臣的手里转了一圈,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凝重,时任刑部侍郎的齐世武站出一步:“回禀皇上,这荷兰人居心鬼测,实属来者不善!臣认为应该对这些夷人使臣进行严格的监视或者直接驱逐出境,严禁他们在大清行走!” “皇阿玛,儿臣觉得齐大人所说甚为有理!”胤礽上前一步,面色严峻:“若是让他们登陆之后只怕是防不胜防,为了防止这群宵小行事,儿臣觉得应该禁止这些夷人进入大清疆域的同时,也应该避免国人与他们交易,以免走漏消息!” 内阁学士李应廌:“臣附议!” 李应廌素来奉公如家,名声在朝中文臣中算得上是响当当的一人,他一出言顿时引起不小的骚动,不多时王隲、傅德、范承勋等人也逐一出列附和李应廌的说法。紧接着在宗室中,也有不少人站出身支持太子的说法。 康熙环视台下诸人,不由自主的微微皱眉。他看重水师,开办水师学堂可不是为了将水师摆在面上用来装饰,其心中打着的主意自然是想要展示一番水师的威力。 可没有想到在场大部分的官员根本提都未提到这个,一味地以将闭关锁国为中心思想,不断的开口劝解康熙。 就在此刻,胤禔一脸不满的站出身:“皇阿玛!儿臣觉得太子说得不对!我泱泱大国,怎么如此惧怕这些宵小?他们赶来儿臣就敢为皇阿玛将他们逐出国土,让他们再也不敢进入寸步!更何况,这些宵小之徒竟是在其他国家建立自己的基地,甚至贩卖他人国家子民,堪称一群强盗!儿臣觉得咱们非但不能后退,还应该狠狠出击!” 胤礽嗤笑一声:“大哥,这些国家都在海面之上,您这上了河就晕乎乎的毛笔去不掉,还想要打海战?只怕上去就变成软脚虾了!” “你——!”胤禔险些撸袖子,胤礽说的话语可是戳痛了他的心肝,此刻一张黑脸涨得红通通的,双眼喷火盯着太子。 “胤礽!”康熙不悦的低斥一声。 “奴才觉得大阿哥说得有理。”兵部尚书马齐慢条斯理的站出身回禀:“奴才属下将领定然愿意一战!” “没错!臣也愿意!”张英张玉书等人也齐齐发话。 满汉诸臣竟是分裂成两个部分,齐齐开始争吵,整个殿内乱成一团。 翰林院掌院学士常书此刻却是面色古怪,在旁看了好一会才站出身:“皇上,臣以为此事并不用如此大惊小怪。” “说。” 他环视正吵得激烈的诸人苦笑一声:“对方没有进攻的打算,若是我们率先出战只怕引来非议,而将他们赶出国门更是无稽之谈,反倒感觉我朝惧怕这些宵小一般。” 骤然间,吵闹的声响逐渐平静,在场朝臣们若有所思。 “常爱卿有何想法?” “臣认为,倒不如在这一回使臣拜访之事上,让这些使臣知道大清之威力也让他们收回贪婪之心,不敢擅自出手才是!” 胤礽不大满意常书的这个结论,他斜眼示意詹事府少詹事傅德出面驳斥。傅德暗暗叫苦不迭,硬着头皮开口:“回禀皇上,臣觉得这些夷人指不定就是抱着偷窃技术的念头来到这里,若是一一展示出来,那岂不是是顺了他们的心思?” “太子殿下难不成觉得,若是我们不展示就能瞒得住吗?看到海上铁船开启,看到陆上火车行驶,看到夜晚电灯亮起,这些夷人只怕贪婪心思会更重!” 张玉书闻言立刻反驳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守不如攻!依臣所见倒不如统统展示出来,全部展示出来!让这些夷人知道他们再过一百年都追不上咱们!” “好!好!好!”张玉书的一番话说到了康熙的心坎上,他连续三个好字让原本想要反驳的傅德也不敢说话,只好垂首避开太子的怒视。 “既然如此,这件事朕就交付于你去办。”康熙和颜悦色朝张玉书下令。 张玉书大喜过望:“臣接旨!” 康熙满意点头,示意众多朝臣退下之余还将大阿哥留下,其眉眼间的和熙态度让胤礽心烦意乱。他愤愤地怒视胤禔一眼,匆匆退出乾清宫,只觉得在殿内辩论失败,羞耻万分的他根本懒得理会诸多朝臣的招呼,顾自甩袖离开。 自然也看不到几名朝臣逐渐锁起的眉心和宗室们的低语议论。 “李大人。”熊赐履缓步走到李光地的身边,拱手喊道。 “熊大人……”李光地心不在焉,遥望着太子离开的身影,眉眼间带着一丝愁绪。 “本官不得不说,若是太子如此下去,只怕……位子难保。” “熊大人!”李光地面色剧变,他转向四周确定无人后才低声怒喝:“熊大人何出此言?更何况这里是宫里!这种话落入有心人的耳中,你我要如何自处?” 熊赐履满脸的不以为然,自嘲道:“你我均为太子之师,又有谁认为我们不是站在太子这条船上?只是如今见着太子的船即将倾覆,我这心头便不是滋味。” “熊大人。”李光地面容一肃:“皇上尚且壮年,太子尚且稚嫩,只要万岁爷愿意多多指导太子殿下,想来日后也并不会出大问题。” “您也说了大问题。”熊赐履边往前走一边冷笑:“你觉得现在的大清还能够有一个守成之君吗?” 李光地顿时语塞。遥想着如今的京城,他张口欲言却又紧紧合上嘴巴,眉眼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惆怅,但是良久他还是摇摇头:“三阿哥太过卓绝群伦,可万岁爷真能喜欢有人越来越接触到自己的权柄?只怕日后随着万岁爷年限增长,三阿哥越是这般卓乎不群便越是容易被人忌惮。” “瞧瞧,李大人。本官可还没说是谁呢,您可就想好了?” 李光地脚步猛地一顿,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白,怒瞪熊赐履一眼后甩袖疾走而去。 熊赐履立在原处嗤笑一声,心中暗暗盘算:若是万岁爷的寿命能长一些,出挑的三阿哥接下来的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于三十年除非都得维持如今一般的出色,否则倒是有被其他人拉下马的可能。 不,也许到时候,第一个容不下他的便是万岁爷。 可是无论如何说,比三阿哥年龄更大的太子也等不到那时候——得利的也更有可能会是年幼的小阿哥们。 熊赐履想了一会,还是摇摇头。 怎么算,太子这艘船都眼见着要沉下去。 胤礽并不知道自己两位老师背后的谈论,只顾着埋头急匆匆的赶回毓庆宫。第一时间他冲入书房内,叮里咣啷地将满桌的东西砸了个干干净净! 一群宫婢惊叫着却是不知应该如何劝阻,丁瑞擦着额角冷汗连声呼喝侍卫:“赶快去内务府寻凌普大人过来!” 见侍卫离开,他连忙使着几个小太监将四周的碎瓷片扫开,以免让愤怒的太子磕到碰到,一面紧紧闭着嘴巴跟随在太子后面,随着太子在屋内打着转。 “孤——要你们找的人呢!”胤礽面容扭曲,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厉声呵斥。 丁瑞脊背上的冷汗嗖地冒了出来,他不顾地上尚且没有清理干净的碎瓷片就双膝重重落地,忍着剧痛颤声回答:“太子爷,这些人不好寻,凌普大人已经在细细寻了。” 说是这么说,他心里却是暗自叫苦。 寻长得和三阿哥相貌相似的人,这得有多难?更何况凌普根本没打算找!丁瑞想到此前那些个由于眉眼间有一份肖似就被鞭打至重伤的小太监们,心里暗自敲鼓,若是寻一个相貌与三阿哥类似的放在毓庆宫里,只怕皇上知晓非得生撕了他们不可! “你们……根本没有找对不对?”胤礽敏锐地发现丁瑞话语中的含糊,更是勃然大怒:“好啊!好啊!你们这群狗奴才竟然胆敢如此狂妄自大不把孤的命令放在眼中,孤要灭了你们九族!” 这怒火是朝着自己? 不像。 丁瑞趴伏在地,瑟瑟发抖,只求凌普能尽管赶到! 幸运的是,正当胤礽喋喋不休,甚至打算令侍卫将丁瑞拖出去乱棍打死的时候,凌普赶到了! 他一进屋子心里便是一咯噔,见着太子怒气正旺,凌普眼神微微一颤,顿时毫不犹豫一脚踹在丁瑞的肚子上。瞧着力气大,实际上丁瑞却是知道用劲不重,他顺着力道打了个滚趴落在一边,假装受伤伏地呻|吟。 “狗奴才!是怎么伺候太子爷的?”凌普厉喝一声,又扭头示意外面战战兢兢的宫人们进来伺候太子更衣洗漱。 “太子爷。” 凌普刚开口就被胤礽直接打断:“孤让你找的人呢?已经这么久了都找不到吗?” “太子爷。”凌普犹豫一瞬,见太子怒意更旺才低语道:“如今内务府乃是裕亲王所管,这七八分长得像……的小太监实在是过不了关!奴才早就寻好了,还使了个戏班仔细调|教着,如今就放在京城院子里,等太子爷出宫时好好乐一乐!” “乐一乐?怎么乐?孤连出宫都出不了!哪里像是太子,倒是像是坐牢的!”胤礽不耐烦的斥了一句。 “太子爷您何必如此贬低自己?”凌普大惊失色,示意周围宫人通通退下后才悄声说道:“等您迟些日子监国的时候,自然有的是机会出宫。” “监国——你知道了什么事?” 闻言,胤礽登时变得平静下来,眼神锐利怀疑的注视着凌普。 “太子爷明鉴,事实上奴才刚刚得到一个消息,准噶尔部贼心不死,在前些日子再次袭击了一个草场,前线战报刚刚送到万岁爷就勃然大怒令人在调查之余还吩咐兵部户部工部准备粮草训练将士,只怕很快又是要对准噶尔用兵了!” 凌普这样一说,康熙将胤禔单独留下倒是成了有理有据的事情,胤礽心情微微平复,脸上也带上一抹喜色:“那倒是好,这事儿得令人好好盯着,有任何消息都得告诉孤,你明白了吗?” “奴才明白,太子爷尽管放心!”凌普微微躬身,心下到底是松了一口气。 丁瑞愁眉苦脸的送着凌普出院子,冷不丁地开口:“凌普大人,您不会真寻了这人?这万一……” “这万一被人发现,那不就是给别人手心里送一个罪证,送一个名头吗?”凌普板着脸沉声道:“本官自然是没有做的,你要小心伺候切记绝对不能让太子爷知道,懂了吗?” “是,是,奴才自然是知道。”丁瑞这下总算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 胤礽和凌普等人在屋内私谈了什么,别人并不知道,但是他丢砸器物,大发雷霆的事情还是第一时间被人传到了康熙的耳边。康熙刚刚笑眯眯的送走胤禔就得到这个消息,心肝肺都感觉烧了起来。 只是这么点小挫折都算不上的东西就要发一次脾气,还真是——! 康熙竟是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一时激怒重重将茶盏搁在桌上,猛烈的咳嗽两声,却是瞳孔骤然一缩。 “万,万岁爷!?”梁九功眼睛尖,敏锐地发现康熙手掌心里的那一丝鲜红,登时吓得魂不附体! “闭嘴!等会夜深了再请孙太医过来。”康熙漫不经心的拿过帕子将手心里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一边呵斥一边令梁九功将帕子处理干净。 “……喳。”梁九功满心纠结,嘴唇开开合合半天都不敢说话。 “吩咐内务府,准备大阿哥搬出宫外的诸事。”康熙重新将心思放回眼前诸事之中,摊开地图细细的查看着地图上的位置。 “是。” 梁九功走出东暖阁令人传话后重新走回殿内,他立在康熙的身侧发着愣,眼角余光注视着康熙的动作,心里暗暗思索:大阿哥宅院的位置那是早就准备好,在孝期之前便开始建造的,而现在康熙想要选择的定然是三阿哥或是四阿哥的宅院。 可是梁九功偏偏瞧着康熙选择了一处位于京城内的院子后,第二处却选择了更偏一些的地方。 这可不像是给一位宠信极高的皇子所选的位置。 梁九功心中一凛。 为什么要这么选? 有一个念头骤然出现在梁九功的心间,他只觉得口干舌燥眼前发黑,整理奏折的手轻轻一晃,一片奏折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梁九功唬了一跳,顿时跪倒在地请罪。 康熙抬眸冷冷扫视梁九功一眼,眼底的情绪让他心中微微一颤,下意识的垂首不语。 “……梁九功,你跟了朕多少时间?” “万,万岁爷——奴才已经跟了三十余年了!”梁九功浑身簌簌发抖,全身战战,只觉得大难临头。 “是啊……一转眼三十多年了。自古以来为皇者以数百计,能在位三十余年的也只怕是屈指可数。” 梁九功心中微颤。 康熙喃喃着,眼眸深处是深深的不甘,他朝着窗外望去,仿佛能穿透紫禁城望到整个京城,整个江山。 他舍不得,也不甘心,可偏偏自己的身体却直言的告诉自己。 你许是年岁不多了。 一想到这里,他胸口就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怒火,想要发泄出来。 康熙闭了闭眼,将心头烦闷的思绪甩开,再次睁开双目时已经恢复平时的冷静,再次扫向战战兢兢的梁九功:“等朕去了,你就去景陵为朕守墓吧!” “万岁爷!您何出此言?”梁九功面色剧变,惶恐不安的扑上前。 康熙摇了摇头:“这一转眼都三十年的时间了,这江山啊……朕已经让他变化许多,接下来朕也应该过一段舒服日子才是。”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要禅位一般。 梁九功越发惊慌失措:“万岁爷尚且是壮年,何处此言呢?” 瞧出他言下之意,康熙哈哈大笑,指着梁九功直摇头:“你这个老东西倒是在想什么?朕还有好些年呢,起码总得有了孙儿朕才能松口气。” 梁九功骤然松了口气,只觉得腿软脚软,竟是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不多时康熙在地图上圈出三四个位置,几个在大阿哥预计府邸的周围,只有一个要稍稍远一些:“交给内务府,同大阿哥府邸一般均按亲王府的规格修建。” 作者有话要说: 《荷兰东印度公司使节访华实录》这个是存在的,荷兰人当年上岸时也许是为了商贸,但是能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查到这种地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3.1-3.5日更万字,时间照旧是12:00和21:00.. 第一百九十九章 【海事篇】 福州府。 福建水师驻扎地的海湾另一边, 就是一座新建造的民用港口。 在港口前有一条直通向福州府城门的沥青路,上面的行人车辆来往不断, 或是挑着担子的, 又或是双手推着木板车的,亦或是骑着三轮车的,更多的是由马匹拉着的四轮车将大捆大捆的货物送到码头。 在这座新建好不久的民用港口里, 停着大大小小数十艘铁甲船只, 运送到码头的货物经过登记付费后就会被专业的工人们打包成箱, 贴上专用的金属标签,最后通过在码头竖立着的一个个巨大的金属支架运送到船只上。 这些铁甲船被拿来运输货物在附近的居民眼中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但是落在刚从几艘木质船只上下来的各国使节们的眼中, 那就是不可思议的一幕了。 刚进入海域范围, 迎面前来护送的几只铁甲船便在他们心中落下了深深的烙印,几乎所有使节都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一切,笨重的金属怎么可能可以制造成船只呢?是怎么行动的?而铁甲船上训练有素的官兵更是让他们觉得,这些铁甲船必然是这个国家隐藏着的杀手锏! 可是现在! 看看那些普通老百姓上上下下,半点没有给铁甲船多一眼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他们压根没有觉得这是多么稀奇的东西。 这样的铁甲船竟然不仅仅供应给水师,竟然还被拿来进行商贸运送物资……他们其中虽然有人已经听闻过大清的变化,可当这样的事实摆放在眼前时,这些使节们任然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对这个在歌谣中仿佛是遍地黄金的国家充满着好奇和隐隐的畏惧。 使节们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维持住镇定的表情开始朝四周张望,打量起这一座港口。他们在侍卫们的带领下离开船只, 慢慢的朝着港口外走去,规划整齐的道路,来往有序的人流都让使节们的反应显得一惊一乍。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目标:沿着道路耸立的路灯。 “这就是那个晚上不用点烛火也可以看轻道路的东西吗?”一名使节加快脚步走到路灯下,努力地抬起头一边盯着电灯看,一边嘀咕着。 “夜明珠?这也太富裕了,竟然把夜明珠放在大街上使用?”另一名使节好奇的询问着,想到这个答案他甚至屏住呼吸,心中有些不可置信地环视四周。 在港口的大道上是人来人往的民众,但是所有人都是一副对路灯极为熟悉,熟悉到甚至懒得多看一眼就匆匆而去。 对于诸多使节的谈话也有人带着嘲讽鄙夷的目光看过来,瞧!这里有一群土包子! “这些可不是夜明珠。”来迎接使节们的几名侍卫相视一笑,其中一人开口解释道:“这些是电灯,现在还是白天所以还没有通电打开,等到晚上天黑了,这些电灯才会开启。” 这些使节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点点头,在侍卫们的带领下他们依依不舍的坐在四轮马车,由马车将他们送往火车站旁准备好的落脚地里休息。 为首的大使们不少人相互熟悉,笑着上了同一辆马车,兴致颇为高昂,齐齐凑在两侧的玻璃窗旁,惊叹于外面富饶的景象的同时也不免心生羡慕之情。 马可波罗说的没错,这一块土地简直是满地黄金!实在是太过于富饶了!不少人眼底甚至生出了一抹贪婪,但是这一抹贪婪转瞬即逝,完全没有他们的眼眸深处停留。 还要细细观察这个国家! 所有人脑海中都升起这个念头。 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随着越来越接近福州城的大门,他们的耳边也忽然响起轰隆隆的巨响。几人停下聊天,一个个好奇地透过窗户向外看去,只见在对侧高耸的铁丝网后,一辆黑色长龙从远处快速的行驶到眼前,然后速度骤然下降缓缓停靠在车站内。 “这就是火车?”有使节早就听闻过火车的大名,震惊过后是麻木,只知道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话语;更多的是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人则神思恍惚,开口结舌甚至说不出话来;剩下也有数人眼前一亮之余,没有大肆喧哗反倒变得逐渐沉默起来。 侍卫们时刻关注着这些使节们的表情变化,这几个在其中尤为突出的人被他们暗暗记下,名单很快就送至胤祉和胤禛面前。 在数年前传教士们试图通信将技术传回欧洲的行为之后,康熙和胤祉对此早有防备,无论这些使节们想出什么花招也别想在他们手上获得任何一叠资料!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马车一直行至胤祉早已准备好的宅院之中。宅院的位置尤其‘好’,距离火车站仅有百米距离,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位置。 只是因为火车进出的声音实在过于嘈杂,原来的住户不堪其扰之后将宅院出售给福州府衙门,如今被用于火车站工作人员休息和工作。而对于这些另有目的之人,这地方显然也是他们极为喜欢的,毕竟在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内,指不定还能找到不少关于火车的资料。 果然!等到夜半时分,立刻有侍卫来报诸国使节的同行者中有几人悄无声息的溜了出去。不用两位阿哥吩咐,先前准备就绪的侍卫们已经分别跟上,仔细盯梢着每一个人的行动轨迹。 隆科多对此表现出质疑:“三阿哥,四阿哥。这些人行踪诡异为何我们不将他们直接抓捕归案?” “不能人赃并获的话,身为外来使臣我们到最后也只能将他们放掉,反倒是会打草惊蛇。”胤禛毫不犹豫的答复道。 面对这种答案,隆科多有些想要反驳却又说不出口,思考一会之后他便竖立在旁,细细观察着眼前两位阿哥的动作。 很快,跟踪的侍卫们就回来了。由于火车站早有准备,而且月台内也没有停靠的火车,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的探子们不得不再次返回宅院内。 针对这些探子,胤祉和胤禛将侍卫们分成多组,对重点人物进行三班倒的监视,严防他们再次潜入火车站或者工作人员的房屋偷窃资料。另一边隆科多也立即安排管理火车站秩序的官兵,要求他们火车站撤掉一部分在外守卫,试图引蛇出洞。 许是头一天的一无所获让一些人心里直打鼓,后续几天外出试图潜入火车站或者工作人员休息区的人骤然减少几乎减至为零,不过众人并没有放松警惕,果然在几天之后侍卫们抓住了一名来自西班牙的使节成员。 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直接杀鸡儆猴。 胤禛眼睛眨也不眨,完全没有通告西班牙大使一声,也根本不理会这人的求饶,他毫不犹豫的派遣侍卫将这名探子当场杀死。这一番铁血操作虽然引起了西班牙使节的愤怒和抱怨,但是面对大清如此直接了当的手段,的确大部分的使节团都为之震慑。 隆科多对手段狠辣的四阿哥产生了一丝好奇,四阿哥之前在他的印象中更像是三阿哥的小跟班,而现在却是展现出和三阿哥截然不同的性格。 胤祉得知胤禛的手段也没在意,只是顺口吩咐了一句:“后面这些探子不敢出动了,三班倒的侍卫收回来吧,只要值班的侍卫在就行了。” “三阿哥,这会不会太过鲁莽?” “听本阿哥的去办。” “……喳。”侍卫如实将三阿哥的话语禀告给隆科多,隆科多有些迟疑想了许久还是偷偷把这件事告诉了四阿哥,希望通过他去劝一劝。 可谁料到,四阿哥听闻这件事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既然三哥都这么说了,那就按三哥说的去办吧!” “可是……这万一?” “没有万一。”胤禛冷冷扫了隆科多一眼,笃定的回答道。 隆科多沉默了,他随即按着两位阿哥的意思将三班倒的侍卫们撤回,不过他另外偷偷安排了一批侍卫监督,暗自打算若是抓到一个偷跑的定然要拖到两位阿哥眼前去好好炫耀一番! 可偏偏,接下来直到所有使节团到齐的这一天为止,晚上那是静悄悄的,再也没有人敢从宅院里偷偷溜出去的了。 隆科多:……啧! 第二天一早,胤祉和胤禛带领着抵达福州城的数个使节团走入火车站,准备前往京城。 即使是老詹姆斯一家人也是头一回走进火车站,更不用说初来驾到的使节们,所有人都颇为期待,期待着这一座从外观来看就颇为宏伟的火车站,在它里面究竟会给众人带来如何的惊喜。 今天的火车站内除了工作人员外空无一人,让火车站更显得广阔不少,喊一声甚至会有不间断的回声。 挑高的建筑物,顶部大片大片的玻璃让阳光毫无顾忌的洒落满地,不过由于另一样更吸引人注意力的东西在,所以堪堪只观察了数秒,所有人的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在铁轨上的那辆火车上。 新井君实的手掌心都被汗水所湿润,越接近火车他就觉得自己呼吸越发困难,直到开口结舌呆立在原处,险些因为没有喘息而晕厥过去。 “火车……这就是火车……”跟在新井君实身后的一名中年男子喃喃着。他顾不得身边人的阻止狂奔着冲向火车,在众人惊呼声中一跃而下,紧紧的贴着触摸着火车。 这种冰冷的金属质感让他不由自主的颤抖,双目呆滞:“真的是钢铁做的火车……还能跑这么快!” 火车的驾驶员和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被眼前一幕惊呆了,下一秒瞬间涌出来一群工作人员,他们七手八脚的将这名使节拖上月台。福州火车站的站长最为恼怒:“你疯了吗?这万一火车发动你就得压死在这下头!” 可这名男子完全没有反应,他的双眼依然直勾勾的盯在火车中,那眼神火辣辣的让所有人的汗毛都到竖起来。 从后面赶上来的新井君实先是弯腰躬身向眼前的站长道歉,随即转身重重一巴掌甩在中年男人的脸上,厉声呵斥:“家宣君,你实在是太失礼了!” 中年人的神志这才被唤了回来,他愣在原处好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还未等火车站站长出面训斥,胤祉上前一步含笑说道:“这位先生,这动作实在太危险了,下次可千万不能再这样做。” 他的目光滑过新井君实和眼前这名中年人的互动,从他们动作的细节上察觉到一丝不对。 新井君实是倭国使团的总负责人,也就是说他是这一群倭国人中的领头者。 对于那名失态的中年男子家宣君他一开始非但没有立刻出面阻止,甚至打耳光的动作也只是为了唤回他的理智,更令人奇怪的是中年男子清醒过来的第一反应也是想要发怒,随即才被他隐忍克制住,更重要的是其他倭国使节在看到新井君实打中年男子的表情都很奇怪。 怎么看,这名中年男子的地位都要比新井君实要来得高得多。,,,.. ... 第二百章 【海事篇】 胤祉心里想着事, 面上的表情却是未变。他笑眯眯的一伸手,火车车门慢慢打开,官员一边介绍着火车设备与车厢的作用, 随后将使团们分别安排在不同的车厢。 不过大多数的使节们在放好行囊后还是不约而同来到观景车厢,观景车厢的两侧是通透的玻璃窗,中间只有零星的骨架, 可以完整的看到四周的风景。 使节们好奇地一边朝向四周观看一边与执勤的侍卫们聊天。 随着一声轰鸣, 众人只觉得脚下的车厢微微一晃动, 随后火车开始起步。所有使节们都下意识的脊背靠紧座位,双手紧紧抓住两侧的把手,车厢内在瞬间变得一片寂静。 而熟练的侍卫们稳住下盘, 在原处半点反应都没。 “真的动起来了!”有人惊呼着。 随着惊呼声, 使节们僵硬着身体朝四周看去,只见火车开始逐渐加速, 福州城的风景很快就被甩在后头,步入一片漫无边际的农田之中。 在外面看火车,和坐在里头看那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闹腾的车厢里仿佛让在场所有侍卫们想起当年火车头一回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 几名倭国使节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尤其等到一群侍者从配餐车厢走出,在每人的面前摆上各色点心和茶水后, 心中复杂难说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怪不得自古以来,倭国人都向往这一片大陆!也难怪这般的地方能出现儒学这般传递千年的文化!新井君实心中不是个滋味,眼前的一切他恨不得都是发生在倭国才好。 他沉吟片刻, 用日语开始低低与身边其他的倭国人开始交谈。 和他们一样的还是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使节,也开始用自己的语言激烈讨论起来,当然像是英格兰使节团的成员则是相视一眼就快速起身, 匆匆走回属于自己的车厢后再行讨论。 “家宣殿下。”望向中年男子,新井君实的态度尤其慎重:“大清与我们之间的差距越发之大, 光看这行驶的火车的制造工艺就是我们完完全全不能比拟的……若是身为盟友尚且好说,万一产生战争只怕对于我们的就是灭顶之灾。” “我自然知道……”名为家宣的中年男子微微拧眉,心生无奈:“自从叔父大人允许大奥奢侈,幕府财政已是捉襟见肘。想要追上这大清的脚步,光靠一己之力显然是不可实现的。” 听闻家宣君的话语,新井君实微微皱眉,他抬眸环视其他一直沉默不语的使节们沉声发问:“在场诸位,家宣殿下的话语大家也听到了!是如何的想法?看到这中原的变化,若是我们不紧紧跟上……后果大家可想而知!” 倭国使节们有一部分是幕府下属的官员,也有不少是来自各地藩地将军的下属,每个人所代表的利益不同,面对新井君实的诱惑话语,他们心中一个个心生犹豫。 幕府这些年来的税收已经几乎达到了各藩国的极限,而这些收拢的资金大多都被幕府挥霍一空……现在倒是又打起众人出资的念头。 使节们心中不忿,但是谁也不愿意率先开口,生怕成了众矢之的。不过突然间有一个使节的眼睛微微一亮:想要眼前这些,必然需要提供大量资金还必须得到大清的支持,如此一来…… 若是幕府想要各藩国一起出资,倒不如向大清朝廷投诚请他们单独支持自己的藩地不就可以了吗? 有一个人想到这个想法,就有两个三个。 并不是所有人都忠诚于幕府。幕府的第一代当家也不正是在武将中脱颖而出的吗?指不定我们的主家……就会是下一个幕府! 新井君实对众人的沉默心中有些不安,但是还继续尝试说服眼前的众人:“汉语中有一句话,叫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大清比我们要进步如此之多一旦用武我们定然没有抵抗之力,若不能够以全国之力追逐上去,这将来必然会实现!” 家宣君也是面容一肃,朝着眼前诸人开口道:“各位,本人回去定然会说服叔父,支持这一场改革——” “新井君和家宣君倒是多虑了。” 正当家宣君说到一半,倭国众人陷入沉思之时,在他们的身后却是响起胤祉的声音。 两人同时心神一震,下意识的扭头朝身后看去。 新井君实面容一肃,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强笑着拱手说道:“三皇子殿下竟然也会我国语言,倒是令人大吃一惊!” “新井先生何须多礼。”胤祉哈哈一笑,不在意的走至一行人的身边,家宣君下意识的闭上嘴静静地关注着眼前的少年皇子,暗自思考他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如果本阿哥没有弄错,这一位是德川……家宣君?” 德川家宣顿时身形一僵,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慌乱,但他面上依然维持笑容不亢不卑的起身拱手道:“本人正是。” 立在不远处的隆科多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三阿哥竟然又猜中了? 即便并不清楚倭国的情况,但是如今的掌权人正是幕府主人德川氏,这件事隆科多还是稍有了解的。 这眼前的竟又是一条大鱼。 “本人此次来只是借着老师的队伍,到大清来浏览风光,并无其他意思。”德川家宣苦笑着解释。 “本阿哥自然知道德川君的意思。”胤祉笑了笑。虽说如此不过他的警惕并没有放下多少,更何况在他心里头还有另外一个想法。他和德川家宣寒暄几句就把目光转向新井君实的身上:“新井先生,听闻鄂拜大人所说您素来喜爱儒学,并对朱子文化了解甚多——” “正是。”新井君实听闻鄂拜大人在三皇子面前提及过自己更是倍感骄傲。 “事实上,大清皇帝——也就是本阿哥的皇阿玛,有心请几位学究如同西洋传教士一般前往海外传授儒家文化,若是新井君对此有兴趣的话我们稍后可以细谈一番。” “真当如此?”新井君实闻言吃了一惊,下意识脸上更是闪烁过一丝兴奋:“除去儒学的教师,请问贵国还愿意提供……比如火车站之类的建筑方法吗?” 啧。 胤祉撇撇嘴,这新井君实瞧着对儒学文化十分上心,不过看着并不是个好忽悠的对象,竟然立刻打起了别的主意。他脸上的笑容未变,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些科研技术都是我们宝贵的财产,皇阿玛是以非常严格的要求进行管理,绝对不允许任何的泄露——” 顿了顿,胤祉深深注视了新井君实一眼,又环视在场诸位不吭声的倭国使节:“当然,如果你们是我们的盟友的话,那就另外一说了。” 明知道眼前三皇子的话语必然是挑拨离间,但是在场的众人心中还是隐隐约约升起了一丝希望。他们下意识的垂首避开德川家宣和新井君实的目光,一个个在心中打起了小算盘。 德川家宣和新井君实两人的面色都不大好看,竟是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是。 胤祉并没有想要立刻得到答复,他接着又说了几句话,留下面色诡异的一桌人,转身走向另一侧其他国家使节们的身侧。 新井君实顺着他的身影望向那一桌使节团,显然对方也没预料到三皇子竟然可以用一口流利的外语与他们交谈,登时间惊得一身冷汗。 “……据说这位三皇子殿下尚且不是这个国家的皇太子。”新井君实没头没脑的开口,他和德川家宣对视一眼面色骤然有些沉重。 不是继承人的皇子便能熟通数国语言,那真真正正的继承人,皇太子呢? 所有人在此刻陷入冰窖一般,只觉得全身冷战不止。 正当新井君实和德川家宣苦思冥想,并试图再次说服在场诸人时,其中一名倭国使节站起身,随着他的站起身使节中产生一阵骚动,不少人跟随其后也站了起来。 “岛津正义?”德川家宣咬牙切齿。 “岛津先生——您这是?”新井君实面色微变,不免抬高了音量。 “我觉得三皇子殿下说得并没有错。”岛津正义没头没脑的开口,只是这一句话登时让两人心猛地一沉。 德川家宣眼神阴沉:“岛津君,您的意思是萨摩国要与幕府作对吗?” 岛津正义只是睨着他们,冷笑一声,毫无惧色:“你们倒是可以试试看!” 他甩袖离去,竟是毫不担心德川家宣的威胁。而随着他离开一大批倭国使节也跟随着离开,现场竟是只剩下一半都不到的人数。 离开的人不一定都支持萨摩国,但显然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其他的使节团虽然比倭国使节团的情况好一些,但总体来说气氛都极为沉闷,直到过了三日火车缓缓驶入京城火车站后才逐渐消散。 众人离开火车站,理藩院的官员早已在外等候多日,第一时间内便将诸位使节送往不同的地点休息。 当然他们在福州城所制造的小动作已被禀告给康熙,准备就绪的侍卫们紧随其后,做好了充分的安保工作。 而让理藩院官员最为惊讶的就是倭国使节团,与其他使节团的人员不同,倭国使节团俨然已经分成了两部分,以德川家宣为首的一行人和以岛津正义为首的一行人只恨不得立得远远的。 不仅如此,他们你来我往唇枪舌战,眼见着竟是要打起来! 与他们毗邻的是高句丽国的使节团,因为素来有仇怨的关系,所以他们非但没有劝解,反倒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只恨不得在旁加油打气。 看到这一幕的理藩院官员毫不犹豫一一记录,一层层汇总之后最终被送入宫中。 倭国使节团尽管分裂成两股势力,但是在名头上他们依然都是倭国使节团的一员,因此依然被理藩院官员安排在同一个院子里。 不过两批人在此刻已经彻底翻脸,行事泾渭分明,就连院子也像是一刀割成了两半,各自占了一边的院子休息,出门都要卡在宅院门口一同出去……然后又引发了一阵大吵,险些械斗。 招待倭国使节团的理藩院官员面容扭曲,嘴角抽搐,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没办法的他只能将院子左右两扇门都打开,这才让一场内斗暂且停下。 此后两股人更是分别来到京城大街上,好奇地东张西望。 和江户不同,在太阳落下之后就漆黑无人的街道,现在的京城依然是灯火通明,道路两侧的店铺也完全没有关门的打算,宾客们你进我走,端的是非常热闹。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电灯的广泛应用,在夜晚也有灯照的京城里,宵禁的时间被往后推迟许久。按现在的进度,也许将来有一天宵禁也会被废止也说不准。 德川家宣试探地走入其中一家酒楼,对于他们身上不同的装束小二只是惊讶了一瞬就很快热情的往里招待,请一行人登上二楼坐在沿街的窗户边。 端着小酒吃着点心,望着道路上与江户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德川家宣心中是一片惆怅。 眼前的景象,为何不是在江户呢? 他不甘的眺望着远方,收回目光又落在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每个人脸色都极好,精神奕奕,身骨结实,大半人都比日本人来得高大得多。 “可恶!”德川家宣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上菜的小二被吓了一跳,若不是仔细抽了抽这位客人连一盏酒尚未喝完,他险些想要报官了。 “就这样低头?”德川家宣眼眸深处的愤怒极难消散,他心中苦思冥想自然是不愿意就此低头,可是现在的形势严峻,若是眼前诸物出现在日本,而将之掌握在手的并不是江户幕府。 接下来可以发生的一切,让德川家宣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家宣大人。”新井君实满脸不甘:“下官了解到这位皇帝拥有十五个儿子,这一位只是三皇子,中原与日本一般都是嫡长继承,我们要不要寻找其他两位皇子试试看?” 德川家宣心中微动,良久之后他一掌拍在桌上:“好!” 作者有话要说: _(:з」∠)_ 200章了!!我竟然写了200章了!!! 老实说...开文的时候压根没有想到会写到200章啊(ΩДΩ) 第二百零一章 【海事篇】 第二天下朝以后。 康熙立刻宣了太子和几位阿哥到东暖阁内议事。他先是拉着胤祉和胤禛, 仔细询问他们近些日子以来在福建的所见所闻,几人正谈到倭国的形势问题时,恰好得到理藩院送来的消息:倭国使团竟是分裂成两派, 险些动起手来。 听闻这个消息,康熙倒是真对倭国产生了好奇:“这倒是怎么回事?” “皇阿玛不知。倭国国王只是装饰品,朝政主要由幕府一手把持。不过幕府素来奢靡成性,支出极多, 在加大对各地的税收之后都无法支撑支出,而加大各地税收的结果也是令各地藩地所属将军颇为不满。虽说明日上还没有大肆的战争,但是私底下的局部冲动也是连续不断。” 胤祉先是解释了一番, 随即开口:“儿臣和四弟商量过, 如果在他们中间扶持起一个势力与幕府相抗争, 显然更有利于推广儒学和中原文化。” “区区倭国有必要动用这般的手段吗?孤瞧着直接与幕府的使者谈判, 推动也可以打成这个目的。”立在下首的胤礽忍不住恶意,嘲讽地轻笑一声。 “一家之大, 只怕后患无穷。鹬蚌相争, 渔翁得利,扶持一个势力能够得到的回报显然要更大的多!”胤祉看也没有看太子一眼,只是顺着自己的话语继续往下说。 而见着胤礽面色难看, 胤禛在旁小声补充:“二哥不知,弟弟们在福州城调查发现, 虽然在铁甲船出现之后海面上海盗的数量有所下降,但是贼寇以及潜伏入港口和制船厂想要盗窃铁甲船工艺的探子却是屡禁不止,而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倭国。” “而且据福州将军石文炳大人回报, 他们曾审问过一批被抓捕的海盗,这些说是海盗事实上根本就是倭国自家的将士,借着海盗的名义在周遭海岛上掠夺财物,直到这两年铁甲船装备之后才好转。可即便如此,我们的铁甲船也不可能一直在海面上巡逻,所以至今海盗依然偶有出没,只是频率比前些年要下降许多。” 康熙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眼间露出一丝怒意。 胤禔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开口:“皇阿玛!这些倭国贼寇竟是如此不把咱们大清放在眼中,儿臣愿意即可带军出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 “放屁!”康熙没好气的厉喝一声,总觉得大儿子越大越傻:“朕都说了你几次了?你会开海船吗?啊?别忘了你可是一个在江河上的船都会晕的人!让你去海上,朕不就是把一海师的人加那铁甲船直接送给他们得了!” 胤禔涨红了脸。 另外三名阿哥那是忍俊不禁,在康熙绘声绘色的描述中重新回想起了胤禔当年出巡江南时晕了一路船的壮举。 胤禔恹恹的,委委屈屈的蜷缩在一边。 “咳咳!”胤祉勉强止住笑意,顺着先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现在西方诸国都在对外施行殖民地,掠夺黄金白银以及各色矿产,倭国的产量巨大又距离我们最近,难保未来会不会被这些洋人率先下手,甚至有可能变成进攻我们的前哨站。” 顿了顿,他抬头微微瞥了眼康熙的表情,一字一句的开口::“与其说名不正言不顺的直接进攻,倒不如借着这一回军演的机会扶持不同的倭国藩地让他们自行窝里斗,一来让他们的海盗无心外出,二来也方便让朝廷派人前往倭国当地推广中原文化,从文化上潜移默化方才是最佳选择。” 这话正好搔到康熙的痒痒点。 他潜意识里的那个念头,顺着胤祉的想法正跃跃欲试的想要冒出头,两人可谓是不谋而合。 “而且,”看着康熙似乎有些心动,胤祉又补充一句:“如果有朝一日还要进攻,我们也可以拿着夷人进攻倭国,或者倭国有人伤害到我们派遣的人员为理由,再去征讨也算得上是出师有名。” “儿臣觉得三弟说得挺有道理。”胤禔大咧咧地回答。 康熙有些犹豫的看着胤祉,心中迟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交予胤祉去办。可是看了眼太子再看了眼大阿哥,又看了眼沉默寡言的胤禛,康熙有些无奈的承认在眼前四个孩子中他无疑最为信任,最认为不会失败的就是胤祉这孩子了。 “胤祉,朕就把这件事交予你去做。” 沉吟片刻,康熙还是决定。这件事事关重大,交给别人他没有办法放心:“朕令裕亲王福全、学部和翰林院配合你的动作,这件事非常重要绝对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你懂了吗?” “皇阿玛,这一切就包在儿臣身上!” 接了旨,胤祉风风火火的离开,第一时间赶向目标地却是学部衙门或者是阿哥所,并没有如康熙所想第一时间去处理倭国使节团的事情。 正当康熙惊咦的时候,却传来了三阿哥前往出版社的消息,经过一番周密的讨论之后,翰林院侍读学士陈紫芝带领数名编修加班加点,争取第一时间完成第二版的教科书。 这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康熙对此很是好奇。 胤祉没时间和康熙解释他如此做的原因,在出版社结束完行程之后,他转了弯又去了京城大学商讨,随后京城大学名誉校长也就是学部尚书苏赫即可上递奏折——请奏新建外学院,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康熙还真是同意了。 他倒是想看看胤祉的小脑瓜里存着什么花招。 连轴转的胤祉让原本第一时间想要联系他的倭国使者们茫然了,一连数日上递消息希望能和三皇子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推久在倭国使者中除了坚定自己意志定然想要联系上他的岛津正义以外,其他藩属的人又开始迟疑不定。 胤礽心有不甘,康熙直接跳过他将事情吩咐给胤祉,这让他的心头像是被一百根针反复扎透一般,一连几日晚上都没有好好入睡。而更让他愤怒的是宫外传来的消息,倭国的使节团竟是率先去寻了大阿哥! 消息传入毓庆宫,胤礽勃然大怒,区区一个藩属小国居然敢如此侮辱孤?原本想要耍弄的小动作在这一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根本没有搞懂,尚且以为长皇子等于皇太子的德川家宣一行人花费了大量的银钱之后,终于见到了胤禔。 不过对于倭国使节团的要求,胤禔简直是哂笑一声。他冷目扫视眼前诸人,对于德川家宣等人拿出来的供奉与好处根本是懒得瞥一眼:“给爷逐客!” “等等!皇太子殿下——” “哈?你们这群家伙在说什么混账话?” 胤禔闻声更是恼怒非常——真好!真是非常好!不但求到他面前,竟然还把自己和胤礽混为一谈? “我呸!来人啊——!把这群人给爷打出去——!” 莫名其妙被打出去的德川家宣一行人等到之后才知道……皇太子竟然是皇二子这件事。大惊失色的他们不得不花费更多的银钱,请人将他们引荐给这名皇太子最信任的官员,也就是内务府堂郎中凌普。 凌普在自家府邸里接待了两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德川家宣和新井君实的到来让他颇为志得意满,对于他们愿意上贡的高额银两也是非常满意,打足了包票愿意帮他们亲自去太子殿下面前说一说好话。 不过凌普说得好听,却是连一个保证也没有打算给。 对于这样的答复,德川家宣两人显得很是无可奈何。离开凌普府后他们又想要回头寻三皇子,只是又得到消息,皇太子和三皇子的关系并不和睦,若是再去寻他人只怕是鸡飞蛋打惹来皇太子殿下的不满。 德川家宣一行人顿时陷入困境中。 而凌普,在他们离开后也是冷笑一声,半点没有起身前往宫中的意思。 “老爷,这咱们都收了钱别说一句话?”随侍的管家忍不住开口。 “说什么话?你是不知道,这些倭国人竟然是先去寻了大阿哥,被大阿哥的人赶了出来才来寻到本官这里——这是什么意思?在他们眼里太子殿下倒是不如这大阿哥?若是真替他们去做了事只怕太子殿下才会真的恼了我呢!” “原来如此!”管家顿时恍然大悟,随即顺着凌普的话怒斥:“那些倭国人竟是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实在是狂妄无知!” 德川家宣两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对中原的无知无识导致一开始就走错了路线,而直到后面也半点消息都无,这才明白自己梁成大错的两人,自然是太子的大门也进不得。 而去过太子门下之人的府邸,再想去寻大阿哥帮忙,那也成了天方夜谭,德川家宣两人竟是前进不得后退也不行! 就在德川家宣一行人陷入了尴尬之际,时间也来了康熙宴请诸位使臣的当天。 宴会将在夜幕将至的时分才开幕,但是令使臣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是在前一天的晚上理藩院官员却是满脸堆笑提示诸位使节明日一早便要出城,请诸位做好准备。 这可就引来不少人的疑惑了。 这些日子以来,也没见这京城外有人员调动或者建造房屋的动静,这把这么多使节带出去是要带到哪里去? 带着这个疑惑,所有使节当晚还是早早入睡,第二天天空尚且蒙蒙亮的时候他们便被仆役们催着起身,等到理藩院官员到来之前一个个已经做好准备,等候在正屋里。 随着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正装长袍的使节们一脸肃穆的走出依次登上马车,随后又来到火车站登上等候已久的火车——等等?为什么要登上火车?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理藩院官员这才不慌不忙的解释道:“诸位大人,万岁爷有令今日请诸位大人前往天津港一览我**演,时间比较紧迫请诸位大人赶紧上火车,别耽误了出发的时辰!” 众多使节那是面面相觑,也有葡萄牙使节之类明了这大清皇帝只怕是想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面色凝重,也不出言只是按着理藩院官员的指挥依次落座,等他们坐好火车即刻准时出发。 经过四个小时的乘车时间,等使节们从火车站里走出来时又不得不坐上马车,他们一个个已是饥肠辘辘,面上半点异色都没有,心中却是叫骂不止。 但是等到他们登上停在天津港中的铁甲船时,心头那些怨愤便是一扫而空,反倒是多了几分窃喜!尤其素来以收集信息为骄傲的荷兰使节们,此刻恨不得将眼前的一切都纳入双眼中,生怕漏掉任何一个重要的地方。 这可是铁甲船!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外国人可以登上大清的铁甲船。 当然,他们的表现动作也被纳入在场所有朝臣宗室,侍卫官兵们的眼中,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的盯着这些使节,确保在他们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情的同时将他们立刻抓捕归案! 到达甲板上,众多使节见着眼前人员越来越多,这才逐渐收回了放肆的目光,恭恭敬敬的行礼过后,康熙笑眯眯的示意兵部尚书马齐,马齐微微点头朗声开口:“万岁爷有令,船起!”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使节们顿时感觉到身体微微颤动,铁甲船悄无声息地向外退去,他们惊呼一声扑在栏杆上朝海面望去,只见白色的波涛滚滚眨眼的功夫这艘铁甲船就已经离开岸边好大一截了。 “诸位使臣,今日我大清水师在海上操练,请诸位与我等一同观看。” 原来是操练——使节们面面相觑,但也稍稍放心了不少,悠闲自在的看起了港口四周的风景。 只是过不了多少时间,他们的耳边就传来惊呼声:“天呐!” 一个个使节们疑惑地抬起头,望着远方一个个吃惊得张大了嘴,这嘴巴越张越大,下巴简直要落在了地上。 “我的天呐!” 只见远处数十只铁甲船缓缓出现在诸人眼前,船头并进,水面动荡,大小战舰迅速地在海面上穿梭来回,时而包抄时而突进时而加速时而急速转弯。 不懂海战的一些使节脸上还是一片茫然,比如高句丽国的,可是架不住大部分的欧洲使节们现在可都是靠着船只吃饭,不说攻击力,光是这速度可比帆船要快得多,加上他们目前背风而行来看,显然这个速度完全不受风力的影响。 这……这就不对了啊? 好好的大家都在走风力帆船这条路,您这里怎么和开了外挂似的? 使节团们还在不停给自己打气——指不定就是速度快一点,那炮弹什么的弹道不准、弹距过短,那就是个笑话。 瞧瞧他们不比攻击也许就是这个缘故! 这安慰还没三秒钟,只见船只猛地变向,而在他们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是一块礁石。 这种礁石最是惹人生厌,被海水冲刷得极其锋利不提更是极为隐秘,一个不小心在船只上就会留下巨大的破口,导致船毁人亡。 “等等!这是在做什么?”一名荷兰使节的眼珠子险些蹦了出去!她不可思议的盯着眼前这一幕,只见前面的船只在距离极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在波涛推动船只晃晃悠悠的情况下一个个洞口出现在使节们的眼前。 这些显然是炮口。 那目标呢? 所有人愣了一瞬,呆呆地望向那块礁石。他们的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火光乍现转眼间礁石被一股浓烟包裹,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浪涛扑面而来。几个毫无防备的使节摔倒在地发出巨大的哭叫声,甚至有人瑟缩成一团,以为自己就要在这惊涛骇浪中死去。 “诸多使节们请勿担心。”马齐轻轻一笑,高声安慰着。 使节们的脸色都很难看,德川家宣面无血色,呆滞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没有摔倒也没有哭泣流泪,这是那颗心掉入了万丈深渊。 新井君实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双手颤颤的扶住旁边的栏杆和支撑物,强行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后第一时间担忧的看向德川家宣。 刚想要出口询问的他却发现德川家宣的表情不同于往常,他满是惊讶和疑问,顺着德川家宣的目光朝着海面上看去。 此刻烟雾已经消散,海面是一片平静,只有翻白肚皮朝天的鱼儿们才能述说先前这里发生的诸多事情。 不对……新井君实猛地发现似乎少了什么? 他呼吸骤然停止,嘴唇蠕动片刻:“不可能——!” “天哪!” “我的天!” “上帝啊!” 一个个不同语言的呼喊声在这里响起,没有人能够相信眼前的一切——这一切太令人不可置信了。 那一片礁石,就这样从所有人的眼前消失。 甚至一艘小巧一些的铁甲船还靠过去检查一番,船体在上面来来回回地穿梭着,可想而知水底下的礁石被清除得有多少干净。 “这……这……这!!!”所有使节们只有不断地呢喃着,不断地交换着眼神,最终他们一个个都充满了恐惧。 明明知道是下马威,做好了心理准备而来的。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竟是这样的下马威! 若是这样的船只前往深海,前往他们的国家,他们的航道……他们有反抗的能力吗?一时间所有人的内心都浮现出深深的惊惧,这样的海军不可对敌的想法也是深深的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何时走下铁甲船,又是何时来到京城的,这些使节都有点说不上来,只知道等到他们随后是被一阵阵的怒吼声所惊醒。他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见着下面是一排排穿着整齐的官兵,他们迈腿的高度在肉眼下几乎保持完全一致的角度,瞬间落下时统一而清脆的响声更是达到震撼人心的程度。 使节们张口欲言,可是有不少人却是哎哎叫痛,不知何时他们的下巴竟是脱臼了,以至于到了这里才发现。 马齐心中暗笑,他伸手示意几名侍卫上前帮忙,咔咔几声就将他们脱臼的下巴重新装回了原处。这些使节们龇牙咧嘴的揉着下巴,一边不得不感叹他们手法的迅速干脆。 而在城墙下,一声声的大喝声没有停止,走进京城的一瞬间,大街两旁的二楼窗户一扇扇打开,里面探出或是少年少女或是老人孩童的脸孔,他们脸庞上一个个都洋溢着笑容,欢呼雀跃的喊着。 将士们目不斜视,排队整齐在京城里穿梭着,每到一个地方就会传来老百姓们激动人心的欢呼声,整个平静的京城仿佛是热油里倒了水一般炸开了! 而在他们之后,还有骑着高头骏马的骑士,他们身后背着的不再是箭矢而是一只只连发火|枪,英俊刚硬的面庞甚至引来了不少姑娘们的尖叫声,帕子和花朵从二楼的窗户里丢了出去——乍一看不像是军演,倒像是状元郎游街。 而后面巨大的火炮被一轮轮推入则引起了一阵阵惊呼,官兵们在京城里绕了一整个圈后缓缓退去,但是行程依然没有停下的节奏,接下来又是枪炮的实战演练。使节们只觉得今日一天所看到的东西已经远超过他们一辈子看到过的东西,一个个都是手软脚软,甚至于不知道应该如何发言才对。 德川家宣只觉得汗水不断地从他的鬓角两侧顺着脸颊滑落,他的嘴唇干燥以至于不得不不断舔舐,眼里满满都是深深的震撼以及恐惧。 不仅仅是人数上的威势,更是这些将士们脸上的表情给予他无限的震撼。 而被震撼到的不仅仅只有倭国使节团,罗刹国的使节捂住胸口眼见着都要厥过去,而荷兰、西班牙、葡萄牙、法国和英国的使节们表情沉重抿唇不语。 与他们反应既然不同的自然是清朝的宗室朝臣们,他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如同孔雀开屏般恨不得指着使节们一个个地呐喊:瞧!这就是咱们家的将士! 头一回见到改革之后的水师和军队的宗室朝臣们,在这一次的军演中毫不犹豫的举手认输了!也许在此之前还有人向康熙抗议八旗改革是不合理的,这些科学技术更不应该到处被应用宣传的,但是在这一天之后所有人都清楚的明白一点。 大势所趋,已经没有人能阻止这科技技术所组成的洪流滚滚向前。世界在改变!如果你不顺应着改变,淘汰的自然只有你自己! 年长的宗室官员已经在思考如果教养家中子弟,而年纪轻的一代眼中闪烁着火光,只恨不得一个个弃文从武钻入下面的将士之中。 当年被恭亲王常宁强行带走家中子弟的一些人家,望着自己的孩子英姿勃发的从台下走过,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们纷纷拉着身边的官员,指着下面高声喊着:“看,那是本官的儿子!” 这可是会立马引起不少的欣羡目光。 康熙满是欣慰的环视四周使节的脸庞,瞧见他们脸上均是浮现出恐惧和震撼的表情,满意的勾起了唇角:“诸位观朕之将士如何?” “皇帝陛下麾下将士堪称叹为观止!乃是本人平生头一回所见!” “中原文化有英雄二字,大约说的便是皇帝麾下将士吧?” “实在是前所未见!” 登时间,使节们一个个绞尽脑汁,用尽会的几个汉语说起了恭维话,生怕落后其他人一步的模样也让不少宗室权贵们勾起了唇角。 使节们有一部分人是献媚,而大部分人则是真正的钦佩。 能不钦佩吗?先前海上的水师,到刚才走过的大军,只要抽出一小部分人,就能将他们的国家彻底撕得粉碎!曾经他们引以为傲的将士、船只和武器,在这个国家眼前却犹如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般毫无抵抗之力。 德川家宣心不在焉的说着恭维话,一边却是擦拭着额角冒出来的冷汗,绞尽脑汁想自己应该怎么办? 到底怎么办? 若是让岛津正义抢先一步得到这大清的支持,那可想而知江户幕府恐怕就要在这一代落幕了! 德川家宣满腹无力和恐惧,望着眼前的一切竟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而岛津正义则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今晚的晚宴结束,明日定然立刻联系上三皇子才可以!就算拦路也得拦下来! 他和德川家宣的目光交错而过,两个人的心都紧紧抽了抽。 整场军演中,胤祉没有出任何的风头,规规矩矩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是即便他远离中心,身上也时不时得到宗室朝臣的注意,即便以往从来未对他多一分笑脸的老王爷们,也在坐火车回京的途中重重的拍打他的肩膀,可想而知一切给予他们的震撼。 胤祉满心骄傲的望着眼前的一切,这样的军演在这个时代尚且是头一回,这样震撼人心的视觉,足以让大部分人的恶意打消,也足够让倭国人高句丽国人甘愿低头。 他的目光滑过德川家宣和岛津正义。 两个人这样的表情落入胤祉的眼中,一切都在向他说明一件事。 成功就近在咫尺间了。,,,.. ... 第二百零二章 【海事篇】 军演大典落幕,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典礼在举行结束之后, 消息瞬间传遍天下大江南北。 昔日屡屡冒出头的白莲教和天地会逐渐缩回谷底, 难见他们的踪迹。而屡屡在边境肆孽的罗刹国更是毫不犹豫的退缩回去。对于昔日盟友噶尔丹的求援消息视若无睹, 在军演之后没人再不愿意当一个出头鸟。 倭国的使者们在焦急无奈的等待下, 终于在军演结束的三天后遇见刚出宫的胤祉。这名守候多时的倭国武士面上闪过一丝惊喜,急急上前就想要将胤祉的马车拦下来。 当然他的动作立刻被虎视眈眈的瓜尔佳法色一把拦了下来。瓜尔佳法色很是警惕的抓住倭国武士的手, 右手下意识的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面对瓜尔佳法色的动作, 这名倭国武士显得很是紧张, 他态度卑谦, 弓着腰不断鞠躬:“本人是奉了主人之令给三皇子殿下递信的。” “现在三皇子殿下没有空——” “等等。”胤祉推开窗户, 冲着外面的武士微微一笑:“你家主人是谁?” 见到胤祉出现,瓜尔佳法色沉默的向后倒退两步, 只是落在刀柄的手并未松开, 不过他的目光依然警惕的望着倭国武士。 “三皇子殿下,吾主是日本萨摩国岛津氏正义殿!”倭国武士很是恭敬的行礼,连忙报上自己的来历。 岛津氏。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寻的那一人吗? 胤祉升起一丝兴致:“你家主人在哪里?” “主人尚在宅中休息。”倭国武士连忙回道, 见着胤祉表情莫测他又补充道:“请三皇子殿下莫怪, 主人一连几日都带着本人在宫外守候, 只是主人偶感风寒今日才在宅院里休息的。” “原来如此。”胤祉点了点头。他左右张望一番,指着远处最为豪华的一座酒楼开口道:“正巧本阿哥午膳未用, 你就回去回报你主人到酒楼里一述。” 能约上面就可以,去哪里显然他们很是无所谓,得到好消息的倭国武士半点犹豫都没,他大喜过望应了声即刻转身离开。 见他步履匆匆显然是要回去报信, 胤祉一行人悠闲的走入酒楼,开了一间包房靠在窗户边,一边望着街头巷尾的风景,一边听着瓜尔佳法色说着近来的趣事,倒显得悠闲自在。 尚未喝完一碗茶听瓜尔佳法色说起些这两天京城里的趣事,相约上门的岛津正义就匆匆赶来:“三皇子殿下。” “有失远迎,还望不要见怪。” “怎么敢劳烦三皇子殿下迎接?”岛津正义自从昨日见过那疯狂的军演之后,已经心中毫无顾忌,只恨不得能以最快的速度得到大清的支持。 胤祉笑着起身与他相迎,并热情的邀请对方落座:“岛津正义先生?” “鄙人正是。”岛津正义很是恭顺有礼,半点没有觉得三皇子知道自己名字有什么问题。 不,应该说,会在火车上说出那一番话,只怕眼前的三皇子殿下也早有准备。 岛津正义面色平静,很是恭敬地端坐在下首,双手撑在膝盖上深深鞠躬:“有劳三皇子殿下等候多时,鄙人岛津正义代岛津氏向您提出请求。” 胤祉没想到眼前的岛津正义竟是如此直接,他示意周茂上前将茶水倒好摆至两人的面前:“岛津先生请说。” “三皇子殿下,岛津家主一向来仰慕中原文化,此次前来希望能够在中原贵国邀请诸师前往日本国开设学堂,我们愿意出资,包括每年往返的船只、住宅、仆役、年薪,只要诸师想要的,鄙人必当满足。” “派遣师傅前往日本国?”胤祉重复一遍,随后笑道:“那你们有什么要求呢?” 岛津正义眼睛微颤,他先退让一步自然是希望胤祉能够上当,顺势同意之后自然能借着这条力道往上爬。 可现在胤祉却是提出了交换的要求,这反倒让岛津正义暗暗焦急,他迟疑一瞬又担心眼前的三皇子会变卦,犹豫着缓缓开口:“鄙人希望三皇子殿下能够替鄙人萨摩国岛津氏向贵国皇帝提出请求,允许鄙国所在的学生仿照当年遣唐使一般,来中原学习新式文化。” “岛津先生,您觉得您提出的要求合理吗?” 胤祉笑了一笑:“你从福州城到京城,又前往天津港,您觉得您看到的一切与您提供的……价值能够对应上吗?” 瓜尔佳法色站在一边有些疑惑:岛津正义提出来的要求恰恰好是皇帝所希望得到的,可为什么三阿哥却觉得不值呢? 可是岛津正义却不知道瓜尔佳法色心中所想,他的双手用力抓着袍子,昨日给他的震撼感依然还未散去。 一想到自己已经同幕府派翻脸,若是对方得到中原支持,只怕自己所在的藩国即将毁灭,他重重咬住下唇低声道:“鄙人所在的藩国愿意提供日本国内一座金矿作为交换。” “哦?”胤祉眼前微微一亮。 见三皇子有兴趣,岛津正义又补充道:“萨摩国金银矿产的数量极多,我们愿意用一座上等的金矿作为交换。” 金矿?日本国境内的金矿含量巨大,开采难度也并不算高。拿出这样的条件…… 胤祉眼睛微微眨了眨:“只是本阿哥此前听闻幕府派操控了整个日本国,你们有能力能够保证我们提供的师资不受到任何侵害吗?” “当然可以!”见胤祉松口,岛津正义顿时一喜,连连开口回答:“我们萨摩国所处之地在日本国之西南,九州处,离幕府派所掌控的中部地区距离极远,幕府派的势力根本无法达到我们所在的区域。” 这也是岛津正义可以毫不犹豫站出来和幕府派作对的缘由。 胤祉恍然大悟,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里一敲:“开建学堂一事本阿哥可以帮你们上言,不过派遣学生来中原读书,一来需要经过同样的考试,二来也是支付大笔的学金,这件事你可否清楚?” “只要能够学习到知识,再苦再累都无所谓,更何况只是一些身外之物。”对于这个要求,岛津正义一脸平静,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胤祉点了点头:“那你们可以安排人手前来,这点本阿哥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有人从中插手阻止,但是具体你们能考上多少人那就要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有了胤祉这一番话,岛津正义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转瞬间他又想起了幕府派的诸人,咬咬牙轻声说道:“三皇子殿下,幕府派的德川家宣大人对于您在火车上的态度很是不满,听他们的意思打算要去寻找大皇子殿下或是二皇子殿下提出请求。” “这一点,你倒是不用担心。” 胤祉笑了笑,一边示意瓜尔佳法色示意小二上酒菜,一边意味深长的回答道:“听闻幕府派的两位并不懂事,非但去了太子殿下这里,还去了大皇子这里。” 面对岛津正义有些茫然的态度,胤祉耸耸肩:“本阿哥两位兄长关系并不是很好。” 好吧,并不是很好,看来也许还有点糟糕?岛津正义见胤祉肯定的态度,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情竟是在一瞬间变得平复。 面对着端上来的酒菜,虽然他身体有些不适胃口也不佳,不过岛津正义抬头看了眼胤祉吃得美滋滋的模样,硬着头皮也是吃了两口。 许是大事完成,岛津正义苍白的脸庞上也带上了一丝血色,他就在酒菜和胤祉一问一答,也算是聊得开开心心。 不过岛津正义不知道的是,他和胤祉一前一后进了酒楼的事情,立即被德川家宣一行人得知。 他们,这下子彻底急了! 找谁?找谁! 去找大皇子,他们的武士险些被乱棍逐出去。 去找皇太子,他们进是进去了,可好酒好茶一顿招待,收了金银不办事。 这两个地方都不行,那还能去谁这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的他们,把目光转向了皇帝的两位兄弟恭亲王常宁和裕亲王福全身上。 前者最近不在京城,后者倒是在。 德川家宣咬咬牙,此刻没有路子走,他也没脸跟在岛津正义的后面再去寻三皇子,此刻只有裕亲王这一条路了! 如此一想之后,德川家宣没有再等待,他立刻带着人前往裕亲王府。 裕亲王福全早就得到康熙的示意,照着胤祉的话术同意的将德川家宣忽悠了一趟——哎!既然岛津正义都说了两者距离这么远,想来少了多了一些人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吧? 抱着这种心态,裕亲王福全也是毫不犹豫使出那三寸不烂之舌,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面对他的狮子大开口,德川家宣竟是半点迟疑都没有一一应下! 一座金矿算什么? 两座也可以!还可以单独开辟横滨港口作为中原官船往来经销停运的地方!裕亲王福全摸着自己的心脏只觉得蹦跶得速度都快了一点,口说无凭甚至他还立刻请人立下字据落注,想来在这次军演上所见到的东西,这些倭国使臣是万万不敢反口不认的。 更不如说,若是他们敢反口,那这边的水师巴不得可以冲出去试一下自己的手脚威力到底足不足够,瞧瞧谁才是海上老大呢! 得到好消息并怒骂对方的德川家宣和岛津正义两行人匆匆而去,他们不约而同的抛下停靠在福州港的军船,而是喜滋滋的登上大清热情提供的军舰,一路护送回自家港口。 他们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敌手也是坐着大清军舰回来的——而这样巨大威武的铁甲船出现在倭国的内海也引来了不少当地人的惊呼和警惕,大批武士簇拥至岸边,望着眼前的铁甲船却是一片茫然,连从哪里下手都不知道。 从铁甲船上走下来的武士们望着同僚,心中是苦涩难当。 见过中原之武力,枪|炮之恐怖,这些在心头存下深深烙印的军事力量无疑也在他们这些武士心中压下一块重石。 枪炮已然让他们这些武士走向末路。 德川家宣匆匆上了马车——做过装饰华贵的中原马车,就连以往他最心爱的马车也成了不起眼的东西,一路回到自己所住的堪称日本国首屈一指的豪宅,更是让他连连哀叹不如中原京城的民房。 德川纲吉见着侄儿回来便唉声叹气,忍不住眉头紧锁:“家宣,你这样怎么了?” “叔父……”德川家宣见着德川纲吉大驾光临,起身行礼过后才一五一十将中原所见所闻,岛津正义所做所为说了个清清楚楚。 “你说的就是停在港口的那艘铁甲船?”德川纲吉惊得冷汗顺着脸颊脖颈滑入衣襟,他双手一合扇子,赞同的看向德川家宣:“家宣君,原来我还在考虑纲教与你应该选择是谁继承吾之位置,如今看来只有你堪能得此大任。” 德川家宣瞳孔一缩,脸上露出的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置办学堂,选拔学生之事,吾就交予你去办!” “谢叔父!” 有了德川纲吉的支持,德川家宣也彻底能放开手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起派遣学生前往中原的大事。 同样的,在岛津氏也同样发生了这一幕,萨摩国在数年里灾难频繁,尚且还得缴纳高额税收的同时承担起修建寺庙,挖掘金矿的劳作。 明明藩地里盛产黄金白银,却是几乎没有收入手中的,老百姓们更是一个个都是瘦骨嶙峋,再这样下去终有一天自己这府邸也要被老百姓们砸烂! 这些金银给幕府,还不如给中原人换资金! 早已在幕府压迫下不堪其扰的岛津纲贵也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岛津正义的做法,一时间岛津氏也开始筹备起选拔人员前往中原的事儿。 而在京城,送别倭国使节后胤祉依然是马不停蹄,整个人就是连轴转! 金银矿产和倭国人大方的态度等胤祉和裕亲王福全的奏折递上去之后立马引起康熙的注意,瞧着倭国人的爽快态度。 感觉好像还吃亏了呢? 这也就意味着在派遣教师前往倭国的时候,有必要再添加一些勘测类的技术人员——还得保证这些勘测人员的忠心,也必须再加上一些护卫。 一来二去,就需要前往倭国两处地方的人数骤然上升。 而这件事又双叒叕被康熙交给了胤祉全权负责。 学部在选拔去倭国的人员——有人愿意去,有人不愿意去,有人愿意去但是想带着全家一起去,也有人不愿意想要请别人和自己缓一缓,整个学部衙门乱成一团。 里面最巴巴的想要去的反而是年纪大的,有些不适应现在变化的老学究们,他们对儒学依然充满着热情,一想到可以前往国外传授儒学……意味着也许将来他们或是也可以成为如同‘朱子’一般在历史上留名的大人物! 对于文人来说,什么最重要? 那当然是名声啊! 可是他们年岁大身体更是算不上好,这送人去倭国是当老师又不是流放让他们去送死!见着老学究们争先恐后的模样,学部尚书又不得不使人联络太医院想要随行配几个大夫。 这事情传到太医院里,太医院也闹腾开了! 诉苦的、要求的、讨人情的,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涌向胤祉这里。胤祉是前所未有的头疼。 他试图把事情都推给康熙——嘿!偏偏进了宫他才知道选秀已经开始,康熙竟是忙着和皇太后挑姑娘,全然没功夫理他! 胤祉毫无规矩的抠了抠耳朵,再次询问梁九功:“梁公公,你和本阿哥说实话,皇阿玛他真的是在挑秀女???” “……是的,三阿哥。”梁九功憋笑:“万岁爷说了这件事都交给您处理,您想好了再一起上折子就成了!” 胤祉:…… 他只觉得脑门一抽一抽的,那青筋都在脑门上狂舞:“梁公公,这学部的人都要打起来了,靠本阿哥?皇阿玛不出面本阿哥能有什么办法?” “……这,这奴才也不知道啊!”梁九功微微弓着腰,不敢多说话。 梁九功说不出话,后宫的大门更是对着自己关上——皇上有令没有圣旨和懿旨,就请三阿哥近日就别到后宫叨扰皇太后和贵主子了。 简单来说,就是请安也别来了! 胤祉气了个仰倒,面无表情的立在宫门外许久,好半响才气呼呼的甩袖走人。他一走,在旁一直窥视蹲守的梁九功也总算可以松了口气,一转身就匆匆赶回乾清宫。 乾清宫的后院内,康熙全然没有按梁九功所说的跑去后宫瞧一瞧选秀进行的如何,而是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悠闲自在的晒着太阳。 紧紧拧着的眉眼间在不知不觉的松散开,显得脸廓柔和一些听闻到脚步声,康熙头也不抬的开口:“胤祉回去了?” “三阿哥好像有些恼了,气呼呼的走了。”梁九功轻声回话。 “这孩子,都要成家的岁数了还这般小孩子意气。朕在他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已经除去鳌拜手掌政权每天都忙得晕头转向。”康熙摇摇头,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抱怨着。 他双手撑在扶手上想要自己的身体撑起来,却似乎有些用不上力,梁九功忙上前小心翼翼的搀着康熙,却是在康熙的冷视下退了两步。 “朕还没老呢!”康熙气哼哼地怒斥一句。 梁九功讪笑,可脚是退了两步,手却是依然保持着想要搀扶的姿势。康熙见着无奈,只好将自己的手臂放在梁九功的手上,借着力站起身。 “行了,走,先去慈安宫瞧一瞧皇太后。” “喳。”,,,.. ... 第二百零三章 这一回的选秀人数算得上是康熙登基以来最多的一回。 要知道上一回的选秀足足可以追溯至康熙二十七年,已是时隔五年之久。这一次的选秀正常开启也终于让有待选秀女们的人家松了口气,要知道里面可有不少姑娘从十四五岁,留成了十□□岁——难听点,在眼前这个世道再不出嫁可得出家了! 而这一届选秀也定然会在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无论是皇太后和皇帝尤为重视的反应,亦或是黄金‘单身汉’大龄皇太子的太子妃人选尚未定棺盖论。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回板上钉钉那是要为太子殿下、三阿哥和四阿哥选福晋。前者身份贵重,嫁入宫内就是未来的皇后;而后两者尤其是三阿哥深受皇上信重疼爱,三位主子那都是一等一的好人选。 因此早在选秀未起时就引发了不少争端,门槛高的想要成为嫡福晋或是侧福晋,门槛低的想要能进去做个格格妾室也是不错的选择。 还有一小部分则目标指向了康熙,康熙如今四十出头算得上成熟稳重,若是能够生下个一儿半女,如同三阿哥一般得宠那自然是能够让全家都更上一层楼。 不过大多数人还记得二十四年时康熙的勃然大怒,整场秀女都被摞牌子的同时名声也彻底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其中不少出身优越的大家千金回府后纷纷下嫁,大多是极不对门楣的人家。 有了这些后果在前,入宫的秀女们一个个乖巧安分,生怕被挑出错来逐出宫外。 皇太后今日偶感风寒,原先还想亲自瞧一瞧太子妃的人选,可如今也只能都推给宫妃们处理选秀事务,康熙来了以后皇太后还抱怨了几句。瞧着皇太后气色不错,太医的脉案也很正常,康熙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又去了钟粹宫。 钟粹宫此刻可是极为热闹,宫妃们可以分头聚在长桌前,对着眼前的画像和资料挑挑拣拣。 钮钴禄贵妃最为平静,她的儿子尚小,这一回就关心下族妹的去向即可;宜妃想要给五阿哥瞧一瞧,若是个好的提前留下也是不错的选择;平妃满脸严肃,想从里面挑出几个让四阿哥满意的人选;佟妃翻着名单感叹万千,这才几年功夫当年规规矩矩等候审阅的自己一转眼竟是站在这高台之上。-- 至于理应最为紧张的荣贵妃,此刻却显得颇为平静。 平妃和惠妃姐姐妹妹聊了一通,一转头却看到荣贵妃捏着一块点心慢慢咬着,半点没有瞧一瞧的念头,顿时劝说道:“荣姐姐,这一回万岁爷可定然要为三阿哥选福晋的,您怎么不仔细瞧一瞧?” “阿哥们的福晋,皇上定然早有决断,看多了也是白看。”荣贵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回道。 “可是还有侧福晋,妾室和格格呢?伺候的屋里人也不能少。” “胤祉年纪还小。” “也不小了。”平妃唠叨着:“您瞧瞧太子殿下不也是屋里放了两三个人了?臣妾 听说其中一名格格都已经怀了孕事,指不定就能生出万岁爷的第一个孙子来!” 平妃的声音不响,架不住惠妃就立在一旁。她面色顿时难看起来,斜了平妃一眼。确定平妃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才松了口气,可是面色却是半点都没有变好,要知道出孝后不久她就在胤禔屋里放了三四名宫女子,可偏偏胤禔这孩子碰也不碰,而怀了孕的大福晋更是装聋作哑! 一想到日后大阿哥就得搬出宫,指不定就被那狐狸精把心给挖过去,惠妃身后似乎冒出一簇火来,原本没有想给大阿哥选个侧福晋的心思也猛地升起。 她猛地将一叠资料重新拉回面前,细细地看起那些身份成为皇子福晋略微不够格,但是相貌尤为出挑的起来。 被惠妃的动静吓了一跳,荣贵妃和平妃交换了个眼神,无奈的耸耸肩膀。荣贵妃掩住脸色的笑容轻声细语的开口:“太子可比胤祉年纪大了好几岁呢!再说了若是娶了福晋进了屋就得养孩子,只怕小姑娘心里不好受,本宫瞧着再等等,娶了福晋再说吧。” “荣姐姐倒是个清楚人。”平妃肃然起敬,同时心里也颇有些惴惴不安。她和胤禛并非亲母子,若是以后的媳妇在胤禛面前多说几句坏话……这时间长了只怕这薄薄的一层亲情也就没了下文。 想到这里,平妃不动声色,心里的激动还真是平了三分。 她也不再和惠妃商量挑选哪个家室一般容貌漂亮的放到四阿哥院子里,而是细细看起几个年龄相当的姑娘,决定也学荣贵妃那般,等给四阿哥娶了福晋之后再看。 等康熙来到钟粹宫时,诸人已经划掉了不少或是家室不行或是品性不行的姑娘,至于外貌能入选到这一轮的总归不会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见着康熙来一行人忙不迭请了安,起身第一件事,荣贵妃就是顺口发问:“万岁爷,您来的正是时候。皇太后交代上两回可是一个妹妹都没有留在宫里头,这一回叮嘱臣妾要为您留两个……可是臣妾不知道万岁爷有没有想好的人选?” 荣贵妃!你先前可没说这个! 听闻这句话的下一秒,所有宫妃可是惊得手上动作停了,耳朵也竖起来了,一个个偷偷瞥着康熙的表情和反应。 倒不是荣贵妃特意不说,只是觉得没必要。她总有种康熙这一回并不会打算留人……不过既然皇太后提及过的事情,荣贵妃如今身为后宫最高位的宫妃,理所应当要问上一句。 果然下一秒,荣贵妃就见着康熙连连摇头:“这一回主要还是为了太子他 们三个,朕凑在里面做什么?” 顿时所有人的动作又不约而同的恢复正常,康熙环视四周哑然失笑:“荣贵妃和平妃留下,其他人就先退下吧。若是有看上的秀女可以唤到各自宫里仔细瞧一瞧,最后再一同报给朕。” “是,臣妾遵旨!”一干宫妃喜滋滋的应声,也没觉得康熙留下荣贵妃和平妃有什么问题。 等到宫妃们离开,康熙才走到桌边顺着画像看了两眼:“你们两个有没有瞧中了谁家的?”